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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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撒了一屋子铜玲般的笑声。
张玉娆哪能吃亏,学着唱戏里边的道白腔说:“吾儿来了,路途劳累,安息去吧!”
“哏儿哏儿哏儿!”
“嗯!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谁放屁来,屋里好臭?”
“屋里不臭,是酸,谁家的咸菜缸没盖盖儿?”石头左右瞧瞧吸溜一下嘴角的白唾沫。
“哏儿哏儿哏儿!”
“别逗了。”石头坐下长出一口气,说:“唉!有你在这儿俺就放心了,这十几里地真耐走,出了一身汗。”
“你的后腿像兔子一样长,十几里地算什么?”张玉娆说:“石站长,你们粮站有事就拉俺这公差,俺成了你们的预备役了,今格你是请客还是发补助?”
“俺请客,请抽烟。”石头递过烟袋。
“谁抽你哪臭烟?”张玉娆将他的烟袋夺过来丢在桌子上,说:“抽烟的人嘴像茅坑子,嗓子似破烟筒,手酷似鸡爪子。吸烟有什么好。”
“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你不抽俺抽。”
“你敢抽烟俺马上就走,一会儿也不在你这呆,好好的一屋子空气,叫你给弄得乌烟瘴气。”
“别走!俺不抽还不沾?美娟,黑喽粮库里检查了没有?”
郑美娟回报说:“你来以前,表姐和俺做着伴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就是没开仓库。表姐说姚联官鬼心眼多,万一仓库里有什么问题怕说不清。给你,这是姚联官临走时留下的钥匙。过晌午来了两个籴玉米的,俺叫他们赶明早点来。”
石头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掂着钥匙,对张玉娆说:“今格黑喽你别回去了,在这和郑美娟做伴,一会儿俺检查回来,咱坐着吹会儿牛。”
石头走出办公室,脚下一滑,哧溜!蹲坐在地上,“哎哟!美娟,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张玉娆和郑美娟忙跑出来,看见石头的狼狈像,都捧腹大笑起来。
“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笑着说:“对不起石站长,黑喽饭俺俩在对门口店里馇了两碗糊涂,走到门口不小心扣了一碗,叫你给踩上了。”
“咯咯咯!真得,屁股蹲成两瓣了吧?”
石头到办公室拿张旧报纸擦着裤子上的粥说:“美娟,去弄点土垫垫,省得再擦着别人。”
石头掂着手电筒向仓库走去,因刚换上新电池,手电筒的光柱,好似孙悟空的金箍棒,把黑夜通了个大窟窿。一道刺眼的银光,恰似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剑,直刺向漆黑的粮库大门。石头跟随着金色的光柱来到粮库门口,上下左右照照,没发现可疑迹象。打开仓库大门,装满小麦、玉米、高梁、谷子、黑豆的麻袋都摞得整齐,一张磨得油光的苇席铺在地上,上面放着斗和升子,一切都和过去一样。看看门后,墙角的逮老鼠的铁夹子,一个个都张着口严阵以待。一张三抽屉桌原封未动,中间抽屉用一把小黑锁锁着,桌面上放着一块刮斗口用的刮板。石头拿起刮板觉得不对头,刮板有些变形,举在脸前用手电筒照着仔细瞧瞧,不由得惊讶起来:“啧!不对呀?刮板变形为什么宽面直直的,两边窄面弯曲了呢?更不对,这块刮板不是俺干征管时做的那一块,是后来专门做的,一边凹进去,一边凸出来。”石头的眼前立刻出现集市上奸商的鬼把戏,黑心肠的地主收租时坑害农民的伎俩。石头疑窦油生,姚联官呀!姚联官,亏你还是员,亏你整天把华丽的革命辞藻常挂在嘴上,竟干出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石头怒火攻心,心乱如麻,等他回来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决不能姑息养奸。
石头手里掂着那块凸凹不平的刮板,走出仓库大门,反身锁好,将手电筒背在身后,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仿佛出现一群衣着褴褛,胳肘窝里夹着带补丁的布袋的群众,籴完粮食含着眼泪走出这个院子,这块刮板就是一把刮骨的刀子,在群众骨瘦如柴的身上削下一层皮,他们血淋淋地走了,院里留下一行行鲜红的脚印!姚联官呀!姚联官呀,你把的崇高形象,从群众的心上给刮下来了!
“石站长,多长时间了,还没检查完呀?”张玉娆站在办公室门口喊。
石头立刻将刮板揣到裤兜内,捏亮手电筒,院子里黑白分明,答道:“完了,有事?”
“东头吕胡子派人来喊咱。”
“啥事?”
“他叫咱们能有啥事?叫咱们都去帮他的忙,啃骨头。”
石头说着话进了办公室,心情不佳,那还有精神去啃骨头,对张玉娆说:“你带着美娟去吧,俺累了不想去。”
“去吧?听说今格吕胡子杀了三头牛两头猪,骨头炖了两大锅,啃骨头又不累。”
“过去都是叫美娟守家,今格俺看门,你回来给俺带点牛蹄筋和猪蹄来。”
“谁知牛蹄筋炖烂不?”
“没关系,炖不烂有嚼头。”
“你吃黑喽饭没有?”
“还没顾得上呢?”
“俺回来顺便在饭馆给你买两个烧饼?”
“沾。”
“你吃猪尿脬不?”
“去你的。”
张玉娆和郑美娟说说笑笑地消失在门外的黑夜里,石头插住大门,回宿舍躺在床上,曲肱而枕,环磨着如何教育姚联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姚联官做贼心虚
第四十四回
联顺初会郑美娟 姚联官做贼心虚
黑夜就像一张天罗地网将双吕区粮站罩得严严实实,罗网的顶层是密密麻麻的星斗。石头背靠在床头上,双手托着后脑勺,透过撕去窗户纸的窗孔,望着夜空,窗棂将满天繁星切割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石头的心情就似漆黑的夜一样沉重,左右心室内似乎都装满了沙石,堵得上不来气。好像只有星星才使他能在黑夜里见到一点亮光。他思忖着,在暗暗地自问自答:姚联官为什么会这样?主要是没经过艰苦环境的锤练,体会不到革命征程的残酷,不知道胜利果实来之艰辛,不懂得保卫人民政权的重要性,体察不到员和人民群众是血与水的关系。从姚联官的错误中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呢?全国解放后,掌握了政权,在和平环境中,有一部分思想不健康的投机分子,趁机钻进革命队伍中来,他们并不是要艰苦奋斗,全心全意地为人民谋利益,替人民掌好权,捍卫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他们是到内摘桃子来了,争权夺利来了,趁国家建设大量需要人才之机,混进革命队伍,争得一官半职,便利用手中的权力沾便宜,谋私利,图享受,专横跋扈,坑害民众。这可是当前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不可掉以轻心。这正是阶级敌人梦寐以求的奢望,必须坚决彻底地予以纠正。姚联官的错误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呢?目前看还不够敌我矛盾,不可与阶级敌人同等对待,仍属人民内部矛盾,是严重的农民意识,小农经济的产物,自私自利,沾小便宜,坑害百姓,目光短浅。对于这种奸宄之人,不法之行为,必须教育他彻底改正,不能再叫他给的脸上抹黑。怎么处理他呢?把问题如实的向县粮局汇报,由局领导去处理?俺看暂且不向县局汇报,问题还需进一步查清。这块刮板他是什么时候做的?用过多少次?都还是未知数,不可一叶障目,需做全面了解。还是以教育为主,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先找他本人当面谈谈,一来弄清真像,二来看他对待错误的态度。在处理姚联官的问题时要慎之又慎,此人干革命时间不长,权力不大,可能量不小。姚联官与区长赵波的关系特殊,不可轻视、鲁莽。将事情调查清以后,必须首先向赵区长汇报,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处理。双吕粮站有双重领导,业务和人事归县粮局,而粮站在双吕区驻地,很多事情还得听区领导的,不可把与区领导的关系弄僵。从姚联官的错误中,说明俺也有官僚主义,粮站成立之初,就发生这样严重的问题,起码俺应负教育不够的责任。
石头碾转寻思了一夜。
朝暾还在地平线以下就把鱼白色的光线喷到大地上。石头打开大门,洒扫着门外的街面。大门口右侧的老槐树秃了半个头顶,树杈上张着个簸箕大的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摇晃着手跟石头打着招呼。据说这棵老槐树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树干上还残留着日本鬼子扫荡时射在它身上的弹孔。清晨,槐树它本想再睡一会儿懒觉,无奈被风将它摇醒,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早饭后,石头掇着烟袋,撇咧着厚嘴唇,晃动着长腰来到办公室,还未坐定,就哈欠连篇,不住地眨巴着干涩的眼皮。
“石站长今格精神不好,萎靡不振,跟没睡醒的一样。”郑美娟收拾着办公桌,歪着头看石头懒洋洋的样子说。
“是啊!提不起精神来。”石头又打了一串哈欠,问:“张玉娆呢?”
“你刚才洗脸时她走了。”郑美娟说,“对了,夜格黑喽俺给你带回来一包牛蹄筋,你睡了,没喊你,在俺屋里放着,俺给你拿去。”
“不用了,先在你屋里放着吧,晌午咱一块吃。早晨不愿吃肉食。”
“石站长今格为啥情绪不高?”
“俺黑家做了一个噩梦,对你说说吧?”
“若是鬼抓头的梦你别说,俺不听,害怕。”
“上班时间,那能讲鬼话。”石头说,“黑家俺梦见一伙土匪来砸咱的粮站,把咱们都捆在门外边的老槐树上,将仓库的粮食抢劫一空。不知是咋回事,俺身上的绳子突然松开了,腰间还别着两把盒子枪。俺就像武工队长一样,手持双枪,和土匪们一场激烈战斗,打死了土匪抢回了粮食。正在高兴的时候,一个没被打死的土匪从昏迷中醒过来,举枪向俺射击,子弹正中俺的眼窝,嗡的一声,将俺惊醒了,到现在头还隐隐的疼。”
郑美娟给石头圆梦说:“梦都是反的,说明咱们粮站平安无事。这梦是石站长过多地担心仓库的安全,是幻觉。”
“咱们粮库可不是平安无事呦!美娟,麻痹不得,不是俺想的过多,是俺还有疏忽大意的地方!”石头一语双关,语重心长地说。
“有石站长那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没事!石站长,你多虑了。”郑美娟说。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俺还不是智者,是个粗人。”石头谦虚地说:“美娟,咱们粮站成立不久,大家都缺乏经验,俺没做过领导工作,工作起来更是捉襟见肘,漏洞百出,有时自己还自病不觉,你看俺有哪些不足的地方,提提怎么样?”
“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笑笑说:“石站长今格是关公过河,牵须(谦虚)过渡(度)呀?谁不知你工作认真,细微。俺看不出有什么不足之处。”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石头说:“小郑今格怎么说起调皮话来了?”
“跟你学的呗!哏儿哏儿哏儿!”
“别光学俺的坏毛病。”石头提醒郑美娟,“咱们做经济工作的,整天和钱物打交道,容不得半点马虎,千里大堤,溃于蚁穴,要谨小慎微才是。更不可有私心杂念,一失足铸成千古恨呀!小郑,你还年轻,更要小心做人啊!”
郑美娟对石头前半截说的话倒没觉得奇怪,领导吗?教育人都是这种口气。惊讶的是石头的最后两句话,一失足铸成千古恨,这是什么意思?小心做人,这是指的什么?郑美娟不禁将她与姚联官的丑事联系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天黑家石站长回来过?不可能,大门在里边紧闩着,没有人进来。郑美娟摸不清石站长说的话是啥意思,心中害起怕来。低头想了想,大着胆子问石头:“站长,是不是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站长批评指正。”
“你想哪去了?”石头不住地吸烟,吞云吐雾,咳嗽几声说:“你们都不错,为了防患于未然,俺给你们打打预防针。”
“石站长别客气,看见俺的缺点就明指出来吧!”郑美娟仍不放心。
“呵!”石头惊讶地说:“肚子里种藕,多心眼了?”
“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放心地笑了。
接下来就是姚联顺在办公室门外听到的他们二人的对话:
“石站长今年多大岁数了?”郑美娟问。
“你猜猜看,看能猜准不?”
……
“美娟同志今年十九岁了吧?”
“还差仨月。”
“有对象了吗?”
姚联顺将踏在办公室台阶上的脚缩回来,静听着郑美娟的回答:“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没有正面回答石头的问话,而是将铜铃般的笑声从办公室内撒到院子里。
在院里踌躇不定的姚联顺听到郑美娟的笑声,比掉在蜜罐子里还甜,整整衣冠,迈步进了双吕粮站办公室。
郑美娟惊喜地一眼将姚联顺收入心窝,又立刻低下了绯红的脸,胸膛内敲起了小鼓。
姚联顺悠然而至,两眼如同转动的雷达天线,嘎噔,停在郑美娟的方位上,开始定向搜索,一束绚艳的鲜花显示在雷达的荧光屏上。
“你找谁?”石头警惕地打量着站在身边的潇洒少年问。
“你是石站长吧?”姚联顺将目光对准石头。
“对呀!你是谁?”
姚联顺编造着来粮站的理由,说:“俺四哥派俺来向你再请两天假,叔叔的丧事还未办完,有些家务事需要四哥在家处理一下。”
石头端祥着姚联顺,心想俩兄弟的长相怎么相差十万八千里,能是一母同胞?诧异地问:“你是姚联官兄弟?”
“对呀!”
“亲兄弟?”
“这还有假。”
“你叫什么?”
“姚联顺,排行老五。”
“你咋不在家陪灵?”
“学校功课紧,不愿耽搁。”
“你在哪儿上学?”
“在邢武师范。”
“今年多大了?”
“二十,虚岁。”
“啥时候毕业?”
“明年。”
一个问得详细,一个对答如流,正对郑美娟的下怀,听得仔细。把每句回答都用刻刀雕在心瓣上。当然也正迎合了姚联顺的心意,巴不得向郑美娟将自己的情况讲个彻底。
石头在和姚联顺交谈中,观察到他的眼神不住地瞟着郑美娟,而郑美娟也偶然瞜一眼姚联顺,便介绍说:“这是俺们粮站的会计郑美娟同志,认识一下。”
“你好,俺是姚联官的五弟,叫姚联顺。”姚联顺再次自我介绍,必恭必敬地站起来,向郑美娟伸过去右手。
郑美娟羞昵地站了一瞬间又坐下,始终没抬头,暗暗一笑,没去握姚联顺伸过来的右手。
姚联顺尴尬地缩回手,石头赶紧圆场,说:“大闺女怕见生人,一回生二回熟。其实小郑是个很开朗大方的女同志,对工作可负责任呢?联顺,坐坐。”
姚联顺并不介意,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