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驭龙-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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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公直讶道:“他们既然不在,为何又去打满水缸?”
裴淳正在考虑要不要讲出内情,商公直已接着又道:“我明白了,你天生就是这种敬老尊贤之人,不管他们在不在,你都照样服劳执役,我告诉你,他们自然不会在此,穷家帮已经迁回金陵老巢,那儿才是穷家帮创始之地,他们迁回去原不足奇,但据我所知,穷家帮另有重大隐情才会迂回元廷驻有重兵的金陵,这也不过是前几日之事,大概淳于靖自知无法解决,忧急之情溢于言表。”
裴淳讶道:“你跟淳于大哥很有交情么?”
商公直摇摇头道:“没有交情,我们还打了一架,那真是以命相挤,凶险无比!”
装淳更加不解,道:“你们既然不是朋友,他怎肯透露帮中秘密事?”
商公直道:“他没有透露,只是忧形于色,被我骗出一点口气,得知不但于他个人荣辱生死有关,更关系到穷家帮的前途,我老实告诉你吧,那天我是变成你的样貌去见他的,但数言之后,就吃他瞧出破绽,所以才拼斗了一场,尚幸我老奸擅长逃遁之术,不然的话,那穷家五老合围之势一成,我便遏不掉啦!”
裴淳摇头道:“商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你可以作弄任何人,但淳于大哥率领穷家帮暗暗与元廷作对,主持武林公道,这等忠义之士,实在不该作弄!”
商公直听得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是从未想过,不错,天下间尽多供我戏弄之人,何必找到他头上?”
裴淳一点也不晓得这个天下闻名变色的“南奸”,平生不相信任何人,只有现在破例在别人面前赤裸裸的说出自己心意。也就是说,南奸商公直深心之中已确定裴淳是个忠厚正直之人,绝不会蜚长流短,撤弄是非,更不会暗箭伤人,所以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流露出心中真情。
裴淳满心欢喜的道:“好极了,你以后不再捉弄他也就是了,以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商公直点点头,摹地屡悟过来,怒道:“我老奸做人行事还要你这笨瓜指教不成?哼!我偏偏要跟自命忠义之士作对。”
裴淳楞了一下,“商大哥,你这又何苦呢?若是矮小弟说得不中听,把小弟教训一顿也就是了,千万不要那样做。”他竟是衷心相信商公直说的话,因此神态十分恳切,几乎近于哀求。
商公直忽发奇想,付道:“我老奸从来少有碰到这等实心眼之人,若说他真是那等愚笨吧!但从他以往的经历上却瞧得出颇有机智,若说他大智若愚,却也不能装得那么的真切,我因要瞧瞧他几时才露出真面目,说不定我老奸今日才碰上势均力敌的斗智对手……”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极有道理,深深的注视裴淳一眼,决定以后凡事都以实为虚,只要裴淳不相信自己的话,立刻就会中计吃点苦头。
裴淳哪里得知商公直在这顷刻之间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当下道:“小弟这就赶往金陵,唉!可惜现下借不到那匹烟脂宝马!”
商公直心想此马刻下在朴日升手中,无人得知,须得想法子使他不向朴国舅打听,而仅仅向旁人打听此马下落才行,当下使用“以实为虚”的计策,说道:“你何不向朴日升借马?此马现下正是在他手中。”
他想裴淳一定不相信自己的话,便不会去询问朴日升,自然也就只向旁的人打听,这一来,他暂时决计询问不出胭脂宝马的下落。
裴淳点点头,道:“小弟正要回去见朴国舅,因为他限的三日之约太短了。”说时,举步向城内走去。
南奸商公直毫不相信裴淳当真会向朴日升借马,嘻嘻一笑,道:“咱们前路再见!”说罢径自走了。
商公直健步如飞的从西门官道奔去,这条大道经南渡而折向北行,到句容、汤山才又折西直达金陵。他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路,看看已经快到南渡,忽听后面蹄声大作,回头一望,几乎把他气死。原来大道上一匹红马迅疾驰来,马上之人正是裴淳。
裴淳在他身边勒住马匹,道:“商大哥,咱们在金陵见面,恕小弟先走一步。”
商公直肚中直骂自己混蛋,只因穷家帮迁往金陵之事也是自己告诉他的,虽然此事他也可以从朴日升口中打听出来,但裴淳未必就愿意向朴日升打听,以致泄露了行踪机密。
他气得半死地挥手道:“滚你的,我到金陵干什么?”
裴淳一点都不生气,讶道:“那么商大哥打算到什么地方?”
商公直没有好气的随口应道:“我到镇江去……”话一出口,才发觉这话正合“以实为虚,以真作假”的计策。只因那辛黑姑当真说过命他到镇江见面的话。不过此约尚在数日之后,当然他可以先到镇江等侯辛黑姑。
裴淳道:“镇江地方不小,小弟怎生找得到商大哥?”
商公直甚觉奇怪,付道:“你我我干什么?”他越是猜测不透,就越发不肯询问或是露出线毫意思,口中应道:“我投宿在最近西门的客栈之内,你一找就着!”
裴淳道:“是!”举手作别之后,随即纵马驰行,他心中最焦虑的是淳于帮主遭遇危难之事,恨不得插翅赶到金陵。胭脂宝马脚程实在不下于飞鸟,有时候碰到车马阻路,无法疾行之时,往往凌空跃去,飞渡数尺,路人惊视之时,它已经驰去老远。
话休联絮。当日傍晚之际,裴淳已到达金陵地面,那胭脂宝马虽是遍身大汗,但更见神骏雄健,裴淳此时已不须急驰,便缓辔徐行,入得城中,已是万家灯火之时,他找个客栈歇下,询知武定门在城南,于是沫浴更衣,草草用过晚膳,走出店外,天色全黑,街上店铺多半关门安歇了。
他心中琢磨城门已闭,四关都驻有重兵,碰上了这些铁骑,轻则受一场闲气,重则有性命之虞,自然他决计不会被军士杀死,可是那一来全城之人都遭殃。所以他只在大街上走动,并不急于出城拜见穷家三皓。
走了一会儿,忽然有人轻拍肩头,沉声道:“不要回头,放慢脚步,待我前面带路,等到我掉了手中之物,弯腰捡拾之时,你瞧我身躯向哪一边弯,就往哪边走,其时恕我不再引路,人巷之后第三家便是了。”
这人说罢便掠越到前面引路,裴淳瞧时,只是个外表极普通之人,若不是留了心细瞧,实在看不出有丝毫特别,这刻细加注视之下,却隐隐瞧出这人体格坚实有力。
此人的身份来历与及如此诡秘的安排,可教裴淳猜不出一点头绪来,起初裴淳紧紧跟着他走,走了不远,那人头也不回的低声道:“别跟得太紧,明眼人会瞧得出破绽的。”语调急促,大有紧张之意。
裴淳只好坠后,距离那人背影约有三四丈远。他虽是想不出那人奉谁之命来引路,却悟出自己今日抵达金陵,一定已有别人晓得,而这些人会跟踪着他,所以那个引路之人才如此的紧张和诡秘,他灵机一动,走到适当的地点时,突然间闪人一条小巷之内。
小巷内一边是屋宇,另一边却是花园的围墙,裴淳纵身跳过围墙,贴立墙根,凝神倾听。果然片刻间一阵轻微的步声在巷口徘徊,接着便向巷内奔去。
此时天色已黑,相隔得远就不易瞧得明白。裴淳连忙跃起伸手扣住墙头,只露出一对眼睛循声望去,但见一道人影很快地向巷内奔入,一瞥之下,瞧出那人一身劲装疾服,手中有个长形包裹,似是兵器。
从装束上可瞧不出此人底细,裴淳正要趁机出巷,忽然有悟于心,暂时隐伏不动。过了片刻,那个劲装汉子从巷底奔回来,裴淳觅准时机,蓦地扑出去,人未到指力先及,但听指风破空哧的一声,那人一声没哼,向前便倒。裴淳不待他倒下,已飘落他身边,伸手扶住。
只见这汉子面目陌生,因是侧身垂头靠在裴淳手臂上,所以瞧见他耳后到颈部有一道长形疤痕。裴淳把他放在地上,摆布成靠墙而坐的姿势。取过长形包裹,抖开一瞧,却是一柄两尺半长的尖刀,刀柄上缠着银丝。
他从兵器上查不出一点线索眉目,便又跃回墙后。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巷口有人低声道:“你怎么啦?点子呢?”问过之后,见对方不答话,奔到他面前,低头查看,裴淳无声息的从墙头冒起大半截身子,运聚指力向那人颈后的大椎穴隔空点去,哧的微响一声,那人登时扑倒。
他觉得非常的满意,飘落地上,一瞧那人也不认识,却感到此人满面剽悍之气充满眉宇之间,这股神情好象有点熟悉。此时他断定已没有跟踪之人,所以赶快奔出巷外,四下一望,附近虽是还有人走动,可是似乎都是良民百姓。他循原先方向奔去,走到街道岔分之处,不禁踌躇回望。只见黑暗的转角处有个人站着不动,这刻从黑暗中走出,一言不发向前行去。裴淳真想上去跟他说一说刚才的事,但终于没有这样做。
两人一前一后弯弯曲曲的走了一程,那人突然弯低身子捡拾掉落之物,拾起之后迅快地走了,裴淳回头查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奔出去,迅速转入巷内。
第三家大门紧紧闭着,他敲动门环,竞没有人出应,裴淳腾身越门而入,但觉里面一片漆黑寂静,似是无人居住。
这时,裴淳不知不觉涌起满腔戒备之心,付道:“这个引路之人身份不明,若是有人布下陷阱,诱我人瓮那才冤枉呢!”于是提功聚力往前探索。
这座屋字甚是深邃,走人第三进之时,与外间声息完全隔住,万籁俱寂,宽大的堂屋内没有灯火,黑暗无比,略略一站,便要举步奔到别处。角落里突然传出语声,道:“我们候驾已久,难道连话都不讲一句就离开吗?”
裴淳向那角落望去,只见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当下道:“阁下是哪一位?”
另一边的角落中传出口音不同的话声,道:“他是黑狱中的游魂……”这个人说话口音比第一个人似乎更加平和没有火气,但语调却很认真,全无调侃玩笑之意。
裴淳讶道:“他是黑狱游魂?你呢?”
另一个角落中又传出第三个人的话声,道:“他也是黑狱游魂,唉!”此人语声甚是熟悉,裴淳怔了一怔,蓦地想起来,道:“你……你不是先前带我来的人么?”
此人默然不应,但别人答道:“不错,就是他了。此屋之中除了你之外,我们四人都是黑狱游魂,当真是可悲可叹……”这个说话之人语气铿锵震耳,内力之深厚强劲,竞掩饰不住!
裴淳惊道;“四位游魂大哥召我来此,不知有何贵干?若是在下能够办得到的事,便请明言。”
第一个人开口道:“我等果然是有事相求。”
裴淳道:“不敢当得相求二字,诸位尽管吩咐。”
第二个人道:“黑狱之中毫无欢趣,唉!”
裴淳大惊忖道:“他们一直悲叹黑狱之苦,这回叫我到此,定与黑狱之事有关无疑……”
第三个人说道:“且休提黑狱之事,小裴淳在等着呢!”他口中这句“小裴淳”大有亲热之意,教裴淳泛起受宠若惊的感觉。
第四个人道:“要说快说,咱们都所剽无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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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国争胜英雄宴
裴淳听不懂“所剽无多”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待询问。第一个人已道:“不错,所剩无几,须得珍惜,咳!我这不是净说废话了么?”
第二个人接口道:“咱们多年以来罕有这等机会,自然会情不自禁!”裴淳此时已隐约晓得他们珍惜的是什么?所剩无多的是什么?
第三个人说道:“小裴淳,我们这就动手相搏,你要以一敌四。”
第四个人接口道:“一旦动手,便是性命交关之际,你千万莫要留情!”
第一个人说道:“你赢得我们,那就不必说了!”
第三个人说道:“若是敌不过我们,说不定要送掉一条性命!”
裴淳听到此处,但觉局势急转直下,变化之剧,大出意料之外,不觉楞住。此外,他又发觉这四个人乃是按着次序开声,每个人顶多说上两三句就停口,让别人接下去说。从这等情形瞧来,无疑是大家都珍惜发言的机会,似是有着限制,所以不舍得一口气把话说尽,以致往后不得开口。再者也含有留些机会给别人轮流发言的意思在内。
这等情形实在是稀奇古怪无比,哪有连说话的句数也有限制的?
是谁限制他们?为什么他们愿意被限制?
这一连串的疑问他都没有工夫细想,只听第三个人接着道:“兄弟今日若是战死此处,多年来潜心研悟出来一点心得,将要付诸流水,瞧来只好预先托付小裴淳了……”黑暗中突然传出三响击掌之声。这人的话登时打住,只长长的叹息。
裴淳正在满腹疑云之时,忽觉一阵劲风袭到,伸手疾攫,却是一个油布小包。劲道柔和,分明是第三个人扔给他,并无恶意。裴淳心想:“这小包之内大概就是他多年研究的武功心得,现下托付自己,却不知怎生处理?”当下问道:“我该怎么办?”
第四个人在另一角说道:“动手相搏,非生则死,切记斯言,我也托付你啦!”话声甫歇,传来掌声四响,接着一阵风声袭到裴淳面前。裴淳伸手抓去,绰住一块物事,厚约一寸,宽长如掌,份量甚轻,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听出掌声是分别由第一、第二两人所发,此时恍然大悟,付道:“是了,这四个人说话的句数各有限制,由他们四人自行监视。掌声分三响及四响,必是表示第三、第四两人句数已满,不得再说之意。
第一个人开口道:“小裴淳,若然你敌不过我们而又幸而不死的话,便不许离开此地!”掌声一响过处,此人也就缄口不语。
第二个人长叹一声,道:“这黑狱中的岁月真不好受啊……”话声嘎然中断,却不闻掌声。
裴淳连续接到两样物事,赶快都放在怀中,顺手掣出七宝诛心剑,大声说道:“在下虽不知道四位前辈托付之物如何处理,但总须幸而不死才谈得到这事。”那四人默然无声,裴淳又接着说道:“在下手中之剑,名为七宝诛心剑,锐利无比,本是南奸商公直商大哥之物,诸位前辈须得小心!”
那四人没有一点表示,好象都未曾听过商公直之名。第四人举步走过来,身形经过门口之时,裴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