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粉梅梢青苔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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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与他的距离越拉越远,他直起身,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抓住龚梦舒的手腕,往怀里一带。他一用力,她便失了重心,直直扑进他怀里!
“你这样算什么?”他咬牙:“是生气了么?那为何不直接对我说?”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回视他。她瞳孔中的他,脸色难看到极点,连嘴/唇亦是抿成了一线,那样冰冷的一弯弧度,让她更只觉冷。
她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便撇转脸,还是什么话也不想说。
“你到底要我怎样?”他急了,紧紧地抱着她,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已的身体里。她越用力挣扎,他越不让挣脱。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却可悲地发觉他的怀里竟已不若昨日那般温暖。也许是心冷了,让他这宽阔温热的胸怀,亦跟着冷了。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对你没有要求……”龚梦舒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里的泪水逼回去。心痛到极致,便只感觉到空洞麻木。
“梦舒,这算是你在逼我么?”程瑞凯在她耳边咬牙低喊,字字如雷霆万钧一般砸在她心上。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他随意的几个字,却说得她心如刀绞,痛不可抑。
“逼你?”她终于凄然地一笑,甩开了程瑞凯的手,退出了他的怀抱,看着他回敬道:“我逼得动你么,瑞凯?你扪心自问,这十来年,我可曾逼过你做过你所不喜欢的事?今日/你已决定和别人比翼双飞,又何苦出此言来伤我?”
“那算我说错话,我道歉。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何今日再不像平时的你?”他被她反问,倒先失了底气。
“因为今日的你,已不是平日的你!”她握紧双拳,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那如灰布的低沉天空,“也因为平日的我,所有的真心和热爱只给值得我爱的人!”
“可是我还是昨日的我,永远都如一!我依旧爱你,你爱的人还是我!”他走上前,犹如绕口令般,再度握住了她的肩膀重申道。
“你已经没有资格了!”她一字字将这句话从齿缝里逼出来。她的爱情只能专一,独一无二的爱,才是她追求的。无论时光如何流逝,不管多少人对她洗/脑想强迫她改变观点,可是她依然坚守自己的信念。她做人可以委屈,可她的爱情绝不苟全!程瑞凯已经有了卢青青,她再难过,有什么用?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如果必须与别一个女人分享爱情,那么,这样的爱,她不要!
程瑞凯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龚梦舒看,她倔强地抿紧嘴/唇。小脸上那样不容置疑的坚定,竟让他有一刹那的错觉。好像面前的不是他从小认识的龚梦舒,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梦舒,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惶惑。龚梦舒只是望着窗外,外头响起了轰轰的闷雷,看来必有一场大雨。她忽然想,如果这个时候是春天那就好了,樱花随处盛开,而春深情似海。一切都那么美丽,那么如梦幻,而非这燥/热炎夏,雷电交加,让人惶惶然地更觉得凄凉。
“你该走了,否则该和卢家小姐一起被雨淋了!”龚梦舒素净的脸上有着坚定决绝的光芒。
“你会等我回来么?”程瑞凯不走,站在那里问着龚梦舒。
龚梦舒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你的幸福,再不由我给。”窗外雷电闪过的白光,灼烈得刺眼,她却不闪不避,直让那光将双眼刺得再也睁不开,才缓缓转开目光,直望着白墙上的某一处,再不看程瑞凯。
“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程瑞凯却比她还要固执,“你必须要等我!你答应我!”
可是,两小无猜的十年间,无数次的分别和重逢,龚梦舒第一次没有给他肯定的承诺。他不甘地伸出手还要拉她,她却不停后退,最后逃也似地奔出门去,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只留下程瑞凯一个人,在那房里,背光而立。
窗外一个雷电闪过,“轰隆”一声,响雷猛地炸开,震耳欲聋。压抑已久的暴雨,终于如海浪溃堤一般,倾盆而下。
第四四章 秋实春华顺枯荣
暴雨倾泻如注。那日程瑞凯从出门上车到离开都是淋着雨的。临上车的时候他似踌躇着在雨幕中回首张望,过后才在卢青青的再三催促下上了车。关上车门后,高级的轿车便缓缓驶出了程家大门,车轮碾过之处,溅起了无数的泥水花。
程公馆送行的一家老小对这场不应景的暴雨很有看法。程老太太有些愁眉不展,担忧路上车滑出危险,可程察仲却非要讨个吉利,道:“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出门有雨是吉祥之兆,瑞凯日后的前程必然为光明坦途!”话音未落,一个闪雷便在他头顶炸开,惊得他全身一震,后半句话就此咽进了喉咙里,顿时没了声音。
车子里,卢青青拿着干手帕细心温柔地替程瑞凯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和外套,一双眼眸里眼波流动,尽是情意盈盈。但程瑞凯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向后仰靠在车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伸展着,另有所思的双眼漠然地直视着前方。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淋雨?”卢青青用纤细的手指当做钉耙,温柔地替程瑞凯抖松潮湿的短发,一边轻声问道。此刻的她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的冷艳高贵,有的只是小女人一般的细腻和体贴。可是程瑞凯却没有出声回应她,即使她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侧,他的双臂仍旧无动于衷地交叉抱在胸前,这种姿势明显拒人于距离之外。
这些日子也接触了不少,卢青青大概明白了程瑞凯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对他此刻喜怒不形于色并不以为意。卢青青听父亲讲过,要好好抓牢这个夫婿。据父亲说,从各方的综合评价来看,程瑞凯年轻肯干、富野心且极有手腕,是个很有前途的军将,将来必成大器。程瑞凯虽然性子冷淡,但他的帅气和霸气,以及文才武略都让她心折。
她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子,在外留洋虽然也曾有过男友,但像程瑞凯这般条件优秀的男人她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第一次她便被他俘虏了芳心。听说在她之前,他便有了小妾,而且很是宠溺那名妾室,也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替小妾说话的。她是新潮女子,最初的时候本想坚持让程瑞凯不要娶妾,但是在见过他之后,她发觉她对他毫无抵御能力,一心只想做他的太太,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不想管太多。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先得罪了程瑞凯。
她见过那个将来要和她共享一个丈夫的女子,她根本没把龚梦舒放在眼里,论家世论美色,她哪样不比那个龚梦舒强?就让那个不入流的小妾先得意些时候,将来等她过了门,再找些法子把那小妾给彻底压下去,现在就大刀阔斧太外露,未必有些急躁了些。
“凯哥,此番去南京,你放心,我一定让叔叔给你安排个好的职位!”见程瑞凯兴致乏乏的模样,卢青青眼珠子一转,便换了个话题想引起程瑞凯的兴趣。
果然程瑞凯终于开了金口,道:“那多谢你了。”语气依旧很淡。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卢青青将脸贴在程瑞凯的肩头,柔声且娇羞地说道:“咱们马上就要是夫妻了,将来不管怎样,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夫荣妻贵,夫损妻辱!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程瑞凯听闻了此话,铁板一样的脸庞稍稍裂开来,露出了点表情,他抬起胳膊,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难为你了……”
“你知晓我对你的心就好……”卢青青娇嗔地瞧了一眼程瑞凯,原本贴在他肩头的娇躯渐渐移到了他的胸前,水汪汪的眼只是盯着他看,程瑞凯会意,终于抽出胳膊将她揽在了怀中,卢青青依偎在程瑞凯充满男人气息的宽阔胸膛前满足地轻声叹息着,沉醉不知前路。
程瑞凯不晓得,其实那日他走的时候,龚梦舒是一直看着他离开的。当车子驶离程家大院的时候,龚梦舒才从长廊的柱子后闪出来,默默目送着那车子远去,她的心里某一处角落,随着程瑞凯背影的消失,也空缺了一大块。
这次对于程瑞凯的离别,龚梦舒的心中已无重逢的憧憬,有的只是万念俱灰后的死寂。
大雨一直下了好几天,院子里积了很多的水,连花园都去不了。龚梦舒从来没在这个季节见过这么频繁的雨水天气,再照这种速度倾泻下去,估计整座城都会被淹没了。
天气反常加上郁结于心,她的感冒发烧没完全断根,一阵子好了一阵子又复发,所以也没上学堂去,整日只是窝在病榻上度过百无聊赖的时光。
天气不好,无法出门,二太太满珍还专门过来看望了一回龚梦舒,屋子里就她们俩个人,满珍还特意把程墨琳给支开,把门关好了才到龚梦舒床前坐下。
龚梦舒困顿迷糊中睁开眼,见二太太满珍坐在床沿,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惊,不自觉地撑起虚弱的身子往床里侧缩了缩。
满珍盯着龚梦舒一会儿,缓缓道:“你可是在怕我?”
龚梦舒只是沉默不语,她抿紧了嘴,苍白的脸色带了一种拒绝的疏离。
“我晓得你心里对我有想法,”满珍见龚梦舒如见贼一般警惕提防她,不由苦笑一下,道:“四姨太的那件事,间接是我害的她……”
龚梦舒见二姨太这么爽快便承认了,微微有些错愕。
“我承认,我心里头是恨着三姨太和四姨太的,于是我设了个套,戏班子是我请来的,四郎也是我相熟的,当初设那个局我没有多大的把握,可是没曾想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满珍叹口气,脸色也暗沉下来。
“四姨太她死了!”龚梦舒盯着满珍一字字道。
“是,我知晓我对不起她,我原打算是先让三姨太上钩的,然后消了她的嚣张气焰,不过四姨太竟然先陷进去了,而且陷得那么深……这点是我怎么也没料到的……”满珍扭着细长的手指,看得出来她的心底里有些不安。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龚梦舒坐起身来,靠在枕上盯着二太太问道:“你不怕我去告发你和那个四郎么?”
“我不怕。”满珍直视着龚梦舒,并不逃避开她的目光。
“为什么?”龚梦舒问道。
“因为你我都是同一类人!你也不会忍心墨琳她从此以后没有娘!”满珍胸有成竹道。
龚梦舒一怔,接着垂首无言,看来是认同了满珍的判断。
“你也别把我看得太可怕了,我虽然是间接的凶手,但我和你一样,都是没有名分的妾,所以将来你必将会体谅我此时的心情的——”满珍算是诚恳地与龚梦舒推心置腹。
“可是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些了么?那可是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你和四郎在一起的事,对老爷也不甚公平……”龚梦舒蹙起了眉,不想再听满珍解释。
“公平?”满珍冷笑,“我跟老爷大半辈子了,他宁可正房的位置空缺几十年,也不愿意给我转正,你说他公平么?那三姨太天天在我背后嚼舌根,千方百计找机会诋毁我,想逼得我无路可退,你说她残忍还是我残忍?!那浪蹄子有了她表妹替她死,如今嚣张气焰才算稍微消减下来,我若不使出手段残忍一些,还能在这个肮脏污秽的地方立足么?”
龚梦舒被满珍一通抢白,竟也无话可说。半晌,她才低低道:“我一直,都以为你对程老爷是一片真心的,你不是处处表现出你很在乎他么?……”
“噗,”满珍笑出声来,道:“梦舒,你有时候还真单纯,我告诫你一句,别对男人用真心,虚情假意装得像便可,日后即使失宠了感觉也不那么亏得慌!那卢家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来你的日子不会比我好过的!”
“你看看我,趁着尚且年轻,找个能知冷知热的男人疼自己,也不枉费我来这人间走一遭!至于那些个臭男人,让他们尽情地戴绿帽子去吧!”满珍笑意盈盈地说道,娇美的脸庞依旧端庄,举止仪态万千,却让龚梦舒看了有些发憷。
“你好好养着病,等你病好了,我让墨琳带你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屋子里,”满珍把话说完,站了起来,道:“你先过几天快活日子,等二少爷带着卢家小姐回来,恐怕你就没有多少自由的时间了……”
龚梦舒坐在床上,看着满珍扭着细腰款步走了出去,满珍一直给龚梦舒一种正襟危坐、温婉端庄的大户夫人印象,此刻她瞧着满珍的背影,发觉其实越是端庄古板的女人存心妖娆魅惑起来,越是无法无天。
第四五章 三千烦恼转瞬空
一连下了五六天才见晴,龚梦舒的高烧随着天气勉强痊愈。因为生病落下来不少功课,龚梦舒本想借程墨琳的笔记来抄以赶上进度,可是校方却通知了她们班的女生:由于时政动荡,学校出于各方考虑,决定让她们这届女生提早毕业。不几日之后便会有毕业典礼。
高烧过后的脑子确实有些混沌,龚梦舒还未反应过来,程墨琳和其他的女同学已经蹦跳起来,高呼毕业万岁。终于可以早日脱离无涯的学海,这可真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只有龚梦舒安静地站在教室的角落,凝望着喧闹的同学们。她原以为毕业的日子不会这么快到来,可是不知不觉地,就这么接近自己曾经许下承诺的期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似水流年,此后花落何方便是未知数了。
兴奋的程墨琳非要拉着龚梦舒陪着她去重新烫个头发,为的是在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会更美,看着兴高采烈的程墨琳,龚梦舒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因为她心知,她和墨琳这种相亲相爱、如闺中密友般深情厚谊的日子不会再有很多了。
她们俩个一起去了城中最好的女子烫发店,请了最好的发廊店师傅给她们做头发。这家店在茗城算是理发老店,技术也不比上海和北平来得差很多。发廊师傅备的发型也常花样翻新,有时下最时髦的“爱司”、“横爱司”、“顶花”、“小菊花”、“大波浪”等。
程墨琳洗好头后,不停翻看店里的海报月报,仔细寻找明星的发型,一心想剪个最醒目靓丽的头发。还未从学校门完全走出,她已经开始积极学习化妆了,她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细长的画眉和心型的红唇,别小看那两道弯眉,那可是她效仿明星,而对着镜子忍痛拔掉自己所有的眉毛,只为的是能用眉笔勾勒出两弯入鬓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