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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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爹!”左胜利受不了这莫大的羞辱,抓起地上鸡蛋大的煤块向姚联官掷去。
姚联官没提防,躲闪不及,不偏不斜正击中他的额头,气得五六颗麻子鼓起一个黑包。姚联官捂住眉头,咧着嘴说:“没、没王法了!你、你、你秃子头打伞无法无天,张水山,把他给俺轰出去!”
张水山上前揪住左胜利的耳朵,照着屁股上踢了两脚,抓起炉台上的火穿,举起来要打,乔氏突然闯进屋来,大喝一声:“住手!”伸手夺下张水山手中的火穿,当啷啷摔在地上,将左胜利抱住。
昨天,左胜利是在他娘睡着以后,自己偷跑出来要饭的,乔氏醒来不见儿子的身影,拖着病体找遍了姚家庄没找到儿子,姚二麻子对她说,头晌午见胜利擓着篮子往东走了。乔氏站在房东边的枣树林里往东翘首而望,寒风中她那瘦小的身躯几乎要冻麻木了,不见胜利回来。芮新花劝她回家,她回到家坐卧不安又回到枣树林里。半夜了,仍见不到儿子的身影,一种不详的兆头刺痛着她的心。她不敢想,可又想了一种可能又接着一种可能:可能叫狗给咬伤了?可能迷路了?可能冷的冻僵了?可能掉在井里了……乔氏忍不住****打战,回到家掂起烧火棍向东走去。她一路走一路喊:“胜利!你在哪儿!胜利!娘在喊你。”凄惨她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惊动着一个个村庄,凡听到喊声的妇女,无不落下同情的眼泪。乔氏转了一夜,寻找了无数座破庙,察看了数不清的沟沟坎坎,当她转到张庄村时已是精疲力竭,昏倒在路边。事凑巧,当刘自新姐夫送走左胜利,要去赶邢武县城集出村时,发现了乔氏,将她唤醒,并告诉了她左胜利去了公社。。乔氏一听儿子有了信,不顾一切地赶到双吕公社,进门口就碰见张水山殴打儿子的一幕。
乔氏怒不可遏,用食指厾点着张水山和姚联官怒斥:“你们凭什么打人?俺看谁敢动他一指头?”
姚联官捂住头坐在圈椅内气出得很不均匀,张水山怵惕地退到北墙根,钱志红搬把椅子给乔氏,劝她坐下说:“坐下暖和暖和,别生气,没有打他,只是吓唬吓唬他。”
“没打?”乔氏怒视着钱志红说,“俺都看见了还说没打?没打举起火穿干什么?”
姚联官说:“你来了正好,俺问你,是不是你叫儿子来公社闹事的?”
“不是。”左胜利护着母亲,说:“是俺自己来的,俺娘不知道。”
张水山说:“是这么回事,你儿子兴是饿急了,跑到公社胡闹,要当军属,要救济粮。俺们劝他回去,他不听,还把姚主任的头打了。小孩子不懂事,俺们不与他计较,你带上儿子回家吧,再闹下去就没好喽!”
姚联官嘟囔说:“没脸皮,离婚了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还要当军属,军属是谁要当就当的?有啥资格?愚昧无知。”
“你说什么姚联官,你既然提起这事,咱就说说。”乔氏本来已坐在钱志红递来的椅子上,听见姚联官不三不四地嘟囔,又颤颤悠悠站起来,她的长相与举止已超出她的年龄十多年,花白的头发像干蒿草蓬乱不整,眼角的鱼尾纹纵横交错,两腮上的小酒窝已失去青春的魅力,恰像两个干涸的小水坑,个头比过去更矮了。
姚联官将手向前一推说:“俺没空与你胡咧咧,钱志红,把她们带出去。”
“没空也得说说。”乔氏说,“国家缺粮的时候,你们抄家翻粮,挖地刨粮,给老百姓一天留八两粮食,其余的全部统走,如今老百姓没饭吃了,不向你们要粮向谁要?”
“你还挺有理?”姚联官说,“是自私自利的歪理,现在是困难时期,你有困难,国家也有困难,不要光为自己着想,要为国分扰,为国家着想。”
“人都快饿死了,还提为国家分忧?国家有困难时向老百姓要粮,老百姓有困难就应该向国家要粮,天经地义!”乔氏义正词严的回应。
“你说什么?饿死人了?”姚联官要没理嬲三分,抓住一句话大做文章,“乔氏,你说饿死人了,俺问你谁是饿死的?你点出名姓来,不然,你就是造谣惑众,诬蔑社会主义制度,诬蔑人民公社,你就是,俺要叫人把你抓起来!”
“抓起来好,抓起来有人管吃管喝。”乔氏丝毫不退让,说:“你别无限上纲,俺说的是快饿死人了,没说已经饿死人了。俺今格儿是要和你说说谁该是军属的问题。”
“你和左景武已离婚,谈不上什么属的问题。”姚联官说。
“俺是离婚不离家,政府断的。”乔氏力争。
“乔氏,你要明白,左景武已不在部队上了。”
“俺公公是老革命。”
“他已经死了。”
“还有二猛子是烈士。”
“烈属应该是左老歪的。”姚联官说,“他死了,烈属也就注销了。”
“俺公公是俺伺侯老的。”
“你再伺侯也不是左家的人。”
“胜利总是左家的后代吧?”
“呸!还好意思说,胜利,胜利,不知是谁的种?”姚联官的声音不高,还是被乔氏听清了。
“什么?”乔氏受到奇耻大辱,无名怒火冲天而起,欲上前与姚联官拼命,无奈身体虚弱,顿时五雷贯顶,眼前冒出万颗金星,身体支撑不住,直挺挺地摔倒在火炉旁。钱志红慌了手脚,抱住乔氏不知如何是好。左胜利像一只刚成熟的小老虎,见母亲受到伤害,抄起地上的火穿向姚联官头上抡去,啪!火穿打在写字台的桌面上,哗啦啦!玻璃板被砸得粉碎,轱辘辘,当啷!桌子上的茶杯滚落摔在姚联官的脚下。左胜利再要打时,被张水山拦腰抱住,摁在地上,啪啪!左右开弓搧胜利的头。
“住手!”雷鸣般的吼声震得房子晃了三晃,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汉站在门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乔桂香开口找夫
第六十八回
乔桂香开口找夫 遇黄菊勾起乡情
话说张水山将左胜利按在地上,左右开弓地用巴掌搧打,突然听得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住手!”原来是左东亮见乔氏寻找儿子一夜未归,甚是担忧。打听得他们****去了双吕公社,怕姚联官加害他们,便促促赶来。在门口听见姚联官的办公室内吵吵嚷嚷,推门瞧见乔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张水山摁住胜利在殴打,大喝一声,两只眼如同两团大火球,刺刺地闪射出吓破苦胆的光束,举起两个铁郎头般的拳头,脸上的横肉怒起,吓得张水山连滚带爬躲在姚联官的身后。
姚联官吃软怕硬,不敢惹左东亮,立刻施展他两面派的本领,陪上笑脸说:“东亮叔来了?快坐快坐,水山,躲什么,还不快给东亮叔搬椅子,倒水!”
左东亮怒气不消地坐下,见乔氏已醒有钱志红搀扶,便拉起左胜利,给他拍去身上的灰土,不住地问:“打在哪儿啦?疼不?”
姚联官若无其事地从写字台后边迎了出来,掏出哈德门香烟递过去,亲自给左东亮点烟,并说:“东亮叔别动怒,娘们孩子不懂事,在这瞎胡闹,水山劝他们不听,想把他们推出去,以免影响办公,哪能真的打他们呢?”
左东亮接过香烟只抽了一口,就将香烟掐灭,嗔目注视着张水山,说:“人都按在地上了,还说没打?你真会哄人。”
姚联官拍拍左东亮的肩膀说:“东亮叔你刚来到,只看见了一面,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不怪水山。现在全国处在最困难的时期,内忧外患接撞而来,大家都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齐心合力度过难关。乔嫂子不该置国家的利益而不顾,带上孩子到公社来闹事,这是犯法的,请东亮叔劝劝他们,不要知迷不悟,再闹下去没有好处。”
乔氏醒后见叔叔来到,禁不住泪流涟涟,哭出声来。左胜利见爷爷来到跟前,胆子更壮了,挥动着小拳头要找张水山算帐,被爷爷揽在怀中,左胜利别着脑袋说:“爷爷,俺没闹事,是他骂俺没爹,是野种,把俺娘气昏过去的,他才没爹呢,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乔氏哽咽着说:“你、你姚联官睁着两眼说瞎话,你说是不是你先污辱人?”
“好好!乔嫂子,都是兄弟的不是,好男不与女斗,兄弟不与你一般见识。”姚联官说,“东亮叔,刚才俺和嫂子开了句玩笑,嫂子当真了,可能是俺把玩笑开过了头。”
乔氏指着姚联官说:“你真会说话,你是在开玩笑的吗?你这是往俺娘俩头上扣屎盆子,你是拿火穿在捅俺的心!你真歹毒呀!是在把俺往死路上逼!”
“嫂子言重了,言重了。”姚联官摇头晃脑地说,“没想到嫂子的心眼这么小,经不住这么点玩笑。兄弟以后一定改,别生气了。”
左东亮对姚联官阴阳怪气,明一套暗一套的鬼把戏很反感,站起来说,“走,胜利搀上你娘,咱们回家,这屋子里是夏天的布衫,没理,煤气太大,臭气拉烘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俺不走!”左胜利站着不动,说:“俺要当军属,俺要救济!”
姚联官说:“胜利,听话,跟你爷爷回家吧,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俺刚才不是对你说过了,你家不能享受军属待遇。”
左东亮又坐下,说:“联官,俺早就想问问你,景武不在军队上啦,是不能再享受军属待遇,可二猛子是烈士,县烈士灵堂上有他的牌位,为啥不能是烈属?”
姚联官说:“二猛子这个烈属应该是老歪叔俩口子享受。”
“他老俩口死喽这烈属该谁享受?”左东亮问。
“你的意思是你家应该算烈属?”姚联官反问。
“不是这个意思。”左东亮说:“俺老哥俩分家多年,俺不能享受,不够条件。可二猛子有嫂子有侄子,又没分家,他们为什么不能按烈属对待?”
“乔嫂子不是与景武哥离婚了吗?”
“离婚不离家是政府断定的,这个家是烈属,再说景武兄弟俩都参加革命,家中的俩位老人是乔氏养老送终的,这个家的荣誉她理应享受啊!”左东亮说,“联官,你想想,四邻八乡的不是没有相同的例子。”
姚联官解释说,“东亮叔,你老不清楚,烈属应是二猛子的直系亲属,二猛子没有妻室儿女,烈属到老歪叔俩口子去世就结束了。”
“噢!”左东亮佯装惊讶地问:“是这样?上级有规定?”
“有。”姚联官说,“所以乔嫂子不能算烈属。”
“那么你们家为什么还算烈属?谁是联江的直系亲属?”左东亮将了姚联官一军。
姚联官挨了当头一棒,打闷了,红着脸说:“俺不和你辩论,你不懂政策,等俺有空喽咱爷俩好好唠唠。现在是非常时期,俺手头压着很多工作没空与你多聊。东亮叔,你先带着他们回家吧!”
“不,不说清俺就不走!”左胜利上了劲。
“啊!”姚联官笑咪虎地说,“胜利岁数不大,脾气不小。有志气,俺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和你爹一样,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这样吧,你先跟着爷爷回家,叔叔答应将你的要求拿到党委会上研究研究,这样可以吧?”
“研究顶屁用?还不是你说喽算?”左胜利说。
“嗯!小孩子可不能这样讲话,党委集体领导吗?尽管叔叔是一把手,可也不能一手遮天呀!你说对不对?”
左东亮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是白费唾沫,对乔氏和胜利说:“咱们回去吧,人家答应研究研究就给的面子不小了。”他们走出公社大门时,钱志红从后边追上来,塞给左胜利两个红窝窝。
乔氏家的院子里,月光惨白而无力,这个家,酷似一只破纸箱子丢在姚家庄的东北角。那两扇千窗百孔,被棺材撞坏的街门半掩着,不用担心有贼上门,家中已是一贫如洗。刺骨的冷风唿唿地灌进四面透风的北屋里,乔氏和儿子胜利合裹着一床破被子。她娘俩已是两天没有食物下肚子,饿得心慌就喝碗凉水充饥。左胜利很能体谅母亲的难处,虽然肠子已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那肚皮薄得几乎能看见透明的肠子在蠕动,他不叫一声饿,依偎在娘的怀里,互相用体温暖着对方的心。
乔氏晃晃儿子的头,问:“胜利,你在想什么?”
左胜利仰脸看看母亲模糊不清的面孔,天真地说:“娘,天亮后俺去西乡要饭,要块净高梁面的窝窝给娘吃。”
乔氏说:“好儿子,有你想着娘,娘就知足了。不过,家里颗粒粮食没有,这样下去咱娘俩都难保性命,娘有心叫你去开口市找你爹,又担心后娘不让认,把你给轰出来。”
“俺不去,俺和娘在一起。”左胜利扎在娘的怀里,亲昵地说。
“孩子,娘也不愿放你去,可娘是出于无奈,寒冬腊月,树叶草根都没有,过不下去了。”
“要去俺和娘一块去。”
“娘不去,娘不能去。”
“娘不去俺也不去,娘一个人在家会饿死的。”
“你不要为娘操心,娘不会死的。”乔氏说,你是你爹的亲儿子,俺不信他见死不救,心能这么狠,去吧儿子,撞撞运气。”
“娘!咱一块去? ”
“娘不去,娘去喽会叫你爹做难。”
月光无精打采地爬上窗户,瞧着房内患难中的****,甚是可怜,拉了一块云彩遮住面容,房内一片漆黑。乔氏劝儿子,儿子劝母亲,最后乔氏觉得放走十二三的孩子不放心 ,向儿子投降,答应将儿子送到开口市,交给他爹自己即返回。
****达成一致意见,说走就走。乔氏把唯一的一床破被子卷起来捆住,从梁头上木勾里摘下红荆条篮子,放进去两只裂了纹的青花土瓷碗,对胜利说:“儿子,去到西院将你奶奶喊来,咱走得给你奶奶说一声。”
村西头传来一位妇女的哭声,乔氏站在院中间侧耳细听,听不清是谁,干嚎没有力气。黑云严严实实包住月亮,乔氏的心中一片凄凉。哭声向西北乱草岗子上去了。
芮新花黄蜡着脸跟着胜利过来,见乔氏掂着铺盖卷站在院里,不禁掉下泪来,乔氏说:“婶子不要难过,有一点办法俺也不抛家弃业出门。”
“也好。”芮新花逮住棉衣袖口擦擦眼泪,说:“入冬俺就劝你带上孩子去找景武,他是大官,剩饭剩菜也能养活你们娘俩。”
“俺不愿给他添麻烦,谁知后老婆是啥脾气?越是当官的越怕老婆,他做不了主,瞎叫他做难。能在家挵一天,俺也不去开口市丢那人!”
“丢啥人?”芮新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给他孝敬了老人,给他养了个大小子,管他后老婆啥德性,景武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