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书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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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买变形金刚附送的。”孔令书忍不住说,“当然,不过所有去买变形金刚的人都能拿到弹球,因为老板延迟交货了十五分钟,为了表达歉意,决定附送弹球给我。”
“……”康桥不禁又眯了眯眼睛。
“而且这个弹球也不是普通的弹球,它是由一种当时最先进的环保合成材料制成的,而球体本身——”
“你信不信,”康桥忽然冷冷地开口道,“要是你再罗唆一句,我就让你身体的某个部位像这塑料球一样下场。”
“嘿,”孔令书忍不住纠正她,“这不是塑料球,我刚才说了,这是一种在当时来说非常先进的环保合成材料——当然也许现在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当时来说,简直是原材料的一大进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徐康桥拿起手边的一把剪刀,在球面上找了一个点,然后狠狠地戳了下去。
“呃……”书店老板看了看弹球,不自觉地咽了两下口水,“请问……你刚才是说身体的哪个部位来着……”
“不管是哪个部位都够呛……”站在一旁的小玲低声对齐树说,而后者则惊恐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怪人,”康桥终于吼起来,“害我整整两个礼拜都没睡好觉!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也许你是得了。”书店老板一脸认真。
“我……”她咬牙切齿地瞪他,但又非常无语。
这个时候,邵嘉桐和董耘推门而入,看到这副场景,两人都怔了怔,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干脆装作没有出现过。
“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愣了几秒钟,董耘硬着头皮开口。
“我捉到鬼了。”康桥把剪刀从弹球里拔出来,然后往门外走去。
“鬼?”
“啊,”嘉桐记起上周曾经听小玲讲过这件事,“真的有鬼?”
“有啊,”康桥名无表情,“而且就在你面前。”
说完,她扭头指了指孔令书。
“你是说那种恐怖的‘咚咚’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康桥举起手上的弹球,晃了晃。
“那么玻璃上的白毛线团呢?”
“是他的拖把。”
“……”嘉桐目瞪口呆,“那么来回走动的声音……”
“也是他。”
嘉桐看着孔令书,后者用无辜的眼神回敬她。几秒钟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或者准确地说,任何事情发生在孔令书身上,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弹球是用来计时的,拖把是为了擦掉楼下玻璃窗上的雾气,至于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检查水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吗?”书店老板心平气和地辩解道。
“……”康桥捂着脑袋,“我觉得我再在这里住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得搬走,我不能呆在这儿。”
说完,她转身抓起沙发上的背包,愤愤地冲了出去。
所有人望向那道已经消失的背影……然后又转头看着书店老板。
孔令书则一脸无畏地耸了耸肩,踱到地下室找书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康桥推开门走进书店,一脸若无其事地走上楼梯。
“康桥姐,”小玲看着她,“你这么快就找到房子了?”
“房子?”康桥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什么房子?”
“你……你不是说要搬家吗。”
“搬家?”康桥露出一种极其滑稽的笑容,“我怎么会搬家呢,我才刚住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小玲、齐树和老严都停下手上的工作,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笑完之后,康桥就转身逃也似地上楼去了。她的上衣口袋里装着几张租房宣传单,是她在邻街的几家中介店里拿的。
“真见鬼,现在租个房子为什么都这么贵……”她嘀咕着上了二楼,“算了,还是干脆装失忆吧,再说孔令书的弹簧球也被我没收了……”
与此同时,楼下并排站着的小玲得意地摊出手掌:“来吧,一百块。”
齐树哭丧着脸摸出他那只皱巴巴的钱包,又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愿赌服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康桥姐不会搬的。”
小玲接过钱,看着他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多学着点。”
“……”
“你知道吗,十年前当我和我的大学室友窝在寝食里看《Sex and the City》的时候,”说到这里,邵嘉桐夸张地摇动下颚,“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的思想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那时候你还不成熟。”董耘一针见血。
“……算你说对了。”她故弄玄虚地瞪了他一眼。
董耘抬了抬眉毛,拿起茶几上的冰奶茶,喝了几口,重又放下。
“男人和女人根本就不应该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因为这两种生物碰在一起十有八九会发生疯狂的事。”刚跑了一圈回来的康桥拿起冰奶茶囫囵倒进喉咙,然后拿起手边的杂志一边往脸上扇风一边得出结论。
“这……”董耘又抬了抬眉毛,意味深长地说,“要是男人和女人分别住在两个星球上的话,恐怕会发生更疯狂的事。”
嘉桐和康桥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很一致地对他露出“你很贱”的表情。
“我说的是事实。”他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嘉桐第一个投降,“很多十年前我没办法理解的人和事——现在理解了。”
“比如说?”董耘翘起腿,扯着嘴角问。
“比如我曾经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爱着一个人,却又跟另一个人结婚。”
“对有些人来说,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董耘点头。
“又比如说为什么可以原谅另一半出轨。”
“因为生活不完全以‘出轨’和‘不出轨’来划分。”
“还有,”嘉桐双手抱胸,“为什么可以维持着一段如死灰般的婚姻的同时,又拒绝承认还有一个情人。”
“这个……”董耘眯起眼睛,想了几秒钟,“你说的是谁?”
嘉桐警惕地看着他,最后摇头:“你不认识。”
“不会是你那两个死党之一吧。”
“……”邵嘉桐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董耘和康桥都笑了。
“说吧,”董耘把脊梁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是‘家庭主妇’还是‘女强人’?不过我猜多半是‘女强人’。”
“……你怎么知道。”既然掩饰不了,嘉桐干脆也就不再掩饰了。
“她叫什么来着?”
“蒋瑶。”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董耘点头,“基本上结婚多年还没有孩子的夫妻多少都会有点问题。我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嘉桐和康桥都惊讶地看着他。康桥几乎认为这是发生那起可怕的车祸以来,董耘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婚姻。
“不要怪我扫兴,”他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激情过后,能够维系两人关系的恐怕大部分是因为孩子。”
“……”嘉桐眉宇之间隐约带着忧虑,“也许你说得对,但我无法想象蒋瑶会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还是因为她是女性?”
“也许都是吧。当然,我见过许多背叛、欺骗、谎言,但蒋瑶还是……”
一直没有插话的康桥忽然说:“你只是觉得没办法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信任和忠诚了——对吗?”
嘉桐看着她,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夹杂着愤怒与忧虑,但又无可奈何:“对。没错。如果我可以像《欲望都市》里面的女主角们一样拿得起放得下,那样积极乐观地对待生活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
“但我不能。”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一旦选错了路,再也没办法重来。”
“……”
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坐在书店二楼靠窗位置的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像在各自想着心事,一些没办法说出口的心事。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董耘忽然微微一笑,说:“那电视剧里的‘都市’是假的,但‘欲望’却是真的。”
“让我猜猜……”蒋柏烈关上墙角的立式空调,尽管天气预报说外面的温度是三十出头,但室内并不太热,“然后你就带着这些困惑上床睡觉了,但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于是一大早就穿着睡衣兴冲冲地把我挖起来讨论。”
徐康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忽然打了一个嗝:“不,医生,故事的发展,要远比你想象的……刺激。”
“哦?”医生又瞪大他那双凤眼。
“听我说下去。”
这天晚上,徐康桥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和睡袍,坐在窗前上了一会儿网,又把一直没读完的侦探小说的最后一章读完后,终于捧着微热的蜂蜜柚子茶准备上床睡觉了。关上灯,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去的一周以来,她深刻体会到,能够不被打扰地美美地睡上一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于是她开始入睡,脑海里先是浮现起几年前去海边时的景象,蔚蓝的天空,阵阵潮水声,宁静地伫立着的悬崖……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内心的平静。然后是阳光照耀大草原的景象,就像Windows系统的桌面,山坡上有成群的牛羊,自顾自悠闲地吃着草,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她似乎闻到了海水的味道,她似乎闻到了草地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轻,慢慢飘浮起来,进入云中,她想,她就要睡着了……
“咚、咚、咚”……
黑暗中,徐康桥忽然睁开双眼,尖声吼道:“孔令书!!!”
十四(下)
康桥冲到楼上孔令书家门口的时候,后者正好打开房门,探出头来往外张望。
康桥在他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举起剪刀,作势剪了两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把你家里所有的弹球都交出来,不然我就剪掉你身上的‘球’。”
穿着印有小熊维尼图案睡衣的书店老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半侧过身子:“你想干什么?你以为那声音是我发出来的?”
“不然呢?!”她几乎要吼出来,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
“听着,我也是因为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才开门出来看看的。”他的表情一场严肃。
不过康桥不为所动,一把推开他,冲进公寓里,开始寻找被藏匿起来的弹球。
“你怎么可以……”孔令书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而且还……还……不换拖鞋?!”
康桥转过身,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耗了,就在这时,忽然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听上去比较远,也比较闷,不像她在楼下卧室里听得那么清楚。
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站在原地辨别那声音传来的方位。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迟疑地开口:“是……楼下吗?”
黑暗中,两个身影从楼梯上交错地滑动着。
“你看到什么了吗?”康桥低声问孔令书。
“没有。”后者借着月光机警地左右张望。
“咚、咚、咚……”
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迅速压低身子蹿到康桥隔壁的公寓门前。只听到里面不断传来敲打墙面的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分辨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给我滚!”忽然,门内响起女人的尖叫声,两人连忙直起身子退到走廊上,一个假装检查水表,一个假装开房门。
“别这样……”门里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康桥和孔令书对望了一眼,下一秒,立刻又趴到门前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你说,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对我撒谎?!为什么要骗我?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女人开始趋于歇斯底里。
“你听我说。”男人试图安抚。
“我不听!我不听!”
“你听我解锁。”男人又说。
“我不听!我不听!”
趴在门口的两人眯起眼睛,分别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对方,像是分别在心里默念:
“男人啊!……”
“女人啊!……”
门内的男人又说了句什么话,女人才说:“那么你之前全都是在欺骗我?”
“……”
“你倒是说话呀!”
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对嚷了足有十几分钟,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以致于康桥终于决定直起身子活动一下头颈。
她拍了拍孔令书的肩:“行了,回去睡吧。吵架就是这样,未必要有什么结果,关键是把声音喊出来,发泄一下,这就够了——不过求你千万别再玩弹球了,窗上的蒸汽也用不着帮我擦。”
她从睡袍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转身看着孔令书。他还在偷听着,一脸严肃,她甚至好笑地想,要是现在手边有笔记本的话,他会认真地开始做“会议纪要”的。
“晚安。”说完,康桥关上了房门。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着看那光影斑驳的天花板,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即使借着月光,也能分辨清楚墙角的雕花纹。
这真的是一栋老房子呢,她这样想。想着想着,就几乎要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桥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呆呆地躺了十几秒钟,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用问,敲门的一定是——孔令书!
于是康桥不得不起身穿上睡袍,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前去开门,她觉得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才行。
门一打开,孔令书果然还穿着刚才的一身衣服站在门口,她刚要开口,他就一把拉住她往外走。
“喂!”康桥连忙使劲拽着他,“你干吗?!”
“鉴于现在情况的危急,我就不向你重述《公寓安全守则》的具体条款了。我宣布,立刻启动逃生B计划,立刻!”
康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房东先生,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现在忽然有点尿急,能让我先去上个厕所吗?”
“不行!”说完,孔令书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水表箱旁边的那个箱子——事实上从来没有人知道那箱子里面装了什么——然后伸手按了一下。
整个大楼的走廊和楼梯间开始充斥着恼人的火警警报声。康桥错愕地站在公寓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在她那已经停止运转的脑袋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要是不照孔令书这疯子的话去做,他就算放也要放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