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成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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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睑，任由他抱着。
皇甫安，若是以天下来相比，你该如何？
心间忽然一阵莫名的抽搐，我有所察觉的推开他，手按在心口，蓦然回首，只见屋顶上，一袭白衣悄然离去，连模样我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
“白颜诺……”我小声念道。
皇甫安顺着我的视线，一同望向屋顶的方向。
枕上梦魂飞不去，觉来红日又西斜，满庭芳草衬残花……
初六。大寒。忌出行，有血光。
我静坐在屋里，修炼着血咒。始终没有办法冲破身体里的玄关，只能停在狞血的阶段，若是硬冲，经脉就会受损。我忆起当日在蜀山之上时，赤休说过，血咒的最后一层浴血，便是以身殉道，当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之时，自己也会散尽毕生道术和心血而亡。我不知，是不是因着我对这世间还有着许多的眷恋，放不开生死而度不过这咒法中的最后一关。我又再试了一次，逼得自己青筋暴起，全身发热，那股气旋终是没能冲过去。我嘘出一口气，瘫在床上。如今，离赤休口中的灭世之日越来越近，若到时候我没有练成浴血，不是要自刎以祭先祖？
我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饮着，平复情绪。就在这时，由远而近的一阵匆忙的脚步扰乱了我的思绪。我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一群大内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的迅速将我押起来，用拳头粗的铁链紧紧缠在我身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们推攘着押出了毓凌宫。
我被他们押着一路前行，穿过宫里的长廊，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了一座监狱前。铁门打开，身后的人用力一推，我往前踉跄几步，方才站稳。我转过身，那几个侍卫表情冷漠，手中的寒刃发出锃亮的光芒，晃得我有些眼花。
我正色道：“不知我所犯何事，要被关在这里。”
为首的一个侍卫向前一步，凶道：“你这个将死之人还问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呆在这里吧！”
说完，便领着一群人退出了监狱，将牢门紧闭，上了锁。
“将死之人？”我上下打量着这监狱，是完全密封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地上铺着些干枯的稻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忆起乔易曾经跟我说过，朝内反臣对纳兰的身份有所察觉，让我小心的事。我想，这次应该是与这事有关。我不知那领头的说的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我估摸着，这次，怕是陷入了宫廷斗争中。我刚想使个隐身咒，先藏起来，待有时机再逃出去。可顺手一摸，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张符。我无奈的叹口气，原是早上换洗衣物之时，忘了将符拿出来……
第二日凌晨时分，我便被几个彪形大汉押出了监狱，带上了一辆囚车。他们将我绑在一根十字形的柱子上，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凛冽的寒风拂来，我身上的薄纱不御寒，身子一阵哆嗦。满头的青丝散落在风里，样子极为狼狈。
行了不久，便到了皇宫大殿前的一个广场上。我被绑在广场中央，脚下堆满了枯柴。瞧这架势，俨然是要烧死我。
正值黎明时分，天边微亮，红日破云而出，光辉洒在宫墙金瓦之上，本是如此温暖的色调，在我眼里，却生生显得凄凉。
广场最高处，站满一排宫女，前面安放着两张龙凤椅。四周，陆陆续续站满了朝中大臣。我倦怠的垂下头。不想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一声高喝划破广场的嘈杂，“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臣齐齐向广场前方跪下，喊道：“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只听熟悉的声音传来：“众臣平身。”
我全身微微一颤。皇甫安高高在上，傲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众生。我遥遥望着他和太后安坐在椅上谈笑风生，心头竟渗得慌。他的话，还犹言在耳，说若是没了我，这大甫河山仿若就要化成灰烬，而今，他却可以安然的看着我被绑在这里。
皇甫安果然从未改变过，任凭他对我的爱如何深刻，也及不上这江山天下。
一名身着华服的大臣，站在众臣之首，他看了看天色，继而转向看我。他眼中有深恶痛绝的仇恨，恨不得将我抽筋剥骨。我无力去想，是在哪里得罪过这样一个大臣。他迈出一步，声音浑厚，底气十足，“启禀皇上、太后。时辰已到，请立即实施火刑。”
虽然早已知道是要将我烧死，但亲耳听到他人宣判我的死刑，仍不觉一阵颤栗。
皇甫安冷眼看着他，目光匆匆扫过我这方，并无停留。他缓缓开口：“丞相，后宫的事一向是由太后和皇后处理，此次何须你亲自费此心机。”
我始知这人原来就是慕容皓，慕容皇后的父亲。他刚才对我的恨入骨髓，应该是知道了慕容皇后的死讯。皇甫安虽将此事隐瞒得甚为缜密，终还是走漏了风声。
他微一鞠躬，不紧不慢的说道：“启奏皇上。此事关系到我大甫的国运，我才不能袖手旁观。国师近日来夜观天象，知我皇宫大内有一名灵魂污秽的女子，会给皇室带来不祥，且这名女子曾身为名妓，有辱我大甫斯文。按照我大甫的惯例，应立即实施火刑，为她洁净灵魂……”
皇甫安脸色微变，沉声道：“灵魂污秽的女子？身为名妓？”他的目光流连在我身上，乱发遮住了我的脸，我亦不想抬头去看他。
他突然站起身，眉间紧皱，“台下所绑究竟是何人？姓谁名谁？”
慕容皓捋捋胡须，“禀皇上，这只是一名普通的后宫宫女。”
皇甫安疑道：“宫女？乔易！”
在一旁待命的乔易上前一步，应道：“臣在。”
皇甫安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乔易心领神会，大跨步朝我这边走来。还未到身前，他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凌儿？”他低吟着，不相信这眼前的事实。他几步跑到我跟前，唤我，“凌儿。”
我抬起头，淡然的看着他。
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问：“凌儿，怎么会是你？”
我垂下头去，并不答话。这宫中的是非，我早已被卷入进来，慕容氏一死，我自然成了慕容皓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这是要借我给皇甫安一个下马威。
慕容皓狠狠的瞪着乔易。此时，一轮红日已挂在东边的天空上。他高声道：“太后、皇上，时辰已至，是时候行刑了。”
一直沉默的太后此时开了口，“嗯。时辰已到，来人，点火。”
一群侍卫拿着火把向我靠近。乔易扬手阻止，“慢着！”
慕容皓斥道：“乔将军是个什么身份，竟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吗？”
乔易目不斜视，继续道：“启奏皇上，她……她是陆凌儿。”
皇甫安瞬间面如死灰，眼里迸发出的利剑几乎将慕容皓千刀万剐。“丞相所指的污秽之人，便是她？”
慕容皓点头，“不错。”
皇甫安冷笑道：“那我倒想听听，丞相何以断定她是不祥之人？”
慕容皓从容应道：“若皇上不信微臣的话，皇上可以叫国师用玉净水一验此女子，立马便知，此女子是否为不祥之人。”
“什么狗屁玉净水……”
皇甫安正要大发雷霆，被一旁的太后打断了，“安儿！国师的判断从来没出过差错。况且丞相一向为皇室劳心劳力，是断然不会欺骗你的。昨日夜里，国师为此女子验明之时，我也在旁。此事不必再议。时辰已到，立即行刑吧。”
“母后……”皇甫安还想说什么，终被打断。“安儿。务须多说。眼下的形势你比母后看得更为清楚，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天下得来不易，不要为一名青楼女子，把祖宗打来的江山毁于你手中，这不是一个明君会做的事。”太后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小声，却不知为何这细如蚊纳的声音会传入我的耳里，如此刺耳。
皇甫安讷然的看我半晌，眉间紧皱。他紧握着拳头，手里，分明已经渗出了鲜艳的红色。那眼里尽是理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天光大亮。
我想，我已经猜中了这结果。
模糊中，我似看到了皇甫安的眸子里，有闪烁的晶莹。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去。乔易跪在地上，苍凉喊道：“皇上！”
他没有言语，只是背对着我。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我垂下眼帘，静静等候着。太后一声令下，无数火把朝我扔过来，脚下的木柴瞬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炙烤的感觉从脚迅速的传遍了全身，黑色的浓烟包裹着我，每吸一口气，滚烫的热浪混着尘埃一起钻进了身体，像要把喉咙焚烧起来，我咳嗽着，呛得泪水流遍了脸颊。乔易仍是跪在不远处，眼里噙着泪，却是无能为力。
火迅速的蔓延到我的脚下，眼前的一切，在一片火红当中愈趋模糊。我脑海里浮现出白颜诺的容颜，清晰得就像在我眼前。我想念他冰凉的指尖，着魔一样的想，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思念过什么。
忽然，身上紧绑的铁链刹那间一松。骇然间，我努力睁开双眼，双脚不停使唤，无力的扑进了来人的怀里。我嗅到那淡淡的香气，被一袭白衣包围。腰间一紧，身子飘了起来，脚下的炙热感越来越远。耳际有嘈杂的打斗声，惊呼声，我只是垂下沉重的眼皮，任由自己的意识遗失在这熟悉的怀抱里。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陆凌儿，你知我喜（…提供下载）欢你。我从来没有这般为一个人……”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梦魇里，皇甫安一脸的痛苦与柔情瞬间转变为锋利鸷猛，他冷漠的望着我，无比清晰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我惊出一身冷汗，倏的坐了起来。
此时方知，有些时候，比失去更加折磨人的是回忆，比妖魔更难猜测的是人心。
白颜诺轻抚着我的背，柔声说：“没事了。”
我转头凝视他，就在那一瞬，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身体里翻江倒海，掀起了惊天的浪头。想来在那生死刹那间，脑子里心里满满都是他的脸，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冰冷温度。可如今他在眼前，我却不能将真实的情感表露出来。不觉时，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低下头，看到右手臂上，那条红线已经蔓延至掌心。心下骇然，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颜诺坐到床上来，抬起我的下颚，眉头微蹙，眼里满溢的心疼与温柔，就要将我融化。他不动声色，与我对视了良久，将我缓缓拥入怀中。我喉头愈发哽咽，双手颤颤巍巍的想要环住他的身子，最后却变成了狠狠推开他的动作。他微一愣神，我已迅速的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妥当，就往门外疾走出去。
他追出来，在身后叫我，“陆凌儿。”
我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走。
“我此生活了一千余年，从未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为贪恋红尘。一千年的时间，在我看来，都不足与你相识后的任何一瞬间重要。你把自己的心埋得太深，我有时看着你，会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陆凌儿……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我终是停下了脚步，听着他如丝绒般柔和的声音，眼里热泪翻腾。我缓缓转过身，静默的凝望着他倾国倾城的容颜。
林间竹叶飘荡，纷纷扬扬。
他踏着纷繁的落叶朝我走来，眼前的色彩愈发清晰。他冰凉的掌心轻抚着我的脸，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碎了这镜花水月般的美好幻境。他微微俯下身子，温热的鼻息拍打着我的面颊。我心如鹿撞的看着他深沉的眼眸，屏住了呼吸。
他的吻，覆落在我的双唇。唇齿交缠，抵死缠绵。
时间仿若凝固在这一刹那，千年的守候，都只是为了这片刻的痴缠。任何诅咒，任何家规，都化作了浮云。我紧紧抱住他，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气味，久久不愿放开。
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哪怕只是一个转瞬。
右手的红线在飞速的增长，不加片刻，便已蔓延至右手食指。心头狠狠一紧，整个世界都覆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我紧闭着双眸，眼中的泪意已然微微沾湿了睫毛。
不知这一别，此生是否永无相见知日。
所有力气在一瞬之间尽被抽空。我的身子蓦然松弛下来，毫无气力的往后坠去。他一把搂住我，两人顺势跌坐在枯黄的草地上。
“凌儿……”他叫我的名字。
我像是酩酊大醉的醉汉一般，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得直往下搭。我竭力撑着，不想这么＇TXT小说下载：。。＇快就睡去。我扬起手，抚摸他的脸。他无意间看到我手上弯曲的红线，皱紧眉，喃喃道：“血咒？”
我无可厚非的点点头，凄然一笑，“造化弄人……我前生种下的诅咒，竟是害了今世的自己。呵……真是丢人，我是陆家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被血咒吞噬去了的天师……白颜诺，你真是……赚大发了……”
“……”
我自认为一个如此冷的冷笑话，白颜诺没有笑。在他脸上，只有心如刀割的痛楚，真真切切。
我在他怀里躺着，只觉那无法抗拒的睡意要将我吞噬了去，耳边渐渐失去了声响，只迷蒙的看见白颜诺的嘴在不停张合着。
在我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只觉得此生可以如此倾心的爱一场，已是上天对我陆凌儿，最大的恩赐。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日。
没有梦，连梦魇都没有。
感觉不到任何我还活着的迹象。直到脑海中出现了许多颜色，明艳动人。一个个七彩的气泡在空中飘荡，一触即破。我在那一刻，惊觉自己竟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