星天旋转第一部之居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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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华骂骂咧咧还要说,陈会忙拉住他,「将军息怒。咱家有句话……」
袁华连连点头,「对对,大人还有话要说,都让这兔崽子给搅了。说!」
陈会欲言又止,用眼睛扫了左右。
袁华刚吞了碗面条,这会儿捧着块猪肩伏案大嚼,根本没理会他的眼色。陈会只好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唔?」袁华满嘴是肉,这才明白过来,他一拍陈会的肩膀,「大人这就多心了。这些兔崽子都是跟我杀出来的。别说几句话,老袁玩女人都不避他们。他们敢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他们蛋割了,让大人带回宫里。听到没!」
几名亲兵齐声道:「听到了!」
袁华知呵呵道:「你瞧,这帮兔崽子都听见了。说吧说吧。」
陈会哭笑不得,他倾过身,俯在袁华耳边说道:「内廷消息,太后已经有旨,沈纲时日无多。」
袁华胸口的皮甲缓缓鼓起,一手握住配刀。
「将军知道,沈纲还有个儿子,在军中为将。如果造起反来……」陈会顿了顿,然后道:「合恩侯的意思,不如让他战死疆场,还全了沈家的名节。」
袁华松弛下来,他从牙齿间剔了块肉筋,「这可不好办啊。那小子武艺精熟,能杀死他的,估计还没生出来。」
「真要不行,」陈会比了个手势,「就从背后下刀!」
「唔?」
「到了前方,将军把他唤来,在帐内埋伏下几名死士,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陈会微笑道:「到时候合恩侯一道诏书,这北山都督就是将军的囊中之物了。」
袁华将一根猪腿骨一折两断,大口吸着里面的骨髓油,「杀他容易,善后怎么处?他死在我的帐中,让人知道就是一场大乱。俺老袁脑子不好使,心里没谱啊。」
陈会道:「兵危战凶,刀枪无眼,谁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做得干净些,就趁着交战时动手,然后说他是死在乱军之中,就是有人疑心,难道还能找虏狗要凭据?」
袁华恍然笑道:「高明高明,我这老粗一根直肠子,上面是嘴,下面就是屁眼儿,再想不出来这好主意来。」
陈会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如此,大事可期。」
远处传来一阵风声,喝得满脸通红的袁华突然坐直身体,听着帐外的动静。
「不好!」袁华猛地跃起。接着帐外一阵喧哗,马嘶刀鸣响成一片,他「呯」地摔了酒杯,厉声道:「是谁!」
一名士卒狂奔过来,「禀将军!敌军踹营!」
陈会吓得脸都白了,「这里离西陵关还有五十里,怎么……」
袁华抓起佩刀往帐外疾走。陈会一把拉住他,「将军!咱家只是监军,快遣一军把咱家送出去!」
袁华拍了拍额头,「差点儿把你忘了。」
他抽出佩刀,猿臂一伸,从陈会腹下捅入,直没至柄,狞笑道:「肏你娘的死阉狗!先杀了你这狗贼,送沈大将军上路!」
陈会喉头格格作响,口中涌出一股浓黑的血液。
「兵危战凶,刀枪无眼,你他娘的死在乱军之中,还能进忠烈祠吃冷猪肉,」袁华一刀剖开他的肚腹,气怵怵道:「老袁真是亏大了。」
袁华收了刀,在靴底擦了擦血迹,对自己的亲兵道:「把他带的人都杀了!作干净些!谁他娘的有疑心,让他们找虏狗去要凭据!」
几名亲兵立刻分头动手。袁华冲出营帐,只见一骑人马从西侧破营而入,用来御敌的鹿角拒马顷刻就被冲开。
袁华的大营离西陵关有五十里,前面还有沈石的五千铁骑。连日奔驰下,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扎下营就倒头大睡。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没想到虏狗居然会趁夜闯他的大营。
那些剃发的虏人呼啸而至,铁蹄过处,成片的军帐被长矛和弯刀撕开,鲜血四溅。这次前来驰援的共有三万骑,占北山铁骑六成。其中五千作为先锋,驻扎在西陵关下。五千作为后队,在后面押解粮草辎重。此时中军大营有近两万人。可敌军势如疾风,闯入营中时,竟没有一个人在马上。
「号角!擂鼓!」袁华大声下令。他一直在应付监军陈会,又有沈石在前,忽略了可能会遭遇的危险,整座大营几乎全无戒备。
苍凉的号角声在夜色中响起,接着传来隆隆鼓声。此时陆续有士兵从帐中冲出,他们装备不齐,更重要的是所有马匹都系在厩中,仓促间无法找到自己的座骑。
那些敌军来得好快,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戴着一顶巨大头盔的骑手。他长矛过处,牛皮制成的军帐像被刀切般裂开,还在睡梦中的士卒当即溅血当场。
不断有徒步的士卒去阻挡敌军,但那名骑手一手执矛,一手拔出弯刀,矛起刀落,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仿佛扑杀猎物的苍狼吞噬着生命。他一矛刺穿了一名骑领的胸甲,将他挑得飞起,纵马掠过时,左手弯刀闪电般劈下,砍断了厩中系马的木桩。受惊的马群解开束缚,立刻嘶叫着四处奔突,将营盘撞得七零八落。
那名骑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把滴血的弯刀咬在嘴里,从鞍侧解下结好的绳索,在空中一抖,远远挥出。草原人惯于用套杆来制服马匹,但他用的还是古老而难以运用的套索。那套索仿佛长了翅膀,飞向漆黑的夜空,套住木楼上的吹动号角的士兵。他收臂一扯,号角声顿时中断,接着格的一声,整座木楼被他扯得倾颓,带着烟尘倒在军帐上。
马背上的野蛮人纷纷举起弯弓,箭矢飞蝗般射出。第一轮箭雨射过,号角和鼓声便戛然而止,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袁华也不禁为之气夺,他的两万铁骑失去马匹,就像失去水的鱼,虽然没有一人退却,仍在顽强地与敌人厮杀,但失去指挥,已经注定了失败。
无主的马匹奔突嘶鸣,四处燃起烈火。袁华无法判断敌军究竟有多少,那个狼一般的骑手仿佛一支的箭矢,马不停蹄地撕裂了整个大营,朝中军营帐直奔而来。这时抵抗已经没有太多意义,拿到弩的士卒找不到矢,拣起刀的士卒找不到马,他们不得不用血肉之躯阻挡敌军的长刀劲矢。短短一刻钟内,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袁华拉住一匹逸马,翻身跨上马背,然后拽住缰绳一勒。那匹马人立起来,发出一阵嘶鸣,后蹄向前滑了半步,溅起一片泥沙。袁华稳住座骑,扬起佩刀,高声道:「杀!」说着当先冲去。这个时候一旦全军溃散,那就是无法挽回的败局,只有阻住敌军的攻势,才有一线生机。
忽然一骑青马从他身边掠过,马上的黑甲将领吼道:「我去!」
袁华勒住马匹,吼道:「留心!」
十余骑亲卫护着那名将领疾奔过去。那是车骑将军王锋,北山铁骑五名大将之一。北山铁骑五名大将各掌万骑,下设骑将二人,骑尉十人,骑领五十人,调动时如臂使指。但这次大司马府却打乱编制,以袁华为主,王锋为辅,部下却非他们两个统领多年的两支万骑队。
袁华勒骑扬刀,将溃兵召集到自己周围。王锋擅使长刀,武艺远在他之上,只要他能阻住敌军一刻,北山铁骑集中弩矢,就可以稳住阵脚。
逃逸的马匹四处奔突,王锋带着亲卫逆流而上,与突前的敌骑狠狠撞在一起。王锋挥起长刀,当先的虏骑扔下套索,舞动着黑黝黝的铁矛与他的长刀硬拼一记。「铛」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座骑同时歪了一步,竟然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王锋身长力大,在马上罕逢对手,他一夹马腹,座骑前蹄腾空,长过七尺的长刀在空中一闪,藉着马势再度劈下,终于将那戴着铁盔的矮小骑手挫退一步,阻住他的锋芒。
王锋这一刀加上座骑的冲势,力可开山,以往的对手多半身首异处,溅血当场,鲜有能在马上坐稳的。可这名对手只略退了一步,却像受到莫大的污辱般狂怒起来。
那骑手纵马而上,铁矛疾刺王锋胸口。王锋长刀掠过,狠狠劈在矛上,接着一翻,用刀背将铁矛撞到外围,刀锋调转过来,对着敌人的脖颈。王锋马上征战多年,早就放弃了那些花梢的招术。他这几招虽然简单,却是无数次生死之战得来的。先用长刀磕开敌人的兵刃,然后翻腕用刀背挡在外围,这时他的长刀已经蓄满力道,刀锋正对着来敌空门大露的颈胸,一刀就可斩敌于马下。
这一磕、一撞、一劈如行云流水,一招间就到了生死关口,而王锋离敌人的首级只有尺许的距离。即使以王锋的神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强硬的对手,他力气大得惊人,他的长刀几乎压不住那根铁矛。
王锋吐气开声,放开铁矛,长刀直切敌手颈下。忽然刀光一闪,那骑手竟然用一只手挑住他的长刀,空出的右手取下齿间的弯刀,一刀劈断王锋的左臂,接着劈碎了他胸前的护心铜镜,斩开锁甲,狠狠斫进他的胸膛。
15
王锋赖以成名的长刀跌落在地,他用仅剩的右手捂住胸口,低声道:「杀了我的人,你是谁?」
王锋在北山大营与草原虏骑交战数十年,早已通晓了大草原的语言。那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得令人难以相信的面孔,「铁什干的儿子,铁由。」
王锋震惊地看着那个孩子,然后苦笑道:「天下没有人能挡住你的马蹄了。」
说着他松开手,裂成两半的护心铜镜间喷出鲜血。
「将军!」
王锋的亲兵争相冲来,想抢回大将军的尸体,却被一个高大的巨人挡住。
一个猫一样敏捷的男子策骑掠过,挥舞着弯刀,将他们一一劈下马来。等最后一名亲卫溅血毙命,他摘下鞍侧的长弓,将箭搭在弦上,瞄向远处人群中那个披甲的大将。
那将军在马上扬起佩刀,大声下令,成功地将百余名散兵聚在自己周围,忽然一箭从他肩头射入,穿透了他整个肩膀。袁华一晃,栽下马来。
如果是别矢里,这一箭肯定不会射偏吧。拔海有些遗憾地收起弓。失去指挥的敌军已经开始崩溃。
天瑶四年七月十一。魁朔左部夜行五十里,入于长泉。北山铁骑遇袭大溃。虏骑沿途逐杀,黎明前再围溃军于林陂,虏首铁由纵骑围射,死者相藉。是役北山铁骑殁骑将三,骑尉十一,骑领六十九,死者万三千人。车骑将军王锋,监军陈会死于乱军。
中军溃散,前军粮草断绝。骑尉沈石夜战西陵关下,力挫来敌,整军逸围出。至于石门关,五千骑犹存。二十三日,廷尉府收沈石下狱。
《隐史。沈纲传 附子石、青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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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闪电和疾飞的鹰,勇士们闯进腾格汗的军营。英雄铁由跨着枣红的战马,用双手翻转整个大地。魔鬼的爪牙四处溃逃,他们逃过高山和河流,却逃不过勇士们长了翅膀的箭矢。英雄的铁由啊,他的胆子比别古里山还大……」
勇士们高唱着欢庆胜利,铁由一碗接一碗喝着马奶酒,然后就醉倒了。高大而丑陋的赤马翰背起他,拔海和罕多尔托住他的脚,把他送回营帐。
一看到宛若兰,那个粗鲁的汉子像躲避瘟疫一样退开一步。罕多尔讥笑道:「勇猛的野猪居然会因为一只黑头雀胆怯。赤马翰,你不是也骑过她母马一样的屁股吗?」
「她是魔鬼。」赤马翰气呼呼道,「她毁掉了一个王国。还让牛羊生下六条腿的怪物。」
「她只是毡房里的贱奴。」罕多尔两只耳朵被居桓人割下,蒙受了终生无法洗脱的耻辱。他喝道:「居桓的王后,把你奴隶的衣服脱下,像母马一样露出你淫荡的身体!」
宛若兰顺从地除去衣物,母马般趴在地上,像卑贱的女奴一样耸起白美的雪臀。罕多尔抬脚踩在她臀间,用沾满泥土的靴底踩弄着她柔腻的肉体。宛若兰赤裸着伏在他脚下,洁白的身体仿佛软玉雕成。
拔海接过铁由,把他放在皮褥上,「不要吵醒主人。」
罕多尔朝女奴臀间唾了一口,「肮脏的妖婆!你像野狗一样下贱!」
他悻悻然收回脚,然后小心地将铁由的头盔放在毯上,三个人一同离开帐篷。
宛若兰默默铺好皮褥,为铁由除去皮靴和袍子。她赤条条跪在地上,白滑的美臀间沾着泥土和口水,黑黑的脏了一片,仍留着被污辱过的痕迹。
赵秀儿惊愕地看着她,良久道:「你是王后?」
「是啊。居桓的王后。」宛若兰淡淡说道:「主人攻破居桓,我就被带到营中。」
「从那时起,你就服侍他吗?」
宛若兰摇了摇头,「我有着腾格汗的血,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于是我被带到毡房,当作部族公有的女奴。照看我的是格伦老阿妈,她让我跟部族的勇士们睡觉。我在毡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记不清抚慰过多少人。大概每一个攻破居桓,屠杀过居桓人的勇士们都使用过我,居桓的王后。」
她淡淡说着,仿佛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赵秀儿已经听得呆了,身份尊贵的居桓王后被送进毡房,像娼妓一样,用自己的肉体抚慰那些征服自己王国的野蛮征服者。
「那你为什么……」
「不死么?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去死?那时我每天都想死,闭上眼就希望不再睁开。可我还是活了下来。度过最初那段日子,慢慢就不想死了。」宛若兰垂下首,含笑柔声说道:「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是不是很贱?」
赵秀儿无法回答。她从居桓王后沦为低贱的女奴,被那些野蛮人肆意污辱。如果是自己,也许早就自尽了。可她也看到了,死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从小教她烈女传的母亲,也同样沦为奴隶,被指配给一个残疾的老牧民。她曾悄悄找过母亲,但刚看到那顶帐篷,她就听到不堪入耳的声音。她无法想像自己文雅的母亲赤裸着白皙的身体,在破烂的羊皮上与一个残疾牧民交媾的样子,就像逃命似的奔了回来。
宛若兰用一块毛皮擦拭着主人沾满泥土和血迹的靴子,一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赵秀儿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位王后,她出身高贵,有一个美丽的女儿,生活得很宁静。忽然有一天,强盗攻破了她的王国,杀死了国王。王后和公主匆忙逃走,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她们在山里遇到一对父子,王后向他们求救。那位父亲看她们长得美貌,就要求她们嫁给他们父子。王后答应了。儿子首先挑选。他说,我喜欢脚小的那个。于是挑中了王后,而父亲选中了公主。」
「那天晚上,他们住在山上的破房子里。父亲和公主睡在床上,儿子和王后睡在地上。他们就有了妻子。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