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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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心真狠?”
“不是男人的心狠,是外边的小妖精浪,骡马不掉腚,公马干蹦蹦。城里有些女人不要脸,相中一个男人,不管人家有否媳妇,粘住不放,男人经不住纠缠就上钩了呗。”
“还是男人有花花心,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黄菊说着拉床被子披在身上。
“大嫂冷就钻窝吧,俺上好这只鞋也就睡了。”
“不冷,就是膀子凉点。”黄菊又提起乔氏,说:“还是乔氏命好,离就离,给留下个大胖小子守着,有个盼头。”
“她若是狠狠心丢下公婆不管,硬撵着景武走喽,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谁是啥命都是前世修定的,信不信由你,反正俺信,人的命由天定,胡思乱想不顶用。听天由命吧!你的命好,苦尽甜来,俺这辈子恐怕是苦水腌透了。”黄菊又兜售她的宿舍论。
蓝梅说:“大嫂信命俺不反对,可不能死板的机械地去理解命,那样会害自己。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命运上,认为受苦受难是命中注定的,乖乖地听人摆布,一辈子翻不了身。俺也信命,一个人生在什么家庭没法挑选,客观条件又往往影响着你的一生,但事在人为,可以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变人生,改变命运。”
“不信命不沾,世上的人和人为啥差距那么大,就是命。命还能改?命中有时必定有,命中没有别强求,强求来的不久常,强求来的看似是福,实则是祸。”黄菊坚信自己对。
蓝梅自知说服不了黄菊,说:“俺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老辈子的人都说不清,俺能说清?哎!大嫂,你说那大城市是啥样?南京能比咱姚家庄大多少?”
黄菊四三年要饭去过冯村,见过汽车,火车和电灯。说:“南京比咱姚家庄大,比张庄村还大呢,街里能跑汽车,村外通火车。火车一来那电灯照得可亮呢,手上趴着个蚊子都能看见。那村里的路可宽呢?能并排着走三辆大胶皮轱辘车。街可长呢,一眼望不到头。城市里人多,都是生人,谁见了谁都不说话。你到南京可得小心点,啥人都有,有坏男人也有坏女人,黑喽还有拉男人上床的妓女,你可别被人家拐到那里边去。”
“解放后,城市里不是没妓女院了吗?”
“是吗,解放后俺没去过冯村。”
“俺可不是容易受骗的人,好歹认几个字,见到那不顺眼的人,不答理他。”蓝梅很自信。
“小心到不了郭武,听说南京城有高楼大厦,当心掉向。”黄菊告诫蓝梅。
“天底下好人多,鼻子下边有嘴,俗话说,见人不施礼,多走几十里,多问呗,俺不信有名有姓地打听不到。”蓝梅信心十足。
黄菊说:“到城市里找茅子都难。”
“俺少吃少喝,再说那家能没茅子,不要吃不要穿,借谁家茅子方便方便能不叫用?”
“南京离咱这几千里,咋个走法,愁不?”
“俺坐火车去。”蓝梅说:“俺娘给了十几万块我,那天俺曾去张庄找张能人打听路怎么走,他借给俺五万块钱,够去的路费就沾了呗,回来的路费他能不给拿?俺估计联官兴给点,听张能人说从咱这往济南去,在济南坐上火车,一天一夜不用下车就到了南京。”
“出门难,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穷家富路,多准备个钱,俺也没有钱给你做盘缠,要么赶明俺去卖几件旧衣服?”
“不用了大嫂,你的心俺领了。俺走后你一人在家,俺担心小四俩口子欺负你,不要太软了,就她那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你还能打不过她?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俺这人不好争强,再好的刀尖药,不如不拉口,俺不招惹他们,他们能把俺咋样?”
“记住俺的话,大哥一有信,立马就去找,可别被小四给骗喽!”
“大嫂记住了。你准备几时动身?”
“暮春三月,正是出门的好时候,现在往南走,越走越暖和。俺跟娘说好了,后天走,三六九往外走,后天是初九,出门的吉祥日子。”
“你对联官说了没有?”
“说了,这事不能瞒着人家。”
一九五O年农历三月初八日下午黄昏前,在杨寨村北麦地的土埝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经常干劫道生意的杨寨村刘坏蛋。但此人恪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格言,从来不在邢武县界内下手,也不是以此为生天天干这活,而且仨月两月出去一趟,弄几个零花钱,够吃够用就沾。此人个不高,长得贼眉鼠眼,两颗大门牙噘噘在厚嘴唇外边,身穿一件灰不留秋的棉裤棉袄。另一个就是姚联官,穿着一身深蓝夹衣,上身披着一件藏青色大棉袄。
二人背风而坐,姚联官话音低沉地问:“坏蛋,前几天跟你说的事想得咋样了?”
“她是你亲嫂,又是本乡本土的人,俺觉得不妥。”刘坏蛋有顾虑。
“嗯?变卦了?”姚联官脸阴森森的。
“劫财可以,害命俺……”
“你过去干这种事还少吗?”
“俺手里可没人命!”刘坏蛋立刻表白。
“你说没人命谁信?现在正在搞镇反,咱们区的赵区长是俺大哥的亲密战友,俺在区长跟前说一不二,你要放明白点!”
“是是,俺听你的,是不是给你嫂子留条命?俺怕到时候下不了手。”
“俺要的就是她的命!你不敢干可以,不用你了。赶明俺到区里把你的事抖搂抖搂,等着掉脑袋吧!”姚联官在要挟刘坏蛋。
“别别!有话好商量,照你的话去办还不沾吗?”刘坏蛋害怕了。
“她带的钱不少,少说也有十几万,钱都是你的,俺一个子儿也不要,只要她的一条命!”姚联官一副恶煞凶残的面孔。
“在哪儿下手?”刘坏蛋问。
“去济南要走临清过运河桥,你看着办吧””
“远点吧?到山东界内看机会?”
“这俺不管,她赶明早晨起身,你事先到运河桥头等着,过运河后尾随而去,见机行事,要干净利落,不许留下任何痕迹。万一你做的不隐蔽,被公安逮住,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许胡咬,听说张庄你还有个姐姐,别给她添麻烦?俺的意思你听懂了吗?”姚联官满嘴杀气。
刘坏蛋头顶冒冷气,只好满口答应:“好,一言为定。不过俺有两个要求,一是你要在区里保着俺,只干这一回,以后坚决洗手不干了,再有这活不要找俺,解放后抓的特紧,太危险。二是俺和姐姐早已断道,俺做的事与她和她家毫不相干,求你千万别找她们的事。”
“俺都答应,五天内你要给回话。”
“五天不沾,光你二嫂走到运河桥也得四五天,半个月以内吧。”
“不沾,十天。”
蓝梅赶明一早要出门,黑家风刮得特别大,窗户纸呱嗒呱嗒响了一夜,妯娌俩的心像窗纸一样忐忑不安。
东方未现鱼白肚,黄菊就起来给蓝梅烙饼,不敢多烙,只烙了两张,连同五六个红窝窝,两块咸萝卜,包了个小包袱,又掖进去两棵大葱,说:“蓝梅,在路上感冒喽就嚼棵大葱,一出汗就好了。”
蓝梅也早早起来梳洗得干干净净,漂亮年轻了许多,圆敦敦苹果脸庞,由于兴奋红润得发光,乌黑的两道浓眉显示出自信,流露出希望和幸福。穿着一身可体的天蓝色带大襟的农妇衣裳,土气里藏着秀雅和美丽。
姚联官假惺惺地淌着依依不舍的泪,说:“二嫂一定要走,俺心里实实不忍,更是担心,希望二嫂在路上多加小心,保重身体。不是开春农活忙,俺一定送你到济南。”姚联官小心地从衣兜内掏出几张纸币说:“二嫂,别嫌少,兄弟手头不宽余,罗锅腰上山,前(钱)紧,多少是兄弟的心意,收下吧。”
刘桂巧对蓝梅的出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在蓝梅走时,送到门口摆摆手就回屋了。
黄菊把蓝梅送出姚家庄村东口,蓝梅上牙咬着下嘴唇难舍难分地说:“大嫂,回去吧,别送了,风大你没箍着头,别被风吹着。”
黄菊紧紧地攥着蓝梅的一只手久久不愿分开,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好妹子,咱们姐妹一场,真舍不得你走,俺心里空唠唠的。”
“大嫂,别难过……”蓝梅一句话没落音,眼泪就像筛子里倒进一盆水,唰!倾出眼帘,浇湿了前大襟,抽泣着说:“大嫂,俺一到南京就叫他立马给你来信,帮你打听大哥的下落,在家等俺的信,啊!”
“走吧!”黄菊的泪水灌满了嘴,千言万语都留在紧扣在一起的手上,谁也不愿先松开,好似一松手谁也就再见不到谁了,黄菊抽泣着说:“别把大嫂忘喽,千万记住早点回来,大嫂就你一个亲近的人,俺每天磕头请神家保佑你路途平安。”
蓝梅涕不成声,不情愿地抽回手,瞅着大嫂那表情复杂的古铜色的大脸庞,倒退着走了两步,眼睛突然一惊,说:“大嫂,你听俺一句话,人善被人欺,小四俩口子都不是好东西,提防着点,啊!”
黄菊点点头,撩起大襟捂住满是泪水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人挥泪告别,蓝梅一步三回首地往东走了,身影渐渐变短,慢慢变成一个黑点。黑点也消失了,黄菊兀自像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村东口,很久,很久……
蓝梅踽踽独行,开始了漫漫的寻夫路程。她有决心,思念促使她满腔热情,她有犟劲,夫妇感情把犟劲凝固成力量。然而,她毕竟是未出过远门的农家妇女,涉世浅,太幼雅,把艰难的人生想得太简单,把路途的困难估计不足,把身旁的人看的不透。她就像一只刚出窝的雏鸟,悠悠闲在草丛中觅食,不知天空中有虎视眈眈的老鹰,也不知丛林中已张开捕捉自己的丝网。
人逢喜事精神爽,蓝梅一心想着找到自己丈夫时的快乐,第一天上路走了七十多里,日落前宿在威南县境内一村庄。真应了蓝梅的一句话,天下好人就是多,这家是军属,老俩口的儿子在胶东半岛军队上。听说蓝梅是去南京找八年未见面的丈夫,对她特别热情,专为她蒸了一锅白面馍,葱花炒鸡蛋,杂面条汤还燎着葱花姜丝,吃得蓝梅汤足饭饱,临睡前大娘还给蓝梅烧了一盆热水烫脚。
第二天蓝梅上路后不久,就觉得****酸疼,然而精神因素支配着她并没有放慢脚步,以唱小曲来解除路途中的疲劳:“……走路走大路,莫要走小路,大路上行人多问路好问路……坐船坐船头,莫要坐船后,船头上有扶手掉不到河里头……”
第三天一上路,蓝梅的腿肚子好似灌了铅怎么也拖不动,前脚掌上血泡摞血泡,脚一沾地钻心似的疼。上半身大幅度地摇摆着,一瘸一拐一步挪不了三寸,头上的汗珠子像黄豆那么大叭嗒叭嗒地落下。蓝梅在路旁捡了一根柳树棍当拐杖,一天只走了三十里。
第四天过了运河……
第五天蓝梅艰难地行走在山东的大地上,她那坚忍不拔的精神,感动得天气,风和日暖。蓝梅渴了,在路边村庄里找碗水喝,肚子饿了,啃着窝窝头就着老咸菜,坐在树下填饱肚子。蓝梅问一位推独轮车的人:“这里离济南还有多远?”那推车人扭动着屁股,吱扭吱扭地推着一车粮食,头也没扭地说,“二百多里。”
蓝梅发愁了,才走出不足一半的路,就累成这样,往后咋走呢?转念一想,王宝钏在寒窑里苦等了十八年,终于把薛郎等了回来,俺这点困难怕什么?走不动一天少走几里,最多再走五六天就到了济南,乘上火车,一天后就见到联国。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姚联国的名子促使她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蓝梅心中默默地呼唤着联国的名子,埋头走路,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向后看看已离最近的村庄有五六里地,向前瞅瞅前方一片灌木林,看不见村庄。蓝梅心中盘算着,退回去舍不得,往前走走不动,不知多远才有村落。不由得埋怨自己,没有谋划周到,在这前不搭村后不靠店的途中做了难,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赶。
太阳不给蓝梅一点同情,深深地落在山后,蓝梅走近灌木林,原来是一片刺槐,横七坚八的没有一棵成材的树身,地面上长着齐腰深的地丁。蓝梅想,这里的人家肯定不缺柴火烧,这么好的地丁没人砍。
蓝梅隐约听见灌木林的深处有狗叫声,估计跨过这片树林可能有村庄,顺着林间小路往里走,突然从杂草丛中窜出一个人来,手持一根丈余长的木棍,用一件破布衫蒙着头,只露着两只凶光狠毒的小眼睛,大喝一声:“站住!”
蓝梅被这突入其来的吼声吓坏了,扑嗵!蹲在地上,惊恐万状,死死抱住怀中的包袱,想大声喊救命,只见那人举着凶残的木棍喝道:“不许喊,当心俺一棍子闷死你!”
蓝梅魂飞天外,急忙求饶:“大、大、大哥,俺是穷家子女,咱们无冤无仇,求、求大哥饶命!”
“俺棍下不死无名之鬼,你家住哪里,姓氏名谁,快快讲来?”
蓝梅已经意识到碰见劫道的贼寇啦,解放后不是没有贼了吗?怎么还会有劫道的?这一带可能是土匪窝,活该俺倒霉,说:“俺、俺是河北邢武县姚家庄的,叫蓝梅,大、大哥,俺可是苦命之人,身上并无钱财,请大、大哥开开恩,发发善心,高抬贵手,放过俺吧,你是大慈大悲的如来佛,俺一辈子忘不了你的恩德!”
“有名有姓就好,快把身上的钱掏出来,免得俺动手!”那贼人气势凶凶地说。
“俺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不做生意,哪有钱带在身上,俺包袱里有两张饼和窝窝,大哥不嫌弃就拿去吧!”蓝梅把饼和窝窝掏出来丢在地上。
“哪有出门不带钱的?快交出来,再磨蹭俺就要动手了!”
蓝梅想看来不掏钱是躲不过去了,颤抖着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万块钱,说:“大哥,俺、俺就这么点饭钱,都给你,饶过俺吧,俺给你磕头了。”
“掏,快掏,还有,不然就送你上西天!”
蓝梅假装翻着衣兜,说真的没钱了。那贼人说:“模样长得不错,没钱有人也沾。”
第二十二回联国树下吐心声
第二十二回
黄菊思梅暗祈祷 联国树下吐心声
思儿郎,念儿郎/不知儿郎在何方/爹娘想儿终日涕/儿在歌厅正舞狂。
思爹娘,念爹娘/儿在他乡望故乡/盼爹早把金钱寄/儿要与妻入洞房
思妻房,念妻房/不知妻房在何方/丈夫思妻门前站/妻在异乡伴人旁。
思夫郎,念夫郎/不知夫郎在何方/妻子思郎泪花溅/丈夫与谁共枕床?
话说那贼盗凶狠地将蓝梅拽进树林深处,蓝梅拼命地高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那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