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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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好样的。”
“听说联江那次也挂彩了!”
“联囤是孬种,如果他还活着,振才!听到信儿一定要把他交给政府枪毙,不能叫他活在世上再祸害人!”
“哥!你放心。咱家出了个汉奸本来就丢人,哪还能护着他,一定按你的意思交人民政府惩办。”姚振才不愿叫哥哥海提过去的伤心事,故意把话岔开,说:“联官、联顺都不小了,都能干活,你把他们养大成人出了力,好好治病,甭为他们操心。
姚振文听兄弟提到小四小五,不禁眉头拧成疙瘩,说:“这俩小子都不叫人省心,家里十几亩地,紧操持还收成不好,一松手就荒废了。俺死后你可得好好带带,联官就别上学了,喂牛、耕、耪、锄、耙你要把着手教。联顺小两岁,如果供养得起就先上着学,抽空帮小四割点草,锄锄地,你一定要给俺照管好这个家,俺担心他们炸窝,把好端端地家拆散喽!”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姚振文语重心长地向兄弟叙说着心事,其实是多此一举。
一生操心死操心/遣嘱本是空纸文/财物再多人不弃/忠言一句无人遵。
姚振才劝兄:“你放心,有俺活着一定给你照管好这个家,不会出问题。再说有黄菊和蓝梅撑着,散不了!她们都会过日子,能吃苦耐劳,往后的日子错不了。”
姚振文太累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慢慢只见嘴唇动,听不到话出声。
姚振文爹娘死得早,十七岁就耕耘犁耢样样里手,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把兄弟姚振才拉扯大成了家,自己光棍一根单独过。在他二十五岁那年,有安徽母女俩个讨饭吃的路过
姚家庄,母亲得了绞肠痧,上吐下泻只两天,死在村西头水坑沿上,闺女哭得像泪人。姚振文早晨起来去水坑北沿的井里打水,见此情景,顿生怜心。招呼乡亲们用自家的一领旧苇席卷了那闺女母亲的尸休埋在村西北乱草岗子上,姚振文端了碗高梁面粥给那闺女喝。村里有位好事的姚二嫂,把那闺女拉到姚振文家里,说:“叔,这闺女无家可归,母亲死了,怪可怜的,俺做主给你做媳妇吧?”一句话把姚振文说了个大红脸,低着头说:“俺家里穷,人家愿意不?”姚二嫂呵呵一笑说:“嗨!看俺这莽撞劲儿,闺女!你叫啥?多大啦?”那闺女羞答答地说:“俺叫四妮,姓李,今年十七岁。”姚二嫂问:“刚才俺说的那件事你愿意不?”那闺女低头不语。姚二嫂说:“不说话就是同意,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漂流不好,碰见坏人受欺负,有了主有个家,多好!别看俺这叔叔土头土脑的,地里活能着哩。”姚二嫂转脸对姚振文说:“人家闺女害臊,你个破男人家还低着头干啥?别傻站着啦,都说妥了,快叫媳妇进屋吧!”姚振文不好意思地说:“进来吧!”姚二嫂说:“没俺的事了,有话你们面对面说吧。”临走时,麻利地转动着瘦小的身子,用右手食指朝姚振才厾点几下,小黑脸得意地笑笑,努努嘴儿,一阵风似地快步跨出姚振文的街门。从此,就慢慢有了姚振文一大家子人家。不容易呀!姚振文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难?除了他本人,只有兄弟姚振才最知底儿。这大概是他临终前把兄弟叫来,细说心里话的原因。
姚振文微闭的双眼再无力睁开,姚振才默默地抽起旱烟,只有烟锅里燃烧的烟丝发出嗤嗤地响声。不一会儿杏黄色的烟丝变成了白灰,姚振才在鞋底上磕着烟锅,白灰与尘土混化在一起。
日薄西山,忙碌了一天的太阳躲进太行山西麓,鱼鳞云下呈现出几朵红色的彩霞,彩云很快被夜幕擦去颜色,天上的星星挤眉弄眼地开始炫耀自己。
姚振文已气息奄奄,魂脱凡尘。他化做了一缕青烟,挣破樊笼,飘逸于空间,回翔在小北屋的梁檩椽间,悠游自得。到此时,他忽然大彻大悟,回想起刚才对兄弟说的一番话语,不禁好笑起来,那担心嘱托纯属多余。脱离凡胎,一切均化为乌有,啊!霄壤之别竟如此之大!笑看房内,一群凡夫俗妇哭哭啼啼,忙忙碌碌,实乃无聊!这时潇洒的姚振文灵魂,把****留在炕上,在屋里飘游片刻,从黄菊未糊的两方窗孔中,飞旋出六十年的桎梏,融汇于大自然,直上云端。
姚振文不依不恋地向天际飞去,忽听得白云之上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引人陶醉。
仰面而视,云端坐着一位银须垂胸的长者,童颜鹤发,双手合十,正微笑着迎接他。随着音乐的旋律,口中吟道:
浮云好,浮云好/逍遥自得无烦恼/讽眼笑看凡间事/受苦受难何时了?
何时了,何时了/还罢尘责回云霄/莫恋身前无聊事/化作清风归来了!
归来了,归来了/不枉人间走一遭/劝君切莫再入尘/随我白云任逍遥!
姚振文轻飘飘落在长着面前,鞠躬作揖深施一礼,开口问道:“长者闲逸洒脱,不知是哪路神仙?”
那长者轻捋白须,哈哈笑道:
不入神仙门/不进鬼域道/玉皇大帝我不求/东海龙王我不找/南海观音我不凑/西天如来我不靠/海阔天空任我行/悠悠自得随风飘/悠哉!游哉!我乃白云是也!
姚振文听罢又施一礼,一阵清风而至,随白云飘去。
姚振文的僵尸躺在炕上,热量尚未散尽,肚子里的余气尚未吐完,只有出气无有进气。
姚家人等忙作一团,黄菊、蓝梅把早已准备妥的寿衣从箱子里取出,藏青色的棉袄、棉裤、深老蓝大袄,一件件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姚振文身旁。蓝梅神情沮丧地把一双白粗布袜子,二道眉布鞋找出来,放在公爹的脚后边。
姚春盛与姚翠玲从外边跑回家,嚷嚷着没吃黑喽饭肚子饿。蓝梅慌忙掀开锅盖摸了两个窝窝头,把他们俩拉到院里,悄声说:“给,一人一个,爷爷病重,不要大声喊叫。”
姚春盛接过窝窝张嘴咬一口,结巴着说:“爷爷是、是快、快、快死了吧?”
蓝梅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瞎说,出去玩儿吧!”翠玲双手抱着窝窝没吃,眼里含着泪珠一声没吭。
姚联官与兄弟姚联顺都哭丧着脸,一个在灶火里坐着静等,一个在门槛上蹲着发愣。
姚联官惴惴不安地想:“爹病成这个样子,早死早解脱,犹如一盏油灯熄灭,不足惜。只是他把一家七、八口人的重担子撂在俺的肩上,实在太重,十几亩地的农活,七、八张嘴吃饭,学上不成了,每天在地里累个臭死,真倒霉!”他不敢往下想,脑子里浑得像开了锅的粥。
姚振才见哥哥老大一会儿不动弹,用手在鼻子底下试试,没气了,说声:“不好,快穿衣服。”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杨水云站在脱了漆的黑方桌前,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捏着鼻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炕上
铺盖床被小铜锁锁着的抽屉。就是这时,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大个儿,说:“你家联囤出事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搞姘头联囤丧命
第二回
搞姘头联囤丧命 办丧事联官犯愁
一样的肥一样的土/长出的果实有甘苦/一样的水一样的光/开出的花朵有红黄/
一样的爹一样的娘/生出的孩子咋两样/有的甘做盘山路/有的祸国民遭殃。
姚家庄最西北角有两间土坏北屋,用麦秸土垛的围墙,一间矮小的西屋和破旧的门楼连在一块,组成一座孤独的农家小院。在村庄的荒郊野外,显得特别冷落。四三年闹灾荒时,四邻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只剩下左老歪老俩口和大儿媳妇乔桂香仍居住在此。
左老歪是三五年加入中国的老地下工作者,近六尺高的身板,瘦得像根打枣杆,常歪着脑袋,好似杆梢上挂着一个歪把葫芦,把上躯坠得向前倾斜,性格直爽,说话嗡声嗡气,还常带着口头语:“娘的!”小时候和孔照年捉迷藏,躲在孔照年家喂牛的小屋顶上。被机灵的孔照年发现,情急之下从房顶上跳下来,把肩夹骨摔裂了。肩夹骨长好后,不知何因头就向右歪,从此,人们都叫他老歪。其实他的大名叫左东方,现在年轻人已不知他的真实名字,有的叫他老歪叔,有的叫歪爷爷。
左老歪有两个儿子,二儿子左二猛子,长得膀大腰粗,在八路军邢武县大队跟着姚联江打游击。那年出事时,日本鬼子把二猛子和姚贵抓到双吕据点,严刑拷打,两人宁死不屈,被日本鬼子当活耙子用刺刀给活活地刺死,死得惨哪!每个人身上的刺刀窟窿像蚂蜂窝。大儿子左景武三九年当八路军,一走就进了太行山,现在听说在山西正规部队上当团长。
前些天有信说左景武要休喽家里的妻子乔桂香,气得左老歪老俩口三天没吃饭。左老歪一气之下怀揣着几个高梁面饼子要下山西找左景武算帐去。走到开口府,还没过铁道线,碰见在开口府做小生意的张庄村的张能人。张能人告诉他太行山里不太平,石家庄没解放,铁
路线上军队调动频繁。劝左老歪不要往西走,等石家庄解放后再去。同时把两年前姚联囤在开口府被打死的经过告诉了左老歪。左老歪日夜兼程从开口府赶回,没顾得上回家先赶到姚振文家来报告姚联囤的死信,偏巧碰上姚振文断气。
那是一九四五年秋天,日本鬼子刚投降,姚联囤从邢武县逃到开口府,投靠在大汉奸张伯奎的翼下,继续为非作歹,负隅顽抗。姚联囤生活上荒淫无度,在开口府住了没几日便和羊市街王三五的儿媳妇石榴花打得火热。一日,趁石榴花的丈夫王洪水出门办货,天刚马虎眼,姚联囤就迫不及待地悄悄溜进石榴花的家中。石榴花俩口子在花市街开着个杂货店,住在羊市街东头路北一个圆门洞里,进了门中间是五尺宽的通道,两厢都是青砖小屋。石榴花的房间是两间西屋,北头盘着一个火炕,冲门口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架座钟,嘀嗒!嘀嗒!不停地走着。桌角上点着一支白蜡,风从门缝里吹进,人影在屋里晃动。
王洪水的本家住在铁路以西李演庄,和父亲王三五一起住着,因开口府好南关,远近闻名的繁华,王洪水就近店铺在羊市街租下两间房临时居住。
姚联囤趿拉着鞋钻到石榴花的房内,俩人见面就嘻笑打闹,姚联囤用眼角斜视着石榴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猛然把石榴花拽过来,紧紧地揽在怀里。石榴花把雪白的馒头脸一沉,挣扎着狠狠推搡姚联囤,说:“你这死鬼,带着一张臭嘴来了,赶紧滚开,熏死人啦!”说罢把本来就噘噘的小嘴噘得能拴头小毛驴,手不停地在鼻子前忽扇。
姚联囤这时才恍然大悟,黑喽饭在饭铺吃饺子嚼了两瓣大蒜,慌忙拿起石榴花的牙膏,挤在右手食指上一摊,端了一碗水,先呼噜噜嗽了口,将食指当牙刷塞到嘴里左右乱戳,白沫沫顺着嘴角往下淌。石榴花在炕沿上坐着说:“到门口外边去,看流在屋里地上像鸡屎。”
姚联囤在门口冲完嘴里的白沫,逮住条毛巾擦净,把嘴伸到石榴花脸前,贱笑着说:“花,你闻闻还臭不?”
石榴花用花手绢将鼻子嘴全捂住,说,“还和臭茅坑一样,去,那里有茶叶,捏点儿放在嘴里嚼嚼。”
姚联囤坐在椅子上,像一头笨拙的公牛反刍咀嚼着茶叶。
石榴花把一双绣花鞋脱下来放在炉台上,操起一把笤帚唿啦唿啦扫着暴在炕上的尘土,撑开一床红牡丹花丝绸被子铺好,然后半躺在炕上向姚联囤递送着淫波。
姚联囤会意地吐掉嚼碎的茶叶沫,两步窜到炕上,饿虎扑食般把石榴花压在身下,狂热
地啃着她面团似的脸蛋,忽儿又恨不得把石榴花塞给他的海棉状的柔舌一口吞到肚里。此时此刻,一个似醉倒仙女,****除了麻酥酥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知觉,一个像饿狼吞食佳肴,忘乎所以地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汪!汪汪!”街里有狗叫声,石榴花将舌尖从姚联囤的牙缝里抽出来,双手捧着姚联囤
胖乎乎的大脸,努努嘴,示意没吹灯。姚联囤不情愿地下炕将蜡烛吹灭,屋里响起了一片喳喳地嘬奶声,接着哼声一阵紧似一阵……
正当二人陶醉在云雨巫山之中。砰!砰!有人敲门,接着就听见喊声:“花,开门,是俺!”王洪水回来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屋里立刻乱作一团。姚联囤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抓起裤子当上衣,怎么也穿不上。石榴花依偎在被窝里,吓得****筛糠,不知所措。心想一场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后果……然而,石榴花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哭叫起来:“哇!洪水呀!你可回来啦,救命呀,有人欺负俺,俺没法活啦!”
王洪水急如星火,****撬开屋门,身躯像一堵墙挡着门口,喘着愤怒的粗气,和欲夺门鼠窜的姚联囤撞个满怀。说是迟那时快,王洪水拨出门闩,没头没脑地一阵毒打。
周围邻居在睡梦中被石榴花地喊叫声惊醒,都将耳朵贴在窗纸上细听,先听见有人求饶和石榴花的哭闹声,往后就听见有往外拖东西和王洪水俩口子嘁嘁喳喳的小声说话声,再往后就没动静了。
平时王洪水不在家时,姚联囤经常光顾石榴花,天长日久,邻居们都知道是住开口府南门的伪军姚联囤。事发的第二天,人们就传开了,传得最多的是说姚联囤被王洪水俩口子打死,用麻袋装着丢在南边的王八坑里了。
消息两年后传到张能人的耳朵里,碰见左老歪,就向左老歪学了。
再说姚振文刚断气,趁身子热胳膊腿软和,一家人和姚振才忙着给姚振文穿衣服,寿衣不用杀腰系扣,套在身子外面看着整齐就沾。
左老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刚说出:“你家联囤……”半句话,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惶遽间上前帮着手把屋里的桌子搬到院里,用两条板凳在北墙根支了两块门板作灵床,又帮着姚振才把姚振文的尸体抬到灵床上,扎挂停当。这时,哇!全家人都围着尸体大哭起来。
左老歪悄悄地把振才叫到院里,对面站着像一对大蚂虾对着头,左老歪把在开口府听到的有关姚联囤被打死的消息讲给姚振才听,姚振才半信半疑地说:“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准不?
先别声张出去,眼下先把俺哥的丧事办完,俺捉摸着联囤是死是活还两说着。”
“俺也是听张能人说的,他也没见尸首,都是传说,是不一定准。”左老歪说。
“这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