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的翅膀-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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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礼拜后，苒诺将写给小姨的信忐忑不安的交给了表妹，反复的叮嘱：“一定要亲自交到你妈手里。”
　　接下来的日子，于苒诺而言就是焦灼不安的等待。当苒诺终于等到小姨叫她去家里的电话时，苒诺的心里短暂的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吃完晚饭，匆匆向小姨家赶去。
　　“苒诺，坐。信我看了，从看到信的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没睡好，我希望你能慎重的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你就那么爱他吗？他好在哪里？值得你这样为他？”
　　苒诺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苒诺的小姨看着苒诺：“你看，你妈妈现在在住院，我只能从侧面问她，如果，如果你找一个离婚的男人，你妈妈说她是没办法接受的，还有你爸，火爆脾气，他要知道了，那还得了？”
　　苒诺仍然咬着嘴唇，保持沉默。
　　“那好，你跟我说他究竟好在哪里？”小姨看着已经将嘴唇咬出血的苒诺。
　　苒诺试图回答，可这个时候，苒诺的脑子里乱极了，她觉得呼吸都很困难，她组织语言的能力仿佛在瞬间消失了，她将她混乱的思维表达了出来，词不达意，说来说去，无怪乎是她感觉和岳楠在一起很开心，岳楠对她很好……
　　苒诺的小姨吃力的消化着苒诺试图让她明白的讯息，她皱着眉头，无声的看着苒诺，她听着苒诺结结巴巴的叙述，心里火辣辣的疼。
　　末了，苒诺的小姨说：“看样子，你是死了心要和他好了？”
　　“是。”
　　苒诺的小姨叹了口气：“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苒诺两眼空洞的回望着小姨：“我实在没办法跟我爸妈开口说这事，如果可以，你帮我说吧！”
　　从小姨家出来，苒诺给岳楠打电话：“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现在，我小姨知道了，我表妹也已经知道……”
　　“没事吧？”
　　“你觉得呢？”
　　“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苒诺，难为你了。”
　　苒诺抬起头，看着天，灰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云彩，有几只鸟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她突然觉得很放松，和岳楠交往以来，第一次那么的放松，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岳楠说：“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柯琦在得知苒诺跟家里人说了她和岳楠的事后，心揪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把苒诺约到了家里，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家里人知道以后反应大吗？”
　　“你说呢？”
　　“好，你不想说，我不问了。”　柯琦看着苒诺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沙发上，预备禁声，少说话。
　　“没关系，把你想知道的通通问出来。”
　　“真的没关系？”柯琦有一些不相信。
　　“与其让你去瞎猜，不如让我直接封闭你的好奇心。”
　　“这可是你让我问的！那你先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只有我小姨和我表妹知道，我小姨的反应你应该能想象，只是她不是极端的人，所以表达得很含蓄，至于我表妹，她说尊重我的决定，如果我真的认为和岳楠在一起是幸福的，她会祝福我。”
　　“你准备多久告诉你爸妈？”
　　“多久我都不敢跟他们说，我小姨会找机会替我告诉他们，这样，比我亲口说要多一个缓冲的过程。”
　　“你小姨现在是站你这边的吗？”
　　“不是。”
　　“不是？那你还让她去说？”
　　“我只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把我和岳楠的事告诉我爸妈，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剩下的，只能我自己去面对。”
　　“看这架势，你是打算视死如归了！”
　　“差不多吧。”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苒诺没有答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玄关的大鱼缸，看着摇曳身姿正酣畅游玩的热带鱼，突然冒出一句话：“如果能做一条鱼该多好，书上说，鱼的记忆只有30秒，当它从鱼缸的这一头游到另一头，已经忘记了遇到的同伴和游过的路，于是，鱼总是很开心的。”
　　“眼前，你该想想怎么去说服你爸妈，而不是盼望着失忆。”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为什么要选一条这么难走的路来为难自己？”
　　“也别这样想，爱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稀奇玩意。”
　　“你说，万一有一天，我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没关系，人就怕一辈子都没做过后悔的事，如果是你做错了，就改正；如果因为做错的事情伤心，就大哭一场；如果因为当初的决定而厌倦了，就回头想想最初的决心，后悔可以失望，但不能绝望，最后，依然是要继续向前走的。”
　　苒诺对柯琦态度的转变有一些诧异：“柯琦，其实我是一个对自己特别没有自信的人。”
　　“人的成长经历和周围的环境是一个人性格养成的主要成因，其实，你不是没有自信，你只是害怕失败。你们巨蟹座就是这样，把自己封闭在自己坚硬的壳里，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所欲为，一旦跟外界有了牵连，就竖起你们的大钳子，你就是害怕被伤害。”
　　“其实我挺讨厌这样的自己。”
　　“感性的女人。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吧？”
　　“是。”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你造成更大的压力。”
　　苒诺松了口气，明目张胆的：“谢谢你。你呢？婚后生活可好？”
　　“凑合吧，恋爱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玩浪漫，狗屁都成了香饽饽，现在，日子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下了班，两个人累得跟孙子似的，哪还有闲情逸致玩浪漫？有时间，不如收拾屋子，好好休息休息。”
　　“婚姻真现实。”
　　“有朝一日，你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眼屎巴拉的人睡在你身旁，有些面熟，但又有点面生，你千万别掐自己，这就是□裸的生活。”
　　“看来你颇有感触呀？”
　　“事实证明，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不是爱情，我现在拥有的，才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你是在含沙射影的说梁生？”
　　“已经过去了，当初我就是钻牛角尖。”　柯琦突然严肃的看着苒诺：“你现在是不是也在钻牛角尖？”
　　“别瞎想，我可没时间去钻牛角尖。”
　　“是吗？我当初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迷梁生迷得找不到北了，谁劝我都没用，要死要活的倒追他，现在，不还是相忘于江湖，这年月，谁会把谁真的当真？谁会为谁真的心疼？”
　　“你想说什么？”
　　“尽管我不拖你后腿，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清楚，在你爸妈还不知道以前，你还来得及悬崖勒马，如果能放下，你还是放下吧，那人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现在，他为了能和你好，什么好听的都能说，什么都敢保证，可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婚姻和恋爱绝对是两回事，男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已经决定了。”　苒诺的不悦写在脸上。
　　“好，我不说你，我说我自己，当初我为了和梁生好，我做了多少蠢事你是知道的吧？我为了他可以不择手段的伤害你，可以抛下我所谓的尊严和面子，可以钻牛角尖钻到得了精神病，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很可怕吧？我没有付出吗？没有哭泣吗？没有伤心吗？结果呢，我最终和他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现在再回头看那一段，才知道，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或许你很爱那个男人，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可他珍惜你吗？如果他也跟你爱他一样的爱你，他会让你去死吗？他应该是宁愿牺牲自己都要保住你才是爱你，他做得到吗？”
　　“我要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是平平淡淡。”苒诺端过水杯，看着透明的液体，嘴角上扬。
　　“你知道万谦怎么看这事吗？”柯琦问。
　　苒诺放下水杯，嘴角的笑容还意犹未尽的挂在原处：“女人安慰女人时，常常说自己很惨；男人安慰男人时，往往说另一个男人很惨；女人安慰男人时，常常说自己很同情他；男人安慰女人时，往往说另一个男人不是东西。”
　　“也对，也不全对。我老公说他特别理解你，当然，也理解那个男人，他说——爱情面前应该以爱为先，如果两个人都能这么想，这才是真正的爱情。他说这话时，我觉得他是一个特别单纯的男人，值得我托付终身。与梁生比较，他多了一份幽默，尽管他可能没有梁生那么聪明、能干，但他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男人，人最怕的不是缺什么，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苒诺，认识你那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你对爱情如此的倔犟、执着，劝了你那么久，终于知道无补于事，我是一个很现实的女人，而我也是你苒诺的好朋友，人这一辈子无法拒绝的是开始　，无法抗拒的是结束，活就要活得没有遗憾，等走的那天，才能踏踏实实的闭上眼。行了，每次说劝你，我费半天唾沫，最后却输给你轻言细语几句话。好好爱吧，我替你因为拥有爱，并且能付出爱而高兴。”
　　苒诺和柯琦都笑了起来，笑得很放松，笑得很灿烂。

　　邮　差

　　岳楠家人知道他和苒诺好已经有一阵子了，而苒诺这边，却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她可以预想到父亲的愤怒，尽管有些不寒而栗，但她知道，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
　　与此同时，岳楠在距离苒诺家不远处用他手里所有的钱交了首期，他对苒诺说：“我想和你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虽然我们谈恋爱的时间不长，但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心里大概也有个数，好听的话我不会说，说点实在的，经济上我不如你，物质上也给不了你什么，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最平淡的生活，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对你无时无刻的关心和爱护，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没有必要解释，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当然，也希望你能够信任我。”
　　关于向家里人坦白这件事，苒诺犹豫了很久，这期间朋友们也帮她出了不少主意，当苒诺察觉到周遭的朋友们慢慢接受这件事以后，终于开始考虑迎接黎明前的暴风骤雨。
　　当她正准备和盘托出时，苒妈妈住院了，梁生对苒诺说：“别慌说，阿姨现在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你一说，不是火上添油吗？”
　　“就算我妈现在健健康康的，我也不太敢说。唉……愁死我了。”
　　“别担心，会好的。”　梁生的安慰让原本心情糟透了的苒诺心里生出几分温暖。
　　岳楠得知苒妈妈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要去医院探望，凑巧的是，苒诺师兄口中那个和岳楠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女同学，那天正好约岳楠到家里吃饭，岳楠试探着问苒诺：“要不，我不去了吧？”
　　“没关系，你去吧，改天再去看我妈也行。”
　　“这怎么行？我今天一定要去，主次我还是能分的。”
　　过了一会，岳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诺儿，我已经跟她说我不去了。”
　　“正好我准备给你打电话，刚接到通知，我要延时，你去吃吧，我延时回去，差不多你也该吃完了。”
　　“可她家在金阳，她倒是说叫我一定要去她那，改天再去看你妈……算了，还是不去了。”
　　“随你吧。”
　　临下班的时候，岳楠又给苒诺打了个电话：“她后来又打电话来，我还是去一趟，关系在这摆着，人家打了好几次电话来了，吃完我就回。”
　　苒诺心里犯起了嘀咕，一顿饭至于这么紧张吗？她试探着问：“就叫你一个人？没叫蒋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岳楠说道。
　　“行，你去吧，如果我回去之前你还没回来，就改天再去医院。”
　　延时结束搭交通车赶回Y区差不多快8点了，苒诺打车赶去医院，在车上给岳楠打电话：“回来没？”
　　“回来了。”
　　“在哪？”
　　“家。”
　　“你现在走到医院大门口，我马上就到。”
　　岳楠以苒诺同事的身份探望完苒诺的母亲，从医院出来后，打车送苒诺回家，苒诺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岳楠：“吃饭，就叫你一个人吗？”
　　“是。吃完她就开车送我回来了。”
　　“她很喜欢单独叫你吃饭吗？”
　　“当然不是，这是第一次上他们家吃。你吃醋了？”
　　苒诺不置可否的看了岳楠一眼：“记住你对我说过的话，你的名声本来就不好，适可而止一些，可以吗？”
　　岳楠拉过苒诺的手：“我已经不是20出头的小伙子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有数，更何况，能找到你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我会珍惜的。苒诺，你有点自信心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绝对不会。”
　　苒诺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霓虹灯下的夜晚，充满了诱惑。
　　半个月后，苒诺给梁生打电话：“我想跟家里人说了，如果是你，你会用怎样的方式去说？”
　　梁生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觉得难以启齿，就给你的家人写封信吧，把你心里的真实想法都写出来，告诉他们。”
　　苒诺这边，短暂的沉默后，声音有一些发涩：“避免了正面冲突，可以考虑。”
　　“你是爱他的，对吗？希望你做这个决定之前已经意识到自己是爱他的。”　梁生轻声说道。
　　苒诺笑了起来，形于面，却无声，她一味的点头，却忘了梁生看不见，她点着点着头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苒诺惊觉，这些日子，只有梁生在反复提醒她，两个人在一起，关键是要有爱，而单位里绝大多数人却在告诉她，两个人在一起，物质与条件才是重中之重。
　　平息下来的苒诺对梁生说：“爱？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是一个吝啬的字眼。”
　　“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挖空心思的算计、争名夺利、贪婪、占有……当获得一切时，才发觉，爱没有了，心没有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而我，宁愿你是为了爱活着。”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异类，我讨厌那些人在背后议论我、中伤我……那些无耻且无聊的人，自己家的稀饭都吹不冷，却对别人的事津津乐道，在他们的眼中爱不值一文钱。”
　　“你跟那样的人较真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