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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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瘦小但挺直的钻天杨树,在这儿扎根,十四年来他还从没离开过。这十多年中,唯一使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终于坚持到了现在!这已经够了,成绩并不属于某一个人,成绩属于这片大山,属于山区人们对一种信仰的不懈的追求和奋斗。
最早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一批学生,如今分散在全国甚至全世界各个角落,他们在从事着各个不同的职业,他们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生命组歌,他们各人有各人不同的人生礼赞。但是,谁也不可能忘记的是,他们迈入人生坦途的起跑点,正是这所如此普通平凡的校园。这些园丁们,就如同一片片五彩斑斓的起跳石,镶嵌在每一个人心灵的深处。那上面,当然也有他梅兰的一片。一届届的学子们带着各自不同的使命感离开,那是梅兰与他的这些为了这片土地这座丰碑抛洒过汗水热泪甚至是热血的同事们全部的希冀和期待。
这两年,他们这个学校一批批的新教师被分配来,玉华的妹妹玉蕾也来了,她就是从本校毕业考上师大的。当年姐姐为了妹妹,为了梅兰,更为了人们的偏见,为了那样一种所谓维护校规校纪大局的责任,自己早早地离开了学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她把爱藏在了心的深处,一切浸泡着泪水的苦果,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吞了;过去的一切,全腌制在自己那方寸之地的心窝子里,任它发酵、生出白茸茸的长毛,如一缸醇厚绵长的老酒,于是挥发升华,一齐钻进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蠕虫洞里毅然消失。她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妹妹终于没有辜负姐姐的期望,这多少令梅兰稍感安慰。
应该可以告慰你们了,我的挚友,我的同事,我的爱人,我的所有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人们,愿你们一路走好,你们当初所日思夜念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
我梅兰受命于那样一种危难时刻,但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
“梅校长,教育局办公室的张主任刚才来电话,让我们为那几个远道来的赞助客人以及地区来的领导安排以后几天的食宿和旅游行程。”校长办公室秘书小王在校庆宴会散会后对梅兰说。
“不都已经安排在这东江宾馆了吗?再说了,地区领导来县上,县里有专门的接待机构,本不要我们管的。”梅兰不耐烦地应道。
“是这样的,”小王靠近梅兰耳旁道,“局里的意思,是要安排几个小姐陪他们几个男士的,这在县委接待办不好运作,让我们私下处理一下。还有,男士有小姐们陪着,那宋主任一个人不就太寂寞了,因此,局里说,是否也考虑找一个做鸭子的小伙子陪陪她……”
“鸭子?鸭子是什么?”梅兰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一称谓,不记得了!
小王淡然一笑道:“梅校长,你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不懂呀?鸭子在港台不就是指那男妓吗?”
“哦——原来这样……你算了,在我们东江这小地方,哪来的鸭子?你小子如今也越来越邪门了!”
“公开的是没有,但认真找就不难找到,英俊漂亮而又魁梧的巴郎子,随叫随到!”
“行啦行啦!这事你自己去办吧!如没有重要事情,你不要再来打搅我。去吧去吧!”
唉!这社会,如今是怎么啦?难道我梅兰这般地追赶着,竟还落伍于时代了?我还没老,可是与这些年轻人比起来,我竟好比从一具古老的棺材中被拖出来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万花筒般的世界,不懂了!
官场腐败,企业违规,教育、医疗、公安……行业不正之风如狂飙顿起,教育如今被列为十大黑之首了!直接拿学生当人质,动辄敲榨,三天两头收费,家长苦不堪言!而我梅兰自己竟被裹挟其中,不得自拔……年轻人哪,你们这一代怎么啦!难怪当年我们自己刚从学校分配来时,会与他们产生那许多的不和谐……
梅兰没有时间抱怨这群年轻人不能理解他在新时代里的所有晕眩。他在想着另外一位最为揪心的人,他为这所学校多少年来一直在不停地解囊相助——尽管他自己从不署名,但梅兰坚信是他——可他本人一点踪影都没有!那就是同窗学友沙岩。
当年沙岩被稀里糊涂就那样判了五年,成了为人所不耻的劳改犯。他临走,连梅兰等几位大学同学在内的所有教师们,没有一个去送过他,没有人能有机会去送他!沙岩在那种另类的、堪称社会渣滓的人堆里混足了五年。刑满后他当然失去了工作,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这所令他梦魂萦牵的二中校园。几位在劳改农场认识的狱友,约了他一块儿去了一个神奇的三角地带,那是一处俗称三不管地带的国际死角!他们在那里开始学着做生意。据说,他们靠走私香烟起家,发展到后来,他们倒卖毒品、汽车、枪支、甚至飞机……什么都倒,什么都敢倒!弄到什么倒什么,而且,他们的货大都倒给了国内的官商,一些挂着冠冕堂皇吓人头衔的白道人物!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时候非但没有任何人来干预他,反而使他路路畅行无阻,一帆风顺了!沙岩,这样一介书生,老革命的后代,从慷慨激昂的热血青年,从惟命是从的劳改犯,到纵横世界各地的大毒枭,到一个怀揣四五本护照,有着多重国籍的国际浪子,人们不知道这中间是一段什么样的心路里程。只有一点,那就是:沙岩还是沙岩!他一样地高谈阔论,一样地唯我独尊,一样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样地为天下大小事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二中校庆,他不回来,也不能回来。但他托人捎回二十万现款,还附了一迭纸质发黄、字迹斑驳的手稿。那是他当年在狱中写下的一部长达十数万字的纪实手稿!
当初,沙岩出狱后好长一段时间,学校好多老师们仍然惦记着他,久不久的闲谈中又提起他来。他们一个个胡乱猜测,有人说他早已到了国境线那一边去了(当然说对了);有人说他长年活跃在国境线上走私贩毒,倒卖海洛英,如今发大了,成了小亚细亚的首富(走私可能是对的,但倒卖海洛英不敢说,首富更只是人们的猜测);有人说他娶了二十个老婆,在许多国家建有别墅;有人说他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冷血魔头……
梅兰明白,人们的猜测,至少有一部分是有根据的,即如今他有钱。其它,都不过是捕风捉影。因为梅兰知道,沙岩再坏,他绝不会去杀害无辜!冷血魔头自然无从谈起。
是什么炼狱将他锻成了这样!这一切,手稿中都有所说明!
那是一本传奇小说啊!
老师们依然传说着!
可手稿人们谁也没见过,仅仅是传说而已。
(全文完)
后记
离开新疆整整十三年了,十数年来,天天都在想着要写点什么,以纪念和缅怀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一个偶然的机会,促成了这项心愿。
那是在一次报社清理垃圾废纸桶时,从一迭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的废纸片中,我发现了这个故事的主线——那一迭书写极是潦草的废纸片上记录着一个凄美的故事,一所中学校园因为调工资全体老师罢教,闹得沸沸扬扬。文稿虽杂乱无章,但那种活生生的人物命运的悲剧,令我震惊,也令我感动。联想到我自己二十多年的教师生涯,一些情节竟是那样地不谋而合。我想起来了,废纸片是十二年前,一位报社同事不知从何处带来的一迭佚名手稿,当时他声言是一个朋友在狱中记下的亲身经历。当时因报社事务繁杂,谁也没功夫细读过,被扔在了废纸桶中。十数年过去了,如今翻出来浏览,竟让我从而有了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冲动。
不过,虽说有了如上想法,却一拖再拖。原因是:其一,工作的性质使我无暇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重新构思;其二,那手稿中那样露骨的对现实的直接抨击,其中的一些说法,是得花费许多的精力好好斟酌斟酌的!其三,便是一直无法找到这位原始素材的提供者。
我之所以无法找到这位真挚的朋友,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还应是:因为接受你手稿的那位我的同事,已于七年前去世。他当时强调说,这稿子是作者托了好几位朋友才辗转交到他手上来的。当我再次拿起这部稿子时,多少年时光已经流逝,这更可以想见我寻找这份匿名原始手稿提供者的难度。今天,在这部小说面世之日,我只能藉此作这样的致意了,我谢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精彩感人的一部小说素材。
毋容置疑,主线虽是来自上述手稿,但文中的大部分情节却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悟,故事中的许多的细节,人物的个性特色,都是经过艺术加工而成的。原稿中的大部分可有可无的繁复琐碎之处,我只能忍痛弃之。根据情节的发展和主题的需要,我塑造的几个正面的主人翁,如雷平,沙岩,梅兰,本是原始素材中所没有的。尤其是雷平这个角色,是有我独特的用意的。我是想要通过雷平的嘴对那种有点近似于无政府主义的所谓罢教作一个正面的评价。一般而言,由一个作品中的角色来说这些话,当然比作者自己说要好得多!另外,雷平作为作品中的主人翁,我用了一种中远景式的处理方式,没有让他挤身于前景行列,是有一种别出心裁的考虑的。这有点像是一副水墨淋漓的墨竹,虽然通篇画的是竹子,但人们或会习惯于透过占满画幅的近景而专注地观看远处的小小人物!
小说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当年那位原始素材记录者本人是否能够认同?从时代背景上看,雷平与沙岩的悲剧,是否有一些典型的社会意义,作为小说的作者,我愿意接受广大读者的评判。我要再一次强调的是,关于作品中的情节、人名和地名,全系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千万不可对号入座。书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因离开新疆已久,对一些人文地理特点的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开始慢慢淡漠了,尽管好多当年的同事和学生多次盛情相邀我故地重游,到底一时难以成行,是为憾事。
最后,我真挚地期望着所有读者和作家前辈们对这部小说的批评指正。更希望那位原始素材的提供者,如看到这部小说时,能够与我取得联系。多少年来,我一直都在盼着与你见面。也许,我们能够有更好的合作。
(九月树2005年11月于北部湾畔潇雨庐再校。此书版权授权联系:QQ:49037585。 Enail: jys72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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