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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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认真地望着他,沉默也不过短短一瞬:“你过得很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祺尽力按下荒谬的感觉,继续循循善诱:“算了吧,何必呢。”
谁知陈扬却冷笑:“我不管你现在跟谁在一起,早晚你会是我的。”顿了一顿,竟然还有后话:“你只能是我的。”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叶祺静静地看向他,眼底缓慢地涌动着尚在可控范围内的怒气。
离真相只有半步之遥,陈扬当然不会放弃:“我们可以试试看,你到底过得有多好,这一次又能怎么情比金坚。”
叶祺直接开车门想走,陈扬抢在他前面落了锁。
“陈扬!你有完没完!”
陈扬侧过去用力按住他的身体,声音放得又低又磁:“我不信你能当我不存在。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过得很好……”
叶祺一点没留力,一拳上去逼得陈扬不得不退开。光听那声闷响就知道打得太重了,但叶祺气得彻底红了眼,按了按钮迅速摔门而去,好像还往车门上狠狠踢了一脚。
陈扬趴在方向盘上很久才直起身,眼神慢慢变得铁一般冷硬。他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何况那是叶祺,他一点也不介意夺人之美。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失态了:一个多年没发过火,另一个早已把霸道挖了坑埋掉,今晚却统统打回原形。
但那又怎么样呢,人总需要一些反常的时刻来证明自己依旧活着。比如,刚才。
沈钧彦坐在沙发上看了大半个晚上的书,后来连拿本书坐下来的初衷都模糊了。等人还是纯粹为了完成审稿的任务,他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渐渐放弃了追究的念头,反正他也不怎么在意。
钥匙送进锁孔的声响有刻意放轻的痕迹,钧彦回过头去正对上叶祺的眼睛。难得的,那里面有称得上沉黯的情绪。
本想问他同事聚餐怎么能弄得这么不开心,但话到了嘴边却让刚进门的人抢了先:“这么晚了,在看什么?”
“市教委引进的一套德国教材,刚改编好准备挑几所高中试点,系里接了任务要先替他们审稿。”他索性连视线都收回去,还剩最后十几页没翻完。
两人都是成天泡在学校里的人,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在他们身上并不明晰,平日里也经常与对方谈起教学或研究上的新进展。叶祺习以为常地坐下来,依旧问下去:“引进的东西有什么新意么。”
钧彦慢慢笑起来:“就是从物理量的角度解读中学物理,上来先分了广延量和强度量……具体怎么样要等试点学校用过几年才知道,我现在也说不准。”
叶祺仰着头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默然无声。也许是光和影共同的作用让气氛分外适合怀旧,他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果然是路遇旧情人了,怪不得这么晚回来。”
叶祺甚至懒得去瞪他一眼,没过几秒钟就等来意料之中的一句“你说吧,我听着呢”。
故事当然是复杂的,但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的人会对描述性的叙述产生厌倦心理,经过当事人的高度浓缩概括后,三年的种种纠葛也就是十几句话。
钧彦在倾听的那段时间里,不知不觉把手里的书卷了起来,然后又松开来稳稳地放在茶几上:“我倒真没看出来你也纠结过。”
“难道我天生就是现在这样?”这话题远远超出了惯常的安全范畴,谁都觉得有点不习惯。
沈钧彦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认为你的精力不应该放在演家庭伦理剧上面,你有你的事情要做,被谁困住都是浪费时间。”
性向只是私生活的一部分,完全没有理由让它影响生活本身的航向。而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的确有理由被判定为荒谬。
叶祺认真想了一下,答:“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分手的决定导致我浪费了更多的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我感觉还是活在那一天。”
钧彦挑眉扫视了他一遍,语调倒愈发淡了:“你们学文的人……确实是矫情,绝症。随你怎么想吧,现在你后悔跟他分手了?”
“没有。”
沈钧彦坚持对这种乱七八糟还美其名曰感情的东西表示不理解,很快收拾了随身物品回自己房间去。叶祺知道他性子漠然却随和,因此并不去拦他或者多解释什么,只是自己坐在原地有些发愣。
是啊,奔波多年却只活在某一天,是够矫情的。
但这不是电视剧,这就是他的生活。他也想不矫情,但人生展现给他的无限可能中,唯独没有退路。
61、第二章 人不如旧
人总得活在某个圈子里,有时候几家人关系好起来可以很多年如胶似漆,其间来往不断,于是再小的事都能弄得家宅不宁。这天盘尼西林皱着眉风风火火而来,阮元和站在窗口看着他在楼下就一路面色凝重,打开门的时候不觉带了些安慰的口吻:“先进来坐,别着急。”
盘尼西林在法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得意归得意,家里的事却始终不顺心。例如现在,五个工作日连续加班之后,周末还要跑到好朋友家里研究自家林夫人为什么一怒回了娘家。
嘉玥几天前受了闺蜜沁和的邀请,高高兴兴到阮家作客,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家,盘尼西林加班加得直接在办公室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才接丈母娘电话,说嘉玥不知为何跑回娘家去生闷气了,据说还“茶不思饭不想”。
话说了没几句,沁和从里面的房间转出来,一见来客就开始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嘉玥来了我应该注意一点,不该让她乱说话的。”
“谁……谁乱说话了?”盘尼西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原本属于沁和的闺房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大而明亮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的三个大人,忽而粲然一笑:“叔叔好!”
盘尼西林的心立马就软了,不等丫头走到跟前就自己起身把她抱了过来,纵容她坐在膝头玩自己的领带。
沁和与元和对视了一眼,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盘尼西林听完只是苦笑。
林家的事大家都很清楚,大致就是当初两个人贪玩又不注意防范,婚前连怀了两次都忙不迭流掉,谁知伤到了嘉玥的身体,后来再也没有过好消息。逼婚订婚之类的过节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个,林家夫妇感情固然好,但始终隔着这么一层心病,这些年硬是拖得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其实最介怀这事的还是何嘉玥自己,渐渐地她看到陈家小丫头时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忍不住抱在怀里又按捺不住愁绪。数日之前就是因为丫头奶声奶气的一句“何阿姨为什么不生小朋友”,居然直接惹得嘉玥躲起来伤心去了。
“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嘉玥,再劝一劝?”
沁和是好心,但盘尼西林分析了一下认为纯属无用功:“劝了有什么用。我天天在跟她说不要急不要慌,慢慢调养总会有的,她就是听不进去。”
元和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对,闲谈一阵后遣沁和去哄丫头午睡,自己把盘尼西林引到了书房里。在众人成家立业的几年里,阮元和的生活保持着奇迹般的一成不变,依然琴棋书画诗酒茶。林同学拿起桌上反扣的《白雨斋词话》,只扫了一眼便又放回去。繁琐的工作、忧虑的妻子和焦躁的双方父母才是他生活的重心,这些飘渺的精神食粮已经离他十万八千里,因而不看也罢。
“最近没别的事吧,你看着有点不太对劲。”
盘尼西林继续环顾四周,并没有迎上元和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我爸妈那边老是旁敲侧击地问这事,可我昨天打电话给嘉玥她还没心没肺的,说什么庆祝四年丝婚……我真的是,不知道她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她那不是没心没肺,是不想你们两个之间只剩讨论这件事。”
当事人沉吟了一下,顿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又无力地松开:“在一起过久了,你不能指望我还像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感情总会淡的。”
话音落下,书房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就在元和开口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之前,盘尼西林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只见过一对始终如一的,偏偏……”
元和知道他想起了谁和谁,不知不觉语调都柔和几分:“叶祺已经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我跟他一直有联系。他当年……你也在场的,那样的事情都出过了你觉得他们还能吃回头草么。”
元和愣了一下,缓缓问:“你说的是,叶祺在医院里那次?”
“对,他那遗言我现在想想都害怕,说得像不是他自己的命一样,简直是……”
元和抬手让他不用再说了。两人都心有余悸,这个话题刚开头就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盘尼西林回顾未遂的事情以黑白晦涩的基调和恐怖电影的手法彻底搅乱了他的梦。老婆不在身边,宽大的双人床让他在惊醒后格外惆怅,索性坐起来好好回忆那件事——
六年前的那一晚,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一点多。叶祺的手机号,那端的女声却自称是医院急诊室的护士长。急诊室找不到任何紧急联系人的记录,在叶祺本人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只能打他手机通讯记录里的前两个号码,希望能找到他的亲属或朋友。
长廊里正巧有人在嚎哭亲人的离去,他一边心惊肉跳一边向接待台打听要找的人在哪儿。人家护士小姐还来不及查找,阮元和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沉着脸拍了拍他的肩。
“他人呢?出什么事了?”
元和想好的一番解释猛地顿在喉咙里,先侧身让出身后病房的半扇门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是叶祺惨白的一张脸。不等他跳起来,元和先一把按住了他:“叶祺在里面吐血,他让你不要太担心。”
此人说话一向有横扫千军的效果,盘尼西林哭笑不得:“阮元和你……算了,他到底怎么了?”
“在家喝到胃出血,自己打车到医院来,医生看他这么淡定以为没事,结果刚躺了一会儿就吐血昏迷了。我比你早到五分钟,他现在稍微清醒点了。”
一瞬间可怜的林同学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一个脑筋清楚的成年人怎么会自己在家喝成胃出血?另一个脑筋清楚的成年人又怎么说得出“叶祺在里面吐血,他让你不要太担心”?
可谁能说他们都有病?人家冷静得天下独绝,一个自力更生到了急诊室,另一个还能站在这儿条理清楚地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这都是什么人,什么混账世界啊?!
跟这帮人相比,他林逸清只是被漂亮女朋友追着结婚真的太正常了。何止正常,简直md幸福美满。
“你不就是跟人分手了么,你至于么,啊?你看看你……”
话没说完,叶祺在床边弯下腰继续吐血大业去也。
元和在一边自然而然地接口,就像谈论明天天气如何:“至于的,他已经喝成这样了。”
盘尼西林悲愤地一寸寸转过头,不想听到了更惊悚的阮氏经典语录:“手术室还有五分钟就能让你进了,你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他想抗议,但叶祺缓过一口气首先就给了他一个“你丫给老子闭嘴”的眼神,然后气若游丝地开口:“不要告诉陈扬。”
盘尼西林大惊,意图伸手握他的肩却不敢下手:“他问你有什么要交待的,你听明白了么,你确定你知道他什么意思?”
叶祺翻了翻白眼,对这两个白痴表示无语,然后顿了好一会儿才凑齐重复的力气:“无论出什么事,不要告诉陈扬。”
这下连阮元和都受到了惊吓,跟盘尼西林面面相觑了半天才敢答应下来。手术室大门洞开,推车把人送进去必然是一阵无声的忙乱,很快主刀医生就趁着插管麻醉的空当走过来了,“病人已经自签了,你们……”。
其实后面应该是“你们尽快帮他联系家属,这次手术的风险还是不小的”,结果盘尼西林得了阮元和真传,只一句话就秒杀了阅人无数的医生。
“我们已经问过遗言了,不劳您费心。”
病人安顿进了手术室,阮元和与盘尼西林身边立刻聚拢了两三个小护士。
“诶那是你们的朋友啊,我们看过他的身份证本来想直接找同姓的亲人打电话,结果他手机里一个姓叶的都没有。”
“我在急诊室做了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自己走进来叙述病史、用药禁忌的胃出血病人。”
“是啊是啊,一个人能喝成胃出血也很难得的……”
听着听着,盘尼西林又想杀人了。
“就让他自己在这儿耗着?我们真帮他瞒着陈扬?”
阮元和有点疑惑地看了盘尼西林几秒钟,然后错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你要是敢去说就尽管去,我不敢。”
小林同学兀自纠结着:“那……那他要是治好了回去再喝怎么办?”
阮元和跟盘尼西林的交集就只有叶祺而已,说实话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这还是元和第一次发觉他如此之唐僧。人还在那扇红灯大亮的门里面生死攸关,这位不给他半点安宁还喋喋不休得十分心安理得,元和终于冒出了几丝恼火来:“别以为谁分了都跟你和何嘉玥一样,隔三差五分了再合。叶祺和陈扬不是那么黏糊的人。”
盘尼西林也发急:“你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的朋友?”
阮元和直视他焦躁的眼睛,半晌,倒是笑了:“你觉得我们在这儿争有什么意义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