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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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愁虽然猜想这老儒生便是杨夭于,但这刻听他自报姓杨,还是禁不住惊哺一声,道:“您老是杭州杨夫子么?”
老儒生点点头,道:“令师失去音讯达十余载之久,老夫心中一直疑惑不解,现在才知道原故。唉,老夫如今颇觉后悔,当年应该不要躲着令师……”
他们虽是初次见面,但很多话都不必细说,例如扬夫子说知道婆罗战主失踪十余载之故,万家愁便知那杨夫子晓得了婆罗战主已把一身功力移赠了,是以本身寂然与草木同腐。银老狼已越趄退开几步,那老儒生一报出姓杨之时,银老狼脑中轰的一声,记起了教主段天民的话。段天民曾再三嘱咐过魔教长老地位以上的人说,若是在外面遇见一位扬夫子,万万不可有丝毫侵犯。否则杨夫子一出手当者便成齑粉。看来这个老人就是教主所说的扬夫子无疑了,我银老狼还想长命百岁,不愿变成齑粉……然而计将安出?银老狼一时大感踌躇。在众目睽睽之下,想逃走不是易事,还得抽身去通知正在对付沈君玉的三大魔使。他们各以独门绝技,设下陷胁使沈君玉以为当真是阮莹莹约他见面。
沈君玉在陷讲中见到的朦胧人影,极肖似阮莹莹,但当然不是她。直到他发现那美丽晶莹肉体的主人,竟是美艳无双的妙色魔使宋香时,恰好死于幻变魔使范光明和音响魔使闻中闻夹攻掌下了。银老狼凶睛一转,计上心头。就这么办。这场祸事只好嫁在白莲教头上了。他使个手势,大王爷施敬德迅已走到他身边。“施王爷,这糟老头与敝教主有过恩怨,敝教不能违誓得罪于他。”银老狼说得很快。“有烦王爷缠住他,本人设法诱那竺东来离开此处……”他作个割断喉咙的手势。施敬德点点头,迈步向杨夫子行去。台上人丛中的小诸葛刑聪对二王爷申甫,低声道:“二哥,看来不妙得很……”
申甫是个大块头,满面横肉。他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当世无双,两膀神力可裂象。“有何不妙?”他不但神力盖世,头脑亦灵活缤密之极。小诸葛邢聪道:“小弟还不敢断言,但咱们先溜上碉堡楼上,远远监视,定有想不到的好处……”施敬德痰嗽~声,打断了杨夫子万家愁的谈话。“杨老先生,此处非是叙旧之所。施某人敢问一声,若是不许杨先生打扰,是老先生不肯呢?抑是竺兄反对?”万家愁眼见瞥见银老狼缩入人群中,分明有溜走之想。哼,今日任是天王老子出头拦阻,我也不肯放过你。
万家愁一面想,一面相度距离形势。杨夫子呵呵笑道:“当然是老夫不肯啦。你姓施,是不是白莲教北支领袖施敬德?你来得好,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施敬德也仰天打个哈哈,道:“杨老先生早就想找我施敬德么?不知有何指教?”杨夫子面色一沉,道:“老夫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取你性命。谅那白莲教北支一派至少销声匿迹一段时期。”这几句话全场皆闻,数千武林人物听了起了一阵骚动。那杨夫子说是说得不错,施敬德身为北支领袖,~旦当众败亡,白莲教自然黯然无光销匿一段时期,但施敬德以神打擒拿两大绝艺称雄天下多年,数十年来未逢敌手,只怕没那么容易败亡吧?万家愁突然侧滑数步,想绕人群追踪银老狼。
施敬德冷笑一声,道:“站住!”随手一掌拍出。他掌心距万家愁尚有五六尺之远掌力发出动荡破空声击去。万家愁伸手一抓,如提实物,往旁边~搁。“呼”一声掌力打身侧掠过。万家愁这一抓其实非同小可,真有擒声捕影之妙,五指颤弹之际,果然提到那股无形掌力放到一边。施敬德一连三掌,都被万家愁如法炮制。但万家愁竟也被阻止去路。就这一眨眼的耽误,银老狼失去踪影。万家愁怒哼一声,大步行去。
施敬德一掌拍出,掌力一声改袭扬夫子,竟然放过了万家愁。要知他原意也仅想对付杨夫子而已。方才顺手试了万家愁的武功,见他随手破去了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九霄神打绝技,还有什么好试的?这等人物趁早别惹为妙。好在万家愁急于追踪银老狼,没工夫跟自己算帐……碉楼上的申甫两眼睁得此铜铃还大。“老五,咱们简直见了鬼,那个鬼是竺东来。想想看,老大的神打绝技见时曾被人提来搬去的?乖乖隆的咚,那糟老头也是鬼,他们都不是人……”那碉楼在庄子围墙东北角,距广场中的木台数十丈之远。但二王爷申甫和小诸葛邢聪目力不比寻常,仍然瞧得清清楚楚。
木台上有身份有头脸的宾客们已沉不住气,一片混乱。台下数千武林人物更加骚动噪乱。眼下的情势显然急剧转变人生用银老狼己离开了木台,万家愁向局促的阮莹莹行去,突然一股掌力锋锐如刀剑,雄浑似排山倒海自右侧涌到。万家愁头也不回。五指箕张,抓住那股看不见的力道。他五只手指各个射出一股神功真力,刚柔强弱全不相同。就用这五指真力像网罢般困住袭来的惊人掌力。说时迟、那时快,在他指力网中的掌力冲突之后势稍稍衰减时,忽然生出另一种力量,圆圆融融,却强大无比。万家愁连头都不须转,便知那掌力中除了大王爷施敬德的“神打”劈空真力之外,还含有杨夫子的神功。杨夫子把施敬德的神打真力兜住送了过来,虽是借势而已,但附着在掌力上的神功已经比施敬德的神打更难消卸。万家愁挥手甩掉,走到阮莹莹前面。只听右方传来咕咚连声,原来有七八个坐在交椅上的贺客被那股掌力推倒,人跌椅翻,乱成一片。
多日以来,万家愁第一次和阮莹莹咫尺相对。两人眼光相接,忽然泛起了陌生之感。阮莹莹是天下著名的智慧仙人阮云台之女,可说是名门闺秀。她真能瞧得上像我万家愁这种山野匹夫么?奇怪,身份一变,好像什么都不同了。她的想法怎样呢?会不会跟我一样?万家愁倒是还没有联想到阮莹莹是乃父派遣另有图谋这一点。但阮莹莹却无法不记起此事。万家愁会用什么态度处理呢?报仇恨和鄙视我的为人?他必定以为一切都像我身份一样,全是假的。但天知道,我对他的感情~点不假……啊呀,沈君玉怎么办?把他放在哪儿才好?“银老狼有没有对你无礼?”万家愁第一句话便提到万恶的银老狼。阮莹莹摇摇头,万家愁放心地吁口气。“我得赶去杀死他……”四方八面喧嘈之声,如有大崩地析,逾千白莲教徒在二王爷申甫号令之下,纷纷窜离集贤庄。但万阮两人丝毫不觉。“我想问你一句话……”阮莹莹眼中闪过警觉和焦虑的光芒。她晓得他想问什么,这也是无可逃避的。“你问吧……”
万家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向东走,沈君玉向西行,你呢?”阮莹莹深深唱叹一声,道:“我刚刚在问自己,唉,我现在只有一个答案……”她勇敢地直视着万家愁,似是要宣布一个重大的不幸消息。万家愁大心一沉,道:“答案是什么?快告诉我。”阮莹莹道:“答案是我不知道四个字,你对此一定很感不满,但我的确不知道向东抑是向西。也许我这个答案会使你们两人愤然离去。但我不能欺骗你们,我当真不知道……”万家愁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现在我去追杀银老狼……”阮莹莹担心道:“银老狼非常老奸巨猾,他已躲入人丛中,若是伪装一下,你焉能找得到他?”万家愁泛起冷酷的笑容,道:“不难,他身上有饿狼臭味,很好找。就算躲在千万人当中,我也能很快找到他。”
阮莹莹耳鼓被一阵阵金鼓号角和马队横掠的杀伐声,震得嗡嗡直响。“那是什么声音,从哪儿来的?”万家愁侧耳听一下道:“是从集贤庄外头四方八面传来的,一定是有无数精兵扫荡冲杀……”阮莹莹憬然道:“啊,那是白莲教徒被歼杀了……”她向扬夫子望去,只见他长衫飘飘,在大王爷施敬德指影掌势中飘然进退。万家愁道:“我走啦……”阮莹莹茫然道:“杨夫子赢得么?”万家越走了两步,停下来道:“你放心,扬夫子是沈君玉的师父,普天之下,很难找得到一个他赢不了的人。杨夫子想是见那施敬德的神打和擒拿别有精奥,所以让施敬德施展……”他说完,洒开大步,一下子挤入乱成一团人丛中。碉楼上的小诸葛邢聪,也就是集贤庄的胡藩总管,他重重哼了一声,道:“在外的官兵显然是严知府从别省精选暗暗调来,这不算什么。但今日的剧变局面谁能预测?要是咱们不发出命令撤退。以本庄的高堑深壑,他们能攻入本在么?”
集贤庄外万余铁蹄翻起漫天尘土,那雷鸣般的蹄声,还有金鼓声,震耳欲聋,使人心寒胆裂。上千的白莲教徒被铁骑驰奔冲散,各自亡命究窜。田野间、大路上到处都有伤亡的白莲教徒,很多抛下兵刃跪地投降……
二王爷申甫眼喷怒火,狂暴地道:“万恶的官兵竟敢屠杀本教弟兄,咱家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小诸葛邢聪忙伸手拦住了他。“二哥,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南支令主银老狼本是以魔教为后盾,但那杨夫子一出现,他就打退堂鼓了。连魔教也不敢招意的人,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申甫强抑怒火,道:“魔教没有种,什么长老魔使一大堆人,竟怕一个糟老头子……”话说得虽硬,其实已打了退堂鼓。不然的话,奔出去与官兵拼杀一场就是了,多言何益?邢聪当然晓得。目光一转,迅即取过一张强弓抽了一根自己惯用的翎箭在手,搭箭拉弓,向木台上瞄准。申甫向木台望去,只见台上乱成一团,大王爷施敬德仰卧当中,不知是生是死。杨夫子已不见踪影,在乱哄哄的人潮中,阮莹莹木立一隅,有点像是骇傻了。
邢聪的箭便是指着她。申甫知道阮莹莹当然不是骇傻了,只不知是什么巨大的变化消息使她陷入迷仍中而已。这果然是绝妙良机,邢聪的强弓硬箭不同凡响,定可远远取她性命。但邢聪为何还不放箭,机会稍纵即逝。邢聪有什么顾忌,不敢下手?申甫又疑惑又焦急,转眼一望,心中恍然大悟。
邢聪书读得太多,老是改不掉书生的多情脾气。阮莹莹曾和他相识相处,或者很谈得来吧?这个大好良机岂能失掉?申甫不打话,劈手把弓箭抢过来,扯满弓弦,咬一声箭如流星电射出去,掠过汹涌的人群头顶。木台上的阮莹莹惨叫一声,仰跌地上,人丛中飞起两道人影,一个是老头子,一个中年美妇。“厉谷主,此话虽然偏了少许,未伤及心脏。但箭上附有内劲,震伤心脉,恐怕……”老头子略一查看,出手点了阮莹莹数处脉穴,一面告诉。那中年妇人轻轻吁口气,厉无双道:“你是神医,如果你也无能为力,谁都没法子啦……”返魂叟忖想一下,道:“把她抱起来,咱们找杨夫子去。他老人家若肯耗损一点功力,尚有可为。”厉无双迅快抱起阮莹莹,前面突然裂开一条道路,原来有人在前面开路,有的羽衣星冠,有的长衫飘逸,有白眉飘拂的老和尚,也有老妪,一共有七、八个人之多,全都年纪甚老。他们在前面走,不管人群何等骚乱,也不管那些人愿意与否,自然波分浪裂让出一条道路。返魂叟轻噫一声,道:“厉谷主走吧,天下七大高手替咱们开路,不愁任何远阻了。”厉无双啊了一声,但觉难以置信。那七大高手非同小可,比现今任何门派的现任掌门人身份还高隆的多,他们居然合力开路前驱,为什么呢?另一个清秀飘逸的中年人,一表斯文,跟在后面。返魂叟回头看他一眼,道:“尊驾想必就是智慧仙人阮云台了?谁会对令媛下此毒手呢?”
厉无双不禁转眼望去。老天爷,阮云台这么年轻敌洒?但也很可怕,因为他双眼好像能看穿别人的心思那么锐利,和他交朋友日子不大好过呢……阮云台声音很冷静,但也很诚恳,道:“是白莲教的人,箭身上刻有姓名,这是小诸葛邢聪目用的翎箭。”
“小女蒙两位爱护救援,区区铭感难忘……”他略略停歇一下,因为这时已迅快出了广场,向连绵房舍内的长廊行去。“杨夫子在后面,沈君玉清形恐怕不大妙。唉,区区设法安排剿灭白莲教徒的精兵,费了很多时间,不暇分心照顾这些年轻人了……”
短短几句话,返魂叟、厉无双已晓得大概的轮廓,同时亦明白智慧仙人阮云台先公后私的精神,心中涌起敬意。到了一座院落门D,返魂受害然发觉只剩他们四个人,包括阮莹莹在内。那七大高手可能有事走开,也可能是不方便而避开了。阮云台先行入院,接着出来引领。在上房内,只见沈君王瞑目盘膝坐在床上,杨夫子面色有点不悦,却亲自在内房搬了另一张床出来。让阮莹莹安稳躺卧。“云台兄,”杨夫子炯炯的目光,凝视着阮云台道:“在国家而言,你做得很好,消洱了万千生灵涂炭的战祸。但在这些年轻人来说,你弄得很糟很糟……”阮云台肃立聆听,恭恭敬敬。当然我也不想君玉、莹莹他们负伤受苦……阮云台心中苦恼地叹口气。白莲教也好,银老狼也好,他们一切的图谋,都在我算中,但为了国家,为了干千万万生灵,我有什么办法呢……。
当世之间,恐怕只有扬夫子敢当面数落智慧汕人阮云台了。“还有一点,云台兄,这些孩子们感情纠缠在一起,这情形也是很糟。老夫既不能管也不会管,感情的问题是最复杂难辨,别说是男女之间,即便是师徒之间,朋友之间,亦很难处理……”
老人摇摇头,忽然轻叹一声。“从前老夫看上了段大民,收他为徒。我们一有了师徒情份,问题就复杂了……”大家都知道段天民是魔教教主,万想不到他本是杨夫子的爱徒。这样说来,段无民身兼正邪两家之长,那还了得?“不错,段天民现下身兼正邪两家之长,”扬夫子生像看得透他们的脑子。”“但老夫子在最后关头,及时警觉留下那么一招,使他永远做不了天下无敌的第一恶人。”他瞧了众人~眼,知道他们的疑问,也知道他们不敢乱问。“段天民枭猿之性,天生是个叛逆者,定须宇内唯他独尊才可。所以如果他投入魔教,则那上一庄教主庄鼎最后必定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