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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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绑架案闹得太大,如果杜晓雯乱说话的话,会很麻烦。
“她没有证据,不是吗?”贺毅觉得很烦躁。
赵士诚深深看他一眼。
如果警方把目标锁定予问,谁能保证未来会找不出证据?
“劝劝她!”赵士诚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该怎么劝?晓雯现在的样子,象得了失心疯一样。
“阿毅,一定是予问串通了医生,她给了医生很多钱,所以医生才不抢救宝宝,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刚动了手术,肖医生却在她的腹间重压个不停,和宋予问肯定是一伙的,他在故意教训她!被绑票再加上丧子之痛的心理创伤,让杜晓雯杯弓蛇影,胡思乱想。
肖图白了白眼,那个神情,很象在骂,神经病。
“宝宝确实是先天性畸形儿,要不,我让护士把宝宝的尸体抱过来,让你看一眼?”肖图皮笑肉不笑地问。
贺毅还在找墓地,因此宝宝还没安葬,至今在医院的停尸房里,所以,如果病人有这样的要求,他不反对。
一句话,把晓雯问僵了。
看一眼宝宝的尸体?她承受不起,她怎么有这样的勇气,她会疯掉的。
闭了眼睛,她泪如雨下,果然,肖医生是宋予问派来的!
她愤然道:“我要告宋予问,从我出车祸到没有了宝宝,一定都是她动的手脚,那些绑匪是有目的的,不然为什么他们收了钱,还要弄死宝宝?这世界上,谁会那么恨宝宝?除了她,没有别人了!”这些话,她会如实告诉警察,让警察去调查她。
“这只是你的臆断,你的凭空想象。”贺毅再也受不了,低吼。
而肖图干脆转身就离开病房,他可不会为了神经病之人浪费时间。
“不,不是我的臆断,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帮我!就因为你愧疚,所以她买凶害死我们的孩子,你也可以容忍?”晓雯难以忍受地哭喊。
不是愧疚,他爱宋予问,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定过,他爱她,他怕她出事,很怕!
但是,这句呐喊,他只敢放在心里。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警察快到了,他真的没时间了。
晓雯呆住了,愣愣地看他,难以置信,“我无理取闹?我亲耳听到宋予问说,‘我的瑞瑞死了,你的宝宝却能活,真有意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不是在开始设计害我的宝宝吗?我没有了宝宝,宋予问杀了人啊!”她也曾经怀疑过是他母亲,但是听说他母亲至今在住院,怎么可能动手脚?所以,绑匪指的“贺”,一定是贺太太!
“你的儿子在腹内五个月,严格来说,还不算是‘人’,你已经这么伤心,但是,予问的女儿五岁,她死了女儿,绝对比你更崩溃!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她的日子有比你好过吗?”赵士诚也终于忍不住了。
被指责的,晓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从来没心害死瑞瑞,但是她不同,她根本是有预谋……”
“请你别含血喷人,她现在和我在同居,我们是最亲密的情侣关系,我不觉得她这段时间有任何不对劲!她早就把仇恨放下,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她没必要再揪着你们不放!而你们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冷静的空间,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赵士诚打断她的话,这些话,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大的谎言,如果警察来了,他还是这样辨说。
赵士诚的话让晓雯大吃一惊,“你、你说你们同居?”怎么可能,士诚怎么会和予问在一起?
“是,我爱她,很爱。”赵士诚坦然承认。
这让晓雯的打击很大,她以为,士诚肯帮她找肖医生做手术,又在她遇险的对候不断替她打气,多少对她还有点……
但是,他现在表白对宋予问的情谊时,是那么的认真。
为什么,他们都说爱宋予问?!这一刻,晓雯觉得自己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同情她,只有她一个人。
“无论你信不信,予问已经放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惹这么多事!”
她惹事?明明是宋予问不放过她,在伤害她!赵士诚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让她委屈的几乎快要发疯!
所以,他现在守在她身边,甚至出事的时候,不断替她加油,其实是为了宋予问?晓雯觉得自己很受伤。
她看向贺毅,他呢?他也爱宋予问?他现在这样守在她身旁,也是为了宋予问?
她想笑,扯了扯唇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腹伤口的位置牵扯着很疼,心,更疼,她只能固执的喃语,“我要告宋予问,我要让她吃牢饭!”仿佛这样,她心里就能舒坦,就不会发疯。
但是。
“买凶的人不是予问,是我!”一旁,一直沉默的贺毅,突然出言。
如被雷击,晓雯震惊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她无法相信地问,喉咙顿时像吞了一斤的沙般,又痛又哑。
赵士诚也若有所思的凝着贺毅。
“我爱宋予问,我一直希望和她复合,但是,你不肯打掉孩子,导致她无法原谅我,我和她的复合之路遥遥无期,所以,我很想弄掉你腹里的宝宝!第一次,我找人用摩托车撞你,但是,还是失败,无法把宝宝撞得流产,反而让你保住了。第二次,我就干脆找了绑匪,想干净利落一点。”
“干净、利落……”他到底在承认什么,他自己清楚吗?
“你说谎!”心被拧碎绞烂的剧痛,晓雯无法接受的凄喊,“如果是你的话,你最后怎么会拿五十万来救我?你说谎,你就是为了替宋予问脱罪,才撒这些谎!”他是在拿刀子捅她啊!
“我没说谎!”贺毅的表情坚硬如石,“至于你说的,我后来为什么拿五十万来救你,很好,你说中了重点!我本来只想快点弄掉你肚子里的宝宝,所以才买凶,但是,前两天我无意中被检查出来,我的脚踝处长了一颗瘤,医生说很可能是恶性!如果是恶性,那我的一辈子就完了,我如果接受放疗,我更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孩子了,也许,我能活几年也是未知数。所以,我思前虑后,最终犹豫、反悔了!”
这些话,在回来的路上,他都一一在脑海里演练过,因此,道出来的时候那么流畅,没有一丝破绽。
“我打电话给匪徒,说取消计划,但是,他们勒索我,要求再加五十万才能把你放回来,所以,你才会见到我提着五十万现金去救你,至于他们最后打你,是因为在整个交易的过程中,我的反反复复引起对方老大的极度不满,才会害你遭罪,最终连宝宝也没有了!”
“他们口中说的雇主姓贺,就是我!”这就是真相!
“你、你骗人……”晓雯定定地看着他,喃语着,那张淡漠及坚定的脸,如此陌生,陌生到让她的胸口疼得要命。
“我没骗你,你可以去查查看,我明天就会动手术!”
所以,都是真的?她不敢相信!
楼下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贺毅继续斩钉截铁道,“警察马上要来了,你可以继续对他们胡说八道说宋予问是凶手,而我,会选择当场自首,给你一个说法!”
他这是威胁她?拿她对他的爱,来威胁她?
瞬间,晓雯痛到无法呼吸,她痛哭失声,那从骨髓深处迸裂出来的寒意,让她的哭声很凄厉,很凄厉。
第二十七章
警察来录了口供,口供里,晓雯说是绑票,别无其他,一边说,一边流泪不止。
他们都爱宋予问,她恨他们,但是,毕竟,贺毅是她深爱之人,她不敢拿他冒险。
第二日,贺毅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太太,等我。”他刻意忽略守在她身旁的赵士诚。
“恩。”她淡然点头,“安心手术。”从昨天检查入院到现在,她遵守承诺,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贺太太,无论任何情况,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吧?”他问。
而予问只是微笑。
手术很成功,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麻醉的药力还没有过去,贺毅额发凌乱,睡着像个孩子,一张帅气的脸孔,显得那么苍白,令她看着很难过。
“妈,肿瘤的报告单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轻声问一旁的贺兰。
“明天早上。”贺兰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现在的她,神色疲倦、憔悴,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一刻,久经沙场的贺兰,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明天早上。
予问承认,自己的心情很紧张。
“妈,你身体也不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吧。”早上六点多开始准备手术的事项,身体不好的贺兰,早已经是一脸倦容。
“予问,谢谢你。”婆婆感激地拍拍她的手。
“士诚,晚上我会在这过夜,你也先回去吧……”她偏过头来,交代一直沉默守候在旁的高大身影。
“恩,好。”他点头,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晚上的时候,我把你换洗的衣物送过来。”
“谢谢。”予问垂眸,好半晌,“我其他的衣物,麻烦你帮我送去这里。”她把娘家的钥匙,交给他。
这代表什么,赵士诚心知肚明,他一愣,握着钥匙的掌,勒出了一条红痕。
她和他之间,确实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
“好。”他依然是点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对,淡然率先走出病房。
望着他的背影,予问扬扬唇,有想追出去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顿住了步伐。
“予问,你真的不考虑重新回到阿毅身边,给他一个机会?阿毅很需要你。”这一幕,看在很懂得把握机会的贺兰眼里,仿佛看到了希望。
病床上,贺毅的睫一颤。
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场手术后,整个人倦到了极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很渴,很想喝水,动过手术的部位也疼得厉害,但是,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予问摇头,“妈,我的答案还是不变,我可以放下仇恨,不再恨他,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贺兰露出很失望的神情,“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对阿毅还有感情……”
“我是一个母亲,瑞瑞死的那天开始,我和贺毅就不可能了。”她微笑,声音说得很轻,仿佛怕吵醒他,但是神情却从容而坚毅。
有一些错误,即使不恨了,一生都不可能被原谅。
听到这句话,贺兰不再多说什么。
病床上的贺毅微微一震,紧闭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睁眼。
病房里,都安静了。
一会儿,他的唇,有濡湿的触感,是一根沾水的棉棒,在轻柔地粘抚向他的唇,那力度很轻,仿佛像是羽毛般点水,让他干燥到起皮的唇,不再那么干渴。
但是,贺毅的心头却觉得象压得大石头,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了眼睛,对她牵强扯动微笑,“贺太太……”
她顿住动作,“醒了?”
“恩。”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帮你湿润嘴唇,让你缓解一下干渴。”她淡声解释着,一手端着一个杯子,一手拿着湿润的棉棒,帮他湿唇的动作,依然在继续,没有停。
“虽然还是解不了渴,但是觉得比喝水要幸福很多。”因为刚动完手术,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轻,嗓音嘶哑到有点虚弱,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唇角的笑容笑得很不正经,“小时候,很多小朋友都说病了很幸福,我总是不以然,觉得他们真是病傻了,生病哪有幸福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病着确实是幸福,有人关怀,大大的幸福啊!”
对于他夸张的说法,她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贺太太,这个幸福能持久吗?”他慢慢、小心翼翼地问。
说到底,他还是不死心,即使惧怕答案,还是想再问一次,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只要她肯点头,他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呸,晦气,童言无忌,谁还会想在病床上躺很久!”她避而不答,拍拍他的额,把他拍得咧齿。
“喂,谋杀老公罪名很大的!”他顺势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握住,包在掌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眷眷不舍。
他的手很冰,但是,她却还是笑着把自己掌心抽离,没有用自己的体温继续温暖他,“再睡一会吧,你元气大伤,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又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他的精神终于好一点了,怕他闷,她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
里面正在播放这几日很轰动很惨烈的“7。23”动车追尾事故,她在专心看,看到报导失去双亲的奇迹女孩小伊伊,动情之处时,她的眼眶也情不自禁发红了。
“贺太太,我刚动完手术,怕看这么血腥的事件,能转个台吗?”因为说得太快,他差点呛音。
“其实你不必这样,瑞瑞的死,我已经开始学会去面对了。”她没有换台,也没有转过脸来,淡然道。
贺毅扬了扬唇,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说话。
但是,没有回头的她,反而继续掀了掀唇:
“其实,你和我一样,一直无法面对女儿的离开,对吗?我们因为瑞瑞而结婚,同样,也因为瑞瑞不可能再复合。因为,无论如何弥补,无论如何假装去忘记,我们之间永远有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好比,一道镜子摔破了,能圆吗?能圆,那只是小说里的神话,现实里无论如何粘补,它都是破的,曾经的裂痕那么痛得就横在那里,触目心惊。”她同样,也说得很慢、很平静,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贺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良久:“可是……我们已经开始相爱……”既然爱,为什么不一起去克服,即使痛得淋漓,也是还相爱在一起。
但是,她却摇头。
“也许,你的爱,是早上的晨曦,但是,我的爱,却已经是落山的夕阳。”从他逃婚开始,这段婚姻,这座坟,六年的时间,已经逐渐消弭了她所有的爱情。
“所以,你才打掉那个孩子?”贺毅怔问出口。
他见过她的主治医生,也同样心痛的了解到了她曾经怀着瑞瑞时吃过多少苦,相同的,他也知道了,没有发生事故前,她是约好了时间拿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