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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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公子?好巧,你也来这望月楼吗?”颜生只觉得此刻手中像是差些什么。没错,一柄扇子,用来遮住她那演戏的嘴脸。
“莫非白公子也是?”
“正是。”
“与汀玥一同品茶可好,难得有缘。”万俟汀玥将手中的叠扇轻轻一扬,并不展开,依旧美不胜收。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颜生提唇一笑:“也好。”便执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万俟汀玥也不客气,进入客栈。
那掌柜的自是记得订座之人,能在这佳节之日订到望月楼的雅座,还是第三层的,来头定不简单,慌忙召了个精明点的小厮请他三人上楼。
却说这望月楼,商央之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望月楼虽是客栈,但却没有客房,若是你愿意在雅座上睡上一晚,老板一定是没意见的,只要你交得出钱来。望月楼一共三层,第一层是专门用餐之地,第二三层是专门的雅座。若说在这第一层用餐是奢华,那么在第二层订座便是倾家荡产也不一定上得来,第三层更是天价了。
小厮领着这三人上了三楼,右拐,便是雅间,三楼只十个雅间。并不是这望月楼小,这望月楼的形状也是极新颖的,像是一个大概的三角形,说它新颖,是因为颜生料定这老板肯定没见过金字塔,却还能想出这样一个造型,还真是不错,不禁暗暗感叹这老板的经济头脑。
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雅间,他们站住了脚。
小厮会意,上前掀了水晶帘子,那水晶落下发出叮叮碰撞,跳跃的声响,直听着让人心悸。
颜生跟在万俟汀玥身后进入间内,不禁又是一阵呆滞。
这四周的墙壁上都刻有壁雕,有浮雕,圆雕,窗上是印花透雕,雕工精细,无一例外竟全是兰花!深紫色的兰花雕竟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是真物一般。再往里走,才发现不仅是门窗上,木几上,椅上,室中屏风上,全是那种紫到透着暗红的兰花,紫的茎,紫的叶,紫的花。忍不住细细抚摸,感觉的到,连那丝丝纹茎都经过了细雕细琢,看来雕饰这门雅间是花费了极大地物力财力和人力的,又令人不禁咋舌这鬼斧神工,在这无比细致的雕工活儿中,却又不失意味,精致中透着淡雅,妖娆中透着恬然。
“让你们掌柜的安排上来,他自然是知道,你只通报罢。”万俟汀玥对那小厮淡道。
那小厮呆呆立在那儿,只道掌柜的不曾让他们上来这儿过,说是要留给贵人享用的,虽说在这望月楼也长了见识,见过无数美到贵到让人腿软的精梁雕壁,却不想里竟有如此的奢华精致!着木质虽不曾识得,但依稀记得一年前曾有一位游历四方的富甲将一把类似此木造的破板凳在望月楼卖给一个官人,那银子竟是几箱几箱地抬进来的!万俟汀玥的那一句话惊得他回过神来,忙道:“是。”便丢了魂儿似地离开。
待那小厮离开,万俟汀玥侧身拾起身后那人的衣袖笑道:“玦姬,这是我为你建下的兰座,你可喜 欢'炫。书。网'?”说罢拉他做到窗下的木几边,笑道,“白公子也坐,这望月楼,正是赫连兄所主,不然汀玥怎能在这望月楼中占有一席之地。”
赫连兄?赫连瑜?
看来她都认识了些不得了得人物啊。
颜生坐在靠窗一边,这才看向那人,一身暗蓝色的布衣,双手垂在两侧,除了眼睫长些,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禁好奇万俟汀玥对他的态度,想上这三楼已不容易,竟还专门为他建座。
“这位…… ”颜生歪头朝向那人。
“啊,倒是忘了介绍,这是汀玥的胞弟,名玦姬。”万俟汀玥将手中的折扇放到座旁。
亲的?不像啊,一个娘怎么会生出一个天一个地的俩兄弟,真是上天不公啊,这做哥哥的倒是将好处捞完了。
“原来万俟二公子,在下白遥。”颜生微笑着拱手道。
话音刚落,颜生就看见万俟汀玥有些奇 怪{炫;书;网}的目光,那万俟玦姬也抬起了眼帘:“你不是本地人?”像是受过什么极大的创伤,那嗓音甚是嘶哑。
颜生不禁又侧眼,这一看,便落进了那双眸子。
无法形容那是的感受,即使是在多年以后,她依旧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眼眸如何会生得这般美丽。
如同浸在深黑墨水中似的,就这么静静的,将漫天的灯火与喧嚣倒映其中,又悄无声息地将之消融,通彻到深邃,沉静到寒冷,自然到淡漠。
那样的旁若无人,那样的行随从容,那样的微漠高贵,那样的——对一切不屑一顾,不,应该说,一切都不值得那双眼眸去盼顾半眼。
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双眼啊。
直到那小厮将茶递上,颜生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道:“自然不是。”
说话间几上又放了几叠糕点和一盏烛台,让原本昏暗的室内明亮起来。
颜生低头看清了这木质的色泽和花纹,不禁脱口而出:“沉香木?!”
“正是。”万俟汀玥微微一笑,“此木多朽木细干,用之雕刻正好。”说完,他又看向万俟玦姬,“玦姬,玦姬,你可喜 欢'炫。书。网'?”他固执地寻问,竟像个孩子一般,炭黑的长发在烛光中氤氲出极淡金色,月蓝色的束发丝带也被照耀得接近透明。
“自然。”玦姬淡道,却依旧只是半垂着眼,面无表情。
大哥,你也太……淡定了吧?颜生暗叹,有钱就是好,有人疼有人爱就是好,别人为你要死要活,你可以不屑一顾。
“那就好。”万俟汀玥似是松了一口气,端了茶杯轻抿一口,看似随意,动作却是极其的优美有礼,一看就是从小接受严格教育的贵族子弟,举手投足间,礼节贵气混天然而成。只不同的是,万俟汀玥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亲近感,不似那些贵族般难以靠近。
颜生也觉着口渴,看了一眼杯中淡绿色的茶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她向来不喜 欢'炫。书。网'那股子茶涩味,只觉得比药还要难闻。
万俟汀玥似是看出她的顾虑,招来小厮道:“上些酒来。”
颜生感激地看了一眼他,待小厮奉上酒来,颜生远远地就闻见那香味,双眼一亮:“竹莲。”
“公子您真是识货,本店的竹莲采用的是纯天然的玉竹,用上等白莲和酒精而煮,莲香与竹芳中透着微苦,细细一品却又是淡淡的花甜,此酒难得,今日中秋,老板说是这两日若有点此酒者赠与玉竹以示祝贺。”那小厮一边笑眯眯地介绍一边将那一节竹筒搁在几上。
还用你说么,在山上的时候,我为了偷到这酒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
想到这里,颜生心里暗暗兴奋,瞳孔也变得异常黑亮。
只见那竹筒在烛光下通体碧玉,由于这酒是新鲜煮好的,竹面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就如同那三月的微凉里,一名刚沐浴完披散着长发,着绿纱的妙龄姑娘,嘴角噙笑,绕着令人迷醉的芬芳,款款而来。
“想不到白公子也是好饮酒之人。”万俟汀玥道,有望了望窗外,“还有半个时辰祭月仪式便要开始,到时白公子可去常常那酒心月饼,乃雁北皇后所造,味道甚是甘醇。”
“半个时辰?”颜生一下站起来,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略道歉,“万俟公子,在下忽然想到有要事要办,便不再打扰了,这酒,在下便受了。”说罢也不管那古代为何会有酒心月饼,直接拎了竹筒上绑着的绳带,迅速离去。
相对于颜生的歉意与突然的离去,万俟汀玥只淡淡一笑,而后转向万俟玦姬:“你说这今日月色可好?”
“月盈,且满。”
十二章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玉盘儿似的月亮悬在空中,秋日的空没有什么云,时而略过的,也不过是淡淡浮纱。街上人声鼎沸,大红的灯笼中烛火轻然地跳跃,映着人的眼,映着空的夜,将这如春秋夜渲染得恰似花开。
颜生赶忙从望月楼出来,看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下急得不知该去何处寻水错,焦急地穿梭在人群间,却是怎样也看不见那抹黑色的身影。
罢了,先去了。
轻巧地跃上了屋顶,好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祭月仪式和仪式前的准备活动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颜生站在背着月光的那处屋顶上,轻轻一点脚,便风一样地掠了出去。
一袂雪白的衣角翻转着暗夜的心慌。
城西郊外,寂静无声。
“水错,白婴?”颜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俩人。
“寻不着你人,就直接等在这里了。”水错淡道。
天呐。颜生扶住额头。我白发的样子叫这小鬼看去还得了?
“过了这坟地,便是丁香湖,我便不去了。”白婴突然说。
“那好。”颜生大喜,拖了水错的手,又不忘嘱咐,“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知道吗?”
“自然。”白婴淡淡地看了一眼水错,眼神里似有怜悯。
颜生顿时反应过来,满脸黑线。这小鬼又想到哪里去了?算了,这样也好,免得他悄悄跟进来。
“吃下去。”走过坟冢的时,颜生掏出一颗药丸递到水错手里。
水错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半点迟疑地吞下了药丸。
“你不怕我下毒?”颜生的语气透着微微的笑意。
“我的命都在公子手上了,还有,”水错顿了顿,淡道,“我相信公子。”
颜生蓦地怔住,站了脚。
我相信公子。
我相信你。
这样的话,我也说过啊,对颜徊。但是这些年来,那句话就快要淡忘了,连我自己都相信不了,怀疑自已,怀疑他,甚至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水错,水错。纵使是你,我也不曾相信啊。
随即无奈地笑笑,颜生抚了抚衣袖继续向前走,似是自言自语道:“水错啊,但愿我是一个值得让你相信的人。”
过了坟冢,这里原本就荒凉,现在更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一弯浅浅的湖泊静静地躺在这纷乱中,像是一滴泪珠。
这便是丁香湖了。
“公子,你的头发…… ”水错突然道。
颜生知道,开始了。
拔下发中的玉簪,像以往的习惯那样在湖边找到一块较大的岩石,然后静静地趴在上面,流水一般的长发散落到地上,由乌黑逐渐变得洁白,在月光下散发着迷离的清辉。
“公子…… ”水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恐。
“听着水错。别慌,我这是先天带来的病,我上午让你在这四周洒了花菱粉,是防止有人无意间进入,但那药只对普通人有效,毒性深了怕是伤无辜人性命,若是高手强行冲破还是进得来……待会儿……我内力尽失,你……切要替我,守住……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断断续续,额上也开始冒冷汗。
“是。”水错见颜生这样,也不再迟疑,转身跃上离颜生最近的一棵树上,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
坟地外。
“出来。”白婴淡淡道。
一个黑影迅速闪到他面前跪下,一动不动:“三公子。”
“你跟我几天了。”白婴并不惊讶,只问道。
黑影默不作声。
“罢了,我不为难你,要跟随你,不打扰到我办事就行。”白婴冷冷道。
“多谢二公子。”黑影开口。
“下去吧。”白婴背手转过身。
身后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身体传来一阵阵痛感,携着阵阵寒气,然后猛地一阵剧痛,竟是如此的迅猛!
不过这样的疼痛早已不在话下,颜生已经习惯了十二年。
“小白…… ”颜生吃力地轻唤。
一条细小的银线从颜生袖中滑出,在月光下睁着宝石般的绿眼瞅着她。
“拜托了……明日,给你……竹莲。”颜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竟比哭还叫人觉得难受。
小白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窜到颜生手腕旁,亮出它那比针尖还要细致的银牙。
颜生闭上眼,先是感觉到一丝小的刺痛,紧接着,那刺痛便如同泼到纸上的水,一发不可收拾,瞬间袭满全身。
“啊——”
颜生惨叫一声从岩石上跌倒在地,全身止不住地痉挛,殷红的血从唇瓣上流下,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衬得那苍白的脸显得妖异万分,那撕心的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越来越令人承受不住。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痛是痛入骨髓了,埋于血脉了。
颜生只觉得四肢百骸像被八匹马生生撕扯般,却又是怎样也拉不断。她伸手扯住自己的长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下的石子咯得她皮肤火辣辣的疼,却不及那身体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和去年不一样,好像,更冷了……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习惯了吗?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行了,颜生觉得自己再忍下去会咬舌自尽的。
她无法忍耐了,哀嚎起来,声音由小逐渐变大,愈发凄惨,像是一只失了小猫和母猫在夜风里凄凉的哀叫,一声比一声更叫人听了心酸。
“水错……救我…… ”颜生的语气几乎是带着哭腔的,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才说出来。
树上的身影有片刻的迟疑。
颜生翻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水错……不要管了……救我……救我……我受不了……了…… ”这声音凄惨得真真是让人无法听下去了。
树上的身影一晃,便到了颜生身旁。
颜生在黑暗中抓住了那人的手,只觉得一阵温暖传来,觉得身上似乎寒气也没有那么重了,便逐渐冷静下来,喃喃道:“水错,水错…… ”
那人不答。
颜生疼得将脸埋进发中,却依旧死死地抓着那人的手,抑制着身体的疼痛,声音有些闷闷的却断断续续地说着:“水错,水错……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犯病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在旁边守着我……他不能保护我,但是他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分散我的注意力,呵呵……我们,十年没见了……尽管不想承认,其实,很想他…… ”到最后,似乎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了半晌,她才轻声说道,“颜徊……想你了…… ”
“你是颜徊什么人?”上头那声音淡淡的,带着丝丝清冷,却是说不出的好听。
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