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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一往而深-第18部分

小说: 一往而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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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别摔死在自家门槛边上,惊觉自己就是个操劳命,无语凝噎。
  
  那厢陈扬走了,盘尼西林可没挪窝,俨然把叶祺空荡荡的公寓当成了免费住所,就差拉匹骡子来栓门口,再给个牌匾“悦来客栈”。
  
  叶祺之所以没有赶他,完全是因为他这回垂头丧气的程度不太对劲,整天只知道蜷在卧室里一言不发,给他吃的就吃点,不给就算了。
  
  终于有一天,叶祺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叫了份皮蛋瘦肉粥来往盘尼西林手里一放,尽量平常地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嘉玥说我不成熟,她不要跟小孩子恋爱。”
  
  叶祺忍着充当居委大妈的不适,催他好歹进了几口粥,然后细问他干了些什么,那么死心塌地的姑娘都能气走了。
  
  “我也没干嘛啊,就是玩红了眼,三天没顾得上回电话。嘉玥那几天正好生病了。”
  
  叶祺暗自感叹,我倒是温柔体贴又不黏人,可怎么我看上的就看不上我呢。来得无所谓,走得更无所谓,挥一挥手不带走半分郁结。
  
  跟这种人多说无益,不如直接给条出路:“她就喜欢你这样的,过两天送花送卡片,再追回来就是了。”
  
  “真的?”盘尼西林从粥碗里抬起的眼睛蒙着浅浅一层水光,倒是极真诚。
  
  叶祺叹着气点头:“真的,我看得出来。”
  
  两相沉寂了一会儿,盘尼西林忽而捅捅他:“喂,我觉得陈扬对你也有意思。”
  
  心头禁不住一颤,随后立刻往下沉:“少胡扯。”
  
  “我说真的。你前两天社会实践不是出去了一趟么,他问了我不少中学时候的事,还在你家绕来绕去看你常用的东西,反正我看着是不太正常。”
  
  叶祺不语。
  
  “小同志,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林同学拿出了困难时期中央首长的架势,无奈此话实在过于放荡,被叶祺一巴掌按在脸上,高举着碗躺倒了。
  
  四目相对,气息未定,盘尼西林眨巴了几下浓眉下的大眼:“你对我会不会有感觉?”
  
  叶祺利落地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会,要有早有了。”
  
  “你到底为什么看上陈扬呢,偏偏人家还是直的……”盘尼西林嘟囔着爬起来,躲到一边喝粥去。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怎么知道为什么,无非一朝初雪,从此折戟沉沙,再无退路。天意如此。
  
  小红楼前的院子里,陈扬拿着橡胶水管正给狼狗洗澡。陈扬妈心不甘情不愿地伺候了儿子的爱犬长达几个月,早就火冒三丈,如今指尖都不愿意碰一下,搞得人家狗狗千百种温柔心肠都白费。
  
  人,和狗,触感怎么就差这么多呢。陈扬在阳光中舒展身体,扬起晶亮的水逗着狼狗来回疯跑,心里却止不住回忆着那天夜里……他与叶祺的手臂近在咫尺,不期然牵出无限幻想,却惘然。
  
  院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犬吠,狼狗立马躁动起来,冲到门边急停,只等着陈扬替它开门。除了陈飞狗和陈飞,还能是谁呢。两条狗如久别重逢般缠在了一起,咬得不亦乐乎,滚得天地失色。
  
  陈飞抱着肩站在院子里,沾上些许水渍亦毫不在意,笑道:“它们俩,八成有JQ。”
  
  陈扬粗粗打量了他堂兄几眼,也笑:“天气真好,我和你也好久没打架了哦?”
  
  说罢,手里的水管已经拖着大冬天浑身湿透的威胁往陈飞身上甩过去。
  
  于是,两个人并两只狗,在小小一方院子里闹得尘土飞扬,连陈然都从书房探出头来欣赏,还时不时扯着嗓子支几招。
  
  在这两个河蟹的家庭中,一切都是成对出现的,比如两栋楼、两个女人、四个男人、两头犬。期间,陈嵇提着一小缸女儿红进来了,淡定地穿过混战区域,很快成了窗口里伸出来的第二个头。
  
  可惜好景不长,西太后备好了午饭便粉墨登场了,站在门口一声狮吼:“狗,进来吃饭!”
  
  狼犬和拉布拉多很有默契地停了,摇头摆尾飞奔而去。
  
  没想到陈扬妈过了会儿又折回来,对着两兄弟喊道:“你们俩,没听到啊!进来!”
  
  ……你,你刚才叫得不是狗吗?!
  
  老哥俩在楼上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险些一个接一个栽下来。
  
  陈扬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即将没入室内阴影的那一瞬,接到叶祺的短信:“你干什么呢,家里还好么。”
  
  真话呼之欲出,但绝对不是能说得出口的。他回了句“都好,勿念”便快步进了门。
  
  这个时候的陈扬,怎么会知道不过数月之后,他就能脸皮厚如城墙地回人家“当然是在想你”。人生峰回路转,很可能转着转着它就穿越了。
   


27、2  
 
 
  过个年能有多久呢,叶祺觉得一转眼就回到寝室里一个人待着了。年前三天加年后三天都是在林家混的,帮着买菜烧饭倒也偷得些许别人家的温馨,可他们开始走亲访友的时候叶祺就没法再跟着了,只好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把各路亲戚扫荡了一遍,然后在寝室开门的第一天就搬了回去。
  
  其实这是没有必要的,只是寝室里来来往往总有些外地的同学会提前赶来,听着人声会觉得自己不是孤绝的。仅此而已。
  
  开着电脑放在桌上,他晃晃悠悠出去洗了一回衣服,回来就听见这么一首老掉牙的歌:
  
  “……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晾衣服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放下盆回到桌边把歌词调出来一句一句仔细看,叶祺暗想:我已经捉住了你的眼光,可能也许大概你都快有跟我一样的贼心了,可我能给你什么呢。至佳情形不过是“长夜日凄凉”。
  
  去它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上完了怎么办,相视成怨怼?那还不如早早放手。不,根本不要执手。
  
  可这样竟还是不够,什么都不做守候在他身边也还是不够,必须要远远退开。
  
  叶祺默默把爪子搭上触控屏,一不留神把所有开着的网页全关了,心中兀自循环播放着自己的嗥叫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何谓业障,就是指这个时候恰好曲起手指叩门的陈扬,带点兴冲冲的意思拎来了他里三层外三层抱着陈年旧报纸带来的永乐甜白壶。
  
  叶祺刚接到手里来就喊着“我什么都不懂啊”,但真正看清楚了却不说话了,疑惑着问:“你有几成把握这是真品?”
  
  陈扬想了想,老实作答:“八成。”
  
  叶祺仰头向日光灯行了长达十秒的注目礼,视线转回来却更犹豫:“我觉得我家用来装醋的容器跟这个质地差不多啊,十几年前我爸从徽州老宅分来的纪念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书香门第么,陈扬心犹不死,决定找个时间跟叶祺再回去一次,鉴定他家的醋罐子。
  
  叶祺素来看人极准,果然开学不到一周何嘉玥已经被盘尼西林追回来了,又浓情蜜意地依偎在一起。小林同学面对失而复得的美女,大喜,特意征召了适龄男女二十余名,挑了个周日晚上开了间豪华派对包间,只为博嘉玥一笑。
  
  夜里两点左右,嘉玥靠在盘尼西林怀里已经有点倦意,于是重磅炸弹被甩手扔出来,国王游戏。一群人里只有他们这对是学语言的,纯粹的文科,文人要狠毒起来绝不是常人能及,竟然直接用抽签的。国王可以指定任意两名玩家在包厢范围内做出任何动作,自有人会拍照留念。
  
  在这么彪悍的游戏规则下,战果还是相当丰厚的:盘尼西林和嘉玥当众双唇贴合了十秒,另一对情侣在舞池中央热舞了一曲,还有人嘴叼玫瑰绕场地蛙跳一周……
  
  疯得渐渐脱了正形,陈扬紧皱着眉把旁边一睡得昏昏沉沉的姑娘从自己肩头扶开,用手背拍了拍叶祺的胳膊:“能先溜走么,吵得人头疼了。”
  
  叶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离得极近才明晰起来,他开口说了些什么,却实在太喧嚣,陈扬根本听不明白。
  
  上面吧台上的盘尼西林抢过不知谁拿着的花筒,欣欣然叫道:“诶诶,陈扬,叶祺,我是你们的国王!”
  
  正要解释的叶祺闭嘴了,无奈地耸耸肩,站起身冲着已经兴奋过度的盘尼西林喊:“放马过来!”
  
  陈扬莫名其妙被人推了几把,刚站稳正好看到林同学眼珠一转,兴高采烈地公布了他的国王命令:“我要你们……借位吻一次,不用吻上去啊,让我们留下JQ照就可以了。”
  
  全场只有他们最熟悉的四个人是听明白内情的,其余只是看个热闹,却哄然疯狂鼓掌,屋顶几乎都要落下陈年积灰来。
  
  好几台照相机外加无数手机都已就绪,叶祺倒是很大方地侧过身,一手轻轻搭上陈扬的后颈,忽然往前一带——
  
  真的只是三五秒的功夫,陈扬看着他靠过来,慢慢偏过了头,精准地顿在接吻前的最后一个相对位置。
  
  陈扬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仿佛被绑架上了云霄飞车,无限制的失重冲击,连惊讶都忘得一干二净。叶祺的呼吸因为酒精的缘故微微发烫,眼睛低垂,好像只是在偷看他,却不知哪里来一种酸楚深情的错觉。
  
  大约是感受到了陈扬胶着的目光,叶祺在咫尺之距干脆地合上了眼。竟然是很漂亮的长睫毛,浓密的,黑亮的,还带着点潮湿的感觉。
  
  陈扬彻彻底底愣住,恰似很多年前玩CS的时候网吧忽然停电,什么都静下来了,脑子一片空白,恍惚记得另一个世界还在运行,却无能为力。
  
  果然有些东西,是真的不一样了。否认和回避是多么荒唐而渺小的尝试,陈扬的大脑和手在绝地厮杀,一个想抚上叶祺的侧腰,一个死也不敢。叶祺手心的热度已经严重烫伤了他,究竟怎样无所期待,才能这样安然如常。
  
  然而叶祺却轻描淡写地松了手,退开一点后对着众人笑:“拍完了?拍完了蓝牙传我一张,这人的豆腐不容易吃到的。”
  
  盘尼西林高高悬在天边的忧心终于落下地面,还好他小子留住了最后一点分寸,万一真的吻个不可开交,就连他都跟着下不来台。
  
  这一夜如此深沉,沉得像浓墨一样,叶祺满脑子都残留着KV里的人声,洗完澡后在没开灯的寝室里坐了很久都睡不着,索性抬脚踹开不怎么灵活的门,站到了半开放的阳台上。一架夜航的飞机在天际缓缓划过,导航灯有规律地闪烁着,有条不紊的样子。他仰头望着它划出一条与阳台檐顶约成三十度角的直线,远去了。
  
  楼下那条街道只剩下路灯亮着,一盏一盏连成整条街的昏黄光晕,那种廉价的暖意对叶祺来说,几乎是锐利而凉薄的。温暖于常人而言是多么易得的东西,与亲人拥抱、与恋人缠绵、与友人相伴,但叶祺却什么都没有。父母反目,心仪之人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而他的朋友们都各自幸福安康,让他不忍心去打扰。
  
  一串路灯中忽然有一盏灭了,十几秒后又亮起来,一会儿再暗下去,像是接触不良。叶祺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由衷地认为那盏坏掉的灯才会跟他有共同语言:他和它都是有序世界中不该有的失序。
  
  叶祺甩了甩自然风干到一半的头发,把那些过于美好的回忆甩到一边去,垂眸打量起自己置身的方寸之地。还是那几根看着就不牢靠的横栏,与隔壁的阳台离得极近,当初陈扬就是那么轻易地一伸手拉住了他,然后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帅,利落地撑了下窗台跳进房间。也许,只是也许,那一瞬间就种下了因果的种子,日后才会这样盘根错节、爱欲纠结。
  
  说真的,他自认还没有准备好将自己与过去彻底割裂。谁没有白衬衫与篮球的年少时光,谁没有傻乎乎笑得没心没肺的日子,谁不是暗地里对过去情根深种。他叶祺天天糊着一张自欺欺人的淡定面孔,说白了还不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然而眼下的这段感情来得太激烈,汹涌澎湃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挣扎,残忍而骄傲地展示了“爱”这个东西不可抗拒的力量。陈扬,陈扬,陈扬。念三遍这个平实的名字,一颗心便被滚着蜂蜜的刀刃一切到底,鲜血淋漓,却甘之如饴。
  
  与韩奕的那段情缘不可谓不静好,怎奈情深缘浅,最终败给时间和距离,还有旁人的目光。叶祺从不觉得自己虽败犹荣,败了就是败了,无论多狼狈他都认了。可是他至少可以坦然地对自己说,我愿赌服输。这就是最好的终局,一点一点释怀,一点一点放弃,总有一天会相忘于江湖。谁也不能断言那就不算圆满。
  
  怕就怕此刻他飞蛾扑火,到头来输了还不服输。万一他毁了陈扬……不,他舍不得。
  
  陈扬,陈扬是不一样的。他是那么绝对的存在,他太明白叶祺,他包容他、指引他、陪伴他。叶祺怀揣着陈扬无声的纵容,如同抱着天下至宝,却不得不犹豫着是据为己有还是奋力丢开。陈扬是天之骄子,有着最好的家世和最光明的未来,因此他值得一个温软的女人来爱他,应该拥有一个安稳的家。没有谁天生活该一辈子躲在暗处,眼巴巴地希冀阳光下的爱情,叶祺颇有些心酸地想着:既然我已经活在暗处,我宁可你永远离我远远的。
  
  彼时曾有过那么恣意放纵的青春岁月,爱了就爱了,管你是谁都要一起燃为灰烬。叶祺喜欢韩奕那会儿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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