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魂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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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婆余曼那甘吃他奚落,晃身扑去,伸出右手如兰花的五指,一招“分花拂柳”,迎面扫去。左手却以阳刚之力,提拳疾捣下盘。这时只要对方忙着化解她的掌拳,余曼便可乘机向他脸上吐一口唾沫,大大地侮辱他一下。
哪知景阳羽士从侧面“刷”的一枪刺到,天眼秀士狄梦松心中叫声奇怪,使个身法,竟从鹰婆余曼拳掌这间的空隙,钻了过去。朱雀真人和何三省只看得几乎要为了他这一下绝妙身法而喝彩。
狄梦松心中觉得奇怪之故,便是他也知道像这五人名望身份的高手,除了凑巧之外,决不肯以多为胜。因此他大可放心奚落相激,决不致于全被他们围攻,但景阳羽士这一枪递出来,分明已表示联手合攻,这一来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由得暗怀戒心!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泛起戒惧之心,可见得若然那五人真个能够联合对付他时,他便将要难逃公道。狄梦松一面挥爪抵御住两个强敌的攻势,一面忖想应付之方,最后决定必要时便须逃走,异日卷土重来,以逐个击破的战略,定可报仇雪恨!
神乞吕兑运功疗伤之时,已想出景阳羽士何以肯自贬身价,做出以众敌寡的行为的缘故。他本人所掌理的乞门弟子,遍布江南,何止数千之数?如若被这魔君—一屠杀,这惨剧浩劫比哪一派都要深巨些!因此伤势已痊好了七八成之后,立刻跃到朱雀真人和何三省身旁,低声告以必须合力夹攻之故。景阳羽士瞥见他的举动,心中大喜,登时气势如虹,那支金枪宛如神龙出海,凌厉异常。
那朱雀真人还在犹疑,江南神乞吕兑已领前扑人战圈,左手青琐索,右手青竹杖,幻出两道青蛇,直取狄梦松,天眼秀士见他们果真群殴,本想骂他们不要脸,但记起自己曾经向他们挑战,只好忍住不骂。
何三省见神乞吕兑加人战圈之后,形势仍未扭转。原来天眼秀士狄梦松的“冰魄神爪”已施展开,正是顺手之际,神乞吕兑吃亏在功力尚未恢复十足,不敢过于逞强递招。情况如斯,何三省自忖也没有考虑余地,抡拳疾跃过去,施展出平生得意武功“大力神拳”,如狂风骤雨般猛袭核心中的狄梦松。
朱雀真人身为武当掌门,江湖上人人尊敬,要他参加群殴,真比杀死他还要难过!可是他也考虑到神乞吕兑之言不错,如若今日收拾不了这个魔君,日后这几派的弟子们,都将难逃杀身之劫!
正在朱雀真人为难之际,只见高空中红云飒然泻坠,原来是鹰婆余曼的那头神鹰,此刻乘隙下冲,意欲报仇杀敌。天眼秀士狄梦松倏然爪影一撒,飞出数十点白光,护住全身。大家都怕他冰魄神爪的威力,缓得一缓,只听他厉声怪笑一声,“波”地脆响一声,一点奇细的银丝自他爪上电射向空中。鹰婆余曼睹状裂帛般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空中那头红鹰,离他尚有三丈之高,此时蓦然在空中打个斤斗,便坠下地来。
鹰婆余曼心中痛如刀割,挺身直扑狄梦松,景阳羽士何三省神乞吕兑三人恐她有失,忙上前接应时,哪知狄梦松早已有备,趁鹰婆余曼心神散乱之际,神爪挥处,五缕阴风把鹰婆余曼撞开寻丈之远。
朱雀真人忙跃到鹰婆身边,只见她面色惨白,浑身乱抖。当下沉声道:“余道友不可因悲痛分心,今日如不把这魔君除掉,只怕不但你我性命难保,连门下弟子们俱无噍类——”说时,取出一丸丹药,给她服下。鹰婆余曼不曾被敌人的神爪阴风击中穴道,是以伤势也不过像日兑一般,真气略见震荡浮动而已。闻言心头大震,想到华山派弟子不在少数,虽非她的嫡传门人,却也是一脉同源,如俱惨罹这魔君毒手,自己的罪孽哪能偿清。
朱雀真人撤出“银丝拂尘”,划出一道银光,直取天眼秀士狄梦松。他这一加人战圈,威势陡增。原来鹰婆余曼虽然武功极高,但恰好对方不但武功更强,还有“冰魄神爪”的绝技,是以用赤手空拳和他对抗,不免大大吃亏。朱雀真人手中的“银丝拂尘”,专卷敌人兵刃,虽则不能克制住对方的神爪,但比起赤手空拳的鹰婆余曼,自然要上算得多。
狄梦松暗感威胁,心想这样打下去,必败无疑,登时生出逃走之念。这时对方四人合击之势未成,正是逃走的大好时机。景阳羽士等人,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阵仗,一见狄梦松碧睛连转,已知他有逃走之念。大家不约而同地加紧进攻,希望把他困住。
但见千重霞影,万道光华中,突然有数十道白光,宛如灵蛇乱掣,跟着一条人影,破空而起,纵得又高又远,晃眼间已落在五丈外的草地上。此人正是举世忌惮的的残酷魔君天眼秀士狄梦松。他使出一式护身绝招,震开一丝空隙,便自脱出重围。脚方沾地,已爆出一声大笑,然后一纵身,已到了落峰路口。
场中几位正派高人,此时面面相觑,毫无办法!
天眼秀士狄梦松突然停住落峰的去势,心中极快地想道:“我这次一下莲花峰,便须执行报复的计划,因此便有一段悠长的时间,不再见到她了……”想到这里,心中涌上一阵离愁,运足眼力,向天都峰顶望去。只见风姿清冷、超凡绝俗的冷云仙沈寒,这时右手轻扶老松树身,秀眉微颦,竟是一副侧耳静听的模样!
狄梦松大吃一惊,想道:“原来她已知道我在这边和他们作生死决战……”
这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蓦然豪壮地仰天长啸一声,虎躯一转,疾扑回战场。
鹰婆余曼此刻方始自行运功疗好伤势,双臂一振,宛如一头大鹰似的,首先迫将上来。
其余景阳羽士、朱雀真人、何三省与及神乞吕兑等四人,俱都动作如电,晃眼间已合围上去,助那鹰婆余曼合攻狄梦松。
这一回再度决战,形势比起上一次更加凶险,彼此间每一招一式,无论进攻或是防守,都拿捏到最后的刹那。六个人虽然仅仅分为两方面,却无殊千军万马,在这高绝人云的峰顶上肉搏厮杀。
掌风拳力以及金光银霞交织中,天眼秀士狄梦松倏然舌绽春雷,大喝声“着”字。
只见何三省应声踉跄退出圈子,差一点便一跤摔倒在尘埃。
景阳羽士大大吃惊,一面运足全力进攻,一面问道:“何道兄伤得可重?”
这一次大家都看得清楚,一就像第二只红鹰被狄梦松击毙时一样,从他爪尖上飞出一点极细的白光,闪电似的击在何三省左肩上。
何三省但觉一阵酷寒,传人全身血脉中,因此不敢回答景阳羽士的话,一面运功闭住左肩附近十二处穴道,一面举起拳头,倏然击在左肩伤口上。
拳头落处,发出“砰”的一声,敢情何三省这一拳打得甚重。
峰头山风劲烈,何三省拳头收起,山风刮过他身上,左肩一大块衣服随风飞散。原来他的拳力极是刚猛沉重,方才这一拳并非儿戏,竟然把拳头所落之处的衣服都硬生生打成粉碎。
衣服破开后,便露出肌肉,只见一块巴掌大的瘀黑痕迹,清晰地印在肌肉上。
何三省冷笑一声,立刻又跃人战圈。不过这次他只能以右拳应敌。
天眼秀士狄梦松心中微凛,忖道:“这五个老家伙真有点鬼门道,换了别的人,这刻早就躺下三个了……我那‘寒天飞雪’的绝技,世无知者。满以为碰上强敌之时,才施展出这宗绝技,必可横行无忌,哪知这何三省竟有急救的怪手法,硬生生把那片肌肉打死,这样我那冰魄神爪自行碎折射到他身上的那块指甲,竟已不能发生作用了……”
朱雀真人道:“各位要留神这厮的冰魄神爪,提防他忽然尽数震碎发射出来,笼罩范围甚广,不易闪避呢!”
天眼秀士狄梦松冷笑一声,施展开中原自古相传的绝学,指东打西,似守还攻,一时尚未露出败象。
三十招有如狂风骤雨般过去了,景阳羽士一条金枪,朱雀真人的“银丝拂尘”,神乞吕兑的青竹杖及青琐索,逐渐形成铁桶般的合击包围之势。另外鹰婆余曼,何三省的拳掌在旁边伺虚蹈隙,长攻短袭,又和那三人的兵器变成了奇正之势。
天眼秀士狄梦松碧睛连闪,心知此刻如若不走,再换个十招八招,机会稍纵即逝,便须在这莲花峰力战到底了!
各种利害关系极快地在他胸中掠过,适才的豪气,已因形势改变而消磨殆尽!
景阳羽士以苍劲的口音喝道:“诸位道友留神,这魔君想逃出这莲花峰哩——”
一言甫毕,狄梦松冷笑一声,十爪拨、分、划、戳,转眼间迫住五人攻势,突然向何三省冲过去。何三省哪敢硬攫其锋,只好一闪。狄梦松已脱身于战圈之外。
这天眼秀士狄梦松端的厉害,一跃五大有余,两个起落,便纵到落峰路口。
景阳羽士长嗟一声,明知造之不及,却见狄梦松仰天大笑道:“景阳牛鼻子想拿话把我扣住,简直是做梦!但我得向你们承认一点,便是在今日之会以前,我狄梦松可没把你们放在眼中。但从今而后,你们总算教狄梦松增长了一点见识!这一点你们也值得自傲了……哈……”
朱雀真人叹道:“这魔君果真是当今世间的奇才怪杰,难道宇内合该遭此浩劫,故而出此怪物么?若是天命如斯,贫道等何能与天命抗争?”
却见那天眼秀土狄梦松屹立在路口,动也不动,双眼凝视着下面,似乎见到什么。
吕兑低声道:“莫非是她出现?因此这魔君又想在佳人面前逞能?”吕兑所说的“她”,便是指的冷云仙沈寒。
大家正在怀疑,摹听一声清越禅唱,传人众人耳中。
五人都一齐歙然色动,神乞吕兑心直口快,喜道:“昆仑的老禅师竟然亲自出马,真出乎老叫化意料之外——”
天眼秀士狄梦松突然回头厉声道:“你们还约了什么人?何以不把少林寺的老和尚也搬了来?”
景阳羽士肃容道:“魔君你荼毒生灵,横行天下,武林中凡是侠义之士,莫不想先把你诛戮。少林老方丈恰好于一旬前圆寂,是以不能参与今日之会……”
狄梦松冷哼一声,碧睛射出荧荧绿光,极为可怖。这时徐徐移向峰下来路,只见一位老和尚,身高寻丈,头如包斗,眉长拂肩,那对慈悲法眼极是巨大,此刻因是微微眯缝着,因此变成两道长线。但慑人心魄的精光,仍不时闪射出来。
这位老和尚适才在峰腰处发出一声降魔禅唱,四山俱闻,转眼间已到达峰顶,由此可知他的内功及轻功,已达何种境界。
天眼秀士狄梦松冷冷道:“来者莫非是昆仑山天龙寺玉罗汉伏陀和尚?”
老和尚合十道:“檀樾天眼,当世无匹,老油正是昆仑野僧!”
“上来吧广他傲然道:“狄某久欲以这一身中原绝学,与及冰魄神爪,试一试号称为‘昆仑第一’的云龙大八式!”
“善哉,善哉!”玉罗汉伏陀老禅师缓步走上峰顶,先向那边厢的五人合掌打个问讯,然后又转向狄梦松道:“老袖固然远在昆仑,罕曾涉足中原,因此尘缘尽绝!便那边五位道友,亦俱是一代高人,不肯与世相争,但今日联袂到这黄山莲花峰绝顶,与狄檀樾兵戎相见,其中不得已的内情,难道檀樾便不肯稍为一想?”
天眼秀士狄梦松冷笑道:“和尚你别说教,狄梦松自认是魔君下凡,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囊中取出一物,抛将过去。
玉罗汉伏陀老禅师伸手接住,只见竟是一块上好阒玉雕琢而成的的王牌,长仅三寸,宽仅二指。这块白玉牌一面雕刻着龙凤交舞,雕工古朴生动。翻过另一面看时,只见其上刻着二十一个朱红色的小字。
老禅师长眉轻颤,低声诵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二十一个小字,在慈悲为怀的老禅师眼中,忽然变成了无数滴鲜血,腥膻之味,隐隐袭人鼻中。
他抬起笆斗般巨大的头颅,长眉无风自动,慈目大张,那两道眼光,宛若电光,蓦地划过山川大地!
“阿弥陀佛,流寇张献忠的遗毒,竟然流传至今……”
老禅师停顿了一下,眼光忽由极为威煞而变为无限慈悲,缓缓道:“檀樾请看,老袖头颅如许大,亦是世上罕见!如今老袖愿以这颗头颅,向檀樾换取这块七杀牌,檀樾意下如何?”
这位悲天悯人的有道高僧,言中之意,便是说愿意以自己一条性命,换取那天眼秀士狄梦松回心转意,从今以后,收拾起这块代表“屠杀”的七杀牌,重新做人。
要知那面王牌上的二十一个血字,大有来历。在那明末之际,出现了一个残酷嗜杀的大流寇张献忠,此人阴谋多智,黄面虎颔,时人称为“黄虎”,后来和李自成相合,连寇于晋陕等地,所过之处,屠杀极惨。在成都谮称“大西国王”,后来为清兵杀死。他在成都县立有一碑,碑上就是刻着这二十一个字,据说是张献忠自己的手笔,世称为“七杀碑”。
天眼秀士狄梦松既然佩戴着这块七杀牌,不问而知他的存心便是师事那凶残的流寇张献忠。而最可怕的,便是他的“才”足以济恶,这教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伏陀老禅师如何能不怦然心动?
狄梦松冷晒一声,道:“玉牌还我,你的头颅值不了这么多
玉罗汉伏陀老禅师凝眸瞧着他,歇了一下,果然把王牌掷还给他,朗声道:“檀樾好生收着,老袖不大服气,定要从你手中夺取此牌!”
狄梦松心想这一干人全都是当今第一流高手,尤其这个以剑术称雄天下的老和尚,更在早先五人之上。自己决不能大意,便道:“你夺得去此牌,狄梦松自然无话可说,但看来还是另外约期较量,才公平些。”
何三省厉声大笑道:“狄梦松,今日你也知道害怕的滋味了么?”
狄梦松怒道:“你不必臭美,三个月内,姓狄的要把你们一个个杀死!”
玉罗汉伏陀老和尚何等聪慧,已看出今日的狄梦松已不会受激而自陷罗网。当下朗声道:“檀樾放心好了,老袖虽然不才,但拼着血洒莲花峰,也不教诸位道友出手便了!但你得交代明白,怎样才可以使你放弃屠杀之心?”
那边的五位武林异人一听伏陀大师之言,不由得都愣住。只因他们都领教这天眼秀士狄梦松的功夫,的确举世无敌。玉罗汉伏陀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