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不算事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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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将嘴唇凑近苏玉的耳朵,声音低沉道:“夫人方才说另一个心愿是与我厮守终生?”
苏玉被他喑哑的嗓音窘得满脸发红,伸手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口中嗔道:“分明都听见了,还要专门问一遍做什么?”
秦砚揽住她不放,顺势在她耳垂印下一吻,继续声音愉悦道:“夫人难得说出一次,我自然要将它印在心底。”
苏玉摸了摸耳垂:“你不是要去放花灯么?怎么还不走?”
“还未题字,题了字就去。”秦砚说着,从竹篮中又取出毛笔,蘸了墨之后与荷花灯一起递给了苏玉,“夫人先写罢。”
苏玉接过,低下头来细细查看荷花灯,只觉得做工比方才在秦砚手中时看起来更加精致,翠绿的蕉叶上方拖着蝉翼一般纤美的浅红花瓣,捧在手中花瓣随着夜风微微颤动,恍若真的一般。花灯用的是上好的浣花笺,秦砚的心思极为细致,在荷花灯的底部加了一个木制的灯托儿,这样飘在水面上时便可防止水打湿了灯中的蜡烛。
苏玉将荷花灯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只觉得太过精美根本没有可以落笔之处。
秦砚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指花灯灯芯旁的花瓣里侧道:“便这里罢,虽写不了几个字,然心愿被层层花瓣护着,却也不失真心实意。”
苏玉笑着应了,提笔在荷花瓣上一笔一划认真书了三个的蝇头小楷,随后将毛笔递还给秦砚。
相比与苏玉的工整娟秀,秦砚的字迹要洒脱舒逸许多,苏玉看着秦砚手执毛笔一脸执着的侧颊,心底漾起融融暖意,道:“家长安,这三字与我写的人长久倒很是相称。”
秦砚一手花灯一手执笔,闻言抬头笑看向她:“这两个荷花灯本就是一对,题字的人也是一对,又怎么会不相称?”
河面灯火映的他面上温柔的表情愈发清晰,同时也将他清俊的五官与下颌美好的弧线深深勾勒出来,俊美得让人心惊,苏玉嘴角的笑容已再难忍住:“写好了,我们去放罢。”
秦砚将地上散落的东西重新收回到竹篮中,执起苏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来到河边。
“便在这里好了。”秦砚道,“这里的河水看着并不湍急。”
苏玉应许,两人分别将手中的荷花灯放开,花灯甫一入水,便随着平缓的河流向着下游悠悠而去,不一会,便漂到了两人的身后。
“它们就这样走了。”苏玉叹道,“看着夫君花了那么久的功夫做它们,突然这么放出去,心中还挺不舍的。”
“做荷花灯其实并不麻烦,夫人如此喜欢,等回去我再做几个给夫人放可好?”
苏玉摇头:“哪里有那么多心愿一个一个放出去?更何况中元节一年一次,其他时候放河灯倒也显得不伦不类的。”
“那便等来年中元节好了。”秦砚紧了紧牵着苏玉的手,“此处时不时有河风吹拂,比起在家中,倒也舒爽凉快很多。”
苏玉捂嘴笑道:“最热的三伏天早就过去了,你还这般天天喊热。以前你顶着烈日在凌安城门口每日义诊,也没见你有这般怕热。”
“其实那时汗早已经顺着背脊往下流了,只是因为穿得比较多,再加上我面上素来不易发汗,所以你们都没有看出来。”秦砚脸上挂着无奈笑意,突然贴近了苏玉的面颊,口吻略带委屈道,“再说了,当时我们哪有现在这般亲密,夫人难不成喜欢的是当时那个我?”
苏玉轻哼:“好不容易掀了你一层假面,你若是敢再戴回去,我便休了你!”
“这可使不得。”秦砚面上故作一副慌张的模样,眼底却盈满了温柔笑意,“为夫知错了还不成?夫人可莫要休了为夫。”
苏玉被秦砚逗得忍俊不禁,用手撑着秦砚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快离我远一些,刚才不还喊着热,如今凑这么近便不热了?”
“不热。”秦砚答得很是顺溜。
“你不热我热。”苏玉将他推得更远些,“既然你怕热不想回去,我们便随着那荷花灯往下游处走走权当散步罢。”
“好。”秦砚点头,眼中的柔情仿佛能渗出来一般,“夫人说如何就如何。”
苏玉与秦砚沿着河岸随着两盏河灯缓步走去,十指相扣。
“现下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夫君说早些出来比较好,早些的话河面上的花灯比较少,没了阻碍,花灯确实行的更稳一些。”
秦砚笑了笑:“是这个道理。”
两人牵着手缓步随着那两盏荷花灯走了许久,一路走到了河中游处,再往前走便是凌安城门,城门早已下匙,这个时辰是无人可以进出的。
苏玉望了望不远处的城墙,转过头来对着秦砚道:“再往前便只有水路了,我们就算想往前也走不了了,你若是纳凉够了,我们便往回走罢?”
秦砚笑着应了,再瞥了一眼河中央的荷花灯,漆黑如渊的眼眸却突然睁大了。苏玉顺着秦砚的视线看去,发现原本行得平稳的两个荷花灯不知何时撞到了一块凸出来的河石,灯身已然歪了,纤薄的花瓣被水洇湿,此刻正缓缓向河下沉去。
注视那两团微弱的火苗在迢迢流水中毫无征兆地猛然湮灭,苏玉止不住的讶异,抬眼望向秦砚,却只能看到他半边侧脸埋在阴影中,眉头微微蹙起,虽然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在难过。
可这样的表情也只是短短一瞬,在苏玉还来不及捕捉到更多的时候,秦砚眸光动了动,看向苏玉时却先笑了:“本以为可以安然到下游的,没想到却出此变故,是我的荷花灯做的太不结实了。”
苏玉眨了眨眼,轻轻晃了晃秦砚的手,安慰道:“荷花灯都已然到这里了,我们的心意其实早就送到了。明年今日我同你一起做花灯,然后再来这里放可好?”
“好。”秦砚扣着苏玉的后脑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随后执了她的手,两人相携离去。
如今的苏玉静静伫立在河岸旁,左方是渐行渐远的两人,前方是那一片平静得有些异样的河水,还未分清何为回忆何为现实,心中只想细细勘察一下方才那块突然冒出来的河石现在在哪里。苏玉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正觉得脚下有些发凉,却感觉胳膊突然被人一扯,整个人被拖着向后退了几步。
“你要往哪里走?!”耳边一道清冷声音焦急道,“看看你眼前的路!”
第三十四章
苏玉猝不及防被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心跳毫无规律的上下起伏,连呼吸都不由加快,顺着声音的指引一看脚下,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那只手紧紧牵住苏玉的手也有些发颤;一面将她往岸边拉,一面声带庆幸道:“幸好方才我看到你的表情不对,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路跟着?”苏玉目露迷茫道;“我一直站在原地,什么时候走动过……”
话未说完,苏玉便注意到身边的景色,潺潺流水;萧凉夜色,这哪里还是方才自己等候冬儿的凌安城河边?这里已然到了那日她与秦砚的荷花灯沉没的地方。
感受着包裹在脚上已然湿透的鞋子,苏玉这才觉得后怕,转过身来看向方才拉她上岸的人,正要道谢,却才清醒过来这人是谁——一袭月白锦衣,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面上挂着浓浓的担忧之色,正是方才自己回忆中那个耗尽自己毕生温柔的人。
“怎么了?”秦砚急切问道,“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并没有。”苏玉眼中茫然散尽,眸色也渐渐灵动起来,侧了侧目光看向周边,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自己没有印象?”
“没有。”苏玉凝眉道,“只记得方才与冬儿分别后便一直在岸边等她,后来想起了一些琐事……”
秦砚将臂弯中的东西小心抱紧,喟叹道:“今日是中元节,你一个女子独自走夜路委实太过危险,我还是先领你回到人多的地方去罢。”
苏玉脚上穿着湿淋淋的鞋子,回忆起方才自己不由自主踏入滚滚河水中的一幕,亦觉得有些后怕,便没有推辞秦砚的好意。随着秦砚方走了两步,一阵湿冷河风吹来,苏玉不由自主发寒地打了个寒噤,走在身旁的秦砚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将怀中的东西换到另一只手里后,单臂将她揽在怀中。
“今日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个披风还被这小家伙给霸占了,你若是觉得冷,便先这么将就一下,一会到了人多的地方会好一些。”
苏玉摇了摇头,从秦砚身侧挣脱了出来,视线却忍不住看向秦砚怀中,这才发现他抱着的竟不是什么物事,而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小孩也就刚满周岁的样子,应是怕他被夜风吹了着凉,所以秦砚将他密不透风的层层包裹住,只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和尖尖的鼻子露在外面,孩子小小的鼻头时不时地抽一抽,看起来冰雪可爱。
“这孩子……”苏玉脚步猛然顿住,一双潋滟的眸子忽然瞪大,“莫不是……莫不是……”
秦砚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比了一个噤声手势,笑道:“没想到你竟能认出他来,没错,就是他。”
“他不是应该呆在宫中?”苏玉压低声音道,“太后可知道此事?若是被人发现你将他私自带出宫来,这可如何是好?你不要命了?”
“你一次问出这么多问题,到底还想不想听我的答案?”秦砚深深凝视苏玉莹白脸颊,突然绽出一抹怡然笑意,解释道,“我带他出来,太后自然是知道的,除了太后,现在再除了你,没有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再知道这件事。至于我为何要带他出来……”
秦砚将抱着小皇帝的右臂抬了抬,苏玉这才看到他手肘处还挂着一个小竹篮,配着他本人芳兰竟体的气质,倒显得格外不搭调。
苏玉看到那小竹篮的刹那便懂了秦砚的用意,不可置信道:“你带着他出来,就是为了放荷花灯?”
秦砚笑应了,解释道:“先帝新丧不久,今日也需要家人放个荷花灯为他祭奠一下,宫中自然是不能放的,我便索性将他带了出来。”秦砚将怀中一脸懵懂的孩子举高了一些,道,“虽然现在他什么都不明白,却也比错过自己父亲驾崩的头一个中元节要好一些。”
中元节放荷花灯有两个原由,家中今年无丧事的,可以放灯祈福许愿。而若是家中有新丧的,相传流动着的河水通向幽冥,而幽冥之地漆黑不见五指,这些寄托着亲人深深眷念的荷花灯可以为那些找不到去路的游魂指一条路托生,是以他们可少受一些游离于人世之苦。
秦砚这一句话,算是间接地承认了他与小皇帝其实并不是父子关系。
苏玉先是惊讶了一瞬,之后无所谓道:“随你罢,方才你帮我一次,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与别人说的。”
秦砚苦笑:“现在关于我的事情,苏二小姐拎得格外清。”
“拎得清对你对我难道不都是好事?”
秦砚沉默了一下,没有回话,反而将襁褓中的小皇帝递给了苏玉,口中歉意道:“我得要先将荷花灯放了才能回去,苏二小姐可否帮我抱他一会?这小东西顽皮的紧,在我怀中总是乱动,我单手抱着怕不小心摔了他。”
苏玉手忙脚乱接住,却不知该怎么抱,觉得手中的小皇帝仿佛有千斤重,险些一个不稳将他直接晃到地上去。
好在秦砚那边以防万一还未松手,两人慌忙之间手扣在了一处,秦砚的手就压在苏玉的手背上,在料峭的河风中透来一阵阵温热暖意。
“我……不会抱孩子。”苏玉不自在地将手向旁边移了移,尴尬道,“我方才那一下子若是被太后看到了,八成要被判一个弑君的罪名罢?”
秦砚闻言低笑:“你可抱好,这回我要撤手了。”
将小皇帝转交给了苏玉,秦砚动作轻柔的整了整他身上的小被和披风,随后将苏玉的手向下移了移,缓缓道:“一手托在他颈部,一手放在这里,这样抱着可以轻松一些。”
苏玉按照秦砚说的方法试了试,果然稳妥了不少。低头看看怀中的小皇帝,这小东西显然不怕生,被苏玉抱着也不哭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精气神十足的瞪着,捕捉到了苏玉新奇的目光后,突然咧了咧嘴,“咿呀咿呀”地叫了起来。
“他这是怎的了?”苏玉被吓了一跳,“饿了?要哭?”
秦砚弯起来从小篮子中拿花灯,闻言头都不抬,笑道:“他素来这样,见到美人就爱咿咿呀呀的叫,不用搭理他。”
很久没有听到秦砚这般说话,苏玉呼吸顿了顿,却没有搭理他,视线转到怀中的小皇帝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骂道:“你这个小不正经。”
秦砚正埋头在荷花灯上题字,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两人半晌无话,耳边只能听到小皇帝糯软的“咿呀咿呀”声,苏玉原本对于小皇帝是心存芥蒂的,此刻凝视着他白白软软玉包子一样的小脸与灵动清亮的眼睛,心里也不由的跟着软了,暗忖他若不是深宫中那位所出的孩子该多好。
凉爽河风袭来,将苏玉的一缕柔滑乌发吹拂过肩头,正巧扫到了小皇帝脸上,小皇帝的玉包子小脸立刻皱了起来,“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苏玉吓了一跳,侧了侧头想将头发收回来,没想到小皇帝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肉呼呼的小手一把将那一缕头发扯了过来,张开嘴就要往口中送。
“不可不可。”苏玉慌忙道,奈何刚她学会了如何抱小孩,实在不敢冒险腾出一只手来去阻止小皇帝,索性将小皇帝举高了一些,打算拉远两人的距离将头发扯回来。
小皇帝溜圆的眼睛突然一亮,在苏玉方抬起他的时候忽然出击,“吧唧”一声伸长脖子亲了苏玉的下颌一口。
“你!”苏玉被小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小皇帝似是非常开心,在苏玉的怀中扭了扭小身板,一只如玉藕一样的小胳膊伸出襁褓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苏玉头一回被人这么直白的吃了豆腐,心中却一点都恼怒不起来,将小皇帝举高高之后再凑近了来,也用唇在他粉嫩嫩的小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口中得意道:“以为只有你会这招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记好这句可是我教你的,将来我也算得上半个帝师。”
“咳……”从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便是一阵被刻意压抑的低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