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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魅生-第41部分

小说: 魅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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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颜含笑道:“你们不用怕,但说无妨。人生在世,金银珠玉是最可爱之物,我也最爱搜罗。来,你们瞧瞧。”他在屋里随意一指,“那只金王母蟠桃盘,上面共有蟠桃三十五只,是我来京城后所接的生意数目。每多接一趟,它就会多出一只蟠桃来,你们说奇也不奇?”又一指面前的大屏风,“这面珊瑚七宝屏风,镶嵌的珍珠、玛瑙、水晶、琉璃、玳瑁、象牙、犀角不计其数,但是这一分一毫,不是抢来,也不是偷来,是我用手一次次换来的。”

他笑容一敛,肃然对两人道:“你们想要这些东西不难,只看你们用什么换。”

两人一听这主人不但不想报官,还想送财物给他们,对视一眼,皆是迷惑不解。

那女子见紫颜生得妖媚眩目,兀自心神不宁,忙道:“小心,别中了他的计。”那男子低声说道:“看这府里的气派,定不是简单人物,能不动手最好。”那女子不以为然,向紫颜喝道:“看你这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手无缚鸡之力,我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还能阻挡我们不成。”

紫颜听了她的评语,摸了摸床角,失笑道:“是吗?你们若能从这屋里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啪啪”数声,门窗忽地全然关闭,咔哒几声响过,像是阖上了繁复至极的锁扣。两个贼人惊疑地奔到窗前,摇动窗户,才发觉硬木窗棂里竟包有精钢,根本不是人力可拗断。

二贼惊慌地走到紫颜床前,那女子迟疑一下,揪起紫颜厉声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紫颜仰起一张花样的脸,从容说道:“你们飞身进房,没有半点声响,这份轻功已是江湖上可数人物。杀了我未必能出去,何妨与我谈一桩生意,以免鱼死网破,折了两位在武林中的名头。”

这时,传来长生急迫叫门的声音:“少爷,你没事吧?”

紫颜高喝道:“我没事,来了两位客人,你退下吧。”那女子一听,不觉松开了手。

不多时,萤火也赶了过来,长生狐疑地指了门窗,小声把紫颜的话说了。萤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静听。

“萤火,你跟长生钓鱼去,别在门口装神弄鬼。”紫颜又叫了一声。

萤火无奈,赶着长生回到湖边,心里想着先生的话和门窗的机关。

赶走了长生和萤火,紫颜一摊手,道:“我愿出高价请两位办事,你们看可好?”

那两人看看紫颜,再看看门窗,被他淡定的气魄镇住,不得不坐下,点了点头。

“我叫紫颜,两位高姓大名?”

那女子道:“我叫青霭,他叫沙飞。刚才打碎了阁下一只笔洗,都是那家伙不好,连笔洗也偷。”沙飞道:“你懂什么,那是龙泉窑的精品,比寻常金银可值钱得多。”

紫颜微笑道:“原来是冰狐、雪狸两位神偷,久仰久仰。”沙飞悻悻地道:“先是被你手下发现,再被你抓着,也算不得神偷。”紫颜一想,说的定是长生了,笑道:“哦,你以为他是普通人 ?'…87book'被他发现可不丢脸,也算是你的福气。”

他说了两句,似是有点热了,从玉枕下抽出一面掐花银丝团扇,孔雀罗的扇面上织金闪褐,如彩色烟霞于他掌上翻腾。漫不经心摇着扇子,紫颜斜斜靠在锦垫上,散漫的神情像是在听曲子,又像是恍惚出窍的肉身恹恹地看这人世。

青霭盯了紫颜看一阵,便觉眼力不济,对这妖冶艳媚到毫巅的人儿,竟无法久视。她慢慢感到这屋子里有股压抑的气氛,她的精气神渐渐全被眼前这男人吸走。她不晓得先前是怎样抓起紫颜要挟的,连回想那一幕都像是前生。

沙飞也突然懒得说话,就想在地上找个空隙坐了,抬头仰望对面这人的脸。紫颜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咬人心似的令他越看越爱,越看越觉得甘为仆役,哪怕为紫颜驱使,豁出这条命也是痛快的。

紫颜用扇子掩住了唇,目光锁住这两个痴痴的人,轻笑道:“没听过我的名字不打紧,今后你们就知道了,我是这天下最难惹的人。”他温柔地凝视青霭的手,“你此刻走出门去,手就会一寸寸烂掉,我的衣裳有毒,可不是人人能碰的。”说完,又瞥了一眼珊瑚七宝屏风,叹息道,“我的藏品上不是疯药就是傻药,要是你夫君不幸失心疯了,只有好生求我才可得救。”

说完,他坏坏地笑了,比懵懂顽童恶作剧更鬼祟张狂的一张脸,躲在扇子底下笑得肆意狂虐。

青霭整个人完全呆了,木偶似地讷讷说道:“一切全凭少爷做主。”她听了长生的话,也唤紫颜少爷。

紫颜听了,便有几分欢喜,瞧瞧沙飞,道:“你呢,肯不肯应承我,为我办一桩事?”

沙飞点头如捣蒜,恨不能生就飞毛腿,马上出去替他办好,忙不迭道:“能,能。”

人呀,到底易为强势所欺。紫颜心下浮过一丝笑容,一指桌上的凉茶,“去,喝了就没事。”

两人听话地走过去倒茶,咕咚咕咚喝了,并没当解药来尝,只当是少爷的赏赐。二人喝得心眼明亮,一激灵,仿佛什么咒语解了。再看紫颜,没有先前的神秘,也就是净瓶杨柳般清丽的人。

心下的敬畏仍有。两人在下首站好,沙飞恭敬地问:“少爷有什么事想打发我们做?”

那人依旧像调皮的孩子,呵呵笑道:“我叫你们喝茶,你们就敢喝?这水可是会哑人的。”

青霭、沙飞面面相觑,分不清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又觉他说笑的样子真是好看。分明是老练成精的人,却能这般稚气天真,他似于年月中纵横跳跃,一张脸幻过无数表情。

逗弄够了,紫颜回到正题。

“熙王爷府里有块龙嬉朱雀佩,你们想法子替我偷出来。”他晃了扇子沉吟,“我会把沙飞扮作常在熙王爷跟前走动的大红人,至于青霭,要是想做王爷的爱妾或爱婢,也无不可。”

沙飞恍然大悟,想起依稀有紫颜这么号人物,是巧手易容的大师。王爷的名头虽大,他的好奇却盖过畏惧,想见紫颜如何改扮,将自己彻头彻尾变作他人。这一想心思活络,由此衍出了偷天换日的心。

他瞥了青霭一眼,要是换过一张面容,亦可叫她迷醉倾倒,该是多么有趣。

这就是入套的螃蟹、上钩的鱼,不愁他不应。紫颜含笑放过沙飞,抬眼看着青霭,低低地道:“熙王爷的侧妃晴夫人,有间琳琅轩专置各样珍奇珠宝,你可想亲眼去瞧瞧?”

“少爷在和谁说话呢?”长生手持鱼竿,心却仍留在紫颜那处。萤火和他并肩坐了,一旁的鱼篓里满是鲜活乱跳的鱼。

“无非是贼。”

“啊!”

“怕什么,连照浪城主都不放在先生眼里,其他的人……”萤火的鱼竿一顿,凝在空中,“有时,真想见他害怕的样子。”

长生轻笑起来,紫颜受惊的样子确是很难想像,他是那种至柔也至刚之人,绝不会轻易让人看到怯弱的一面。

可是长生和萤火都想保护紫颜,虽然那是紫府中最不需要保护的人。

“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少爷为什么不许我们听?”说到底,他不想被拒绝在外,多少次他不都是在紫颜身边伺候着,与少爷一样俯视来访的客人。

在这里沉闷地钓鱼,他们真是太闲了。

“如果有生意上门,先生就会让你去买一支香,那时,你就会听到这回的故事。何须心急于一时?”

萤火笃定的神情令他讨厌,好在长生见过他惊慌失措。唉,事不关己的时候,萤火这个人还真是冷漠。

他念头一转,想到蘼香铺的老板姽婳。每回只收故事,不要银子,换一支离奇的香。她家的铺子开得极近,像守着紫府的一只石狮。这个神秘的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87book'她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张脸?

“锵——”一声脆响从紫颜的厢房传来。长生拍去衣上的泥尘,笑逐颜开地道:“少爷叫我,我去了。”萤火望一眼鱼篓,提起来手一抖,一股脑倒回湖中。他和长生哀怨地对视,彼此看到了对方的心声。在这吃素的紫府里,几时能美美地吃上一顿鲜鱼啊!

长生到紫颜厢房的时候,紫颜起身换过冰纨雪衣,姗姗走来。他手里托了一只白玉盘,里面盛了绛红的杨梅,艳艳如火。

“喏,这是火骊珠,难得的珍品。”他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曼声吟哦,“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顶殷。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

长生挑出一枚尝了,甜中带酸,这一吃竟舍不得放下。

“那人走了吗?”长生记得屋里有贼,就问。

紫颜垂下眼帘,“家里少个做力气活的人,我差他办事去了。你吃点杨梅,想是不多会儿就该回了。”

长生一惊,岂能随便就差遣陌生人,不由瞪着紫颜道:“为什么不叫我去?”

“哎呀呀,都说了,是力气活。”

长生闷闷地吃梅。齿间摩擦,梅中渗出的酸意越来越浓,刺激得口涎横流。

没过一盏茶工夫,外面喧哗声动,长生赶到客房门口,见一个瘦瘦的男子正指挥仆役们往里搬家什,身旁立了个眉目爽利的女子,两人身形差不多,风姿卓越,相当般配。

紫颜拉了长生一同走进房内,掀开帷幔,看他们把一张描金穿藤雕花凉床放进去。等仆役们退下,那两人立定了向紫颜行礼,长生小声问紫颜:“难道刚才有两个贼不成?”

紫颜却不答,指了华丽的帐幔和雕床,笑眯眯地问长生:“天气热了,我换了新家什,你看可好?”

当了那两人的面,长生摇头,“不好。没过几天就换,老是以为跑错地方,我不习惯。”

紫颜想了想道:“呀,你居然不腻味天天住同一间房子,穿同一件衣裳,这可不好。我们学易容之人,就是要喜新厌旧。再说,真的是天热才换的呀。”他嘴里嘀咕了一下,“我怕来易容的客人太热嘛。”

喜新厌旧。长生恨恨盯了那两个新来的人看,长相虽不够俊美,可是,有少爷在,他们无疑都会出落成美人。喜新厌旧,哼!他撇过头去,道:“又没新客人,你换什么呀?”

“谁说没有?”紫颜招呼那两人,“他们就是。青霭、沙飞,你们来,见过长生。”

长生一听是客人,反欢喜起来,附和道:“好,天是热了,有了凉床,也好干活。少爷,我要去蘼香铺么?”

青霭闻言,拿出一包东西递与紫颜。长生看他一点点打开,轻淡略带苦味的香味弥散开来,正是出自姽婳之手的熏香。连他卖故事的权利也被剥夺了,长生莫名悲愤,恨不能上前咬那女人一口。

“浮生若梦啊——”紫颜悠然地慨叹。他手中的香忽地燃起来,像雾霭缓缓漫溢,飘过那两人的鼻端。

紫色的香孤高寂寞地竖立,像炎夏里一条清凉的影子。

沙飞和青霭立在一面落地铜镜前端详,恍惚中印出的身影,已是隔世模样。

“记住,你叫莫雍容,你是晴夫人。”

那么,真的莫雍容和晴夫人在何处?两人探询地看向紫颜,他高深莫测地微笑,不理会他们眼中的疑问。于是两人便也安然,他们就是莫雍容和晴夫人。

长生郁结的眼始终盯了紫颜的手,易容结束后,他拿起案上的针刀膏粉把玩。心里想的,是早早学会这技艺,不让那些俗人占了少爷的心神。

紫颜摸出两卷画,惟妙惟肖的正是莫雍容和晴夫人,现下,这两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沙飞仔细端详画作笔力,道:“这是傅传红之作罢。”青霭凝神细看,喃喃自语:“听说他一画千金,果然不枉。”说完,两人彼此讶然一望。

长生微觉诧异地抬头,这两人说话的气度不像是贼。

紫颜笑道:“傅先生和紫府略有往来,这两幅画用一支笔相换,真是好人呢。”他并没有说是什么笔,但三人心中俱知它价值连城。

“为什么……我们说话……”沙飞、青霭意识到不对。他们的举手投足有了微妙的变化,身手依旧灵敏,但似乎有个声音在说,慢一点,再慢一点。

“就当是一场梦吧。”紫颜的声音柔柔荡荡,那一截香烧不完似的,袅绕在他手中,“梦里不知身是客,便贪一场欢,做一回别人。等你们返回这里,梦就醒了,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莫雍容,官居五品,翰林学士。此刻他身穿朝服,大红贮丝罗纱麒麟袍,宽袖大襟斜领,气势威严。晴夫人披了大红缠枝芙蓉二色罗窄袖褙子,曳地长裙宛若祥云,整个人就似一束绢丝,亭亭玉立。

青霭向沙飞微笑万福,“原来是莫大人,久未见了。”

沙飞还礼笑道:“夫人一向可好?”

青霭幽怨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莫大人来得少,又怎会见到贱妾的笑颜?”

两人眉目流转间,尽是深深情意。紫颜抚掌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倒解了我心中一个谜。时辰不早,我安排你们去罢。”

长生早放下了那些易容物,呆呆地看着三人,不知发生何事。他感觉不对头,这和以往的客人不同,他们的心意只在紫颜的一念之间。

但是这香,浮生,竟可令人如中邪,如附身,如傀儡,成为另一个魂灵的载体。可是,青霭与沙飞明明有着清醒的心神,未被控制。长生心里有太多疑问,最难开口的一句,便是——少爷,你是人吗?

两人各自坐上一乘藤竹丝卧轿去了。轿夫不知从何处来,要把他们带到何处去。紫颜和长生站在门口,看黄昏的暗色吞没两人的踪影。

“做贼,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紫颜悠悠地叹息,突然欢快地道,“长生,我们该用晚膳了。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美味!”

长生赌气不问紫颜一句,要等紫颜亲口告诉他,为什么派那两人去,不肯派自己。

厅中的桌上摆了几碟素菜,今次,多出一罐粉艳娇嫩的花瓣,犹带晨露与清香。紫颜拾了一瓣放入口中,陶醉地闭了眼,发出满意的品味声。

长生奇怪地道:“少爷几时吃起花来?”

“呀,你不知道么,我只爱吃花,不过是陪你吃菜。”

长生目瞪口呆,“我也要吃?”

“当然,你学易容,自然要吃。最后不服五谷,只喝朝露,吃鲜花。”

“冬天没花之时,难道饿死?”

紫颜想了想道:“那……就吃蜂蜜吧。”

长生痛苦地惨叫。没有肉吃已经很残忍,如今连素菜也要剥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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