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一瞬-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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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相逢
更新时间2011…3…19 11：15：01 字数：1116
三月三里雨纷纷。
司徒引在穿越密林时，对这句话深有体触。他千里迢迢往帝都皇城赶，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现在却撞上这场命中注定的雨。
雨水并不大，但细密纷纷，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司徒引不得不放慢脚步，可他赶了太久的路，早已疲惫不堪，脚步一缓再缓，抬起来，竟似有千斤重。
眼看着皇城近在眼前，司徒引却也不再着急，人事而已，听天由命。他在这点上不像他死脑筋的外公司徒允诺，反而亲近于他师傅祁莲。或者说，他就不太像司徒家急功近利、忠君护主的人。司徒引为人散漫，无意无求，最大的梦想不过是逍遥游世。如果不是他的母亲司徒燕然多次维护，被怒其不争的司徒允诺用拐杖敲死也是个未知数。因此当他透过树的缝隙，看见一道白墙灰瓦的院墙，施施然抬脚过去便是很自然的事。甚至于，他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么，我借地避雨。没人应就当同意了。”就登堂入室了。
这宅院十分寂静，雨中尤其清雅，司徒引放慢了脚步，这像是大户人家在野外的别院，只被废弃了。
杂草丛生，青苔布地，如噎凝碧。
司徒引反手合上大门，踏上一道厢房的回廊，回廊百转千回，迤逦庭院。
雨细细密密地下着，零落在地，一点一声。
他没想到会看见人。
回廊下面的台阶上坐着一名少女，身着杏黄色的衣衫。
她低头坐在那里，此刻正一言不发地朝他看过来。
司徒引吓了一大跳，他只当这里是荒宅。
少女只得十五六岁，却有一双沉静的眼睛，静得听雨声细细密密打落在湖面上，言语却似多余声响。
一直都很安静。
“你在这里干吗？”冷不丁少女先开口，司徒引窘迫不能语。
“来避雨的？”少女轻轻一笑，像是体谅司徒引的窘状。
她的笑，轻到似无，三月里的春风，落雪无痕。
司徒引点点头。
她起身，只手提裙，漫步上回廊。“这里很久都没人来过了，今日有客到访，倒有些惊喜。如果你不嫌鄙陋，就请去厅中坐吧。”
厅堂不大，却布置得很雅致，那名杏黄衫少女引司徒引在茶几边坐下，沏茶。
雨滴滴嗒嗒地下着，茶水在炉上热着。
水未熟，雨却已停。
司徒跳起来，拱手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仅为避雨，还是先行一步了。”
那少女略带诧异地抬起眼帘，却并未有挽留之意，只当遇到一个怪人，打算送客了。
司徒引走出几步，又转回来，开口问道：“不知这宅院的主人是谁？在下司徒引，路遇大雨，以为院中无人便唐突进来相避，实在十分无礼，望请谅解。”
少女面无表情听着，嗤一笑，为他这番后知后觉的话，答道：“无妨，缘分而已。”什么也没有多说。
他也没有问她姓名，如此匆匆一遇，缘而已。人与人的相遇，只算得上交臂之失，两个人在大街上面对面走来，胳膊轻轻碰一下，就过去了，如是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的，永远不再回，不可追。
下一次再相见的时候，你也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无数个轮回后，再也找不回当时当景。
三月二十二日，德馨公主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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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瑟婕
更新时间2011…3…27 16：06：54 字数：2206
司徒引在千辛万苦地赶到帝都后，反而无比沮丧。他违背司徒允诺的意愿，去和一些江湖草莽、商贾等三教九流厮混在复社。复社是由太学生联合起来，结成的朋党一类，猛烈抨击时政，算颇有名气。
想当日江氏过江兵不过8千，马不过数百，而帝都中尚有男女10余万，甲士2万多，四方诸州援军相继奔赴帝都者30万。但八王援军无统一指挥，多持观望态度顿兵不前，只想保存实力以夺取皇位，最后在明里供奉德馨公主为大，暗地里互相使绊，至于不甘心做傀儡的德馨公主，干脆直接从北领引兵，四平八稳地端起了一碗的水。
“所以说，乱世，是愚忠的人坏事；而聪慧的人谋利。”破旧的茶室里，有人大放厥词，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笑不出来。
“……他什么意思？”瑟婕侧头问向司徒引。瑟婕来 自＇霸*气*书*库＇北领，常常听不懂一些话中有话的小聪明，自从德馨公主与密教的一纸密约，越来越多的北领人出现在帝都。
“不怕有狼一样的敌手，就怕有猪一样的战友。”司徒引回答。
瑟婕的跟随蒙笛瞥了司徒引一眼：这小子嘲笑瑟婕什么也不懂。不过司徒引向来有个坏习惯，喜 欢＇炫。书。网＇嘲笑自己的同时也嘲笑别人，一句话里总有两三个解释，就看对方怎么理解了。
瑟婕只是莽撞倒也不笨，她想了一会，甩记白眼给司徒引，走到另一边去了。
这样一来，司家的几位就比较高兴了：这里唯一肯跟瑟婕讲话的也就司徒引了，因此看上去瑟婕跟司徒引显得比较亲密。就算司徒引是跟帝都前都指挥使的外孙女练绯指腹为婚，瑟婕眼角边的妖娆，仍让他们唏嘘，就怕司徒引头脑一热……
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司徒引没想这么多，过几天，他想去别处看看，跟瑟婕说要去北领看看，也不算是随口说说，虽然他随口答应的事更多——这倒真是师承祁莲的毛病。
“……我们这地方——”
宋老大未到，先声夺人，大家放下手中的茶杯，闭了嘴，看是不是又新来了什么人。
跟宋老大的手舞足蹈一对比，这次引进来的人突显得异常沉稳。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满面红光，衣襟大甩，看着就不拘小节，紧跟在后头的缩头缩脑，却像一个账房先生。第三人，一身的书卷气，认识他的人倒不少，青叶茶庄的少东家：音律。
最后面的一个……
司徒引本来对宋老大什么人都往复社里引进的做法颇有点不以为然。
此刻全然没有想法。
“好像我姑姑……”瑟婕的嘀咕声响在他耳边。
司徒引在内心深处翻了个白眼：对方年龄跟你差不多大，你倒说她像你姑姑，再说你姑姑应该像你吧。
“……气质像。”瑟婕继续说道，结果这回真的换了司徒引一记白眼。
其实司徒引是完全没有缘分见到瑟婕的姑姑，如果见了，他也会承认，冥冥之中不可言说的联系……
站在四人之末的那名女子，她没有穿那日雨中的黄色衫，戴着简单斗蓬，眼帘微垂，让人又有一种下雨的错觉。
“……青洲青叶茶庄是俺们家的，”先头那汉子，红光满面，嗓子放得开，“……一介粗人，在外靠诚信……哦，这是俺们少东家，音律。”音律在其后拱手为礼。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人也显得更清瘦，青洲是第一个起事的，想来豫南王在商贾大贾身上搜刮了不少赞助。
“这是我堂妹，名唤阿都。”音律介绍说。
被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阿都微微点了一下头，发鬓边耳饰轻动，直接把那个‘阿堵物’的细碎声音压没。
“啊姐姐你怎么穿这么简单的褂子，真不好看……”瑟婕热烈地冲上前，一把抓住阿都的手，到帝都后她习惯见人就喊‘姐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比她大。
阿都倒也没有把瑟婕的手推开开，轻轻一句，“这是丧服。”就让瑟婕住了嘴。
她的眼睛静静滑过众人，滑过司徒引——司徒引大方地朝她笑笑——最后在蒙狄身上停了两秒，再回到眼前妖娆的瑟婕面前，任由瑟婕把她拉到偏厅去了。
瑟婕闹到半夜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蒙笛等着她。
“小姐，尊，厄，您姑姑过几天要来看你。”瑟婕白了蒙笛一眼，都多少天了，连个话都转不过来，还‘您姑姑’。
“好啊，我知道了。”什么来见我，还不是我自己找借口甩开众人去见她，要不要再加一句‘好高兴哦’。
“恩。”蒙笛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才踌躇地小声开口“……那个叫阿都的，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可是，只有她愿意跟我讲话艾。”瑟婕装作可怜兮兮地。
“还有司徒引。”
“……”瑟婕心下一凉，嘴硬道，“算了吧，这两天他未婚妻那边的人眼里直接就写着狐媚子三个字，等过两天练绯回来，我再不知趣闪，黑狗血都恐怕要往我身上招呼。”
蒙笛站在门边，瑟婕竟似怀疑地看到这位一向不言苟笑的长老，似有笑意，吓花眼了吧。
算了，烦心的事不要再想了，还是想想几天后怎么面对姑姑吧。
四天后，练绯和姨娘司青仪从湖洲逃离，带来湖洲乐家被密教一举捣毁的消息。二十多年的动乱后，湖洲对帝都越来越失望，乐氏想要与帝都建立羁縻州的关系，降低帝都对湖洲的控制。所谓羁縻州，羁字原义，为马络头；縻字原义为牛靷。羁縻，喻牵制联系之意，但不是绝对的控制。在此刻各洲起乱之际，湖洲的举动也不算突兀，却被德馨明里控制，暗地里送与了密教。
瑟婕自然成为众之矢地，她气焰甚强，与众人上演了第一场狗咬狗的丑剧，司徒引亦被瑟婕骂了个狗血淋头。
瑟婕气冲冲地走了。
司徒引觉得这事其实和瑟婕也没有什么关系，想追上去，碍于练绯在场，再加上祁莲的‘发脾气中的女人不能惹’的教诲，摸摸鼻子也就没管。
蒙狄跟在后面，看着瑟婕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越走越快，她就那么走着，一个人走下去。
她停住，没有回头，却感觉像要哭出来。
“有那么多人，随便拉一个骂就是了，你为什么偏偏跟他吵。”蒙笛很无奈。
“因为，因为……”瑟婕慢慢蹲下去，“他惹我生气了……”
天做孽，犹可活。
自做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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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月季
更新时间2011…4…2 22：45：39 字数：2658
瑟婕步入乐苑的废墟，冰瞳坐在莲花池边等她。这里是当日里的乐苑，朝飞云卷，莲花满池，烟水风动，一番良辰美景，只不过都付与了断墙剥金。
冰瞳撑伞坐在那里，风帘翠幕，依旧是十里荷花，三秋桂子。
“你混进复社，觉得怎么样？”
“切，尽是一群耍嘴皮子的人。”瑟婕随口答道。瑟婕，瑟婕尔荣，密教药师寺的滴亲孙女。
冰瞳回过头，定定看了她一会，“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瑟婕不语，又想了一会，猛地蹿出来一句，“姑姑是不是觉得瑟婕的性格不讨喜？”
冰瞳略带惊异地抬眼，这一眼犀利，“你这又是在哪听的闲话。”
“……”瑟婕没有看到，继续问道，“我的性格是不是很不好。”当然不好了，跟那位从头到尾一直默然不语，举止优雅的阿都……。
冰瞳沉默了一会，问道：“你说的性格不好，是针对所有人，还是有特定的……几个人？”
瑟婕抬头，却没有抬眼，有一会儿冰瞳都以为她都不会答了，然而瑟婕的声音终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敲落在池面上。
“……是特定的人。”
一只蓝色的蜻蜓轻轻落在荷叶上。
“你完了，”冰瞳沉声说道，站起身来。
“让大多数人觉得你好总是要比让特定的某个人认为你好容易。何况在你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你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清楚，那个特定的人是不满意你的，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源，你不会随随便便想出这个念头，这是其一。其二，你已经动了想要为别人改变自己的念头，已经对自身特征的存在产生了怀疑，想到了削足适履，如果可以以输赢论述的话，你已经输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只是在等待彻底失望而已。所以，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只能说，你完了。”
瑟婕的脸色很难看。
冰瞳轻轻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句话咽下去，没有多说。
有些话是真的不能讲的，一旦讲了，就贱了。
那只蜻蜓轻轻一点，飞走了，浅黄色的莲花想挽留它，但留不住。
瑟婕看着地面，冰瞳看着莲花池，默然无声。
“瑟婕，水池对面边是什么花？”突然，冰瞳摇手一指对面的假山石下，那一丛雪白。
“恩？”
“用你的碎银鞭。”
瑟婕抿了一下嘴唇，长鞭出袖，碎银鞭如流光一样游曳，分叶拂莲——鞭长显然不够——鞭末游龙，袭风成利刃，直直切向花茎，白色花朵飞落……
“回马鞭——”再倒抽过去一鞭子，池面上，瑟婕的裙摆倒开出大朵的转轮花，借鞭未些许弧度，一勾，再一带，那一朵白色的花便幽幽飘过来，一点一转，探过纤纤素手，踏莲叶落地。
最后落地时有些不稳，果然还是有点勉强。
冰瞳赞许地看向瑟婕，接过把花，端在手中，说了句：“原来真是白色月季，也是，那时都十一月了。”
瑟婕不敢抬头，她其实很怕冰瞳，冰瞳总是在温柔中透出无边的锋利，像刚才那样说出的心底话，只是一时的魅惑。
冰瞳自语道：“小公主，当日里你赠我一枝花的情，我还是记得的。”
“瑟婕，你好生歇息吧。”她探手把花送入水池中，出了院子，余音渺渺。
“春色三分，一分流水，一分随风，一分殒红。”
瑟婕盯着那洁白的花，它在水中迟疑地打着旋儿，不一会转出了院落，不知去向。
第二日，瑟婕听得消息，说蒙笛被笞刑五十，夺去长老之名，先行贬回北领。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瑟婕总觉得跟自己有关，便有些愧疚，急急忙忙跑去询问姑姑，。
“小婕婕——”任谁被这种拖着懒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