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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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事你我都无能为力,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一连几个晨昏过去,叶祺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二十个字。他是那种语言功能非常发达的人,可以一语中的,也可以口若悬河,但他从来不会如此沉默。陈扬看着他按既定的生活轨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钢琴打过蜡隐隐发亮,羊毛地毯用吸尘器一寸一寸吸过,然后他光着脚走到沙发边坐下了。
既然他这么泰然自若,陈扬也就不好意思回避那个承载过激情的可怜沙发了。叶祺在保持沉默的同时也变得很听话,轻轻一带就如陈扬所愿倚在了他身上。这简直是要人命啊,这位小祖宗上蹿下跳的时候他陈扬恨不能手起刀落灭了他,但现在这个样子……陈扬宁可把自己送上前去让他灭了,也不愿抱着这么个连体温都低下去的家伙。
您太能折腾了,折腾自己还不算,连我你也绝不手软。念头这么一动,陈扬的眼神就显而易见地无奈起来,所以叶祺转了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嗯?你要说什么?”
这就很给面子了,真的,足足六个字呢。
“以前你家出过多少大事,为什么这次就不一样呢。”对待一眼能把人看出个窟窿的叶祺,一定要坦诚,要有话直说。
“最后一根稻草。”
哦,这样……你md肯定是处心积虑要用最少的字达到最显著的效果,我心疼啊我心疼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陈扬慢慢摩挲着叶祺的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离得太近了,再压抑也都听见了。
“我不喜欢立式钢琴。”叶祺忽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陈扬的手爬上他的侧脸,口中只简短地应着:“嗯。”
“我想要一架纯白色的三角架,最好还是德国手工制造的,再有个足够大的客厅放着它……”说着自己先苦笑了一下,随意挥挥手:“不要理我,我脑子坏了。”
“我小的时候并不想学琴,总觉得那是小姑娘才喜欢摆弄的玩意。后来买琴的那天我爸妈说他们最期待细水长流的生活,期待家里有琴声,还说就算是委屈我了。诶,对了,我的名字也跟他们那个细水长流有关,淇水浟浟……”
叶祺下意识要在半空中比划给他看,人被陈扬锁死在手臂里:“你接着说,诗经的淇水浟浟,我知道的。”
于是他更放松了一些,尽可能让最大面积的皮肤相贴,温热的依赖感:“三点水的淇太轻飘飘,他们就换成了那个福泽绵延的祺。想不到吧,这么一对夫妻也期待过长相厮守。”
陈扬抬起他的下巴,吻下去之前轻声劝慰道:“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你没有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伤感,所以温柔;因为占有欲,所以激烈。陈扬这个吻一时狂风骤雨,接着又用舌尖去抚慰刚才咬合过的地方,两个人嘴里同一管牙膏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倒更安心了。叶祺被他搞得有点迷惑,挣开来半张开眼睛:“你怎么……”
陈扬喘息着舔过他的下唇,柔润的质感咬上去也很'炫'舒'书'服'网'。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倒是叶祺先撬开了他的牙关。
寻常生活中的一刻,陈扬和叶祺在悄无声息地缠绵悱恻;
陈飞脸上涂着迷彩,坐在一辆步兵装甲战车里红着眼睛写加密通讯码,外头烽火连天,他一个二十六岁资历尚浅的少校只是演习中期重新争夺制电磁权的一颗小小螺丝钉;
阮元和在市立图书馆一人多高的书架间穿行,脸上俨然是最闲适的那种表情,那就是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第二故乡;
盘尼西林在宾馆房间里醒来,转头看看身边睡得有些委屈的嘉玥,实在分不清自己是无措还是满足;
韩奕在寝室的书桌边准备临床学生一望无际的小测验,手边放着一杯提神解乏的冰水,偶尔会拿起来喝一口:家里不断写信向他这个独子抱怨家运多艰,他已经烦不胜烦;
阮沁和在宽大的工作室里偏安一隅,眼里只有那叠大多没画完的草图,那就是她之前一个月跋山涉水测绘老式徽派建筑的成果之一;
陈嵇和陈然像过去几十年一样,并肩坐在会议室里观看演习实况,陈嵇知道无数绿色光点里有一个是他的儿子,而陈然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永远不会出现在其中这一事实;
欢宜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来,高一的周末作业总让人绝望,就连下午补数学的美貌男老师也无法让她产生起床的兴趣;
袁素言匆匆转进微电子系专用的阅览室,昨天列好的参考书目详单飘飘忽忽从书里滑出来;
王援还在会周公,他梦见袁素言忧郁兮兮地一直盯着他,一边睡一边皱着眉头;
邱砾留在学校没有回去,校友会的秘书处如今是真的离不了他了;
顾世琮倚在大衣柜边上,听着他半年间白了头的娘一件一件数着存下来的首饰都值多少钱,不知不觉已经走了神……
而他们的命运之书凌空一掷,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是谁说,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43、2
每年都有天寒地冻的一阵子,今年来得特别早。没有人愿意早起,因此清晨顶着呼啸的寒风往教学楼上狂奔成了必不可少的课前运动,那是真冷啊,冷得人死死掐着领子恨不能用针线给它彻底封死。
为了解决这个寒风钻领口的严肃问题,叶祺淘宝了一批围巾,给寝室里一人发了一条之后神秘兮兮地溜进陈扬寝室:“只有我们这两条是羊绒的,赶紧把成分牌剪了,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有JQ。”
陈扬一边去找剪刀,一边板起面孔来:“你敢说没有?”
“我不敢说没有,但你敢说有吗?”
鸡飞狗跳,二人开打。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快要被你掐死了……咳咳咳,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的……”
“知道错了就好,那周五你在下面?”
“……嗯。”
于是这天陈扬一直保持着一个弧度诡异的笑容,走进辅办硬是把学生工作的总负责老师也搞疑惑了,但一屋子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没有人出声。
老师一:“我们需要一个英语好法语也好的人做一点笔译。”
老师二:“你可以么。”
陈扬立马摇头不止,全场人都没有过于意外的表情。两位老师冲王援点了点头,王援咽了下口水缓解紧张,然后奉命开口:“那就叶祺,你来联系他。”
陈扬郁卒:“你和他一个寝室的,你怎么不去联系他?”
老师干巴巴曰:“王援说他一直跟你共事,别人都叫不动他。”
不是叫不动,是这结果太好预知。叶祺跟整个学生会都有过节,当年他升大二的时候表明态度要么让他做部长要么他就走人,结果本着能力不如马屁的精神,部长不是他。学院里摆着这么一尊金灿灿的小佛爷,却碍于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只能看着他跟别的学院混得愈发如胶似漆,哪边叫他他都愿意去帮个忙,好处占尽名头不要。要不是这回接待外方学校翻译要求太高,本学院又碰巧最近跟外语学院闹得太僵,估计剁了房间里这群人他们也不会去找叶祺。人要脸,树要皮,怪不得刚才摆出那种气氛。
陈扬沉默了一下,表示需要出去打个电话问问看。装模作样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拿出手机先发了条短信给屋里的王援,三个字,你混蛋。然后还是短信,简略向叶祺说了一下情况,不等他答复就回到了那群人中间。
“老师啊,叶祺说他大二前就退出了学生会,希望您亲自打电话给句准话他才敢答应。”
老师的脸色黑了又黑,终究认了命:“我一会儿就打,你们先接着开会。”
陈扬入座,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才震了一下,放到桌子下面一看:“你跟那个老妖婆说,老子得不到好处坚决不干,就盼着她丢人现眼。”
“嗯,我已经转达过了。”陈扬太了解他,回复了这一毫无悬念的答复。
可叹后面的议程全都围绕着翻译这个问题,没有精准的笔译,来访学校拿不到详尽资料,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用谈了。万般无奈,该老师按下了通话键:“喂,叶祺啊……”
不知那边的活祖宗说了什么,老师的脸更黑了。“大师杯赛的志愿者名额院里还能多一个。”
哦,这是谈起条件来了。想必叶祺的话说得很圆熟,这边只能憋着气直接利诱。
过了几秒,条件升级了:“校级优秀学生的申请你怎么还没给我啊?”
陈扬暗自微微一笑,这就差不多了,再逼就是险招了。可他算错了一点,叶祺没有任何讨好老师的必要,他只管利益最大化。
最后,“那你今晚填一下校级优秀学生干部的申请表吧。”
举座哗然。叶祺是哪门子的学生干部啊,飘飘然几句话就给了个优秀学生干部?!为了钓一条大鱼,甩手扔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作饵?!
挂了电话,众人皆默了。半晌,割去了心头肉的老师终于找回了神志,恨恨吩咐:“陈扬,他说他不用找帮手,英法两个版本他都包了。你下午去盯着他,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午饭后,陈扬和叶祺在Snow lakes见面。嘉玥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喝什么,一通压都压不住的相对狂笑就震撼了她,只见陈扬捶着桌子赞叹:“你狠,你真够狠的,平白无故就成了优秀学生干部,你就是做了部长留到今天也不一定拿得到这个名额……”
叶祺撑着额头抽风,一边抽一边答:“真得谢谢你啊,你真会给我铺台阶。”
“你没看到老妖婆那张脸,都变成什么颜色了……”
盘尼西林风风火火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欢乐的图景。叶祺笑得喘不过气来,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先坐下:“我……我请你喝咖啡,你帮我翻译点东西……”
嘉玥笑着摇摇头,做咖啡去了。
院里给的资料字数不多,但大多是溢美之词,越华丽就越难笔译,除非你打算厚着脸皮一个excellen用到底。三个人围桌而坐,陈扬只能帮着他们两个列一些备选词汇,句型之类的大主意平心而论是真的不敢拿。光有目标语的语言水平远远不是个合格的翻译人员,源语言的语感也非常重要,与其在叶祺风生水起的领域逞强,陈扬觉得不如示示弱算了。
第一段翻完,叶祺把中英两个版本一起交到盘尼西林手里,结果他一看就叫起来:“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变态,这种东西让你翻?成篇成篇都是废话,标榜得过了也不怕人家合作方看了晕倒……”
叶祺两眼平视前方,几个备选词在脑海中一个个转过来,口中极其平淡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陈扬背后窜起一股凉气,不由定睛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耳鬓厮磨,然后一次次【炫】恍【书】然【网】大悟:他只因为面前的人是你才笑意温和,而处世,完全又是另一幅面貌。
虽说多年同学,盘尼西林跟叶祺在一起做事的次数却远远不如陈扬,这厢翻完了就长舒了一口气。陈扬不由笑他:“这还早着呢。”
——你哪里知道,叶祺一做起这些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上次为了一个长句断句不好处理,硬拉着我在学校湖边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陈扬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怎么兢兢业业都觉得赏心悦目,可盘尼西林就不同了。他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忍不住长叹一声:“叶祺,法领馆招发资料的小工还给两百块一天呢,我大半天都耗在这儿了,你就请我喝一杯咖啡?”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那部分没敲定么。”叶祺头也不抬。
嘉玥路经他们这一桌,听到这番对话倒替自家男朋友歉然了,柔声细气问他们要吃什么,她去叫外卖。
三个男人坐在这儿,怎能让女人去付钱。陈扬本想自己打外卖电话,但只来得及拿出钱包来,盘尼西林又一句话要把他叫回去,索性就一张红艳艳的毛老头塞进嘉玥手心里:“叶祺那份尽量清淡,我和你家林逸清无所谓吃什么。谢谢啊。”
两三年以后,叶祺做起这种程度的翻译基本辞典是不用翻的,脑子也是不用转的。一篇交出译稿,天色也就从正午转成了午夜,他闲下来了依然会恍惚地想起:当年刚试着动手翻点东西的时候,除了这些稿子,他身边还有陈扬。
也就在这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地铁十几站之隔的医学院附近,两列高大的梧桐簇拥着一条极富情调的林荫道,可惜深冬将至,一片叶子也不剩了。琰琰看着眼前这个人,自己从十几岁就开始迷恋的人,慢慢地收回了眼底的泪光,一字一顿:“韩奕,你真的不能好好跟我在一起?”
韩奕低头凝视她,毫不吝啬他的歉意:“我不想总是欠着你的情。”
——无限制被爱也是会愧疚的。
琰琰苦涩地牵起一丝笑意,低下了头:“既然这样,当初你何必答应你爸妈要跟我在一起,你明明只爱叶祺。”
韩奕沉默了一会儿,不料这个自幼柔婉的玩伴却强调她要听实话。
“……琰琰,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知道我懦弱,我本来就受不了异类这个标签,与其拖着他,不如早早放手。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但我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
如果这个时候琰琰恰好仰起头,应该还能看到韩奕眼中难以言表的深意,还有沧海般的无奈。并非不爱你,只是无法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