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山之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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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百器的大砍刀在手上转了—面,他们不愠不恼,气定神闲的道:
“就算我犯了三位的忌讳,三位‘大尊’在动手‘严惩’于我之前,是不是也可以报个名姓给我知道?我说过,既使我认输服罪,入了阴曹地府,总不能迷糊得不知是哪一位送我上的路吧?”
白衣人重重的道:
“很好,你们中上江湖道上有两句俗话,说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们也是一样,我叫铁英,这两个是我的兄弟铁雄、铁真,‘大哈班’盆地的人,都叫我们是,座前三使’一—”
眼皮子微微跳动了一下,靳百器慎重的道:
“‘青玉庙’主持‘明月慧僧’是你们什么人?”
铁真得意的咧嘴—笑:
“慧僧大师即是我们三兄弟的师父,嫡传的师父,这,可和一般的庙中修士大有不同——”
靳百器道:
“皆属‘哈班番妖’之流,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站在靳百器身边的范明堂,再也忍不住的插嘴进来:
“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干什么吃的,无非为虎作伥,唯利是图,拿人的银子替人卖命,一窝子下三滥而已,没啥清高之处,所谓皎洁如银月光华,那是笑话!”
铁英的一双三角眼骤然圆睁,暴喝如雷:
“我们与‘大龙会’之间是何种协议,岂容他人置喙?你这小子胆敢信口雌黄,恶言污蔑,说不得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祭旗?”
范明堂胸膛挺起,形容凛烈:
“姓铁的,从一开始,你们就不曾打算饶过谁,我要是含糊,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不必罗嗦,是好是歹,老子等你们放马过来!”
靳百器含笑点头:
“就是这话,明堂!”
铁英一指靳百器,狞声笑道:
“你们死定了,通通死定了,这一遭,我兄弟三人若非将你们杀得片甲不存、血流成河,决不罢休!”
靳百器伸手拍开坐骑,大砍刀拄在身前,语调已转为生硬:
“单凭三位‘大尊’之力,恐怕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且看是谁待纳命吧!”
范明堂在旁低声道:
“二当家,看样子,这三个番妖似乎真要豁上,以寡凌众,不知他们凭借的是什么?”
靳百器静静的道:
“可能他们的确各具一身好本领,至少,他们自己认为如此!”
又咽了口唾沫,范明堂喃喃的道:
“娘的,真是疯狂……”
靳百器道:
“人间世上,尽多疯狂之事。”
范明堂尚来不及再说什么,那位有“座前三使”之称的头号“使者”铁英已跨进一步,只是迈出了这一步,人不但逼至近前,更且凭空腾升三尺,一双巨大又粗厚的手掌,呈现着奇异的紫红色泽,当头扣向靳百器的天灵!
一声断叱起处,范明堂抢先反击,他挫身抛肩,坚实的三节棍“哗啦啦”激扬而起,棍端抖得笔直,狠戳铁英挥落的掌心。
铁英狞笑若嗥,掌式不变,范明堂抖起的三节棍甫始与他的手掌接触,彷似撞上一尊深嵌入地的巨石,力道逆转,猛然回弹,范明堂心脉悸震,倒翻五步,差点就呛出一口血来!
靳百器动作如电,大旋身,砍刀飞闪,横切铁英两肘,而铁英白衣飘拂,人似幻魂,影现影没,不仅躲开了靳百的犀利攻击,掌势串连下,更将靳百器逼得数度腾走,几乎退出圈外。
所谓得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靳百器和对方虽然只过了几招,已感到压力沉重,施展受制,他明白这次碰上了劲敌,要不好生打起精神应付,恐怕就没有往后的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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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大砍刀兜映出一蓬寒光,有如爆开成片的焰雨,参差缤纷的芒彩罩向铁英,但见铁英的双掌翻飞,浑厚的罡气密织反卷,居然以他强劲的掌力硬拒,半步不退不让!
刚刚顺过气来的范明堂,又是一声暴吼,身形晃动,从斜侧再扑,铁英肩头轻耸,已经飘开七尺—一把空位让给了他的二弟铁雄。
铁雄身形微塌,掌势由下往上抬扬,“呼轰”之声骤起,一片无形劲道宛如平地突成的风暴,挟着窒人呼吸的强猛威力推向范明堂,饶是范明堂抡棍旋走,拼命跃闪,劲气拂及肩缘,也几乎撞得他一头跌倒!
就在此刻,半空中一声叱喝,“狼婆子”崔六娘已经飞身掠来,手上一双“蝎子短剑”炫映生寒,流芒璀灿里,直取铁雄。
剑尖颤闪着只距离铁雄的眉心尚有寸许,但这位“玉庙大尊”却毫无躲让的意思,他掌影贯连,有如祭起漫天的邪蝙飞翼,锲而不舍的紧紧迫袭范明堂,对于崔六娘的攻击,甚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崔六娘正感诧异,同时亦加快了剑招的去势,于是,这铁雄的傲岸反应便立刻有了答案——
他并非傲岸,不但不是傲岸,实则乃为一种战术上的巧妙运用,他把崔六娘的锐力吸引近前,而崔六娘的侧背破绽就暴露给蓄势待发的铁真了。
铁真和他两个哥哥一样,也是只用一双肉掌上阵,同时兄弟几个默契极好,崔六娘的侧背部位暴露眼前,他的掌沿也已利刃似的横削而到!
猛然拳腿拧腰,崔六娘身形斜滚,倾力躲避,铁真的指尖划过她的背脊,虽未确实,却也在一声裂帛之声里给这位‘狼婆子’背上添加了一抹血痕!
崔六娘怒骂不绝,翻了个空心斤斗倒折而回,“蝎子短剑”起如骤雨狂风,悍不要命的扑向铁真,光景是豁上了!
现在,靳百器斗的是铁英,铁雄正撵得范明堂团团打转,崔六娘和铁真打得难分难解,由形势上看来,“鹰堡”这边显然已落下风。
逐渐的,散布在四周的“鹰堡”弟兄开始往双方拼杀的现场集中,眨眼间两条人影飞掠向前,两柄鬼头刀霍霍闪劈,直取铁英!
加入支援的这两人,乃是大头目洪琛与庞腾蛟,他们甫始行动,便采取了强攻狠扑的战法,铁英狂笑如雷中,欣然后退,双掌圈合,兜头已将两人罩入密密穿织的掌影内!
铁英的用心,靳百器立刻有了顿悟,他刀似流电,硬切而入,口中一边大喝:
“你们退下,这里由我独力应付——”
此言未毕,铁英猝然从大砍刀挥闪的微小隙缝中窜过,大旋身,一掌抖起恍同石火,重重击打在庞腾蛟的左胸,掌力之猛,直将庞腾蛟整个人震起六尺,满口的鲜血里夹杂着清晰的骨赂断裂之声,连手上的鬼头刀也抛脱出丈许之外!
靳百器双目如火,刀向地插,身形随着刀刃的倏忽弹颤,有如怒矢般暴射而出,此刻,铁英的掌势刚刚转卷洪琛,恰在待发未发之际。
由于靳百器的来速太急太快,铁英发觉他已不及在斩劈洪琛之后尚有自保的余暇,须臾间,他喉中闷嗥,人往下蹲,挥掌反迎靳百器。
刀锋挟着锐气擦过铁英的头皮,铁英反击的双掌便准确无比的按向靳百器的下腹,而明明已经掠过去的刀锋,竟在靳百器的左手横推右肘之下,“削”声回转,铁英气得狂吼一声,急忙收掌斜跃——
便在此刻,洪琛往前猛冲,连人带刀撞向铁英!
双手的变化有如瞬间绽放的花蕾——铁英手臂伸缩,“铿”的一声便抓住了鬼头刀的刀背,另一掌结结实实的劈上洪琛背心,但是,洪琛却并未像他所预料的都样应声倒地,更弓背昂首,一头冲进他的怀里!
铁英惊怒之下,膝盖上抬,把撞入怀里的洪琛顶抛三尺,当鲜血如同赤雾般漫起,洪琛又一个翻滚死死抱住了他!
双方的纠缠只为一刹,但对搏命的高手而言,这一刹即乃永恒,在洪琛第二次缠住铁英的时候,靳百器的大砍刀已狠狠斩入铁英的颈骨,利刃切肉的声音沉闷传扬,一颗斗大的脑袋已骨碌碌滚出数步。
追逐范明堂的铁雄看在眼里,不由目眦皆裂,狂号若泣,他丢下范明堂,凌空回旋,仿佛一朵翻涌的云飚,当顶卷至。
靳百器亦早已横了心、呕了血,铁雄的身形才转,他已腾升迎上,大砍刀随着他掠飞的动作蓦然将大把的光束朝四面八方散开,晶莹寒凛的流芒穿射进溅,像一颗突兀炸碎的冰球,也恍似万弓齐发的强矢,而铁雄的身影卷入,连串撕裂碰击的怪异声响便不断了。
二条人影猝分两侧,靳百器抢出几步,始堪堪用刀撑住身子,他的脸色透青,唇角溢流着一抹蜿蜒的血滴,铁雄在他九尺之外,正目光僵滞的注视着自己的肚腹,他的肚腹洞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肠脏瘰疬拖拽于地,尚在蠕蠕颤动,活似盘卷着一堆剥去皮的怪蛇!
于是,和崔六娘拼斗中的铁真亦彷若顿时发了癫狂,他倏起疾退,奋力冲突出崔六娘的羁绊,人像一股飞旋的龙卷风,以无可言喻的强猛力道扑击靳百器!
铁真的行动,靳百器当然不觉意外,非但不觉意外,他甚至已在等候这位“大尊”的到来,铁真身形甫移,他的大砍刀已在一个灿亮的大圆中抢先挥出。
魁梧的躯体在触及刀刃带现的弧光之前瞬息,猝然上升三尺,却在上升的同时倒翻而下,掌势涌卷宛如锤杵并舞,劲浑力沉,靳百器闪避连连,照面里已被逼得险象环生!
崔六娘一声不响,“蝎子短剑”颤眩炫群星散洒,珠玉飞溅,剑尖破空,发出密集的“嗤”“嗤”之声,直指铁真而来。
姓铁的吼如霹雳,掌影回圈,呼呼轰轰的又反拒崔六娘,双方接触之下,崔六娘脚步跟跄,立步不稳,歪歪斜斜的往后倒退,铁真一声暴叱,拔起半空,有若苍鹰攫免,骤扑直落,模样恨不能将崔六娘一把撕碎!
大砍刀的光芒,便在此刻与靳百器的身子融合为一,锋口回绕着他的形体急速飞旋,凝聚成一道寒气森森的光柱,光柱以惊人的去势长射而出,贸然一看,仿佛白虹贯日,匹练经天,连空气都发出了裂帛似的啸吟!
铁真双掌翻抬,罡力在刹那间浓缩成一股有实无形的强猛劲道,对准飞曳来近的光柱死命狙击,两边全是贯足真力,全功施为,只见冷焰闪掣,气流涌荡,劈啪之声不绝,靳百器身形打横摔出,贴地一个溜滚又挺身站起,而刚一站起,鲜血已自口中喷出!
那铁真便趴伏在另一端,光景活脱是在同一时间被千百把快刀斩落,血肉模糊,形若分尸,情状惨不忍睹!
满头大汗的崔六娘急奔过来,双目凸瞪,表情骇然:
“我的皇天,二当家,你这一次可被折腾得不轻,气色坏极了!”
抹去唇角的血渍;靳百器咬着牙道:
“大娘,快退……”
崔六娘迷惘的道:
“我们也巳胜了这——仗,你身子又受了伤,何须如此急着撤走?”
靳百器扭头对着那边的范明堂嘶吼:
“明堂,即时下令退却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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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范明堂不敢多问,马上嘬唇出声,发出撤退信号,围聚四周的“鹰堡”人马正各自归队,纷纷后移,斗然间,一声巨响爆传,石破天惊里火光腾空,烟硝晦迷,但见屋掀柱裂,檐折瓦飞,强大的震撼力量宛似把地面都翻转了!
浓黑的烟雾带着呛鼻的火药气味翳漫于空间,几度猛烈的震波便将人体抛掷,马身横甩,爆炸的力量撕开一切可以撕开的东西,毁灭—圳可以毁灭的物件,于是,房屋倒塌了,上地扭曲了,许多生命便巳殒落。
到处是残缺的人马肢体;到处是零碎的五脏六腑,血肉斑斑,满目疮痍,一日才之间,原来的“通利睹场”,已变成了人世炼狱!
哀号声起落着,呻吟声不断,侥幸活存的人也在相当时间的怔愕后方才恢复神智,于极大的惊悸里赶忙急着救援伤患,悲惨的是,可救的伤者却太少了……
残月、破庙,晕黄一灯。
靳百器自梦靥般的晦室幻境中睡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那种遍布全身的钝痛,胸口的闷窒,以及喉头间无比的焦渴;他努力撑开竣涩的眼皮,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然而却发不出半点声息,于是,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到他的颈后,将他的头微微托起,一碗凉沁又透着淡淡苦味的饮料凑近他的唇边,让他一口一口的啜饮下去,当喝完碗里的汁液,他已觉得舒坦多了,精神上亦略有了振作。
视线由朦胧逐渐转为清晰,他首先看见的是身边持着瓷碗的这人,这人是范明堂,虽然头上缠着泛染血迹的白布,形容枯槁憔悴,他依旧一眼便可认出,是范明堂没错。
抬眼上望,破落的屋顶露进一抹天光,暗淡的月华惨然映着梁柱间垂挂的蛛网,灰黑的神幔只剩下半片还在习习夜风里飘荡,偶而传来的一声呻吟,使他心魂归窍,骤然思忆起一切的前因后果来——
范明堂微俯腰身,低沉的开口道:
“二当家鸿福,到底是醒过来了……”
靳百器睁开眼睛,嗓调显得出奇的沙哑:
“这……这是哪里?”
范明堂幽幽的道:
“一座破山神庙,如今我们是在‘青牛岭’的山坳深处,隔着‘吴县’已有六十多里了……”
艰困的吞咽着口水,靳百器吃力的道:
“明堂……我当时可是晕了过去?”
点点头,范明堂道:
“说起来是老天保佑,二当家你原本已经受创甚重,摇摇欲坠了,爆震才起,你人已仆倒,就在你仆倒的同时,一蓬炸飞的砖瓦正好从你背后掠过,要是你还站着,情形便不堪设想了……”
靳百器沉沉的道:
“那次爆炸,我们……折损了多少人马?”
范明堂脸色阴暗,嗫嚅着道:
“牺牲相当大……二当家,这些事,好不好等你身子痊愈以后再说?”
靳百器伤感的道:
“自从破堡以来,明堂,我们何曾过过一天舒坦日子?横逆当道……处处灾血……不管什么异变、什么恶耗,我全承坦得起……明白的说,对于种种不幸的感受,我早已麻木了……”
舔舔嘴唇,范明堂呐呐的道:
“是崔大娘一再交待,二当家养伤期间,千万不能让二当家忧神烦心,否则,郁燥损及本元,身子恢复得就慢了。”
靳百器眼神微亮,略略提高了声音:
“崔大娘安好无恙?”
范明堂忙道:
“她没有事,当场只被震跌一跤,甚至连块油皮都未擦破。”
靳百器宽慰的道:
“这才算上苍保佑……明堂,为我们‘鹰堡’的血仇,‘鹰堡’的人能以死得,而且死而无憾……崔大娘仗义相助,纯系出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