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不算事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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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逍哼着小曲儿来到桥边时,抬眼便看到了桥另一头静立着一个白衣女子,一阵凉爽河风拂过,将那女子曳地的裙摆吹起,更勾勒出她的身影玲珑有致,虽然面纱覆面,看不到她的容貌,却让人觉得此情此境美的像一幅画卷。
苏逍却没觉得这人有多美,只是觉得她分外眼熟。
似是听到桥对面有动静,那女子侧过头来直直面对苏逍,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弯了弯,温柔的笑意瞬间冲散了她艳丽到极致的眉眼。
苏逍悠闲的步伐不可察觉一顿,一双眼睛也因为吃惊微微睁大,却瞬间恢复了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口中小曲儿不停,似是没看到前方的白衣女子一般,继续向前行。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正要与那女子擦肩而过时,右手却徒然被那人执住,耳边传来一声轻柔呢喃:“苏逍。”
苏逍神色不变,带着笑意转过身来,耍嘴皮子道:“方才姑娘远隔着桥冲着我笑,我还反复思索了下,确定我与姑娘素未相识,本还以为姑娘认错了人,不成想姑娘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失礼了。”说罢,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八成是因为那新评的凌安四公子的名号,唉,说来苏逍真是愧不敢当,一会便去西街那边说说,看看能不能把我的名字从上面划掉。”
那女子眸色平静的听着苏逍一番言语,握着他的手却没放开。
“这……”苏逍一番话说完,似是也注意到她的动作,面露尴尬道,“姑娘要不你……先把手放开?这青天白日的,这么……开放怕是不好罢?”
女子摇了摇头,这才开口:“我若是放开了你,你便会逃。”
口吻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配着她清冷如水的声音,却让人无端感受到一缕淡淡幽怨。
苏逍却似什么都没感觉道,面上的表情越愈发尴尬:“瞧姑娘说的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来,五指纤纤,肤如凝脂,轻柔地将面上面纱撩起,露出一张娇媚盛颜,缓缓道:“你要与我打哑谜,我却只从来都喜欢直截了当。苏大公子,这回你可认得我了?”
第二十四章
苏逍一番独角戏硬生生地被人从中央掐断,却也不恼,仿佛真的才认出这女子一般,一脸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你叫……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请恕在下记性向来不好,竟然想不起你究竟叫什么。”
那女子将左手放下,面纱也随着她的动作垂落,重新覆盖住她下半张脸颊,面不改色道:“我叫苏珺。”
“苏珺?”苏逍自遇到这女子以来一直维系的假面终于破裂,将手腕狠狠一甩,挣脱了那女子,冷笑道,“这可就怪了,我苏逍自幼到如今只认识一个姓苏名珺的,好巧不巧,就是我的长妹。姑娘你既然自称苏珺,又说你认识我,那我只好说,要么姑娘认错了人,要么姑娘说错了名。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这个自称苏珺的女子垂下眼帘,摇头道:“我顶着苏珺这个名字活了这么些年,又怎么能不是她?”
“我长妹被人顶着名字失踪了这么些年,如今依然下落不明,你又怎么可能是她?”
女子猛然抬眸:“你是在怀疑苏珺失踪与我有关?”
苏逍默然不答。
女子眸光淡了淡,不再看苏逍,转身面对涛涛河水,深吸一口气道:“前年我即将入宫前的那个七夕之节——”
听到这个时间,苏逍的背脊不自然地僵了僵。
女子侧对着苏逍,看不到他的动作,只是声音清冷继续道:“那天,你带了我来到这座桥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将为我买的那只发簪温柔地插在我的发间。”
苏逍神色紧绷,如临大敌:“那时,我仅是同情你要代替阿珺入宫罢了。”
“同情?”女子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他,突然展颜一笑,“也许罢。”
见苏逍不自然的避开她的视线,女子眸光愈发黯淡:“我来,只是为了向你说,那只发簪,我依然留着。”
苏逍闻言眼眸睁了睁,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个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被女子敏锐捕捉到,上挑的眼角终于弯了弯:“我以为你不在意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逍生硬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接我妹妹回府了。”
“妹妹?”女子问道,随即了然,“原来说的是苏玉。”
“否则你以为是谁?”苏逍挑眉冷冷道,“告辞了。”
话毕,转身就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苏逍!”女子轻声呢喃,本以为那人会装作没听见,没想到苏逍却停了脚步,虽没有回头,却似是在等她说完。
女子眸光动了动,低声道:“苏珺失踪一事,自始至终都与我无关,我因秦砚来到了凌安城,仅此而已。”
“秦砚?”前方传来苏逍讽刺语调,“秦砚真是无处不在。”
~
而此时,无处不在的秦砚正在西街的分岔路旁,默默注视着苏玉与萧致墨二人说笑着愈来愈近,面色寡淡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冷凝。
待到言笑晏晏的二人终于看到前方有人时,秦砚已然距离两人只有十来步的距离,见两人同时停了步,秦砚无奈摇了摇头,主动走到两人面前。
“苏二小姐,萧三公子。”
萧致墨先皱了皱眉,道:“街头一次,街尾一次,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秦砚浅笑怡然:“确实是有缘。”
感概完毕,秦砚目光扫向两人手中各抱着的半袋巧果,凝固了一瞬,继而温雅道:“不知萧三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与苏二小姐单独说上几句?”
话虽是对着萧致墨说的,视线却看向苏玉,见到苏玉蹙了蹙眉,秦砚眸光黯了黯,带着些祈求的语气道:“只一会就好。”
苏玉本来想要一口回绝,可听到秦砚如此的口吻,最终冷声道:“有什么事情,在这说就好。”
秦砚看了一眼萧致墨,欲言又止。
萧致墨叹了一口气,对着苏玉道:“我在旁边街角处等你。”
两人目送着萧致墨愈走愈远的身影,都未开口。许久未见,原本耳鬓厮磨的柔情早已变成了尴尬与忐忑。
秦砚先打破了沉默:“今日在公告牌前的话,你都听到了罢?”
“嗯。”苏玉面无表情的点头,“一字不落。”
秦砚苦笑:“认出我旁边的那个女子是谁了么?”
方才的事其实早就被苏玉刻意抛在脑后了,若是秦砚不问,苏玉便不会自己主动去想,如今顺着秦砚的问题细细想来,那人虽然带着面纱,但不难看出她的出色容貌,应是当年被秦砚带来苏家代替长姊进宫的女子无疑了。
也就是说……
“她就是……太后?”
“两年前只见过几面,你竟还能记得她。”
“那人美得锋利,见过了一面就不会忘的。”
“美得锋利……”秦砚细细咀嚼苏玉对太后的形容,感叹道,“确实啊。”
“她怎么会出得了宫门?”苏玉皱眉问道,“这太不符合常理。”
“权势大了,自己就是常理。”秦砚笑温柔凝视苏玉,伸出手来想将她锁紧的眉头抚平,可伸了一半,却又把手缩了回去,“别皱眉,皱着眉头就不像你了。”
苏玉讽刺一笑:“我们俩人都变了太多。”
“是我们的心境变了。”
苏玉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就敢这么直接带她出来?”
“她说今日是七夕之节,想出来凑凑热闹,顺便找一个人。”秦砚无奈笑笑,“我是从来都劝不住她的。”
苏玉早已对秦砚每次提起太后的口吻痛麻木了,如今反而没什么表情:“能将太后偷带出宫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太后广而告之,你胆量也不错。”
“朝中文武百官虽然日日觐见太后,可又有几人敢抬头窥视圣颜,况且她今日还带着面纱,没人能认出来的。”秦砚说完,补了一句,“你就放心罢。”
“我担什么心?”苏玉不可思议道,“该担心的是你才对。”
秦砚笑意漏出眼角,清雅风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执起苏玉的手,将它放入她手中。
苏玉拖着还带着秦砚体温的纸包,触摸了一下里面包裹着东西的形状,问道:“巧果?”
秦砚点头。
“我不要。”苏玉摇了摇手中另一个包裹,拒绝道,“我这里有。”
秦砚却将手按在了苏玉想要退回纸包的手上,温声解释道:“上个七夕节时你提过想吃我亲手做的巧果,我虽然当时没有回答,却偷偷向冬儿学了如何做,打算这个七夕节做给你权当惊喜。”
“我们已经……”
秦砚笑道:“虽然我也知道惊喜可能会变成惊吓,却还是将它做出来了,若是苏二小姐还没有被吓到,还是收下我这一番心意罢。”
“吓到倒是不至于。”苏玉摇头,却不想收,“你不是同太后一起来么?还是送与她罢。”
秦砚正要开口说话,口型摆好了却没出声,反而看向苏玉身后,缓缓道:“你回来了。”
苏玉诧异回头一望,便看到方才那个站在秦砚身旁的女子正缓步向这里走来,一身白衣被她穿出雪梅一般的清冷味道。
一阵柔和清风拂来,吹起她覆面的面纱下角,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曲线,美得让人惊叹。
女子在两人面前站定,一双凤眸在两人之间飞快一扫,却没有开口。
“拜见太后。”苏玉行礼的动作极小,声音也很低。
“平身。”太后伸手虚扶了一把苏玉,温柔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苏玉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挑,垂下的眼眸里也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这句话是太后对着秦砚说的。
“聊到了从前。”秦砚答完反问道,“你不也要重游故地,结果如何?”
“故地重游而已,要什么结果。”太后淡淡道,“又来人了,今日这里真热闹。”
苏玉早就看到萧致墨远远向这里走来,恨不得冲他挥两下手,让他走得更快一些,好不容易等到他走近,苏玉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再面对这段复杂的三角关系。
萧致墨走近上前,歪了歪头看着多出来的那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位姑娘不是刚刚站在秦大人身边的那一位?”
萧致墨虽然是萧侯的小儿子,却身无官职,也从未上过朝,自然认不出他口中的姑娘就是如今天底下最位高权重的女人。而苏玉只想找个理由跟萧致墨赶快走,更何况太后出宫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自然不会将面前白衣女子的身份告诉他。
是以苏玉拽了萧致墨一下,装模作样打趣道:“怎么,见到了漂亮姑娘就移不开眼,这么想问别人的名字不成?”
萧致墨被苏玉的话一惊,连忙摆手道:“怎么可能,你明明……明明知道我……”声音到了后面已然低不可闻。
苏玉笑笑,知道萧致墨不会再追问,这才转向太后与秦砚道:“既然二位还有事商量,我们二人便不打扰,先行告辞了。”
见秦砚二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苏玉与萧致墨行了别礼,转身离去。
急匆匆走出一段路程之后,苏玉才发现手中握着两份巧果,那一份秦砚亲手做出她方才死活不收的,因为太后的出现,还没来及退还给他。
第二十五章
待到苏玉与萧致墨的身影缩小到几不可见,秦砚这才转向太后,沮丧道:“你该晚些过来的。”
听到秦砚的口吻,太后歉然道:“我也只是远远走来,你这里的情形其实看得并不分明,等走近看清时,已然来不及躲了。”
秦砚摇头笑笑:“其实倒也没事,反正我该说的说了,该送的送了。”
“你说的是那包巧果?”
秦砚讶然:“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巧果?”
“因为我偷偷尝了。”太后温婉一笑,艳丽的眉眼变得生动多情了起来,“真难得你能将它们做的像巧果一样。”
秦砚对于太后的讽刺,面上笑意怡然,显然很有信心。
“我还是希望苏玉这丫头吃的时候不要因为太难吃哭出来。”
“太难吃?”秦砚诧异道,“怎么可能,我分明尝过味道还算可以。”
“你只尝了一个罢?”
秦砚点头。
太后这回的笑容带了些许狡黠,竟与秦砚如此笑的时候有了几分相似:“我尝第一个的时候,也因为你能做出这么正常的味道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尝到下一个的时候,就忍不住把第一个也吐出来了。”看着秦砚愈发瞪大的眼眸,太后坦然承认道,“没错,我尝了两个。”
秦砚倒是不关心太后究竟吃了几个,反而心里隐隐有些希望苏玉能将方才自己送出去的那包巧果再退还回来。
看到秦砚如此倍受打击的模样,太后体贴的转了话题:“我应该有两年没有见过苏玉这丫头了,这次见时,发现她脸张开了,以前是灵秀俏丽,如今多了些妩媚,你眼光不错。”
“眼光不错有什么用,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秦砚垂头叹气道,“如今我也就只剩下你和显儿了。”
“显儿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太后嗔看了一眼秦砚。
“我与显儿也有血缘关系,怎么不算是我的?”秦砚委屈道。
“等显儿长大了,而你却连夫人都讨不到,你可休怨显儿嫌丢面子不认你。”
“快别光教训我了。”秦砚道,“你今日的故地重游又如何,见到了你想见的那个故人了么?”
太后面上不动声色,依然笑道:“自然是见到了,否则心情怎么会这么好。”
“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你不惜偷溜出宫也要见到。”
“一个在关键时刻拉过我一把的人。”见秦砚神色从惊讶转到皱眉深思,太后连忙打断他道,“女人嘛,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些小心思,你们男人是不懂的。”
秦砚眉头伸展开来,似是不再多想了,只柔声道:“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太后笑着点头,左右望了望:“我们的马车呢?不是这个时候应该到了么?”
“我让车夫把它赶到街道旁了,否则街上人来人往,马车堵在这里太碍事。”
“还是你想得周到。”
太后与秦砚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待到两人坐定,太后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当年苏珺与常之卿私奔一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秦砚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全知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