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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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刚一怔,幡然醒悟,虽不再做自杀妄想,眼中泪水却仅徊不断,零乱沾襟。
厉无双此刻也再顾不得男女忌讳,抱起万家愁的头,返魂叟抱起他的腿,将其抬到床上。
哑婆婆在那里满眼焦急,嘴唇翁动,可人们都忙着照顾万家愁,哪里顾得上看她一眼?
厉无双问道:“返魂叟,可还有办法么?”
返魂史长叹了一口气,道:“难!若是邝真真在此,或许还……”他看了一眼厉无双,不再说下去了。
厉无双自是明白他的语意,在冥天宫时,返魂叟如何指点邝真真为万家愁疗伤她无不明厂,可此时若让自己如邝真真那样,如何使得?
转目一瞧,看见了哑婆婆,对返敢妄指指她。
返魂叟摇头道:“咳,万分子乃纯阳之身,须得纯阴之气相助,哑婆婆不仅年事已高,且生过~子,当不得这一个纯字啦。”
厉无双默默无语。
忽听得梅刚高声叫道:“万公子,万公子!”
万家愁的情况更糟,本来唇边还有一丝血色,此刻也已经退尽,一片惨白。
厉无双紧咬双唇.轻声道:“我救。”
返魂叟大愕,回头看着她。
厉无双腮红过脸,但仍坚定地点了点头。
返魂叟喜出望外,忙喝道:“梅刚,快扛哑婆婆出去,咱们在门外护功,无论是谁,不准向院中迈进一步.更不许向窗内张望一眼!”
梅刚乃习武之人,方才听他们说话,心中已明白几分,此刻听了返魂叟的吩咐。更是心明如镜,二话不说,扛起哑婆婆便走。
返魂叟抬手示意,与历无双一起将另一张床抬过来,挡住了里面的床,帐子一放,挡得严严实实,在外面再休想窥得一点情形。
他一边替万家愁脱着衣服,一边低声道:“每日三餐,我按时送到门口.你自己当心,不要操之过急,在他有知觉以前,别加任何举动,若无本身内力接引,你贸然施功给他,有害无益。”
厉无双点点头。
返魂叟出去,掩上了房门。
厉无双心跳如鼓,双手颤抖,连自己的衣扣都解不开了。
转目一望,万家愁的脸上已显微黄,心下大惊,用力一扯,挽断纽绊,迅疾脱去全身衣服,如白兔般钻入裳中,将那冰冷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仍是这七天时间,门外的人却觉得象七年那样漫长。
七天七夜,他们都守在门外,睡觉也只是靠在墙边打一个嗑睡,行动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可他们的心,都在屋里系着。
返魂叟每日按时把饭送到门口,晚上按时把便桶提出去,他是医生,医生在许多事上可以少些避讳,所以大家顺理成章地让他办这件事,并不是不想替换他,只是怕惊怒了里面的厉无双,影响他们练功。
在第四天,历无双就传出讯息,每日让送两人的饭菜。外面的人因此得知为家愁已然苏醒,多少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
可万家愁的功力倒底恢复得如何了,他们却一点也不知情,里面也没传出任何信息。
外面四人都是武林高手,耳音极灵,可他们就是屏息静气,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一点声音。
在这其间,阮云台曾来过客栈,他是来接哑婆婆的,二人用哑语交谈了半天,众人都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不过从哑婆婆那激动的情绪里看出她不想离开。
阮云台独自走了,此后再没人到客栈来打扰,而且客栈里再没有来过一个客人。
他们不知道,是阮云台花钱包下了这家客栈,而且在外面布置了许多官兵守卫,襄阳城方才出了白莲教的事,百姓们余悸末消,见这家客栈门前戒备森严,别说前来吃饭投宿,就是走路也要远远地绕开。
他们也不知道,就在离这家客栈一街之隔的另一家客栈里,阮莹莹独自包下了二楼的一层房间,每日里坐在窗前向这边张望。
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就是那紧闭着房门里的人。
房门终于开了。
从屋里走出的万家愁风采奕奕,筋强体壮,精神焕发,此刻不只返魂叟,连周老二等也看出他已大功告成,彻底恢复了。
众人惊喜地围上去,周老二、梅刚不迭声地问这问那,哑婆婆拉住了万家愁的手,张开大嘴一个劲地傻笑。
万家愁忽觉心头一热。
他从小生长在猿群中,入世后又误入章武帮,对这种真挚的友情很不习惯。
但他很珍惜。
虽然他不善言传,但拍拍这个,捏捏那个,显出了~片真心。
他忽然盯住周老二,问道:“周二哥,你的腿?”
周老二竖起拇指:“返魂仙翁果真是名不虚传!周老二得遇神医,焉能不起死回生。你看!”
说着话从地上跃起,在空中踢弹扫拐,与先前无疾时无异。
万家愁却皱了皱眉,道:“周二哥,你的腿是用铁棒接替的么?”
周老二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哈哈笑道:“万老弟果然是武学宗师,怎么别人再看不露的事,却躲不过你的眼睛?我那两条腿扔在聚贤庄里,现在恐怕连骨头都烂没了,焉有再续之理?可返魂叟为我接的这两条假腿,却比真的还要灵便!”
他们这里兴致勃勃,返魂叟却有些心神不安,探头探脑地向屋内张望着。
万家愁道:“返魂叟,你可是找厉谷主么?不要找了,厉谷主她也经走了。”
众人闻听均是一愣。
万家愁的脸色有些扭促,解释道:“厉谷主,厉谷主她说有点急事,要赶回伤心谷,来不及向大家告别,让在下替她致歉。”
听他此言,返魂叟忙道:“啊,小老儿也想起来了。厉谷主先前曾说因身陷庭教,谷中有许多事未能尽善处置,却没想到说走就走了。这人的脾气当真是有些古怪。”
趁人不注意,悄悄向万家愁眨了眨眼。
万家愁不由得面上一红,微微一笑。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人生阅历何等丰富,大家素知厉无双的秉性,知她这次出于义勇,能与万家愁在一室中独处,已是惊世骇俗之举,以她平日的操行,现今怎肯与众人见面,故而轻叹了两声,便不再追问。
倘他们知道二人在暗室中如何疗伤,恐怕更要惊叹不已了。
周老二道:“万公子,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万家愁道:“幸得有返魂叟回天妙手,梅刚和哑婆婆都已无事,我再无牵挂,自是要回魔教赴段无民之约。”
周老二道:“要去,我们都去。”
梅刚道:”对,都去!万公子,虽然我们武功不高,可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别嫌累赘,带上我们吧。”
万家愁本想拒绝,可听他如此说.又觉不好让人觉得自己轻视。大家,只好点了点头。
几个人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向铁镜寺进发。周老二、梅刚。连同哑婆婆在内都兴致勃勃,唯有返魂叟却象有什么心事,一言不发。
万家愁从昨日就觉返魂史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悄悄拉他一把,二人落在后面,万家愁道:“返魂叟,对我们几个,你已经尽了力了。冥天宫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何必再回去呢?”
返魂叟摇摇头,道:“万公子何出此言?唉,你是看我神色不爽是吧?”
万家愁点了点头,道:“我虽不是魔教中人,但在冥天宫几天所见所闻,实在是触目惊心。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听我一句话,回去吧。”
返魂叟又摇了摇头,道:“万公子,你误会我了。我心里愁的,不是这个。”
万家愁道:“那是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听吗?”
返魂叟干咳了两声,道:“这话当着万公子有些说不出口,可不说出来,小老儿这心里又实在是有点难受……”
万家愁道:“返魂叟,你我生死相交,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返魂叟道:“好吧,只是我说了,万公子千万不要动怒,也不要因此自责。”
万家愁虽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还是点了点头。
返魂叟悄声道:“你与厉无双成亲了吧?”
万家愁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返魂叟避开他的目光,道:“万公子不必瞒我。你昨天从屋里一出来,我见你眉宇之间有一股阴柔之气,洋溢新喜之色,便知你已为万谷主破身,与她阴阳交合了。她四十年洁身苦守,身上所聚纯阴之气自是与众不同,若不然,你的功力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万家愁不吭声。
可他心中隐隐有点不大舒服。
是返魂叟那“四十年洁身苦守”几个字刺痛了他。
与厉无双在一起时,只觉她肌肤细腻,吹弹得破,从末考虑到她的年令,现在听人说起,不知怎么有点不大得劲。
返魂叟叹了一口气,道:“万公子可是听说厉无双有四十岁,心中不大畅快么?”
万家愁一愣,道:“这是什么话?我与她既已结为夫妻,自当与她终身厮守,岂有不畅之理?”
返魂叟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万公子日后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
万家愁又是一愣,看着他道:“你说什么?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返魂叟躲避着他的目光,眼睛望着远处,道:“咳,这话说来有些惭愧,万公于知我在冥天宫为什么要帮你么?”
万家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他一提,脑中电光一闪,忖道:“是呀,冥天宫酷刑惨烈,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遂道:“你,可是想藉我之力逃出魔教?”
返魂叟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想藉你之力不假,可不是我想逃出来,实在是因为她想逃出来。”
万家愁脑中轰的一声,道:“她?你说的可是无双么?”
返魂叟道:“对,就是无双。不瞒你说,小老儿初次见到她起,就在心里喜欢她。虽然明知自己是癞蛤蟆,可就是念念不舍心中的天鹅。也许这就是情孽吧。”
万家愁道:“这,无双可知道?”
返魂叟摇摇头,道:“她那秉性,我怎敢让她知道?此话若是说明了,怕是和她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万公子,你看我有多大年纪?”
万家愁道:“不知道,不过看你的面相,六七十岁大概总会有吧?”
返魂叟苦笑了一声,道:“六七十岁?我今年才四十六哇。”
万家愁不相信地看着他,道:“什么?你只有四十六么?不信。”
他心中还有话没说出来。
以他的功力,与人相对,不用认真探究,对对方的内力、体魄便会有一个大概的厂解。这返魂叟无论在长相还是筋骨上,都已现出明显的衰老气息,这一点瞒得过别人,怎么瞒得过他?
返魂叟象是明白他的心思,道:“万公子,我知你功力通玄,也知作此刻心中想的什么。可小老儿实在是没有骗你。我这副皮囊,是自己配药让它衰老的呀!”
万家愁讶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既喜欢无双,便应让她也喜欢你才是,怎么反要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返魂叟道:“喜欢我?你以为年轻漂亮她便会喜欢么?你错了。在你之前,厉谷主还没有正眼看过一个男人。她对男人的厌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所以把自己弄得这样老,就为的是叫她把我当成一个老人,而不是一个男人,这样,才有可能接近她,跟她交朋友哇。说来不怕你笑话,对于她,小老儿心中从来不敢存什么妄想,我只要能够跟她交个朋友,多接近她,听她不象对别的男人一样严辞令色,和和气气地跟我说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万家愁沉吟着道:“这我就有些不懂了。你既然心里喜欢她,怎么还让她跟我……”
返魂叟道:“因为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个能让她笑的男人哪!咳,跟你说实话,看见她对你嫣然一笑的情景,我真是不知有多开心,又有多伤心。只希望你日后不要负了她。”
说着话,他的眼里已流出两行泪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悄悄擦去了,郑重地道:‘万公子,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厉谷主喜欢的男人,就为这,小老地也要舍了性命,帮你医好内伤,让万谷主更开心。此一去,前程险恶,我也不知何时何地便会丧命,如果小老地对你此行稍有帮助的话,请你念在我区区功劳上,善待历谷主,小老儿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望你的大恩。”
说完,撇下万家愁,当先走了。
这番话平平淡淡,可在万家愁心中却如电闪雷鸣。
如果说与厉无双相合之时,还只是肌肤相亲的必然结果,那么现在,他知道这世上爱的含意了。
虽然隐隐觉得返魂史的话有些过份,自己既然已经与无双以身相许,日后自会好好待她,何用这返魂叟再来叮嘱,又以性命相胁?
可又觉得他的嘱托无法拒绝,无可辩驳。
虽然他只是厉无双的一个普通的朋友,虽然直到今日厉无双也不知他对她的那一片真情,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别人能够做到么?
就是有幸得厉无双倾心倾身相许的万家愁自己,是否还能做得比他更为真诚,更为执着呢?
他不知道。
望着返魂叟的背影,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阴风洞口烈火熊熊,焰高数丈,热浪扑面,洞前窄巷两侧的石头均已烧红,五六丈外已难近身。
万家愁等站在洞口广场光秃秃的石头上,一筹莫展。
他想起了临出洞时妙色庭使宋香的话:“教主若是不想让你践约回宫,休说十天,一百天你也进不了冥天宫……那万丈烈焰将封洞铁门烧红,热气触发黑煞阴风,全洞变成死绝之地,天下凡有生之物都无法通过。”
他现在相信来香的话是真的了。看来,段教主是真的不想叫他回去践约了。
可邝真真呢?她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了么?
虽然有一刻,他也觉得邝真真不大可靠,有些偏向段教主。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乐得省些力气。
但万一,万一不是那样呢?
当初自己是当着段天民的面答应邝真真,在十天之内一定回来,她才甘心留下当人质,如果不是自己应下,邝真真会留下来么?
就算她心里偏向段天民,愿意留下,也应该听她亲口说了才能算数啊!不然,以自己的猜测,就把她糊里糊涂地留在魔教中,万一有个差错,良心何安?
正踌躇间,听得返魂叟高声喊道:“段天民,万家愁来了!”
他内力深厚,连连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