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不算事儿-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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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有此意。”苏逸看向站在上首的萧致越,年轻俊朗的面容一片肃穆之色,“经过前几场连续的胜战,我军士气高昂,正是出兵的最佳时刻。”
“好。”萧致越一锤定音,“通知全军,我们今夜子时进军胡国军营。苏逍副将,至时你率军从此处进击敌营,戢其左翼!苏逸副将,你从峡谷口处进军,折其右翼!我会率一小队急行军从正面赶至,到时候——”
萧致越有力的手指在行军图上缓缓划过,在一处低谷处轻轻一点,沉声道:“到时候我们在此处汇合,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你们可有异议?”
“得令!”苏逍与苏逸齐声道。
萧致越带着细纹的眼角泛起一丝笑意:“既已决定,你们现在便先好好回去休息罢,今夜又是一场硬仗要打。待到此间一役结束,我们便都可以回家了。”
苏逍与苏逸二人领命出了主将军帐,各自回到自己的军帐之中打算小憩等待出兵。
苏逍躺在自己的席子上辗转反侧,因为方才领命之后太过亢奋,竟然怎么都无法入睡。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身来,苏逍呆坐了片刻,索性翻身站起,出了自己的军帐。
踱步到苏逸的军帐外,苏逍的脚步顿了顿,撩开帘子想看看他那二弟究竟睡了没有。
没想到苏逸不仅没有睡,反而正襟端坐在自己的席子上,手中拿着一块色泽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细细端详着,感觉到了帐中突然一亮,苏逸迅速将玉佩塞入袖口,神色沉敛看向帐门处。
“大哥?”苏逸并没有起身,对着来人开口问道,“你不去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苏逍掀了帐帘走了进来,笑道:“我在帐中怎么都睡不着,一个人闷得慌,本来想偷偷看看你睡了没,却料到到被你发现了。”
苏逸向席子的内侧移了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着苏逍道:“我也睡不着。”
苏逍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旁,神色揶揄道:“方才看到你正拿着块玉佩舍不得离手,莫不是哪家小姐送的?二弟可是有心上人了?”
“胡说什么!”苏逸轻斥道,一张素来沉稳的脸难得见了一丝红晕,袖口朝下轻轻一抖,揪着那枚玉佩的缨穗将它倒拎在苏逍面前一晃,然后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只是这么一瞬间,苏逍却看清那枚玉佩的模样。
“这是小时候父亲赠你的那个玉佩?”苏逍讶然道。
苏逸斜睨了苏逍一眼,更正道:“是赠给咱们俩,这玉佩本来有一对,你小时候顽皮,将自己的那一个给摔碎了。”
“那么易碎的东西,小时候便给我,能不碎掉么?”苏逍一拍苏逸的肩膀,找借口道。
就算是现在给你了你也照样能将它摔碎了,苏逸心中念道,口中却没说出来,只是将手收回袖中口继续轻轻摩挲着它细腻的纹路。
“二弟。”苏逍突然开口唤道。
“嗯?”
“想家了罢?”
苏逸攥了攥手中的羊脂白玉佩,过了一阵子,从鼻腔中低低“嗯”了一声。
苏逍伸开胳膊揽住苏逸的肩膀,朗声笑道:“你小子也真够闷的!大哥来这里有一个月了,终于听你开口承认了一声想家。”
苏逸面无表情地将苏逍的胳膊向旁边推了推:“就像萧主将今日所说那般,此间一役战完,我们都可以回凌安了。”
苏逍知道苏逸以前不说想家,是因为没有太后的恩准,苏逸只能镇守在边关,即便说了也回不去,不如不提。心中喟叹一口气,苏逍将苏逸的肩膀揽得更紧了些,缓缓道:“在我出征之前,父将对我说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带回来。”
苏逸一直神色寡淡的面容怔了怔,喉头微微一动,苏逸压低声音道:“可是当时太后还没有下旨准我回去。”
“有父亲在,难道你还担心他求不到一个班师回朝的懿旨?”
苏逸侧头看了看苏逍,眸光动了动,一向沉稳的他竟然突然笑出声来。
苏逍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个傻小子,难道你真当我们都将你忘了不成?”
“我怎会如此想?”苏逸慌忙解释道。
“大家都很挂念你,阿玉当时听到你被睢阳军围困的消息,还偷偷哭了好几次。”
“阿玉那丫头……”苏逸嘴角勾了勾,眸中一片温暖,“半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就她那小样儿还能长成什么样?”苏逍道,“倒是那张嘴越来越刁了,我有时候都说不过她。”
苏逸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苏逍收回放在苏逸肩头的手,“晚上若是大捷,就是我们在边关的最后一役了,你也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仗打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苏逍起了身正要向帐门外走,却觉得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一扯,回过头来,便看到苏逸手中牵着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道:“大哥还是别回自己帐中了,就在我这里睡罢。”
苏逸说这话时神情依然严肃,可是眸中闪着点点期翼的光芒。
苏逍一笑:“也是,咱兄弟俩很久没有同睡一张塌……额……席子了。”
苏逸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向席子内侧让了让为苏逍腾出了地方。
苏逍褪了鞋,兄弟二人肩并肩合了眸躺在席上,一时间帐内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两人连绵起伏的呼吸声。
待到苏逍与苏逸二人一觉睡起走出帐外,原本明晃晃的天色已然半黑了下来。
萧致越正在营地处与一名士兵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二人出来,向他们点了点头道:“你们先率兵到我今日指定的位置,子时过后注意听哨令,我们一同进军。”
苏逍负责从敌军的左翼包抄,距离相比于右翼要远些许。待到他将一切安顿完毕,攻击的鼓令从远处激昂响起时,苏逍对着身后的军队挥了挥手,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苏家军从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快速站起。
霎时间,一阵高过一阵的“杀——”声划破漆黑天际,踏着令人振奋的鼓点声暴怒着冲向敌军的军营。
胡国的军队果然如预料中那般因为突击迅猛并未设防,在他们回过神后面对眼前炼狱一般的战场时,原本已成暗红色的土地已经又一次被血水深深浸染。
苏逍挥剑将从侧旁偷袭而来的胡国士兵的兵器隔开,侧过身反手对着他当胸一剑。
将手中苏门剑快速拔出,苏逍的眸子在漆黑夜色中逡巡了一圈战场,前方火光点点处,他看到了苏逸挥剑砍杀敌军的奋勇身影。
苏逍因杀戮而泛着猩红的眼睛一亮,挥着长剑便向苏逸那处厮杀着前进。
半年多未见,苏逸的剑法相比于从前又精练了不少,那种精练不是可以从别处拜师习得的,而是久经沙场所磨练出老辣与狠绝,招招致命。
苏逍一面暗叹与弟弟的成长,一面竭力向他越靠越近,然而就在他终于要近了苏逸身时,苏逍在一片厮杀声中敏感地听到了隐隐的“嗡嗡”之声。
那是上了箭矢的弓弦被拉开的声音!
“放箭!”不远处有人暴喝道。
苏逍一侧头,瞳孔猛地一缩,脑中一片清明,却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提了剑就像苏逸那边冲去。
“扑——”的一声轻响,这是带着箭矢带着强劲力道刺穿血肉的声音!
这一刻,万籁俱静。
第五十五章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木质雕花的窗牖无声无息照进屋内;此时窗外的鸟啼还未响起;苏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双带着潋滟波光的眸子毫无征兆的睁了开来,眸光一片清澈;完全不像是从一夜沉眠才醒来的样子。
苏玉缓缓坐起身来;乌黑如瀑一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散落下来;她却懒得去梳理;用手轻轻揉了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开口慵懒地轻唤了一声:“冬儿。”
冬儿并未从立刻从外间走进来;一反常态的,屋外连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
苏玉抬头一看窗外;现在时刻必定很早;就连天光都没有大亮起来,冬儿没有起来也正常。
昨夜苏玉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无法入睡,最终好不容易睡了个浅眠的囫囵觉,却没想到还能醒的如此早。苏玉又在床榻上静坐了一会,见确实没了丝毫睡意,便索性自己梳洗打扮完毕,披了身单衣便出了房门。
此刻的初阳才在一片云霞中朦朦胧胧露出小半个脸来,明红的光影如同鲜血一般让人心悸,苏玉收回仰头望天的目光喟叹了一声气,这几日噩梦做的太多,睁眼闭眼全是一片鲜血染成的红色。
“阿玉。”身后传来一声柔柔低唤。
苏玉闻言回身,便看到母亲苏何氏穿着一身靛色秋装缓步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因为衣裳略厚,不太能看出她有致的身形,可嘴角的笑意却将她一张盛颜犹存的面容趁着更加温婉动人。
“母亲。”苏玉向苏何氏行了个礼。
苏何氏走进苏玉,牵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上次你还说我穿的少,怎么今天你自己穿了个单衣便跑出来了?”
苏玉看着苏何氏笑了笑:“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喝补药,浑身上下都冒热气儿,您摸着我的手,是不是也是热腾腾的?”
苏何氏捏了捏苏玉的手,眼角漾起笑纹:“确实挺暖和的,不过往常我这个时刻出来散步,倒是从来没见过你,今儿个怎么如此早?”
“在房中闷得睡不着。”苏玉揉了揉额头,“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总盼着大哥二哥可以早些回来。”
“你父亲不是说了已经胜券在握?他们只是推迟几日回来罢了,你与其在这想有的没的,不如回房去好好睡一觉。”苏何氏仔细端详了下苏玉的脸颊,心疼道,“你看看你这几日瘦了一圈不说,眼睛底下都泛青色了,一看就是晚上没有好好睡觉!”
苏玉虽然心知苏何氏说的有道理,可这睡得着睡不着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且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还不如不睡,于是她只是垂了头,没有回话。
“一会回房你让冬儿来我这边取些安神香回去,每晚临睡前燃上一柱看看有没有效果。明日你可是要随你父亲入宫去参加今上的万寿宴的,若是面色差成这幅样子那还了得?”
苏玉听出了苏何氏这话的弦外之音:“明日母亲不随同我与父亲一同入宫么?”
“我便不去了。”苏何氏摇头道,“既然你大哥不能赶在万寿宴上回来,而宴首上坐的太后不是我亲闺女,皇帝不是我亲外孙,我就算去了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将家中的事物置办妥帖了,待你大哥二哥回来了住得也舒心。”
苏玉沉吟:“母亲既然不愿意去,留在家中也好。反正我与父亲都赴宴了,太后就算想挑什么刺也毫无道理。”
“你呀……”苏何氏轻轻点了点苏玉的额头,口中不赞同道,“就是操的心太多,也难怪晚上睡不着觉。不行,我现在便将你拖回房中去,你给我好好睡个回笼觉。”
“哎?”苏玉被苏何氏拖着走了几步,忍不住笑道,“母亲您快别急着拖我回去,若是现在补了眠,到了晚上可就更睡不着了。”
苏何氏细细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放弃了这个想法,道:“那你今日便随着我一道出府去采办,多走些路劳累劳累我便不信你晚上还能睡不着觉。”
苏玉点头应了,两人各自回房拾掇了一番,再出门时苏玉戴了个面纱,而苏何氏因为有苏玉陪着,连侍从都没有带出来。
两人一路踱步这出了苏府,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好不快活热闹。
因为苏逍出征的时间比较短,他的东西早就已经置办完毕,苏何氏今日出府主要是想帮苏家二哥的厢房里再装饰点花花草草,这样也能让久未住人的厢房看着多些生气。
苏玉与苏何氏来到了一家专门卖盆景的铺子,选了几棵品相极佳的四季兰,苏玉吩咐了店中的伙计将那兰花装了盆送到苏府,便见苏何氏弯着腰在店铺中的常青盆景中一一细细察看着。
“母亲。”苏玉走到了苏何氏身边,“不是已经选完了,怎么还在看?”
苏何氏直起身子,捶了捶腰笑道:“方才那几棵兰花适宜放在庭院中,你二哥这么久没回来,我想在屋内也帮他添置个树桩盆景,这样既容易养活,又看着热闹。”
苏玉了然,与苏何氏在地上放置的盆景中逡巡了一圈,只觉得没有哪个盆景更适合苏逸。
铺内的伙计十分有眼色,见状跑了过来对着苏玉殷勤问道:“苏二小姐可是想要什么特定的盆景?”
苏玉凝眉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店里可有罗汉松制成的盆景?”
“有,有的。”那伙计眉开眼笑道,“昨日刚送来的,品相可是十分好,我这就给二小姐送过来。”
待那伙计下去,苏何氏开口问道:“怎么专门定下罗汉松了?你二哥可曾说过他喜欢罗汉松?”
“那倒不是。”苏玉摇了摇头,眼中闪着柔和笑意道,“母亲可还记得二哥有一个羊脂白玉的佩子?那个玉佩他可是从来都不离身的,上面刻的便是罗汉松。”
苏何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那玉佩原本有一对,是你父亲分别送给你大哥和二哥的。”
“父亲也真偏心,送了大哥二哥不送我与阿姊。”苏玉半真半假抱怨道。
苏何氏低低一笑:“不过当初给逸儿的那个玉佩上面刻得可不是罗汉松,是茂林修竹,你大哥小时候太好动,将逸儿那个玉佩给打碎了,怕逸儿知道了心中难过,便将自己的换回给他了。”
“二哥竟然没发现?”苏玉诧异道。
“当时逸儿还小,整天只知道跟在你大哥后面玩泥巴,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苏玉听到苏何氏这形容也忍不住捂嘴轻笑出声。
在苏玉与苏何氏闲聊之时,铺中又进了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来人见到铺中的二人神色微露讶异,脚步顿了顿,便对着二人朗声道:“苏夫人,苏二小姐。”
苏何氏最先回过头来,看到那人便怔在了当场,随后苏玉的声音不紧不慢道:“秦大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秦砚温和道:“前几日我在这间铺子定了个盆景,今日路过这里,便顺便问问那盆景到了没。”
以前苏玉在秦府时便知秦砚这人十分会享受,平日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是以他会特意为一个盆栽等上几日这种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苏玉这厢正想着,那厢方才的伙计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她询问的罗汉松盆景端了出来,待盆景落了地,伙计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