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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旋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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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啥收啥,家里粮食大囤满小囤尖。保你三嫂满意。”
刘闺秀说得男方天花乱坠,姚联官不禁喜上眉梢,二人一拍即合,商定四月十八日邢武县集上见面相人。
邢武县每年麦收前的几个集日特别红火,农历四月十八日又和传统的庙会赶在一天,赶会的人特别多。县城四面八方的道路上,赶会的人成群结帮,推车的挑担的,提着包裹的,赶着牲口的,犹如蚂蚁搬家,小河流水,一串串地向县城中心涌动。集市上各专业市场分布在县城周围,有头户市,洋布棚,木器场,衣裳摊儿,商贩们的吆喝声响成一片。炸锞子的、蒸包子的、压餄饹的、卖面汤的烟气缭绕,姚联官喜欢喝凉粉,坐在卖凉粉的地桌旁,说:“掌柜的,来碗凉粉,多搁点醋。”
“好的。”卖凉粉的老汉应着,从浸泡在清水中捞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方似的雪白凉粉,熟练地操刀横三竖四把凉粉切割成小方块,放在一个浅浅的黑瓷碗里,撒上蒜泥、姜丝、滴上香油,倒上醋,抄起一把小勺在黑瓷碗内调和几下,喊道:“来啦!”一碗喷香的凉粉摆在姚联官面前。那边有个大粗嗓门喊道:“ 餄饹!”咯吱吱!压床随着喊声压下去,橘红色的饸饹条一丝一丝成把儿地压到开水锅内。忽然又传来吆喝声:“包子来!肉包子焦来!”
姚联官在糟杂的集市上正吃得香,就听背后有人说:“哟!大兄弟你在这呀!叫俺满集上梳头似的篦了个遍,眼珠子都瞅直了,原来你在这呀!”
姚联官放下黑瓷碗,站起身和刘闺秀打招呼说:“不是说好了在饭摊见面吗?”斜眼往刘闺秀身后一瞅,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跟着,刘闺秀向姚联官使个眉眼,说:“这就是俺说的刘祥福,没赶过邢武县集,听说这里集上牲口便宜,想买头驴,就跟着俺来了。”
姚联官心领肚明地打量着刘祥福,个头不高,长得很墩实,胳膊腿不像很笨的样子。看五官不缺不残,只是猛一看觉得各部位长得不很协调,厚厚的大嘴唇小眯眯的眼,两只大招风耳朵,长着胖胖的大耳唇,可能就是刘闺秀说的有福之人的象征吧?脸四四方方白白净净的,看一会儿觉得不很丑,看得过去,一般人。姚联官故意问刘祥福:“来买驴呀!家里没喂着牲口?”
刘祥福腼腆地低着头,刘闺秀拾话说:“喂的牛春天卖啦,想买头大母驴喂着。”
刘祥福来时妹妹说叫他来赶集被女方相亲没说买驴,怎么扯到买驴上了,灵机一动顺着妹妹的话说:“那头牛喂的年头多了,卖喽换头驴,又能干活又能骑。”
姚联官听刘祥福说话很流利,不拖拉不结巴,向刘闺秀点点头。
刘闺秀将哥哥支走,一同和姚联官来到邢武县西南老城墙根,坐在一片杏树林边,谈起了条件。
“俺三嫂是个聪明伶俐能干的人,手巧得很,心眼又诚实,不是因为三哥死去,她坚决不走头。俺对三嫂出嫁很惋惜,不过三哥既然死了她决定走头,俺只好放行。还有个侄子今年六岁,是三哥的独苗,目前离不开娘,随三嫂过去,暂时不改姓,长大喽再说。”
“沾。”刘闺秀为说成哥哥的婚事,满口答应说:“孩子到刘家受不了委屈,保证看得亲,你就一百个放心吧,有啥事你找俺!”
“三嫂在家对俺很好,里里外外一把手,吃苦耐劳,勤俭节约,村里人没说差的。俺不能亏待三嫂,得给她准备点好嫁妆。只因爹刚过世不久,家里条件不好,办嫁妆有困难。”
刘闺秀一听就知道姚联官在要彩礼,慷慨地说:“大兄弟别做难,开口吧,俺觉得差不离就敢做主。”
姚联官板着指头说:“多喽俺张不开嘴,照着能成的说,衣服至少得三套吧,一套缎子料的过事那天穿,两套洋布料的平时穿,花洋布被面和褥子面得四条,尚若条件不允许,褥子面换成粗布的,絮被子的棉花也得二十斤吧?另外家里生活不宽余,再给六石麦子。先想出来这么多,你看咋样?”姚联官狮子大开口。
刘闺秀听着姚联官漫天要价,抿着嘴直笑。待他讲完,刘闺秀咋咋舌说:“哟哟哟!大兄弟,娶个大闺女才要多少礼呀!你当俺不知道,你三哥当汉奸,在府里被人家打死了。你三嫂也是个好吃懒做不想干活的人,受着管制,背着汉奸婆的骂名,能嫁出去就是她的福份,
况且还带着个带犊,要点就沾了,还指望着卖大价钱发财呀!”
刘闺秀揭破了杨水云的老底,羞得姚联官的麻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佯装强硬地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少一点可以,差的多喽别提,俺再找新头。”说罢摆个要走的架式。
“大兄弟留着活口就好商量,坐一会儿吧,急啥,请再说个数。”
“麦子可以少点,减去一石。”
“俺也说个数,你看沾不?”刘闺秀说:“两套衣服、两床被褥,用多少布和棉花算个数,一石麦子。如果大兄弟说沾,咱拍板定案,刘家不给俺出,如果大兄弟说不沾,请你三嫂另攀高枝,俺再不敢接你的茬。”
经过三番五次讨价还价,麦子以三石成交,其他都按刘闺秀坚持的条件。双方商定,为了缩小影响,省略了换贴、传书手续,快刀斩乱麻,选定六月十六日为结婚的日子。
姚联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杨水云许配给了祝村的刘祥福,不动声色地仍和杨水云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自以为暗厢操作天衣无缝,不免自命不凡洋洋自得。
然而做贼心虚,姚联官做了一场噩梦。
一日,姚联官在杨水云屋内折腾得人困马乏筋疲力尽,半夜回到牛棚就睡着了。
朦胧中姚联官在牛棚里啃着烧鸡喝酒,正为自己的佳作自我陶醉,突然杨水云破门而入,姚联官乘着酒兴将杨水云抱在床上欲行乐事,孰料杨水云扬起巴掌重重地掴了他一个嘴巴子,啪!打得姚联官两眼直冒金星。杨水云瞪着血红的大眼,呼呼地喘着粗气说:“姚联官!你的心比蛇蝎还毒,三嫂那一点对不住你,你当着面甜言蜜语钻俺的被窝,背地里往俺的脊梁上捅刀子!你这狗屎不如的小人,丧尽天良的恶棍,瞒心昧己,欺天瞒地、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吃里扒外的混蛋!嫂子实指望靠着你过几天安稳日子,孰料想你不念亲情、不仁不义、卖你兄长的配偶。”姚联官面对杨水云的凶煞怒容,恶言训斥,吓得魂不附体,龟缩在墙角。哀求三嫂宽容,胆战心惊地说:“俺看三嫂孤儿寡母忍辱负重,可怜三嫂无依无靠才出此下策,如果三嫂不从,俺去退掉这门婚事。”杨水云怒目切齿,披头散发地说:“好一个为嫂子着想,你收了人家的彩礼,定了娶亲的日子,至今瞒着俺,在俺跟前装得没事人似的。呸!没良心的东西,你不仁别怪俺无义,赶明俺就把你勾引俺的勾当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满街筒子去吆喝,叫你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叫姚家庄的人都看清你的鬼脸。”姚联官心想,若被三嫂把俺的丑行喝嚷出去。别说将来娶孔庆美,瞎子瘸子也找不上。双膝跪在杨水云面前,磕头
如捣蒜,说:“望嫂子消消气,念兄弟年幼无知干出蠢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高抬贵手放过小弟吧!”姚联官只顾磕头,不敢抬头,隐约中听见又有一人进来,呀!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乔氏怒气冲冲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嘣!照着姚联官的脑门上就是一脚,将姚联官踢了个人仰马翻。只见乔氏吐着半尺长的舌头,两只眼珠子像灯笼一样在脸上放着绿光,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姚联官,你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好话说尽,坏事干绝,狼狈为奸,为虎作伥。俺公爹差你去劝说俺丈夫回心转意,你不但不好言相劝,反而助纣为虐,暗中下绊脚,害得俺良家妇女无端被抛弃,害得俺终身幸福化为泡影,害得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害得俺走投无路生不如死。你如今身藏离婚证件,瞒天过海,丧尽天良,还不赶快把证件交出来!”姚联官面如土灰,不敢迟疑,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乔氏。乔氏接过纸一看,顿时揉作一团,掷在姚联官的脸上,张着血盆大口说:“明明是一张白纸,你还想继续骗俺?”说罢向杨水云使个眼色,两个人四只手像钢钳一般狠狠地掐住姚联官的喉咙。姚联官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挣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乔桂香喜馋酸杏       恸断肠蓝梅丧女
麦苗青,麦苗黄/辛勤换来粮满仓/劝君多栽慈善树/种下甘蔗吃沙糖。
麦苗青,麦苗黄/精心管理禾苗壮/劝君莫把幼苗踩/种棵蒺藜把脚伤。
姚联官用尽吃奶的气力,双腿猛蹬,忽地坐将起来,噩梦惊醒,头发梢挓起****冒凉气,困意早飞到九霄云外,自嘲道:“贼人心虚呀!做了亏心事,夜晚鬼叫门!”
转眼间麦子就要熟了,郁郁葱葱的麦田一天变一种颜色。芒种将近遍地已是金黄。热风吹过,麦浪此起彼伏,哗哗作响,每一棵秸杆上都顶着个沉甸甸的麦穗,穗实粒饱,好一个丰收年的予兆。农民们望着麦田心花怒放,个个眉开眼笑,恰似热气蒸蒸、香喷儿喷儿的白面馍就在嘴边,口水都要淌了出来。
乔氏自从左景武走后,一连月余没有睡过一夜囫囵觉,有时惊醒,有时哭醒,有时笑醒,回味着夫妻同房时的美好时刻,幸福的暖流流遍全身。有时又忽然伤感,不知此时此美何日再现。为了摆脱纷乱的心情,自己给自己解脱,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乔氏的农活比男人一点不差,她定谷子苗,就像用尺子量过,两锄下来,每半尺远留一墩苗,一墩苗五至六株。草锄得干干净净,地锄得平平整整松松软软。
姚二麻子打从她地头路过,用羡慕的眼光瞅着,说:“乔嫂子,你是在画画儿哪还是在描鱼儿呢?”
乔氏知道他说话不开正经板,只顾埋头锄地,不答理他。
姚二麻子蹅着地向乔氏走来,不住地弯腰把乔氏锄下来的草捡在粪筐内,乔氏喊道:“有地埝为啥不走,偏从俺刚锄的地里走,把地都踩硬了。”
“你不是喜欢硬的吗?软不拉唧的你要吗?”姚二麻子可也逮住了乔氏的话把儿。
“这么大个人,就不能说句人话。”乔氏骂道。
姚二麻子走到地埝上,不三不四地说:“软的也好,刚犁得地儿,才添的坟儿,大闺女肚皮,发面盆儿,四大软和哟!”
男人们大部分都在村边压场。原先的麦场经过冬冻春化,表面松软,无法打麦子。人们往场面上先潲一层水,上边撒一层薄薄的麦秸,等不湿不干的时候,套牲口拉着碌碡转着圈压。
华北平源,麦收季节是一年四季中最忙的时刻。麦子收得早喽,麦粒秕不出面,收得迟喽,麦秸杆焦得掉头。所谓秋四十麦十五就是说麦子从开镰三天要割完,半个月内要打完归仓。所以家家户户在麦收前都把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买新镰,买麦靿,购杈把条帚,缝布袋盘粮囤,那一样准备不齐,到时候准抓瞎。
左老歪在村南麦地边溜达着,像欣赏宝贝似地抚摸着麦穗,掐一颗麦穗放在手心里揉搓着,再倒着手吹去麦糠,捏两粒麦籽填到嘴里嚼着,嘎嘣!嘎嘣!歪把葫芦脑袋晃悠着,心中估摸,最迟超不过五天就得开镰。忽然听得村中有人吵架,快步往村里走去。
麦黄杏下来了,有一位卖杏的中年男了满头大汗挑着尖尖两筐杏进了姚家庄,将担子放在街当中,撩起衣襟擦着汗吆喝:“卖杏哟!刚下来的麦黄杏,又香又甜。”
乔氏气喘吁吁地锄完村西南的谷子地,扛着锄走到村边左老常的麦场,听见卖杏的吆喝声,腿不由自主地走向杏挑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筐中黄里透红的鲜杏,大口大口的口水往肚里咽,自己骂自己:“没出息,看把你馋的,八辈子没吃过杏。”想往家走,心指挥不动双腿,守着杏筐不抬脚。
周大珠上着鞋帮走过来,将寸半钢针在头发里噌噌,不抬头,声音不大地问:“多少钱一斤,用麦子换沾不沾?”
“一斤麦子换斤半。”卖杏的中年人把扁担放在地上,拿起秤。
刘二巧从家里出来,说:“太贵,现在没割麦子,那有麦子,用鸡蛋咋换?”
“乡里乡亲的便宜了,两个鸡蛋一斤。”
“三个鸡蛋二斤俺都换点。”周大珠说。
“沾。早卖完早回去,”
身体肥胖的周大珠吃力地蹲在地上挑杏,对着乔氏说:“站着干啥?还好价了拿鸡蛋换二斤吧!”说话间刘二巧抓着三个鸡蛋出来。
二人在杏筐里扒啦来扒拉去嫌杏生,大珠说:“看你卖的杏生的,都梆梆硬,挑不出来。”
卖杏的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见乔氏呆呆的站着不走也不买杏,觉得奇怪,心不在焉地回
答大珠地问话说:“这个不算硬,那头裤子里边的还硬。”
刘二巧一听卖杏的说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抓着一把杏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你这卖杏的这么不正经?”
卖杏地没回过味来,坚持说:“裤子里的就是硬吗?不信你去看看!”
周大珠红着胖乎乎的大脸,把挑好的杏摔到筐里,“你,你……”气得说出话来。
刘二巧的脸像被鞋底子掴过,可受不了这般调弄,把手里的杏向卖杏的脸上砸去,说:“还说?不要脸的东西,敢在俺村里撒野,把裤子扒下来,叫大伙看看!”
卖杏的中年人这才知道嘴惹下塌天大祸,忙解释说:“俺是说那头筐里有条裤子,装着比这还生的杏。”再不敢吐那个“硬”字。
周大珠眼泪汪汪,刘二巧不依不让,吵得不亦乐乎。
嘎噔!嘎噔!左拐子听见吵声,举着双拐走过来,听说自己的媳妇被人污辱,见大珠哭,不分青红皂白举起拐杖向卖杏的中年人打去,有几个青年人凑过来起哄,帮着手把卖杏人打得鼻青脸肿。
左老歪大步流星地赶到打架现场,呵斥住左拐子及青年人,问是怎么回事?
卖杏的中年人擦着嘴角的血迹说:“俺进村前,走的热,把叉裤脱下来放在筐里,看看筐中的杏有的生有的熟参差不齐地混在一起,怕不好卖,就把生杏挑出来装在叉裤腿里,放在一头,把熟的放在一头。刚才听那位嫂子说杏生,不注意说出那话,俺错了,给大伙赔个不是。”说着给周围的人深鞠一躬,惹得看热闹的满街筒人捧腹大笑。
乔氏从来不参与这种围观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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