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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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梅兰的手往她圆圆的脸上掴去。
她的脸是热的,梅兰发绿的手是冰凉的。她沾了他一手的泪水!
他清醒了,为她抹去那些挂在眼角的泪花儿!可是她的泪抹去了,梅兰自己的泪花却又出来了!
肖伟臣再不打自己的脸,而是将她的脸紧贴着在梅兰的脸上。她将他整个儿地抱在了怀里。
梅兰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死……
他在肖伟臣家睡了三天!整整三天!
那一个冬天,山里没有太阳!
※※※
罢教的第十七天,晚上九点了,梅兰乘车赶回县城。
他直奔县法院。符桂云还没有回家,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你真不象话!谁批准你在预审那儿同犯罪分子……”符庭长责备他。
“叫犯罪嫌疑人。他们还都不是罪犯!”梅兰轻轻打断他道,语调中明显有了一点鄙夷。
“好!好!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好吧——我是怕你不懂——你同犯罪嫌疑人谈了几个小时的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是跟你说过要通一通气吗?我听人说,你居然还打了他!你说,你都煽动他些什么呀?你走后,他高兴得又是唱又是笑,还领着同室被押犯罪分……犯罪嫌疑人唱歌,真是乌烟瘴气,太不象话了呀!我们如今一连提审几次,他只字不说,还敢大了胆子骂我们!看守人员踢他几脚,罚他在马桶的屎尿中站了半天,他才算老实了些。
“你以为如今的犯罪分子好管……犯罪嫌疑人好管吗?他们都是一些比疯子还坏的人,全都是***人滓,你竟敢还怂恿他们?
“我明确告诉你梅兰,根据法律规定,一般辩护人从事调查活动,必须请示法庭,经法庭同意才能进行。你的行为已经构成……”
梅兰根本没有听,一脸鄙夷地笑笑,不说话,却从挎包里拿出一只砖块一样的盒式录音机来,放在办公桌上。
他揿下了按扭,符桂云突然住口不说了,声音像被一把刀子斩断一样!
第二十二章(2)
那里面是一个女孩子娇娇细细的声音:
“我叫肖伟臣,东江二中高一(3)班学生。我现在慎重申明:罗大鹏老师没有强奸我。我们是自由恋爱。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今生今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们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十二月十六日晚,我们是在寻找马苛的过程中,在山沟里确定的恋爱关系的。第二天起, 我们开始热恋起来,他常来找我,我也经常去他那儿。
“十二月二十五日,教师罢教开始后,宋云芳老师,刘福昌老师二人当晚轮番找我个别谈话,他们反复询问我和罗老师的关系有多深?深到哪一步?我不说,他们就吓唬我,说要开除我的学籍,还要在校会上公开我和罗老师的全部丑事。我说了,我说我爱罗老师,罗老师也很爱我。他们说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和罗老师有没有发生……发生关系。
“早在这以前,大约……十六日左右吧,从那时开始,宋老师、刘老师就不断地找我询问,他们常常到女生宿舍来找我谈,有时候将我叫到校长办公室谈,问我很多很多难听的话……他们问我,罗老师摸过我没有,摸了什么地方,如何摸的,他摸的时候我反抗了没有;又问他捏了我的……问我痛不痛……刘福昌还问我和罗老师……那个多少次了,他说有一次就一定会有一百次,又问我第一次出血……问我叫不叫?我没有叫,我们……”
带子空转着,沉默了一分多钟后,肖伟臣又接了说:
“一开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我没有回答他们什么。我只是哭,我好怕!我天天做恶梦!我没有向罗老师讲过这些事。我知道他也一定不好过,天天不好过,晚上睡不好觉!我爱他。他们总不放我,二十五日晚,都十二点了,我刚睡下,刘福昌又将我叫醒,一直问到两点多,还是那几句话,问我和罗老师干过多少次了,是怎么干的,每一次是他先脱裤子还是我先脱的,是他帮我脱的还是自己脱,是不是强迫我硬扯下来……我火了,我也绝望了,我大声说:干过,我们什么都干过,干过一万次了!这可以了吧!……”
带子空转着。不是空转,里面明显有肖伟臣的哭声,抽泣声!
“第二天下午,我哥哥就来校了,是他们打电话喊了他来的,他把我强行接回了家。晚上,我哥哥打了我半个多小时,并拖着我的头发,几个人拽着我的手,在一张纸上按了手印。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知道了,那是控告书,告罗老师的。虽然我恨这一切,但我现在不怪我哥哥了,他说他当时也是一心只为了我好,又受了别人的蒙骗,才那样做的。我爸爸死时,他在爸爸坟前发过誓,一定不让我和妈妈受到任何委屈!我是很爱我的哥哥的!
“二十六日晚,接到我哥哥的电话,宋老师和刘老师来了,他们拿到那份控告书后,又来问我一些事情,问完后,还告诉我,要是我以后反悔,说了和这上面不一样的话,是要承担法律责任,还要坐牢的。
“我只想说明一点:那份控告书不是我写的,手印是他们强迫我按上去的。我爱罗老师,请政府放他出来。我不读书了。我妈和我哥都已经同意我和罗老师好,哥哥说,他要为我们攒点钱,等时机成熟了就为我们办喜事。我说这些,完全是自己的真心话。梅老师真好,他叫我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是讲的事实和心里的真话,他说都行,因此我讲了上面这些话。梅老师和我的妈妈、哥哥都坐在旁边听着。我妈妈早就哭了!”
磁带又空转起来!约莫十多秒钟后,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叫肖伟杰,养路段七道班工人。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左右,中学刘福昌老师打电话来,说我妹妹被学校罗大鹏老师强奸了!并说,你妹妹现在精神失常,在学校里正由领导安排专人看护着,让我立即去接她回来。我当时一听,头都大了,真如五雷轰顶,恨不得立即就上县城杀了罗大鹏,我叫了一辆车和我老婆当天中午赶到县城……我一门心思只想找罗大鹏算帐,当时想:我只有一个妹妹,爸爸不在了,谁敢欺侮妹妹,我就敢杀了他!坐牢、杀头我都不怕!刘福昌老师说,杀了他是便宜了他,而且,你还要犯杀人罪。他说你这算哪门子英雄,你是不怕了,但你死了你的妈妈谁来照顾?妹妹谁来照顾?他最后亲自帮我写好一份控告书,让我拿回去照着重抄一遍。那是我爱人抄的,她还抄了刘老师帮写的家属旁证材料。刘老师教我们怎样控告,怎样准备物证,说了很多。我当时真感激他,那么热心地帮我们。为了准备物证,我妹妹的那些衬衫、乳罩等,都我自己撕烂的!还有那条内裤,是我从妹妹的箱子里强行找出来的,妹妹当时哭着喊着,说那是她的最珍贵的纪念物品!她是用红丝线绣了一只小花袋装了的。刘老师电话里说太好了太好了,他说那内裤最有说服力,是铁的证据,上面一定有罗大鹏的精液,是最最重要的物证!
“二十七日上午,刘老师领了公安局的人再次来我家,说是奉命来取那证据的。我把重抄的《控告书》,旁证材料,和全部‘物证’都交给了他们。临走,刘老师特意悄悄要走了他帮我们写的控告书原件,告诉我千万不能让公安局知道是他帮我们写的,继而又告诉我说,法律无情,开不得玩笑。你们自己说什么,是不能反悔的。反悔要追究‘诬告罪’。这些话,刘福昌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我说我知道。当时我想:反悔什么?我妹妹还不到十八岁,就被人强奸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那强奸犯,才解心头之恨呢!
“二十六日下午,他们在我家吃完中饭,又一再叮咛,不能改口,在得到我的准确答复后才放心回去。我当时想要与刘福昌老师他们一块儿再去一趟县城。可是刘福昌说这不行,他们是不能和我一块儿回的,什么原因他不肯说。我只好自己另外找一辆便车到县城去。
“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刘福昌老师这人奇怪,既然他这么热心帮我妹妹,为什么不让我同他一块儿回城呢?
“你问我接了妹妹回去,为什么要打她?我是听了刘老师和宋老师的话,以为她真被别人强奸了,问她她总是哭,什么也不说,不肯按手印。我只好打了她……她长这么大,我还从没有打她,从没有碰过她一指头的!刘福昌老师告诉我说,丫头怕羞,胆子又小,被人欺侮了也不敢说,什么也不会说的。有时候她还可能讲反话,因为要脸面,他让我如果想得到真实情况,是要严加审问的。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打她,如今想来,我……我真不是人!我怎么能那样下狠心地打我妹妹呢……
“现在,我的心愿同我妹妹一样,只请求政府放了罗老师出来。我叫车来接他。我妈已同意,我们准备接受他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梅老师叫我妹妹带上花来县城接罗老师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妹把花都准备好了。
“我爸爸因公殉职后,县上各级领导对我们家都很关心,我们很感激,我们从不给政府提什么要求。可是这一次,我们全家请政府答应我们的要求,放了罗老师出来。如果实在要判我的什么诬告罪,要坐牢,让我一个人去吧!但请千万不要再伤害我的妹妹,也不要伤害罗老师!他们没有错的!”
磁带放完了,梅兰又向他交上一份内容完全相同的有陈述人自己亲笔签名并按了手印的书面材料。
场面沉默着!符庭长看着梅兰,梅兰看着符庭长。
第二十二章(3)
“怎么样,依法放人吧?”
“取证是公安局和检察院的事。我们……”
“我说依法放人!”
“我们法院只管按《起诉书》开庭审判。证据应该送到……”
“你放人——”梅兰咆哮起来!
“我说过,撤诉不是我们法院的事,你找检察长去!”
“你……哼哼!”
梅兰气极,不那么理智起来,吼起来嗓门更有些控制不住了!环视一周,见桌上有一部电话,他拿起话筒,伸手就拨!
“你要哪里?”
“地区司法局!”
符桂云立即出手按断了电话,勉强陪着笑脸道:
“你不要急,有话好好说嘛!”
梅兰放下话筒道:
“这个案子已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冤案,我不怕你们耍赖皮我告诉你。想踢皮球,没门!”
“你……真拿你没办法。即使你真能肯定罗大鹏没有罪,放人也总得有个程序走吧。一般说来,你做为被告请的辨护人,得在法庭上陈述你的理由,出示你的证据,怎么能这样呢?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磁带留在这儿,我今晚立即就向县政法委如实汇报案情的新情况!如果他们说可以撤诉,我们立即通知看守所放人,这总算可以了吧?”
梅兰想了想,从盒子里取出了那盘带子,丢去在符桂云的桌子上,又笑了笑道:
“我可告诉你,你们别想再耍什么名堂,这只是录音的副本,正本不在这儿。还有,我这儿有一张玉矿卫生所医生的证明:肖伟臣是个百分之百的处女。内裤上所谓犯罪嫌疑人的‘罪证’——罗大鹏的精液,专用名词应该叫‘早泄’。爱情真让人陶醉,罗大鹏是个不折不扣的童男,他们当时都太激动了,什么都不曾做过!其实,老师也应该开一门‘性知识基础课’!”
梅兰说着,将一张盖有医院公章和医生签名的证明拍在了符桂云的桌上。转身扬长而去!
“你……原来……你们竟还私自带着受害者去做妇检,你……你回来!”
任凭符桂云在后面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梅兰只是不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街上的行人已经散尽,街灯昏暗清冷。
积雪一半都还没有融化。
那一个冬天,山里没有太阳。
因为没有太阳;因为酒精、严寒、狂躁、激动、劳累;因为……梅兰病了,病了二十天。
他在医院躺了二十二天。
二十多天中,他除了酣睡,醒来后就是写。以前是写罢教纪事,写罗大鹏一案的教训,写对一位小天使的追忆和思念;后来就写自己的胡思乱想,写自己稀奇古怪的梦。
第二十天一大早,沙岩来了。一见面就兴奋地喊:
“阿兰,我们胜利了!彻底胜利了呀!宋云芳、申一鸣都被调离了二中。马副校长病休了。地区教委派了一名新校长兼书记来,六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很有素质的样子。他一来就走访了全体罢教教师,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我们提的条件如今总算都实现了!
“我告诉你一个特大消息,就是那副校长的名额,开始说是要由本校民主选举产生,大家先是提了刘怀中和屈建明,可他们二人都不愿干,说是年纪大了,只想一辈子教书,不想当领导。最后老师们一致推选了你,县上和局里也都同意由你上,说这更符上边的精神,老中青三结合!当然,刘老师最后还是当了教务处主任,郭欣任了校团委书记。”
“怎么将我往火坑里推呀,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领导,我没那野心。”
“怎么,不干?不干让我来,说不定混他个几年,再弄个掌门人干干。不好吗?”
“你真想干,等我病好回来帮你提。”
“你还当真呀。其实,在县上领导以及老师们的心目中,我的威望哪里能和你比!”
“不是有不有威望的问题。”
“是什么?”
“有一则笑话,说的是那一天调一个人到一个单位去,主管干部问他会什么,他说什么也不会。‘那,你做领导去吧。’主管干部轻松地说。你看,什么都不会的人,才去当领导。”
“***,你竟如此小看当领导的?其实领导中,也不乏有真才实学的呀。不然你还那么削尖脑袋往里钻呀?”
“谁钻了?莫明其妙!”
“嘻嘻,别恼!还记得在你正式宣布罢教的那天吗,你他妈就是鬼心眼,一边宣布参加罢教,一边却向党支部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这次好了,新校长一来,你猜咋的了?”
“咋的了?”
“他一来就一锤定音:绝对通过,他自荐当你的第一介绍人。当场就有十多个党员教师都愿当你的介绍人。乖乖,你写的那份入党申请书,有五十多页呢!你当时是通宵达旦地写啊!新校长将你那份申请书中的一些片段在全校教师会上念了,当时连我这个对任何党派都不那么有兴趣的人,都为你申请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