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碧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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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蕊累得香汗淋漓,止不住的喘气,蹲在云娘膝下,张口讨表扬,“娘,好看吗?”
“好看,跳得好看,人更好看。”云娘拭了拭她额际的汗珠,满脸慈心眷爱之意,端起酒盅递给槿蕊解渴,想想复又停了手,叫胖奶娘沏来茉莉花茶与她爽口。
“过来。”云娘朝海棠招招手,赏了她两块茗香园的点心,“辛苦你们了,都吃饭去,让我们娘几个好好说说话。”
海棠欣然应诺,得了东西便欢天喜地退了出去。
这么一下,席间热络许多,其乐融融吃酒吃菜,玩过行酒令,又聊到戍时三刻才散席。
临睡前,海棠进厨房给槿蕊打热水,恰巧碰到胖奶娘在等水开,一老一小坐在灶前烧柴禾取暖,胖奶娘还没能从刚才的余韵中回过味,大伙都惊奇,也没人教她,时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事,若遇人问起打哪里学来看来的,她总是支吾着打马虎眼,有时实在推辞不过,便笑着推说是梦里得来的,家里人见她不愿说,也不深究,奶娘怎会相信,心里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奶娘,你说小姐怎会懂这么多事?”其实海棠最为好奇,她素日里与槿蕊靠得最近,同屋睡觉,一同玩耍,夜间兴头咬耳朵时,槿蕊说出好些不曾听过的事,精彩程度不比说书先生差;连老爷们打仗的事也懂,虽然她听不太懂,但见上官逸君与她切磋尽性,想来自是不差;谈起美食,就更别提了,馋得她直掉口水,槿蕊看似和气可爱,嘴巴却严实的可恨,想说的说,不想说的半个字不吐,无论怎样也撬不开她的口。
胖奶娘笑笑,一副明了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得海棠抓皱了她的袖子,“好奶娘,我的亲奶娘,你快说啊,你要不说,我可不放你走。”
“快别摇了,头都晕了,我这把头骨头可经不起。”胖奶娘无法,正色交待道:“那咱可说好,吃过肚记,话过忘记,千千万万不可告诉第三人。”
“准保对谁都不说。”
虽然已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奶娘还起身朝窗户眼外望了望,复又坐回来,凑近海棠耳根低声嘀咕:“我猜小姐不是普通人,出生的日子恰逢是观音菩萨的寿诞,你应该也听过她曾得了场重病,可怜啊,没几月的光景,那小脸瘦得还没我的巴掌的一半大,大夫都说不中用了,只差一口气没断,那日清晨老爷少爷陪夫人去福法寺磕头,只有我在床头伺候着,我记得真切,约摸是早间卯时,小姐手脚凉了,明明气也断了,正准备给她净身换寿衣,让她干干净净的好上路,你说奇不奇,忽然荷花池的花苞立时全开了,浓香飘进房里,荷香扑鼻,不知道怎么的,小姐又接了气,睁了眼,立马能下地行走,自打那时起,她再没得了病。”胖奶娘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连呸两口,嚷嚷道:“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胖奶娘一会红了眼圈抹眼泪,一会横眉倒蹙,一会挥摆手臂,说的有鼻子有眼,在夜深人静处显得有些惊悚吓人,海棠单手支腮,屏息听得入迷,觉得后脊梁骨直起阴风,不觉往胖奶娘身旁又挪近些。
铜壶里咕咚咕咚水沸了,胖奶娘一面倒水,一面总结道:“我寻思小姐不是受了仙人点化开了灵窍,遇事有神仙指点;要么就是观音菩萨座下的七宝莲花台飘落的一片莲花瓣,变成仙子来世间救济穷苦,要不怎能起死回生,遇难呈祥,看她年纪小小,也不常出门,如何深知世道艰难,说人间急苦是一套一套,看到有病有难的都搭把手。”
海棠默不作声,将信将疑,她与槿蕊成天形影不离,槿蕊人前人后大不尽相同,除了弹琴、跳舞外,不喜读书习字,不喜作画、女工,关起闺房门后的懒散模样与书中画里的仙姑子委实不像,可再细想想她的好模样,平日的谈吐、遇事极有主张确实又与普通姑娘有几分不同。
胖奶娘海棠端走热水往外走,临分手前,再次提点她这些是私下的闲话,听听便罢了,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不许她到外面混说,瞧她应承了,这才放她走。
☆、第 11 章 惹父触怒挨戒板(1)
吃了两旬的凝气丸,云娘觉得身子舒坦许多,竟不似往年冬天有咳症,背地里夸了几句,不巧被槿蕊听了去,传进槿淳的耳朵,他暗里高兴,又配了两瓶悄悄搁在云娘的梳台前,云娘见了,也不多说什么,还是照旧服用,槿蕊拉着上官逸君逮到机会就在云娘跟前敲边鼓,云娘态度不变,只是口风不再像往常那般坚决。
转眼到了大寒,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个节气,家家户户必食八宝饭、童子鸡,胖奶娘的八宝饭有些门道,甜而不腻,颜色外相鲜艳漂亮,每年都会蒸上两笼,喻梅槿拿去送给衙门中的同僚们,槿蕊最爱八宝饭,闲来没事,也想学学做法。
胖奶娘挪动肥胖的身躯,来来回回的穿梭,分次取来糯米、粟米、赤豆、梅舌、莲子、枸杞子、桂圆肉、红枣、花生、白糖、杏仁、芝麻,按用量大小,分装成一碗碗,置放在桌面备用,厨房的地本就小,堆的缸瓦、瓮罐等杂物又多,她和厨娘方婶子在里忙碌已有些挤,槿蕊和海紧跟她屁股后头,几次差点撞上,便开口撵她们出去:“我的好小姐,厨房烟熏火燎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担心脏你的衣服,弹琴去吧,蒸好了我第一碗给你送去。”
槿蕊摇头不依:“奶娘老拿当我小孩子,我都比你高,况且娘都同意了,我和海棠给你打下手,是吧,海棠。”
海棠两腮鼓囊囊不了吱声,抿嘴眯眯笑,嘴里正偷嚼着大红枣,趁人不注意,又想拿起桂圆肉尝尝。
“不许偷吃。”胖奶娘眼尖发现了,笑着轻打她的手背,拿回放在碗里,“这东西贵,是按量买的,少了可是不成的,乖,陪小姐回层去。”
厨娘方婶子正在褪鸡毛,打趣道:“都当你是明白人,今儿怎么犯糊涂了,小姐如今也大了,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想学一门两门手艺孝顺公婆,难不成小姐成亲你还要陪嫁过去,既是能跟着过去,终有百岁的时候,你不给教,以后逢节过年想吃上两口找谁去?小姐成天奶娘长、奶娘短叫着,你还好意思藏着掖着,我可是看不过眼。”
“哎啊!”槿蕊两颊有丝飞红,跺脚羞道:“我哪存那种心思,婶子就爱拿蕊儿说笑。”怎么中年妇女整日不是说结婚的事,就是生孩子的事。
胖奶娘笑骂道:“好张刁钻的利嘴,尽说挑拨离间的话,两片皮子上下轻轻一碰,比拿刀子捅人还狠,这粗使活计小姐哪会。”
“这话不中听,弹琴画画的精细活小姐哪样不行,粗活自然不在话下。”方家婶子不肯罢休,继续笑道:“小姐,奶娘不疼你,方婶子疼你,不如学学我的黄芪枸杞鸡汤,喝了它是补中益气、滋阴助阳,体质虚弱、易患风寒者冬日进补最好,比她那个八宝饭可强上十倍。”
槿蕊抚额无语,转身要走,却被奶娘强拉回来:“方家嫂子这么说了,我是非教不可了,要不,还不知道她以后在外面怎么编排我的不是。”
方家婶子无聊的打趣话,胖奶娘当成真,手里忙着活计,嘴里也没停,槿蕊听得倒也认真,仔细记下在脑中,清洁是最重要的第一步,红枣、枸杞子褶皱处落满了灰尘,洗起来最耗时辰,槿蕊自告奋勇说有好法子淘洗,她把红枣、枸杞子泡开,整碗装入软棉布袋泡在盆里,轻轻搓洗两次便干净,胖奶娘小试了下,还真管用,就交予她和海棠办,生怕她冻着手受了凉,从锅里舀来两瓢热水兑温了凉水才让她们动手。
奶娘在竹蒸笼底垫了两层去年的干荷叶片,把米倒进、拨匀,一层层添料,抬上锅烧旺火蒸,两个时辰后,混着竹香、荷香的八宝饭出炉,表面缀满厚厚的干果,除却自家吃的,其余的待风干凉透全部切成碗块大,用油纸包好,再贴上红纸装点,最后扎上红丝线便大功告成,总共有二十三分,明天喻梅勤带着去,亏得有槿蕊帮手,省却奶娘不少工夫,乐得直在云娘喻梅勤面前夸她的好。
晚饭后,槿蕊亲自沏了家中新买的茉莉花茶端进书房递给喻梅勤,她察颜观色,这几日喻梅勤心情甚好,也不大说槿淳的不是,吃饭时还褒奖了她两句,想借机把话给挑明了,让槿淳学医,知道成功的机会渺茫,可不试试总有不甘心,大不了挨顿训,想着槿淳平日对她的疼爱,抖起胆如竹筒倒豆子,一骨脑全说了。
近段日子,槿蕊一反常态,有事没事在喻梅勤跟前转悠献殷勤,端茶递水,研墨拂琴,喻梅勤如何没能察觉她的异样,平素里见他犹如老鼠避猫,从不主动亲近,暂且受着也不问原因,瞧瞧她葫芦中卖得是什么药,虽知必定不会是好事,但万万料不到竟是要让槿淳弃文从医的大逆不道之言,随及勃然大怒翻了脸,气得脸色发青,当场摔了茶盏,命她跪地认错。
喻梅勤来来回回踱步,额头的青筋时隐时现,脸红脖子粗,指着槿蕊的脸厉声喝骂:“亏你说得出口,自己不争气就罢了,还撺唆兄长不务正业,成天只知道装巧卖乖,除了弹手琴,你还会什么?子承父业、进士取第是自古的道理,是正道,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出酸味,聪明才智全用在了错处;再者,家有百口然主事一人,男子读书考举的大事哪有你姑娘家插嘴的份!!”
喻梅勤本就森严的面孔怒急后更是骇人,槿蕊心里害怕,如果不是跪着估计两腿都会打颤,攥紧拳心定定神,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目视正前方,梗直脖子辨解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哥在医术有天分,又有兴趣,浪费可惜,况且当大夫是正经营生,既受人尊重又能赚钱养家,有了余力还能接济穷困,造福百姓,倒不如遂了哥的心愿,只要哥能努力便有收获,不像科举,付出不见得有回报。”
“歪理!一派歪理。”喻梅槿把案面拍得咚咚作响,高声喝道:“怎么没回报,爹不就熬出来了,人有恒心万事成,人无恒心万事崩,如果不是两次赴京赶考,中了一官半职,咱们全家都还留在青桥镇,身不福中不知福,你的叔伯胞妹们不但要挑水劈柴,农忙时还要下田帮农,哪像你,还有丫环奶娘伺候着。”
槿蕊是早有准备,对答如流:“想来是蕊儿上辈子积了阴德,投胎做了爹娘的女儿,爹当年既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又有治河良策,而且造化好,遇到清廉的会试考官,所以能榜上有名,而今事势已然不同,现在取士需先查询家族谱牒,不是世家子弟的,在第一道基本就被刷下来,近三届的恩科竟无一位是寒门举子,天下谁人不知,只是明面上不戳破而已,爹身为公门中人最清楚;爹做事勤恳,为了治河通漕兢兢业业,常常沐休之日也在书房处理公务,无丝毫怨言,有了功劳却被上司占了去,苦差、累活、得罪人的事让爹去做,他们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两头都讨好,爹从官近二十载总不得升迁,爹虽有抱负、有才干,却生不逢时,哥老实巴交,在关系盘根错杂的官场更是无法生存的,不如置身世外,做个逍遥快活人。”头一次,对面喻梅勤有勇气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这种久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真好,顿了顿,膝盖往喻梅勤的方向挪动两寸,仰头诚恳道来:“爹,自古以来,官场是官官相护,讲得是裙带关系,任人为亲非为贤,再过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也是如此,这是人劣根性,爹,实话都不好听,可您是蕊儿的亲人,蕊儿决计不敢欺骗爹。”
“反了!反了!不打醒你,就不知道谁是当家人。”说一句顶十句,还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更要命的是,擢拔晋升之事触动喻梅勤郁结已久的隐痛,当年一榜同年的进士就只有他在原地踏步,折身从书架上取来戒尺,抓起槿蕊的右手狠狠的连抽十来下,“让你耍巧舌,满肚子的歪理邪说,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
槿蕊孩提时也挨过板子打,喻梅勤仅为小惩大诫,注意拿捏手劲,盛怒之下哪还顾得上分寸,使尽全力,槿蕊痛得后背冷汗涔涔直下,失声惨哭直喊娘,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
☆、第 12 章 惹父触怒挨戒板(2)
书房闹出大动静,云娘一行人等闻声勿勿赶至,推门进屋,只见茶盏碎了一地,槿蕊跪在地上,抖肩吸鼻、眼泪淋淋地望着自己,哭得楚楚可怜,喻梅勤气的脸红脖子粗,手指颤不停,挥舞戒尺命她跪地反省,何时反省好了,何时才能起身,见到槿淳,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骂,就连上官逸君也被责备,云娘不解其中缘由,心疼万分却不敢当众避护,便打发其它人出去,上官逸君亦想说情,看眼前的情势,多说只恐是火上添油,槿蕊更遭罪,拉着槿淳在门外等消息。
“老爷,女儿年纪尚轻性子未定,说话不过脑子,有口无心的,何苦自己伤肝动怒伤了身体,你莫急,由我罚她。”云娘一边给喻梅勤舒胸顺气,一边朝槿蕊递眼色,“蕊儿,快给你爹赔不是。”
喻梅勤吹胡子瞪眼,吼道:“有口无心?我看她不但是有口有心,而且心思大得很,拐弯抹角竟想让槿淳去当大夫!”
云娘心里一惊,难怪他如此,不再多语,想把喻梅勤劝回卧室,老夫老妻私下说话顶用,好言好语安抚慰了老半晌,喻梅勤这才勉强点头同意,临脚又不放心,叫来管家老林看着槿蕊罚跪,不许她偷懒使诈,老林是是喻家的远亲,当年跟着喻梅勤一起进京,对喻梅勤吩咐的事项是言听计从。
喻梅勤人影刚出院廊,上官逸君立即差海棠取来软垫和散淤化毒膏,却老林给挡在门外,“逸君少爷,使不得,老爷正在气头上,别再激了他害苦了小姐,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放小姐的。”
上官逸君回道:“林伯,你只怕爹罚你,你就不怕娘伤心淌泪吗?看在平日娘待你亲厚、蕊儿对你尊重的份上,就多担待着点,你既知爹在气头上,说得自然是气话,当不得真,她是爹的亲闺女,哪有不疼爱的道理,蕊儿身子底本就不结实,天冷地凉,要是跪病来,事情过后爹必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