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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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马上拉住儿子的手问声平安!然而儿子做出的叫爹伤透心肺的事,使左老歪迈出的第一步,迟疑一下又退回来,蹲在原处。
景武娘听见儿子回来的喊声,用左手扒着窗台往窗前蠕动,渴望已久的眼神盯着窗外。儿行千里母担忧,心尖上的肉从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回来了,多么想立刻抱在怀里安慰几句呀!然而老母亲噙着两眼泪水违心地对着窗外喊:“他,他爹,去问问他回头不?若不,不改主意,别叫他、他、他进门。”
乔氏也听到了喊声,身子颤抖了一下,泪水又夺眶而出。恨与爱掺和着在心中滚动,祸与福难估计在眼前变换,百感交集,侧耳细听着院里的动静。
姚二嫂首先表明态度:“大妹子,别难过,有俺和你婶在,看他小子能把你咋样?回来好!到了家就不是他说喽算,由不得他!”
左景武笑嘻嘻地进了家门,叫声爹,爹只嗯了一声蹲着没动,眼皮一抬,哗!散了一地泪水,赶紧哧愣一下鼻子咽到肚里。
芮新花架着景武娘从西屋出来,左景武立刻上前喊声:“娘!”娘张了张嘴,把脸扭向一边,前襟被泪水打湿。
钢铁般的汉子不禁热泪盈眶,左景武上前挽扶着老母颤抖的身子架到北屋炕上。
乔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北屋,看见自己昼思梦想的丈夫,啊!他活着回来啦!胸中像一块铅疙瘩坠地,泪水成了线,低下头问了声:“回来了?”就拾掇锅做饭。
机灵地姚联官见这尴尬局面,笑着对左老歪说:“老歪叔,俺圆满完成任务,把景武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你该高兴啊!”又凑到灶火里对乔氏说:“嫂子,大哥回来了,你怎么感谢俺?夫妻团圆,久别如新婚呀!”
姚联官经过一番表演,并没有把窘境打破,左老歪仍蹲在院里抽烟情绪没有松动的意思,围观的人们也都忧心重重,用忐忑不安的眼神观望着。于是,姚联官站在北屋门口,大声地对乡亲们说:“景武哥去年打仗负了重伤,在医院里疗养半年多,刚出院不久在回大部队前赶回家探亲,前些日子咱村风言风语乱叨叨地话,都是瞎猜,根本没那回事!”
满院子的人心里捆成团的疙瘩解开了。景武娘首先乐了,拉住儿子的手不放,把景武从头到脚看了数遍,怎么也看不够。
左景武亲切地招呼乡亲们都坐下,互相问候着。左东亮说:“你总算回来了,可把你爹娘想苦了,一天念叨你千遍。”
景武娘那不听使唤的嘴哆嗦着,说:“他心里哪有爹娘?俺、俺若死喽,他、他还兴说俺是睡着了。”
“前方战事紧,全国没解放,实在抽不出身。”左景武转身对娘说:“娘,儿子在堑壕里打仗都想着娘,不是为全国穷人翻身求解放,儿了一定在你身边伺候着。”
姚二嫂帮着乔氏做饭,毫不客气地说:“你说的比唱的好听,看把你媳妇累成啥样?应该好好感谢你媳妇。”
“俺也没做好,那有他在战场上辛苦。”乔氏收住了泪水,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左老歪对姚联官的话半信半疑,不过,既然儿子已经回家,又没提离婚的事,估摸着问题可能解决。脸上的皱纹露出喜悦,到北屋紧靠着儿子身体坐在炕沿上。关心地问:“伤着哪啦?严重不?”
“伤不重,把肚子给炸开个窟窿,现在全好了。”左景武为叫两位老人放心,故意照着肚子上拍几巴掌,说:“爹,娘,你看,一点事没有。”
一直坐在凳子上吸烟的姚双林,慢条丝理地说:“景武有出息了。在外头见识多,给大伙讲讲全国的战局吧?”
左景武一边和新到的乡亲打招呼,讲起了形势:“自从抗战胜利后,蒋介石违背全国人民要和平的心愿,竟然发动全面内战,我人民解放军在******、******、朱总司令的英明领导下,经过内线、外线联合作战,取得了粉碎蒋介石全面进攻,重点进攻,全面防御的重大胜利,这一年多来,共歼灭敌军一百五十二万人,解放城市一百六十四座,解放区面积已扩大到二百二十五万平方公里……”
乡亲们听得津津有味,个个精神振奋,乔氏带着不自然的微笑,说:“肚子还不饿?该吃饭了,边吃边说吧。”
姚双林伸头望望院里的日头窝,说:“晌午大错了,大伙正听得带劲,景武回趟家不容易,你快吃,别管俺们,老百姓吃饭没时晌。”
左景武喝着乔氏熬的香喷喷的小米粥,不住地咋舌,没几口一碗下肚,又盛一碗,爵着窝窝头又给大家讲起各解放区的战况:“目前在全面防御失败之后,又在美国顾问团的指挥下,被迫采取分区防御的方针……”
就在左景武给大家讲革命形势之际,姚联官悄悄地把左老歪叫到西院左东亮家,添油加醋地说:“俺在双吕一夜没合眼,睡沫费了两筲,牙磨去半截,总算把景武哥的思想说活动了,难啊!工作真难做。不管他是真通还是假通,反正答应暂时不离婚。俺可尽了最大力量,工作才做到这种地步。可俺管了眼前,管不了长远。在路上听景武哥的意思不想在家过夜,准备今格天黑前回县城,赶夜路返回部队,他带的通讯员和马匹都在县城,你们看咋办?”
左老歪对姚联官的工作很满意,说:“你辛苦了,事情办得不错,回去休息吧。”
姚联官之所以告诉左老歪你儿子是答应暂时不离婚,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来如果以后左老歪知道儿子已离婚,与自己没关系;二来离婚证在自己身上揣着,将来交给左老歪时有个推脱之词。
姚联官走后,左东亮对哥哥说:“哥!今格不能叫他走,这里边有问题,人一走就控制不住了,必须在他走前把事说定。”
“俺知道他不会通的,缓兵之计。”左老歪说:“俺一说就上火,你把他叫过来数落一回。”
“俺的嘴笨,说不了几句就没词了,卡壳。”
“大道理甭给他多讲,讲你讲不过他,就把他媳妇在家的表现多讲点,把俺的意思讲给他听,叫他小子心里掂量去吧!”
乡亲们不停地发问,左景武又有一付好口才,有时讲得大家哄堂大笑,有时讲到紧张处,屋里鸦雀无声。左景武一边讲没有忘记自己的事,斜视门外,天色已暗了下来,不见姚联官来给自己解围,只好自己冲出包围圈,对大家说:“我这次回家时间有限,按计划今天务必赶到县城,当夜返程。非常时期,不能久住,请乡亲们谅解,娘。俺爹呢?下次探家一定多住几天。”
欲知左景武能否走成,且听下回分解。
三个女人一台戏之八
第八回
左东亮笨嘴劝侄 姚二嫂成人之美
儿子要走,母亲慌了神,颤颤哆嗦地说不出话来,正巧左老歪晃动着歪把儿葫芦进了屋,黑虎着脸说:“坐一屁屎就走,回来干啥?”
乡亲们见此情景,七嘴八舌地劝说:“既然回来了多住几天吧!哪能走呢?”“是啊!可不能走,该和你爹娘多坐一会儿。”“光顾和咱们讲形势了,咱们走吧!”“媳妇在西屋里等急了,还没和媳妇说句话咋能走呢?”随着一阵嚷嚷,人们相继离去。
左东亮把景武衣角拽拽,小声说:“走,到叔叔家去,叔有句话对你说。”
二人从北屋出来,被站在西屋门口的姚二嫂拦住,张口就没好听的,说:“你小子在军队上当了大官,长能耐了,看不起乡巴佬了,你忘了你是哪儿长大的,你还记得这间小西屋里住着什么人吗?”
左景武抿着嘴不说话,笑咪咪地瞅着姚二嫂,任凭她数哒。
姚二嫂绷着小黑脸说:“别跟俺嘻皮笑脸的,二嫂今格不和你闹着玩,俺警告你,老实点,你还没和你媳妇说句知心话,就想走?没那么便宜,你当这是旅店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过来,到西屋见你媳妇去。”伸手就往西屋拽。
左东亮劝住说:“等一等,俺叫他到西院坐坐,马上就回来。”
姚二嫂让开道,用指头厾点着左景武说;“二嫂在这候着你,不和你媳妇亲热亲热,别想离开姚家庄。”
乔氏脸上刚露出笑容,听见左景武说不过夜就走。一层愁云又覆盖在脸上,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心想:“姚二嫂也是枉费心机,留住人留不住心。”强打精神说:“二嫂别拦了,人家工作忙,国家的事大,想走就叫他走吧,小家要让大家,以革命事业为重啊!”
姚二嫂说:“你别管,这事有俺呢?国家要想,革命要干,小家也得顾,顾大家也不能丢自家,亲爹娘都不管了,媳妇也不管了,干革命为啥?”
左东亮把景武领到自己家,自知嘴笨不会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把乔氏说得左一个好,右一个好,嘴皮子拍达裂了也没说到趟上。左景武知道叔叔是茶壶里煮鸡蛋,嘴里倒不出来,真难为叔叔了,说:“叔,你的心意我明白,想做我的思想工作。别费劲了,我听你的,原先是有离婚的想法。觉得在外边工作,交往多,接触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桂香没文化,没出过门,怕她应付不了大场面,面子上难看。”
别看左东亮嘴笨,笨嘴人话倔,着了急话头挺重,听罢景武的话,眼珠子一瞪说:“你说什么?怕丢脸?不是你丈人你小子现在还有命?小命早丢了!忘本,你也是土坷垃窝里爬出来的,土布袋里长大的,你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左景武立刻检讨:“叔,消消气,俺说错了,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在区里经高建国区长做工作,我改变主意了。不过……”
“不过什么?这婚就不能离,咱不能口是心非,回部队后也不能反悔,咱左家不能干这缺德的事!”
“是,我一定听你的。”左景武看看天已黑下来,无心再与叔叔纠缠,说:“这样行了吧?叔,我不是不想在家住,只因假期有限,今夜必须赶到县城,就这样吧。俺过去和爹娘说一声,该起身了。”
“不沾,你小子想脚踩西瓜皮。”姚二嫂风风火火闯进来,说:“今格不和你媳妇同床,越不过俺这道关!”
日落西山坡东暗,马拴槽头鸟归林。
姚二嫂将左景武从西院拽回家,薅着耳朵推到北屋,对乔氏说:“大妹子,锅里多添碗水,今格黑喽饭俺在这吃,看住这小子,想脚底下抹油!没门。”
左景武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走不能走,留不敢留,坐卧不宁,稀里糊涂吃罢晚饭。又有一拨乡亲来看景武,热情地问长问短,有的打听******回延安了没有?有的问蒋介石现在哪里?青年人纠缠着叫他讲战斗故事。左景武心乱如麻,简单地应对着,心中琢磨着脱身之计。计谋没想出来,姚联官也不来帮忙,三说两说月升东方。
芮新花从人缝里挤到炕跟前,把聚精会神听左景武讲形势的姚双林叫到院里,二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姚双林带着几分歉意站在门口对大伙说:“大伙听俺说,景武多年不回家,又不能多住,天不早了,只顾和咱们说话,老歪哥和嫂子有话也插不进来。咱们都干了一天活,累了,有的黑家还喂着牲口,早点回家歇着吧!有啥话赶明再说。”
众人一哄而散,北屋里立刻静下来,左老歪老两口有千言万语要对儿子说,可到说的时候,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左景武逮住娘萎缩的右手亲切地说:“娘,你病了这么多年,儿没能回家看你,怪儿子吧?我心中有愧!对不起娘,也对不住爹,爹在家受累了?”
“自古忠孝不能双全。”左老歪掇着烟袋说:“你在外也不易呀!你走以后,猛子遇害那年,你娘经受不起,差点过去,多亏咱村二气来得及时,硬是用银针给扎过来了,落成这样子就实属万幸。”
景武娘哆嗦着嘴唇说:“多亏你媳妇,不是她伺候的周到,今格你还能见到娘?”
“没去医院里看?”
“土都埋到嗓子眼啦,看,看个啥?”
“等全国解放,我把娘接到城市去,找最好的医生给娘治病,准能治好。”
“刚才你东亮叔都说了?”左老歪问。
“说了,俺听你的。”
“按说你在外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应该革命觉悟比俺高,懂的道理比俺多,不应该做出没道理的事。娘的,为什么你就偏偏干得出来?咱左家祖祖辈辈都是正派人,你怎么光着腚上房,干对不住四邻的丑事?”
左景武含糊其词地解释:“是我错了。其实这种事在部队战友之间不少,我也受了传染,回家一看觉得不对劲儿,改变了主意。爹,你别为这事生气,容我回去再想想。”
左老歪把烟袋锅往凳子腿上磕得噹噹响,说:“想什么?娘的,啥时候也不能干那缺德事!今格咱爷俩把丑话说在头里,这婚不能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小子别跟俺耍滑头,动心眼。你有千条计,俺是一把死拿,不管啥时候,俺若听说你要离婚,你跑到天涯海角俺也能找去。革命咱不干了,非把你小子整回来,在家给俺老老实实种地,省得你在外边变心。干革命是保护老百姓的,连自己妻子都不保护?离婚,甩下人家不管了,抛弃你的妻子就是抛弃老百姓,忘恩负义的干不好革命。先给你敲敲警钟,你思量着办吧!”
左景武见爹动了真气,灯光下,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闪一闪发着红光,但事情已无法挽回,只好瞒到底,说:“惹爹生气了,我听你的还不沾?”
急性子姚二嫂在西屋里坐不住了,对芮新花说:“那小子在北屋里唠叨起来没完,去,把他给俺拽过来。”
乔氏拽住婶子的衣角,说:“叫他跟老人多说句话吧,急啥?”
“别提起裤子装好人,你心里早急得火上房了?”姚二嫂厾点着乔氏的眉头说。
芮新花来到北屋,说:“大哥,大嫂,有啥话赶明再说吧,天不早了。”
“对对,俺也困了。”左老歪心领神会。
左景武不敢再说走,磨磨蹭蹭不动,芮新花以命令地口气说:“景武,还站着干啥,往西屋去!”
“左景武心想,看来今晚是躲不过这场劫数,姚联官跑哪儿去了,怎么办?芮新花哪容他多想,连推带搡出了北屋。
姚二嫂在西屋门口站着,逮住左景武的袖子拉到西屋,立刻把芮新花拽出来,咣当当!将西屋门关住,咔!从外边反锁上,说:“小两口有话慢慢说吧,俺们走了,嘻!嘻!“拉着芮新花跑出街门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旋风……三个女人一台戏之九
第十回
误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