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天旋转第一部之居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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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们住在山上的破房子里。父亲和公主睡在床上,儿子和王后睡在地上。他们就有了妻子。第二天早上,儿子说,我新娶了妻子,应该让父亲知道。于是让他新娶的妻子拜见父亲。王后拜见自己的公公,称他为父亲。父亲说,我也新娶了妻子,你应该拜见。于是王后又拜见了他的妻子——你告诉我,她应该怎么称呼那位妻子?母亲?还是女儿?」
赵秀儿张口结舌,良久道:「她是怎么称呼的?」
宛若兰嫣然一笑,「我也不知道。故事里没有讲。」
她放下擦净的靴子,「夜深了,该睡了呢。」
宛若兰从木桶里取了水,洗去臀间的污迹。然后仔细洗净下体和菊肛,赤着身在主人脚边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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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由!」一匹白马驰入营地,马上的骑手大声道:「草原的主人,圣主乌德勒汗召唤你!」
铁由跨出营帐,「我的主人乌德勒汗吗?」
那骑手拿出一块黄金的令牌,吟唱道:「像阳光照耀大地的圣主乌德勒汗,命令我骑上快马,在第二次满月之前,找到他的英雄铁由。他在广阔的草儿海畔,打败了可恶的黄头人。英雄的铁由送来礼物,有腾格汗手下的爪牙,魔鬼的头领居桓汗。这是最吉祥的征兆,圣主在王庭设下宴会,召集了四部卫的翎侯,二十一个族落的头人。他命令你,英雄的铁由!带上俘获的奴隶!立刻来到草儿海!他将把居桓汗的头颅,制成镶金的酒具,用它装满美酒,祭祀苍狼祖先,和长生的青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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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瑶四年七月十九。占据西陵关十余日的魁朔左部毫无征兆地撤军北返。同一时间,月支城的魁朔右部也停止战斗,返回若羌水。
西陲都护府立即遣使奔赴鸡塞,试图与天朝取得联系。担任使者的轲横没有想到,这一行竟然走出一千余里,不但鸡塞关已经陷落,连西陵关也几乎被拆成白地。
轲横一直赶到长泉,才遇见一支缓慢西进的军队。
天朝上三军神武、神策两军在凤原作战,只剩羽林一军拱卫帝都。五大营中襄武、龙翼也在凤原,奋武、龙飞远在东南,玄龟是水军。三军五营之外,最精锐的北山铁骑又遭受重创,大司马梁元突然间发现,拥有百万大军的皇赫王朝,居然无兵可调。匆忙中,他调集了各郡的守兵,征召军户,并且将狱中的死囚一律编入军伍,拼凑出一支七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朝西陵关开来。
轲横惊奇地发现,担任这支军队主将的,竟然是一个乘坐车轿,敷粉涂脂的公子哥。这位出身卫氏家族的翩翩公子,本是文官,但他担任过丞相的祖父曾经受过封赐,子孙世袭云骑尉。不知道卫少卿哪里来的勇气,在大败之余,主动求战,成了这支乌合之众的主将。
担任副将的,倒是个狠角色。前南蛮校尉魏病已,出身军伍,积功升至将军,后来调到南方担任南蛮校尉。谁知他是马上英雄,治政却一塌糊涂。仅仅两年,南蛮六邦就反了五个。朝廷急忙调奋武、龙飞二军平叛,魏病已也因此下狱。这一回朝中病急乱投医,居然把他放出来,戴罪领军。
西陲与天朝失去联络将近一年,直到此时,轲横才知道沈纲被捕下狱,并被赐死。沈纲之子沈石在北山铁骑大溃中全军而回,竟然被负责军法的廷尉府认为是故意纵敌,导致中军大败,被捕拿入狱。此议一出,顿时天下耸动,不但北山诸将纷纷上书折辩,连羽林、奋武、龙飞诸军都有人上书为之不平。
倒是败军之将,受伤不起的北山大将袁华在病榻上狠狠告了沈石一记刁状,指称他贪功冒进,以致中军溃败。廷尉府如获至宝,立即追查沈石轻敌贪功,坐视中军被破的罪过。结果一审才知道,是监军陈会命沈石奔赴西陵关,连夜攻城。看到沈石呈上的军令原件,连梁元也禁不住恼恨陈会不知军务,胡乱指挥。陈会已经死在乱军之中,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轲横听说这些事,第一个感觉就是西陲完了。西陲都护府驻军不足两千人,全靠天朝的声势,召集诸国军队为都护府所用。朝中政局乱成这样,谁还有闲心理会西陲。好端端的大都督沈纲下狱赐死,北山铁骑大败,剩下朝中那帮喜好谈玄的大臣,能打胜仗就出鬼了。
可这鬼偏偏来了。就在轲横抵达帝都时,攻打凤原的大军红旗报捷,称凤嘴峪一战大获全胜,斩首两万余级,凤原指日可下。
这次捷报,终于使梁元摇摇欲坠的位子转危为安。
而那头即将摧毁天朝的苍狼,此时正在草原深处磨拭自己锋利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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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由仍是独自越过茫茫草海,身边只有自己的女奴,那个乌德勒汗指定要见的俘虏。
宛若兰不谙骑术,仍和从前一样与铁由同乘一骑,侧着身坐在鞍前,依偎在主人臂间。有孕在身的她本来不该乘马,但铁由的骑术能将烈马驯得如同羊羔,她坐在马上,就像乘在舟上,沿着海水一般的草原,在轻柔的风中滑行。
每次怀孕,她都变得容易困倦。暖暖的阳光和风,伴着马匹奔驰时矫健而悠然的韵律,使她不知不觉中闭上眼,在铁由青草般的气息中睡着了。
是铁由的歌声使她醒来。
重新回到的草原的铁由,就像回到大海的鱼儿一样兴高采烈,引吭高歌。他的歌声并不好听。他喉结刚刚突起,童音褪去,却还没有变得像成人一样浑厚,显得粗细不均。当他扯着嗓子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宛若兰忍不住笑了出来。
铁由正唱得开心,被她笑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揉揉鼻子。不等他生气,宛若兰低声唱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控弦破左的,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虽然唱的是边塞游侠子,宛若兰的歌声却婉转雅致,有着天朝雅乐的动人韵律。
铁由惊讶地说道:「你会唱歌?」
宛若兰翘起白美的手指,将发丝抿到耳后,轻笑着又清声唱道:「男子欲作健,结伴不须多……咦——」
宛若兰摘下掩头的布袍,面前金色的原野映亮了她艳丽的面孔,明净的美目中泛动着惊讶和喜悦的光泽。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黄色花朵,花瓣纤长柔美,中间长长的花蕊像丝一般柔顺,在风中轻轻摇曳,闪动着太阳明亮的光泽。
这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无数黄色的花瓣汇集成一片海洋,潮水般漫漫越过山丘和河流,一直延伸到视野无法达到的天地尽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黄花?」
宛若兰简直觉得喘不过气来。她认得这些黄花,这曾经是帝都贵族盘中的美味佳肴。没想到它们在草原上盛开时会这么美,又这么多。多得超乎了她的想像。
「这些草么?」铁由毫不惊讶,在大草原中,这些黄花一开就是连绵百里。有时马跑上一天,都跑不到尽头。不过宛若兰眼中的惊喜告诉他,这个生在帝都,长在宫里的女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铁由松开缰绳,奔驰的马匹渐渐停了下来。
夕阳西下。茫茫草海中,一匹马低下头惬意地吃着多汁的草叶,不时甩动尾巴。另外两匹空鞍马,一匹昂头远眺,一匹张开又软又大的鼻孔,悠闲地嗅着黄花。
马背上,来自帝都的美艳妇人和一个出身蛮族,宛如镔铁的孩子静静偎依在一起。那妇人无论年纪、身材,都比那孩子成熟许多,足以作他的母亲。然而她却柔顺地偎在这个孩子怀中,像美貌的妾依偎着自己勇武有力的主人。
四野悄无声息,安静得仿佛一幅图卷。在他们脚下,金灿灿的黄花像无边无际的海,没有尽头地蔓延开来。每一片花瓣都闪着明净的阳光,灿烂得如同一场绚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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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们就住在花海间。直到第二天,才走出黄花的海洋。傍晚时,他们在草原中遇到了一支熟悉的车队。
「是铁由!谁告诉了你老鬣狗的踪迹?是天上的云雀,还是草原上的骏马!」
古蛮热情地抱住铁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鸡塞关一战,他看到了铁由和他率领的左部战士是如何勇猛善战,对铁由越发喜爱和敬佩。
「你也是听到了圣主的召唤,要往草儿海去吗?」
「是的。我带来了我的女奴。」
「哦,腾格汗的女儿。」古蛮还记得那个女奴。他搂住铁由的肩膀,把他推进大帐,「进来吧。你和你的父亲,都是老鬣狗最尊敬的客人,老鬣狗要好好款待你!」
古蛮的大帐用三层牛皮制成,里面有工匠们刚刚镶上的金饰和珠宝,比铁什干的大帐要华丽得多,可以毫不拥挤地坐下五十位客人。
古蛮也是接到圣主的召唤就立刻动身,但他带着三百名精悍的卫士,还有数十辆满载着丝绸和铜器的大车,速度没有铁由一个人换马疾驰那么快。
16
古蛮亲手舀了一勺马奶酒,递给铁由,「你的礼物让圣主欢喜。他刚打败了草儿海畔蓝眼睛的黄头人,把王庭迁到那里。你送去居桓汗的头颅,是吉祥和兴旺的征兆。」
铁由喝下马奶酒,脸上有些发红,他说:「勇猛的老鬣狗也为圣主带去了丰厚的礼物。他攻破了丹华,获得了成群的牛羊和奴隶。」
古蛮得意地哈哈大笑。他抢在前部翎侯达札,后部翎侯毕郅之前,攻破丹华,为圣主奠立王庭送去一份丰盛的战利品。遗憾的是没能攻下西陲第一大城,都护府所在的月支城。
古蛮设下丰盛的筵席,各种肉食和乳汁流水般送来。他手下最有名的几位勇士来到帐内,盘膝坐在毡毯上,与客人一起大声欢笑。
魁朔左部的铁氏是草原上最传奇的家族,几乎每一代流着铁氏热血的子孙,都会诞生一位奇迹般的英雄。他们的首领铁什干,曾经把一支箭射进岩石,五名草原汉子都没能把箭拔出来。而这一代的英雄毫无疑问就是铁由。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像成人一样跨上马背,为圣主乌德勒汗作战,立下无数功勳。草原人最看重有力量的勇士,每个人都传说,铁由获得了长生天的力气,虽然只有十二岁,就已经是草原上不败的英雄。
铁由平常的饮食十分粗疏,能把肉块烧好就已经是美味。有许多时候,他吃的甚至是带血的生肉。古蛮部族的饮食虽然不及西陲诸国王宫的精致,但烧得很烂,甚至还有碾碎的茶煮成的汤汁。连宛若兰也分得了一小份。她已经许久未喝过茶,这些草原人把茶和盐巴、乳酪混和,煮成奇怪的汤,虽然味道很怪,她还是小心地喝了一些。
酒席吃到一半,古蛮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宛若兰,对铁由说道:「你的女奴还是那样美貌。她一定带给你很多乐趣。」
「是的。她像一匹温驯的母马那样听话和顺从。」
古蛮大笑起来,他对身边的随从说道:「欢乐的酒筵刚刚开始,我的客人拿起酒樽,却没有歌声陪伴,会埋怨我这主人怠慢。去!把最美丽的女奴带来,让她们为客人敬酒!」
片刻后,十余名女奴鱼贯进入大帐。与草原上的女奴不同,她们没有辫发,而是挽着丹华女子特有的发髻,乌云般的秀发挽成一握,像孔雀美丽的尾翎一样耸在脑后,上面簪满珠玉。这些女奴是从数以万计的丹华女子中挑选出的美貌少女,每一个都像花朵般鲜嫩。六名女奴走到勇士们身前,伏在地上,等主人点头之后,才在他们旁边跪坐下来。另外四名女奴则跪在大帐一角,拿起琵琶、胡琴和精致的小鼓。只有铁由和古蛮身边没有人陪侍。
来自丹华王宫的乐曲,在草原的皮帐中响起。那些草原汉子拥着美貌的女奴,欢饮作乐。只有通晓音律的宛若兰,才能听出那貌似欢乐的曲声中,潜藏的酸楚和哀怨。
忽然,一个古怪而又难听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流淌的马奶酒,可以盛满湖泊,堆起的牛羊肉,可以高过山峰。古蛮翎侯的筵席,醉倒了一万一千名好汉。让客人开心的小丑啊,也牵来了他管理的奴隶,要在筵席上讨口酒喝。」
一个侏儒怪模怪样地唱着歌走进大帐。他身高不到三尺,比铁由还矮得多,不到正常男子的腰部,头发用一块黑色的马皮包着,上面戴着几只铃铛。他面貌古怪丑陋,眼睛和额头极小,却有着硕大的鼻子和嘴巴,圆球一样的鼻头涂成红色,穿着一条镶满羽毛的羊皮袍,看上去滑稽可笑。
铁什干的部族从来不豢养小丑,连受草原人欢迎的吟游者也不怎么召唤。铁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侏儒,不禁像孩子一样笑出声来。
古蛮大为高兴,「桑切小丑,你的女奴呢?」
侏儒趴在地上,像蛤蟆一样给主人磕了个头,然后爬起来,「她在这里。」
侏儒拉起一根绳子,像拔河一样吃力地拽动。随着绳子的扯动,一个女子被牵进帐内。她同样梳着孔雀般乌亮的发髻,只是更加华丽,鬓侧多了两对翠绿的羽毛,白净的额头上悬着一串圆润的明珠。那女子比宛若兰年纪略轻,鼻梁挺直,眼睛又深又大,睫毛弯长,容貌姣丽,是典型的西陲美女。
见到她的面孔,宛若兰情不自禁地坐直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她认得那两对翠羽。那是西陲一种很罕见的翠鸟翎毛,只有王族才能够佩戴。而这个女子,她曾在都护府招待西陲诸王的宴会上见过。
她听说,古蛮翎侯攻破丹华时,丹华王已经先把自己的妻子丹馨和儿女送到月支城。她一直以为,这位丹华的王后比自己幸运,虽然失去了丈夫,却没有成为野蛮人的俘虏。可现在,她却与一个小丑出现在酒筵上。
那女子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穿着西陲贵族样式的红色短袍,下身是一条长长的裙子。衣裙上用金色和蓝色的线绣出孔雀和飞燕,衣饰比帐内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高贵华丽。她默默低着头,手中捧着一条明显用旧的皮褥,上面的羊毛已经脱落大半。在她白美的颈中,还套着一根粗糙的绳索。
侏儒桑切扬着短小的手臂,怪声怪气地唱道:「没有歌声的酒席,像百灵鸟没有舌头。没有舞蹈的聚会,像梅花鹿褪去皮毛。没有侏儒和女奴的盛筵,就像陪着石头一起喝酒。」
草原汉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中,侏儒挺起胸膛,「尊敬的主人,我带来了我的女奴,希望她能给你带来欢乐。」
古蛮道:「给我们尊贵的客人表演吧。如果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