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成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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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是个世外高人，早已算到我和白颜诺会上蜀山来。这样一想，在幻境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倒有些像他。
“本就是他。”白颜诺仍是低垂着头，飘飘然的回应了一句。
我斜瞪了他一眼。
老头儿拈着胡须，说：“你们俩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姓白的转向别处，不再看他。而我的好奇心，却还是要比这活了上千年的妖重些。我依然望着这老头。
他笑，“呵。要我是他，我也没兴趣。活了上千年了，啥事没见过？倒是你，陆凌儿，面子上虽是清冷惯了，但骨子里的个性，却是轻易改变不了的。”他甚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颜诺，目光又转回我脸上。
“你是谁？”我问。
他合上眼，摇头晃脑的说：“我……就是我咯。”
“……”
我直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转身要走。
他叫住我，“陆凌儿，你就不想知道，为何你会落入这个时空？还有，你和他的一切前因后果？”
我回头，“前一个我有五分兴趣知道，后一个一分也没有。”
他挑眉道：“果真如此？”
我面上毫无表情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眯着眼笑了好一阵儿，才渐渐止了笑容，“我原是这蜀山掌门。一百天前，已坐化涅磐了。”
我皱眉打量他，“那，你如今就是鬼了？”
他掳掳胡子，“陆丫头，你没听过半仙吗？”
“何为半仙？”
“道法不济，无法得道成仙，地府又不收，不用轮回转世，就是半仙了。”
“……”
我继续问：“蜀山之上，只你一人？”
他淡淡应道：“都死光了。黄沙之下，掩埋的，全是尸体。蜀山弟子整整一千八百人，无一生还。”
“怎会这样？”
他眯起眼，转过身，“你们，刚也看到金佛流泪了。”
我点头。
“金佛流泪，妖魔出世。这人间世道，每千年，便会有一次大劫，或毁于一旦，或继续繁衍。”
我眉间紧皱，静默着。
他继续说：“你这次会穿越时空来到大甫，实为命中注定。你和他，都是这次的应劫之人。”
我看看身旁背对我的白颜诺。他缓缓转过身子，没什么情绪的眼光落到我身上，又落到老人身上。
“如今，你身处的这人间世道，并不是唯一的。大千世界有无数的俗世，你陆凌儿本身存在的那个世道，和你现在所处的世道，实际是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的。只是因种种时空之门的阻隔，你看不到另一个世道的人，而他们，也看不到你。”
我理着思绪，问：“你是说，大甫，跟我本身的那个世界是同时存在的？”
他点头，“是。只是，所有事物都错开了。即便你打开时空之门，你看得到那个世界的人，也触碰不到他们。”
我突然想起韩佳一事后梦见的母亲。她那么真实，我却触碰不到她……
“每一轮回的千年之劫，会发生在不同的人间世道。而这次，就是在大甫。”
我思量许久。冷笑着：“你说，他和我都是应劫之人，凭什么笃定，我与他就一定会管这等事。”
老人摇头，颇有深意的看我和姓白的一眼。“命定的事，你想逃也逃不了。你姓陆。这是你陆家人的宿命，守正辟邪，甚至，以身殉道。而你本就是这时空之人。你的命数自这里开始。也因着你，他的命数，自你开始。所以，你应劫，他也应劫。”
我冷然道：“那是陆素颜的命数，不是我。”
老人眼神里有若有似无的悲悯的情绪，他涩涩笑道：“陆凌儿，你着实不必计较这许多，这姓白的狐狸，千年之前，只怕还不识情滋味。而如今，却能为你抛开生死。”
我嗔道：“你这老头，瞎扯什么！”
我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与白颜诺擦肩而过时，他略带惆怅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我的衣袖自他指缝间滑过，他却不禁缩回了手。
身后的老头干笑了两声，说：“待你理出头绪，再来听我说未完的故事吧。”
我厌恶的想，谁要听你说那些狗屁故事。
第18章 第十八章
走了许久，有些累了。我走近前方隐在林间的凉亭，找了张没有太多尘埃的石凳坐下。不知这几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看到白颜诺，心间时常反复着某种莫名的情绪。听到陆素颜这个名字，血压就有些直线上升。我想着白颜诺为我三番出生入死，我亦为了他回收血咒，一颗心霎时沉入了深渊，莫不是我对他……动了情？脑袋蓦地痛起来，眼里闪动的血红色，在对我进行警告。我立刻收摄心神，将还未萌芽的种子掐断在心里。那件事，是我想也不能想的禁区。我不可能对一只妖精心存爱意，是我这两日与他太过接近，一时被扰乱了清宁。
那些事，想来也是讽刺。从前，总是对陆家这血咒心存埋怨，因着这血咒，陆家上下四十二代人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可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自己，那我还有什么可怨的？
只是陆素颜当年是为了什么费尽心血造出白颜诺？让他无辜出现在这纷扰的尘世中，活了一千年，历尽沧桑，如今还成了应劫之人。想起他眼中仿若永远无法抹去的愁绪和苍凉，心里就堵得慌。陆素颜，你当年到底是想做什么？
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
是他……
我闭上眼，静静聆听。他的琴声，似乎有种魔力，能让闻者心绪安宁。我在这片幽静的林间，耳旁轻响着这乐章，不一会儿，身子的倦意引我沉沉睡去……
这是难得的好觉。我不知道自己趴在这石桌上睡了多久，醒来时，手臂和腿几乎麻木得没有了知觉。迷蒙的视线里，阳光依旧清晰。乐声依旧悠扬。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痴坐了片刻，起身照着原路返回。有些事，即便不是命运作祟，也是应该去面对的。既然决意与命运抗衡，至少要先知道它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路。
老头坐在那里，保持着刚开始见他的姿势。白颜诺在他身旁弹着琴。看到我出现，他手指顿了顿，琴声一断，老头睁开了眼，向我咧开嘴笑。
他招手道：“丫头，这么＇TXT小说下载：。。＇快就想通了。快过来坐。”
“……”我站在原地不肯挪动步子。
他叹口气，无奈道：“这血咒，是害得你们够苦啊，都快成行尸走肉了。”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近他面前，漠然道：“蜀山都覆灭至此了，你还有心思笑么？”
他嘴角的笑容霎时变得有些苦涩，“蜀山覆灭，我纵是千般心疼，也是万般无奈。这凡尘的事，自我坐化涅槃，就再与我无关了。我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
“坐下吧。”
我定定看他俩一眼。盘腿坐下。
老头笑意渐渐凝结在唇角，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没有焦点的望向远方，回忆着往事，“就从你陆家第一代女子说起吧。陆素颜，她的确是个奇女子。当时的天下，妖魔横行，比起今日，有过之，无不及。她算是那时最为厉害的驱魔天师了。只可惜，她也正逢上千年之劫。正道人士死伤无数，她根本就无力回天。她阅遍上古典籍，希望能找出一种世间最强的咒法，来化解这一场人间浩劫。”
“血咒？”我问。
老人点点头。“血咒。以血为咒。虽为世间最强的咒法，却也称得上是世间最残忍的咒法。”
白颜诺凝视着老人，问：“就是因为被血咒诅咒的人，一生都不能有感情，否则就会被血咒反噬吗？”
老人叹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使用血咒的驱魔家族，不仅第一人会耗尽毕生心血而亡，自她之后，家族之人代代都要受这魔神的诅咒。其二是，血咒的三层境界中，最后的一层，也是最厉害的一层境界，浴血，虽能发挥出毁天灭地的威力，但，这用咒之人，需散尽所有道术和毕生心血，其下场，也是和陆素颜一样的。”
我低着头。我竟是至今才知，血咒的最后一重境界，是以身殉道。
白颜诺紧皱着眉，默然不语。
老头定定的看着我，“陆素颜，创出这血咒，是为解当时之劫。也是为了解后世的劫难。所以，你陆家之人，在劫难逃。而他……”老头转向白颜诺，继续道：“陆素颜既用最后的心血造出了他，他必然和血咒有着至深的关联。”
我追问道：“怎么说？”
老人摇头，“我目前也不知。但命中注定的，到时就会揭晓。”
“……”
白颜诺看了我一眼，遂又垂下头，思量着什么。
老头望向天空，“这一轮回的千年之劫出于妖道。六道众生中，如今，妖道见长，逐渐成为下界中，最强大的势力。统领妖界的是万妖女王，天蓍。传说她与上古之神炎帝，有一段情。自炎帝封神之后，戒于天界的规条，把天蓍放逐于九天之外，甚至还存了毁掉她的心。天蓍一怒之下，投靠魔界蚩尤，为他所利用。想借助于天蓍的力量，颠覆人间世道，打开神魔之井，放出所有魔物，统领人间。”
我唏嘘，又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
“你要我们，杀死蚩尤？”我挑眉问。
老头摇着头，“蚩尤被困在神魔之井，无法出来。你们要杀的，是万妖女王天蓍。要在她颠覆人间世道前，杀了她，这个劫，就算化解了。”
“天蓍？”
“嗯。以天蓍如今的力量，所到之处，连神都要回避三分。这偌大的一个蜀山，一千八百名蜀山弟子，就是为她所灭的。”
“……”
我瞬间无语。“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岂不来得干脆些。你蜀山有一千八百个修道之人，她都能一夕将你们覆灭，又何况是一个我，和一只狐妖。这既然是炎帝惹下的祸事，就让他自己来解决。”
老头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你个陆丫头，小心这话传到炎帝耳朵里，连你的三魂七魄都要被他的真火给烧成灰烬。”
我讥讽道：“既都是死路一条，死在神仙手里也比死在妖怪手里要有面子得多。”
老头摇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非也。既注定你为这应劫之人，其中必有深意。千年之前陆素颜就已经算到今世的劫难，才会造出了这血咒。陆丫头，据说你们陆家上下四十几代人没有一人练成过浴血是么？”
我眉间微蹙，“我须得练成浴血方可杀了天蓍？”
“目前来看，是的。”
白颜诺蓦地抬头道：“那她会死。”
赤休垂下眼眸，双手覆在膝盖上，“修道之人，以身殉道，护尘世千年太平，这是责任。”
白颜诺眼里掠过痛色，静静的看着我。我避过他的眼神，默然不语。林子里突然一时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风声都静止了。白颜诺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我却只是思考着，即便我不是应劫之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道被妖道覆灭。可是，浴血，我该如何才能到达那个境界？
似乎过了许久。我眼见着头顶的太阳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不曾挪动，不禁问道：“什么时辰了？为何还不日落？”
白颜诺只是蹙着眉头将我盯着，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
老头开了口，“这里不会有日落。”
“……”
老头睁眼看我俩，平和的说：“这里没有时间的区分，只有白昼，没有黑夜。这只是蜀山之上的，另一个幻境。”
我怔怔的望着他。
老头幽幽叹气，道：“丫头，狐狸，你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山中一日，地上一年啊。”
我惊诧的想，竟真有这天与地的时差么。
“这样算来，你们回去，人世已是两年以后了。天蓍灭世，是在明年的七夕。”他疼惜的看向我，“明年七夕，就是天蓍率领妖界众生挥军人间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丫头，你要好好保护人间皇帝。天蓍要颠覆整个世道，首先要杀的，就是皇帝。皇帝死了，民心不稳，她大可看着人类互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皇甫安？我脑海闪过离别那一夜他抱着我的模样。余光里，白颜诺的眼角此时不禁抽了一抽。
“狐狸。你替我去寻一个人吧。”
他一直流连在我脸上的目光终是让赤休引了去。
老头道：“她叫石碧璇。她本是我座下唯一的关门弟子。我涅磐以后，若不是她，蜀山也不至于覆灭至此啊。如今算算日子，她该是下山二十年了。狐狸，你往南去，寻着一个有半仙之体的女子，便是她了。你告诉她，让她回来重振蜀山。”
白颜诺清冷的点了点头。
“你们走吧。”
我和白颜诺站起身。老头脸上，没了豪迈的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明珠似的东西，发着耀眼的红色光芒。“陆丫头，这上古神兽跟随我多年。如今我也用不着了，将它送于你。望你这条路……珍重。”
一阵暖流淌过心间。我接过珠子，看着老头，瞬间觉得，那张苍老的脸上，次次笑颜的下面，都隐藏了无数的无奈与沧桑。
我想起之前对他的不敬，语气稍是柔和了些，“我该叫你什么？”
他牵起嘴角，豪气的声音在山谷里层层回响，“赤休。”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旋涡，将我和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