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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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九泉,见不到翠英,死也难瞑目啊!明斋嫂子,谁叫你们遇上俺这么个苦命的人,粘住你们了。唉!有才哥
受累了,做难了,俺的唯一希望全寄托给有才哥了。”
明斋听着黄菊捅心窝子的话,非常同情。然而她也有难处,惹不起姚联官呀!不敢吐露真情,只能敷衍搪塞:“黄菊,你别说了,咱都是女人,俺理解你的心,谁不知道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黄菊,为啥不早几年找呢?”
“唉!谁说不是,给耽误了。开始那几年家里穷,世道乱,没法去找。这几年想找,可年年有大事。公爹病了一年多,刚去世就忙着给老四操办婚事,结婚半年他到区里参加工作,将十几亩地丢给俺,像老驴拉碾子,上了套就没有头,光知道家里地里瞎忙乎,自己想闺女暗地里落泪。怪谁呢?谁也不怪,怪自己丢不下手里的活,怪自己没抓紧。”
“黄菊,俺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明斋想摸摸黄菊的思想底,验证一下刘桂巧的话是真是伪。说:“黄菊,找闺女是件大事,就你目前的情况来说,也应该想想其它的事情。你岁数不大,没想想以后的打算?”
“除了找翠英,其它俺啥也不想。”
“想不想走个头,俺可以帮你的忙。”
“这辈子就免了,下辈子情愿脱生个猪,也不再脱生做女人。”
“做女人好的多呢,别看你现在苦,再找个好男人,说不准苦尽甜来,享清福呢。”
“啥人啥命,俺没那命,不敢有那想法。”
“现在兴自由搞对象,你不会自己找吗?”
黄菊古铜色的脸很久没有红润了,听见明斋的话,泛起了一层红云,说:“俺可没那厚脸皮。明斋,不要海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害臊不?”
“害啥臊,你还封建?不想找头走,也没找个相好地靠着。”明斋的眼珠从眼帘上方瞄了一眼黄菊。
黄菊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根上,质问明斋:“这种脏话你也说?”
黄菊未见到张用才,无获而返。心中忐忑不安,对明斋的暧昧态度大惑不解。想了很多可能,甚至连每次去有才家说什么话?坐什么位置?与有才说话时的口气、表情都想到了,最后才琢磨出来,俺每次去找张有才都是两手空空,准是挑礼了。按理说,人家辛辛苦苦尽心尽力帮俺找孩子,送点礼是理所当然的,并不越外。唉!俺手里分文没有,用啥去买礼品呢?看看床头上有麦天捡的二斗麦子,找个人粜出去,再卖几件旧衣裳,下次去给有才哥买斤上细餜子。
黄菊前脚离开张有才家,张有才像老鼠出洞先探出头来问:“走啦?”
“走啦。别掖着藏着了,滚出来吧!”明斋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说。
张有才提着裤子窜往茅子,嘟噜着:“再不走俺就尿在裤子里了。”
张有才俩口子在黄菊走后,都为没能给黄菊言实情而内疚,特别是明斋,还为此落了泪。明斋说:“黄菊真可怜,根本不像那拐子说的,是个老实人。按说该把翠英的下落告诉她。”
“俺何不想这么做?就是可怜她,同情她,念她是好人,俺才不惜赔着路费,赔着工夫,往开口市跑给她找闺女,咱图她啥啦?可是,她家那坏四咱得罪不起,眼下暂时不对黄菊说实话,迫不得已而为之。”张有才想起那日在姚联官家喝酒的情形,脊梁上还紧巴巴的。
“俺总觉得对不住黄菊,一辈子没说过谎话,今格叫俺编瞎话,心里特别亏。”
“俺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可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生意人都知道,赔本的买卖不能做。俺不能为帮黄菊找闺女,将自己赔进去。得罪了姚联官,后果难以预料,轻则破财,请客送礼是免不了的,重则坐大狱,砸了买卖。”
“要么你把打听到的情况偷偷告诉黄菊,叫她自己去找,以后的事情咱不管了。”明斋觉得黄菊丢失了七八年的闺女,好不容易有了下落,瞒着黄菊,使人家骨肉分离,实在于心不忍。
“不能。”张有才果断地说:“起码眼下不能。”
“咱叫黄菊瞒着,不叫她说是咱对她说的。”
“妇人之见。”张有才说:“那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有俺知道翠英的下落,能瞒得过姚联官那鬼小子,他的心眼比他脸上的麻子还多百倍。”
“这下把黄菊给坑了,眼瞅着人家母女不能团圆,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地负疚感。”
“俺也想发善心,但要看条件。大慈大悲是佛家的信条,可俺是凡人,又是生意人。生意人有个绰号,无奸不商,俺理解这个奸不是去害人,是讲赔嫌,奸人嫌的多,不奸的赚的少,甚至赔本。咱是小本生意,赔不起。黄菊还是要帮的,视机会和条件而定。”
“黄菊再来了你跟她说,俺可见不得她那可怜样。”明斋担心黄菊再来。
“俺经常不在家,你先应付着,胡弄她走了就沾。俺在家,叫俺当面说谎话也难为情。”
“光叫俺说瞎话,俺可保不准说漏了嘴。”
“可不能。”张有才告诫妻子,“无论如果不能对黄菊说,你还要脑袋不?”
“现在地里活少了,她三天两头来俺可经受不住。”明斋的心头像压着块千斤重石。
“她若再来,你就说翠英可能不在世上了,骗一时说一时,先叫她死了心,她就不来了。”
“可不能这么说,落井下石太缺德,亏你想得出来。”明斋坚决反对。
“俺不是没辙了才这么说的吗,要么你就说线索断了,正给她找新线索,推一天少两晌呗。”张有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整个冬天,通往王屯村的土路上,留下黄菊六行冻脚印,她每次去都掂着一盒上细馃子,然而每趟都是只见明斋不遇有才,听到的都是不照边际的敷衍话。不过,自从提着礼物前往,明斋比过去热情多了。后来,明斋告诉黄菊,知情人出远门了,到明年夏天才能回来,叫他在家候信。黄菊确信无疑,在家苦苦等候。
一九五一年春末,经邢武县政府批准,县粮局要在双吕区所在地成立粮站。经姚联官活动,赵波向县粮局推荐姚联官任双吕粮站站长,但由于高建国县长的干预,姚联官未能当上站长,而且石头又重新回双吕当上了粮站站长。双吕区撤销粮食征管工作,姚联官与郑美娟顺埋成章地成了双吕粮站的工作人员。
双吕粮站与区政府分开,搬到双吕村东西街中间路南的宋家老祠堂内,两扇没上过漆已被风吹得裂头八瓣的大门往北开,能倒进大胶皮轱辘马车。别看门板之间裂有手指宽的缝隙。然而两寸厚的槐木板被石头用桐油油过,再安上手指粗的铁门鼻儿,仍然结实威严。大门洞两厢是东西布袋屋,两间东布袋屋做杂物仓库。两间西布袋屋中间隔开,外间是粮站办公室兼会计室,里间是会计郑美娟的宿舍。办公室内三张办公桌对在一起,石头和郑美娟对面办公,姚联官的办公桌在西头侧面。院内四间西屋暂时空着,四间东屋分做两室,南头东屋是姚联官的宿舍,北头两间是石头的宿舍。五间南屋原是宋家挂家谱祖宗的地方,如今成了粮站的仓库。
姚联官未能当成粮站站长,成了一名仓库保管员,心中恼恨,耿耿于怀,曾多次找赵波发泄不满。开始时赵波体谅姚联官的心情,投以同情,劝他努力工作,以后还有提升的机会,不要患得患失闹思想情绪。要服从组织决定,尊重石头的领导,搞好团结。然而,姚联官的思想转不过弯来,牢骚满腹,情绪消沉,埋怨赵区长不帮忙,惹恼了区长赵波,将姚联官叫到区政府狠狠地刮了他一顿鼻子。
“看你这熊样,一个站长没当成就闹这么大的思想情绪,整天和骡子的一样,焉不拉唧地耷拉着脑袋!参加革命工作就是为升官发财的?狗皮贴在中堂里,像什么画(话)?这不是员的作风,要好好挖挖思想根源,不然,以后要栽大跟头的。人干革命讲的是为人民服务,比的是奉献,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革命的胜利果实是千百万革命人士的鲜血换来的,想想为革命事业英雄牺牲的同志,我们只能加倍地努力工作,不能存有任何的私心杂念。更不能在工作中讲条件,比待遇,向党伸手,
争权夺利。像你这样利欲熏心的人,一旦个人的欲望得不到****,就怨天尤人心怀不满,闹情绪,发牢骚,很容易被阶级敌人利用,走向人民的对立面。你大哥联江抛头颅洒热血,在战场上功勋显著,完成任务没讲过价钱,个人利益没向党伸过手,现在又赴朝作战,他深知这次任务的艰巨性和残酷性,特意将家眷转到地方,说明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你要向你大哥学习,以他为榜样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要狗苟蝇营,整天斤斤计较个人得失。”
姚联官鼻子上的麻子被赵波刮跑了,立刻表态接受,并当即做了深刻检查。
赵波说:“这还差不多,你们粮站总共才三个人,石头对粮食工作很熟悉,你要虚心向人家学习。”
“那石头过去干征管工作亏的粮食怎么办?”姚联官旧事重提。
“业务工作由县粮局管,你将过去的情况向粮局领导反映。”赵波说着又想起一件事,说:“你大嫂已调回开口市医院工作,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俺抽不出时间去看她,你跟石头说一声,请假替俺去看看她,有什么困难回来告诉俺。”
姚联官听说大嫂在开口市工作,立即喜上心头,说:“赵区长不早说,调回来多长时间了?”
“没几个月,俺也是才知道。”
“大嫂叫什么名字?”
“刘二环,金卯刀刘,一二三的二,连环套的环,是个医生。”
“住在什么地方?”
“开口市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能有几家医院,你进市一打问就知道了,替俺带个好,有空俺去看她。”
姚联官与区长谈完话已是暮色苍茫,姚联官像往常一样将赵波的被褥放好,把尿壶提进屋放在炕头上,穿过夜幕回到粮站。走进办公室,看见石头裂着大嘴,掇着小烟杆,正与会计郑美娟谈笑风生,乐的郑美娟两眼泪汪汪的面颊绯红。刹那间,姚联官心漾醋意,嫉妒起石头来,想离开回房休息,又担心郑美娟和石头关系密切喽疏远自己。就慢慢走到郑美娟身后,瞅瞅撇裂着大嘴的石头,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么热闹,你们在谈论什么啊?”
“石站长在讲故事。”郑美娟哏儿哏儿笑着说。
“噢!什么故事这么逗人?石站长再讲一遍叫俺也听听。”
“郑美娟抢在前边说:讲的是三个瘸子点标点符号的故事,一个这样点豆号,一个这样划句号,一个这样擦地板,哏儿哏儿!”郑美娟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走着学。
石头没笑,好象下意识地瞪了一眼郑美娟,因为他知道姚联官的媳妇是个瘸子,怕姚联官疑心。
姚联官当然也笑不出来,心中一震:“噢!原来是石头在背地里讥笑自己!”一层乌云飘入心窝,尴尬片刻,姚联官不露声色地说,“这故事有趣,石站长再讲一个吧,叫俺也乐乐。”
“没啦没啦,俺也是现炒现卖,夜格在县粮局开会,大伙胡扯中学来的。”石头说罢吸溜口唾沫,又点燃一锅烟。
“石站长偏心眼儿,不给俺讲,今格也罢,再有好故事不能光讲给美娟一人听。”姚联官说,“刚才俺在赵区长处坐着,赵区长说俺大嫂已调回开口市工作,叫俺代他去市里看看大嫂,向石站长请两天假,你看沾不沾?”
“沾沾。”石头忙不跌的同意,说:“两天够不?”
姚联官不失时机的表白:“俺大哥现在朝鲜战场上打美帝,大嫂一个人带着孩子调回开口市才安的新家。赵区长和俺大哥是老战友,也是俺大哥的老部下,区长对俺大嫂特别关心,他没空去,派俺去慰问,俺没去过开口市,不知道两天够不够。”
石头赶紧表态:“去慰问前线指挥员的家属,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别管几天,站里的工作有俺和郑美娟同志顶着,你就放心地去吧,安排好才回来。”
翌日,姚联官到张庄药铺买了三钱砒霜,他要利用到开口府去看大嫂的机会,顺便完成彻底切断黄菊找到闺女翠英的希望。
姚联官在双吕粮站门口拦了一辆拉脚的胶皮轱辘马车,沿着日伪日期日本鬼子抓民夫修往开口府的土公路,带着看望大嫂的礼物,去了开口市。土公路上不通汽车,年久失修,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过往的马车将路面压得沟沟坎坎。马车行走在土公路上,如同一条小船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左边的胶皮轱辘刚从凹坑内碾出来,右边的轮子又掉进深沟里。有几次几乎将姚联官从前辕上晃下来,吓得他坐在车厢内,两手死死地抓着两边的车帮。马车越过滏阳河,晌午错进了开口府。
话说姚联官的大嫂,姚联江的第二位妻子刘二环,老家是开口府西太行山里人,年方三十,中等个圆脸庞双眼包皮,眼睛不大特别有神,一口齐刷刷的雪白牙齿,说话很有条理性,与人交谈往往拿黑眼珠盯着对方的眼睛,配合着嘴巴说话的内容,传给对方一种特别吸引人的神采。一头乌黑的齐领短发,常穿着一套退了色的洗得干净的旧军装。说话的口头语是:“你说对吧,”“你说是不是。”刚从部队上调回来,与儿子姚春森住在开口市医院对过的平房内。两排平房是市医院成立后在路北一片空地上新盖的职工宿舍,青砖北屋一排十间,刘二环被医院领导特殊照顾,在前排西头给她两间。东边一间的窗户外长着棵一人多高的石榴树,已长出累累的花骨朵。开口市医院就在职工宿舍路南,四排红砖瓦房,刘二环所在的内科设于第二排中间。刘二环任内科主任。
原开口府四门为有利于防御,都修成扭头门,出城门时要先左拐再右转,再左拐才能走进大街。姚联官在开口市东门下了胶皮车,穿过被炸成废墟的东门,来到府前街,在清风楼下打问清楚,横穿过开口路找到市医院。见到久仰的大嫂,通名报姓后,刘二环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地将姚联官领回家。刘二环拿黑眼珠盯着姚联官的小眼睛,露着整齐的白牙,微笑着问长问短,把个姚联官瞅的六神无主,印堂的麻子都想往头发里边钻。
姚联官一边应对着刘二巧接连不断地问话,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刘二环房内的摆设,原以为大嫂家应像旧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