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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雪莲之死-第26部分

小说: 雪莲之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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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普通双人床一点五倍宽,那只是在两条做工粗糙的长条木凳上摆一溜木板,上面铺了被褥,叠着三床棉被,没有挂蚊帐。这儿的秋天一般没有蚊子。床头有一张两屉条桌,两条板凳横在条桌前,桌上堆有一些课本、旧期刊、历书一类的书籍。另有四张圆木弯成的小木椅一溜儿排着。
“梅老师你请坐!”
晋玉华挪过一把小木椅让梅兰坐了。她妈妈这时也在梅兰对面坐下来,吩咐道:“三妹你去把猪潲挖在潲坝盆里凉着,待会儿好喂。再去那个啥烧点儿开水,好给老师沏茶。”
“不必麻烦了,晋妈妈!”梅兰一边客套着,一边非常认真地瞥了女主人一眼。
她长得健壮而匀称,浑身有一股热情的张力;五官端正,脸庞呈瓜子形,鼻梁挺直,目光明净而闪亮,她的唇线非常有轮廓,显得极是爽朗,精神抖擞,处事刚毅果决的样子。一个六个娃娃的妈妈,早应在四十出头了,可看上去她脸上竟没有一丝皱纹。一开口说话,她的那依然极为丰满的前胸衣裳之下紧绷绷地包裹着的一双大乳房,就会随着语音的抑扬顿挫而不停地频频颤动,如同一对正在拱动着的小兔儿,似乎立即就要弹了出来一样!劳动过后,由于出汗,她那薄薄的衣裳全然被沾在了肉体上,山里的劳动妇女一般都不戴乳罩,那坚挺的双乳轮廓以及那两颗圆圆布扣一般的乳头就明晃晃地显露着,呼之欲出!
难怪能生出一大堆如玉华玉蕾般美丽的女儿来!
这是一个精力极为充沛的女人,她可能从不知道什么叫疲倦,什么叫妥协,什么叫委婉。她所决定的事儿,也许任何人也改变不了!
“我今天来,主要是……”
梅兰嗫嚅着,在尽量寻找着合适的词儿。可那女人似乎早已明白他要说什么,接道:
“难啊,梅老师!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鸡一叫就得起床,天光忙到天黑都忙不过来!我和她爸爸在自来水厂上班,一个月工资加起来那个啥,还不到那个啥一百块钱,她大姐、二姐都已成家了,各人只能顾各人。再说我也从来没有那个啥,指望过她们,她们自己更难啊!每次她们回来,都要给她们许多东西提回去。四个丫头,老六都早该上学读书了,可如今……不忙怎么行?她爸爸上夜班,下午六点到半夜两点,我上日班,每天我都要那个啥带领她们去敲石子,能挣一块算一块呀。那可是个累人的活啊,连敲带挑到公路边,一个立方才十五块钱,一天干两三个小时,每个月才勉强可干四五方石子。娃娃还算听话,不偷懒,偷懒怎么行呀,吃什么?我的命不好,没有那个啥养儿子的福,不过,也不怕,人家说,我们家都是娘子军,我管她娘子军姑子军的,能干活就行,娘子军怎么啦,我有本事生一个就有本事养活一个嫁得出去一个!”

第八章(5)

看得出女人摆起家常来颇为自豪的样子,儿女们漂亮能干,是父母们骄傲的资本。梅兰正要认真专注地听,不料女人突然改换了话题:
“那个啥,梅老师是刚来的吧,我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你?”
“来东江二中两个月了。”
“怪不得,我就说了。我大丫头二丫头那个啥,都读到初中毕业,三妹如今读高中了,四妹读五年级,五妹读三年级,从没有老师到我们家来过的。那个啥,你跟别人可不一样啊!”
“他们可能都很忙,事情多。”
“哪里,是嫌我们家里穷吧?穷怎么样,我不偷不抢,凭劳动挣钱,养家糊口,我才不求人呢!说出来那个啥,你不要介意,不是我小瞧了你们当老师的,老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那四五十块的工资!二妹毕业那年,是大前年吧,她自己想去当小学老师,我不同意,让她去那个啥,去农场商店站柜台去了。听三妹他们那个那个那个啥,那个叫肖伟臣的同学前两天来讲,说你是大学生啊?大学生工资会很高吧?听她一口一声梅老师长梅老师短的,看来你的人缘好啊,和她们很合得来是吧?出门在外,就应该这样。我二妹刚工作时,我就和她讲,要好好地处人处事,吃点小亏不要紧,千万不要那个啥那个随便得罪人,与人为善嘛是啵!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轻易不得罪别人,可一旦人家三番五次和我过不去,我也不会怕他!”
女人底气十足,滔滔不绝,非常自信,让人觉得在她面前永远只能当听众,没有任何插话的机会。
小六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梅兰背上,手搂着了他的脖子,女人拿眼睛不住地向她使眼色,可她只作不知,反而顽皮道:“肖伟臣姐姐说他是个大娃娃头哩!我就喜欢和大娃娃在一起嘛。”
“没大没小的,去!”女人叱道。
“人家就不嘛!”搂得更紧了。
“你不是说我是个大笨蛋?”梅兰转身,将六妹抱在了自己腿上,“你呀,像个小玻璃人!以后,我就天天讲玻璃人的故事给你听。”
“那好呀!玻璃人是玻璃做的吗?”
“就像你这样的。”
“我也不是玻璃——哦!我明白了,你在骂我?”就噘了嘴,故意拿眼睛瞪着梅兰。梅兰也用眼睛瞪她,双方僵持了一阵,小玉蕾终于认输,却更开心地笑,异常地灿烂,把一张粉嫩的脸蛋伏在梅兰的肩上,双臂搂紧了他的颈脖,却在梅兰的耳边悄悄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三姐常会悄悄哭,一个人!”
梅兰本来正要逗她开心,一听这话,到愣着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六妹,你那个啥给我下来!看你把梅老师的那个啥衣裳弄脏了。这个娃娃!”
晋妈妈嘴里虽在吼,脸上却并不怒,六妹哪能看不出来,其实她内心挺舒心的样子。反倒将梅兰搂得更紧了!梅兰也就势抱紧六妹,听得到她那小小胸腔内“嘭嘭”跳动的心房的旋律。
“三妹!三妹!水烧好了吗?”
“再等五分钟,刚才放多了水……”
女人就起身进屋去看,道:“你个死丫头,那个啥一点事都不会做,掺这么一大锅,烧到啥时候去呀!”就听见倒水的声音。复出来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平时我们那个啥都不喝开水的,只喝生水,这儿的水好喝!”
“我知道!这没什么,晋妈妈您甭客气。”停住了又接了说,“您真有福气,生的女儿一个个都这么漂亮而又能干!你看,三妹,四妹,五妹,六妹,个个都听话,都乖得很啦!”
“你还夸呢,这么多年来,我这家里那个啥,一天到晚就没有过半分钟的清静,不是这个吵就是那个闹的。每天的活儿,光是洗衣浆衫都够你累的。不过如今渐渐好一些,她们都大了,可以帮点忙!可才够帮一把,又那个啥要出嫁了,丫头终究是人家的人啊!”
“其实,生男生女都一样的……”
“谁都这么说。如今,我也只好这样,我们靠小的。小六妹如今也能帮我上山打山枣、捡柴禾、打猪草了!单位上老说不准那个啥不准职工养猪,不养猪怎么行?一头猪养大了,至少可以赚个百把块。我一年都要养二十几头。厂长来看了,也说这么多娃娃,要养大,全靠工资哪儿够?那就养吧!只是白天不要放出去。厂里还特别那个啥,照顾给了我几车废旧砖块砌猪圈。我家的猪圈砌在房后边,石头的那边。下回我们家卖猪,也要请你来喝酒的,到时我让三妹去喊你,你一定要来!喝茶,梅老师你那个啥喝茶啊!”
晋玉华总算烧好了水,端了一碗过来,那里面放了大大的一块黑黑的砖茶,正在逐渐地化开着。小六妹连忙放开,跑到墙角去拖过一把小木椅来,让姐姐将茶碗放了。然后,她坐去墙边,双手托着腮,静静地在想着什么。阿冲过来,围着茶碗转来转去,又抬起头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尾巴就不住地摇。显然,这是一条杂交狗,体型高大,但又不同于一般狼狗,梅兰想,如果猜得不错,它一定有着高贵的德国牧羊犬的血统,毛色灰中带棕黄,油抹蓄光地,耳朵高高地竖着,颈项粗短,那眼睛一副极为机警的样子,从不放过四周任何一点动静,而且反应极快。六妹说,这狗的眼睛会变色,当灯光直射它的时候,眼睛里的颜色是暗黄的,眨动得非常快;可是当背光或黑夜时,它那眼睛的颜色却变成了浅蓝色的,眨得不紧不慢;而当它在漆黑的深夜时,它的眼睛是幽深幽深的碧绿色,像两颗夜明宝珠一般,闪闪发光!这时候,它可以连续几个小时不眨动一下!
豹子头阿冲个头不矮,起码达五十公分以上;它的茸毛很厚,柔软而又光滑,摸在上面,感觉极是舒坦。三妹说,狗是人类的最好朋友,一旦与它相处熟了,获得了它的信任,它将终生不会背叛你。尤其是阿冲,她说,无论你在任何逆境或不顺心的时候,只要你抱住了它的颈脖,将它的头埋在怀里,你就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慰的满足,那世界竟是那样地丰富,那样的温暖!那时候,虽然你一无所有,却能觉得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富有!
啊,阿冲!好一个豹子头!

第八章(6)

梅兰轻轻拍打着阿冲的头,阿冲嗅了又嗅,就躺在了梅兰的左腿边了。显然,已经开始对他信任起来。六妹偎依在梅兰身边,将头靠着他站着,一只小手梳理着阿冲的茸毛,一只手抚在梅兰的脑后,五个手指头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我这几个丫头,个个那个啥都最喜欢狗了。前年春天,记得那是在一个晚上,三妹带了六妹上山捡柴禾,回来路过公路时,天已经很黑了。当时好多好多那个啥军车开过去,前边的一辆军车上掉下一条小狗来,摔在公路中间直叫唤。六妹什么也不顾,冲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后边的军车急刹车,停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那个啥吓得直吐舌头!可她却还只顾在那车灯里察看那狗伤着了没有。”
“这狗名叫阿冲,原来是六妹冲过去救了的是吗?”
“正是!那以后,她们几个都离不开阿冲了,尤其是那个啥三妹,天天读书都要带着它去。六妹每晚睡觉也要抱着它,狗多脏!打她,她就睹气不睡觉,一个人跑到厨房里炉膛前,抱着小狗坐着。把她关在屋里,等你睡着了,她又开门出去,整夜抱着狗蹲在墙脚下。真是烦死人了!有一天,她们几个都不在家,我把狗拴紧,拖到公路边,送给那个啥一个赶车过路的维族老汉。老汉说他离这儿很远的,我放心了。三妹也不理我,六妹好几天不吃不睡,干脆病倒了,胡言乱语的!第四天早上,她突然爬起来,发疯似地往外跑。三妹也跟着她往外跑。她们跑到公路边的山上,大声喊着‘阿冲回来了’,果然,那狗竟那个啥鬼使神差般地箭一样蹿回来了!如今,狗长大了,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地成天抱了它睡觉,而且,还经常帮它洗一洗,我才稍微放心一点。要不,说不定那狗要给人传来什么病呢!
“很多人都说这狗确实有灵性,确实是有!公路上那个啥那些二流子,经常来找我们那个啥三妹的麻烦。他们吹着口哨,唱一些不三不四的下流曲子,还常常要送一些电影票来。这狗只要一听见他们来就那个啥拼命去追他们,吓得他们才不敢太那么放肆!一天下雪,全家人正那个啥关着门烤火……”
“妈——”三妹见妈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打断她。
“三妹为什么不去学校了?我这次来就是为的这事啊,您不让她去吗?”抓住这个话题,梅兰只得单刀直入了。腕上手表的指针差三分已指向十二点正了。当然,他的表是北京时间,按新疆时间还只是十点。
“哪里,没有的事!那个啥前天我还让她去的,可她自己就是不去!前早起来,她提着个筐子,又要到后边高山上去捡蘑菇,采雪莲花,她喊六妹一块儿去,可那狗就是不让去!当时它咬住二人的衣角死活不放嘴,三妹蹲下抱住了它的头,对它喃喃说道:‘我不能去上学了,学校不好,以后我们天天到山上去玩好吧,我们天天在一起……’那个啥,狗哪能听懂什么人话啊,可它竟然听懂了她的话,它放开了她们,你说神不神?这事呀,梅老师,既然那个啥她自己不想读,也就算了。照我说,读多高的书又有什么用处?我听那个啥那个肖伟臣讲,她是因为穿裙子,不但被批评,还没收了裙子,并说那个啥还被烧掉了,有这事吗?这可不对啊,学校怎么能没收人家衣裳烧掉,她的那裙子还是她那个啥大姐夫从上海特意买来送给她的!批评就批评吗,干嘛要烧掉?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赃物!她们说,整个东江县城,就只她那个啥一人有那么一条,穿在街上好惹眼的,据说值好几十块的!你们学校老师也真是,我倒真想去问问你们那个啥那领导,这是那个啥哪家王法,要烧掉我们学生的衣裳?”
“晋妈妈,这事可能是有一些误会,学校那样做可能也许有学校的理由,那是叫‘清除精神污染’的,上边来的运动……”
“运动运动,我们工厂也那个啥搞运动,但是我们没有像你们学校那么做,而是拿出一些钱来,为工人们买些那个啥书啊、棋啊、球啊什么的,如今那一些年轻娃娃可高兴啦!这样不很好吗?我们三妹这书呀,不读也就算了,我以前那个啥只读过小学四年级,从解放前读到解放后,已经尽够用了!如今这些个初中生高中生,写的字那个啥都如蚂蚁爬的一样,还不如我呢!你喝茶啊,梅老师,你那个啥喝茶!”
“晋妈妈,如今时代跟以前不同了,将来更不同!三妹天赋非常好,不读书太可惜了,这不但是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展进步大事啊!以她的成绩,将来完全可以读大学,甚至读研究生,出国留洋,都是说不定的事呢!”
“哟!瞧你说的,我们家那个啥,可出不了这么大学问的人物呀!我们穷苦人家的娃娃,哪敢做那种梦,再怎么读,将来无非是那个啥干活儿卖苦力吃饭!大道理我都懂,读书为祖国效力为人民服务,长大要那个啥成为国家的栋梁,做又红又专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可是,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学校的那些老师,都在为祖国为人民服务吗?他们就是那样培养那个啥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吗?你们有些老师那个啥,太欺侮人啊!”
“您有什么好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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