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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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有什么人能入封大哥的法眼吧。”辛建这个不爱开玩笑的人也开了腔。
封老大摇摇头说:“那倒也不是,我老封的眼睛并没有长到额头上去,倒是有一个让我心仪已久的女人,我们还是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只是现在我这种泥瓦匠包工头的身份不好对她讲。”
“是不是怕人家说你想吃天鹅肉?”铁戈问。
封老大一瞪眼睛说:“什么天鹅肉?她的成分也不好,跟我一起下放,在另外一个大队。就算她是天鹅肉,我也不是癞蛤蟆。”
铁戈笑道:“那就上啊!‘逼遛子’(文革时期武汉黑话:相当于北京的拍婆子)关键在一个逼字。堂堂封司令怎么成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当年的霸气哪里去了?等人家逼走了,你连后悔药都买不到。”
石庵村突然摇头晃脑冒出一句古诗:“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摘枝。”
“听听,听听!连我们的道学先生都这样说,你还不动手啊?俗话说‘听人劝,得一半’。封拐子,你说的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大家帮你出点子,群策群力嘛。”铁戈一个劲怂恿。
“唉,说出来你们也不见得认识,有什么用。”封老大叹口气。
“那也不一定。红州城就屁大点地方,顶多就是个红州村,说不定碰巧认识。再说郎超雄就是地地道道的红州人,我们不认识,他肯定认识。”铁戈说。
除了郎超雄以外,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是红州本地人。
郎超雄也说:“老封,你就说说看。”
封老大只好说道:“她叫龙晓茜。”
铁戈一听立马大叫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晓茜姐。”
众人大为惊讶。
封老大忙问:“你认识?”
铁戈伸出两个手指故意摆谱道:“先上条再说。”
封老大赶紧递了一根烟:“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戈把烟夹在手指上大大咧咧地说道:“点着。”
封老大笑骂道:“狗日的敢跟老子摆谱。”
铁戈吸了一口烟笑道:“我的保姆姓龙,我家四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我们都叫她龙妈。原来她家里也颇有些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解放前她嫁了人,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她男人病死了,她就改嫁给现在的男人。她男人长得矮,我们都叫他矮爸爸。改嫁后又生了两个儿子负担太重,她又没有工作,所以就给人当保姆。那时候我父母工作忙,就雇她照看我,一直到我上幼儿园……”
封老大急不可耐地打断铁戈的话:“说这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做什么?快说龙晓茜。”
铁戈继续说道:“封拐子干什么都喜欢直奔主题,现在才着急你早干什么去了?这龙晓茜是龙妈的亲侄女,经常到这里找她三个姐姐玩,所以我从小就认识她。龙晓茜家里原来也很殷实,是做布疋绸缎生意的,郎老师应该知道。”
“喔,你说的是卖布疋的龙家,我知道。他家有两个儿子,最小的是个姑娘,我早就认识,人长得相当不错。”
“封拐子听听,连郎老师都说长得‘相当’不错,可见是错不了的。看来封拐子真是好眼力,这个媒人我是当定了。怎么样?你要是看得起兄弟,我一定给你撮合。每年正月初二我们兄妹都要给龙妈和矮爸爸拜年,龙晓茜也去拜年,要不要兄弟我给晓茜姐带个话?”
“你都没有谈朋友,给我当什么媒人 ?http://。”封老大有点言不由衷。
“封拐子,这跟谈没谈朋友是两码事,你不要偷换概念。”章子野叫道。
“你怎么知道铁戈没有谈朋友?”辛建笑问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起着哄,正说得来劲,何田田推门进来,一屋子人马上都不出声了。
何田田站在门口觉得蹊跷,问道:“这是咋的了?刚才我在外边还听见屋里笑语喧天的,怎么我一来都不吱声了?有啥见不得人的话?要是不方便那我还是回去。
铁戈抿着嘴偷偷地笑。
封老大到底是在社会上闯荡的人,一看冷了场马上说道:“哟,这不是何田田吗?一年不见越发长得漂亮了,正宗的‘解枪’(文革时期武汉话:靓女)啊!还在上学吗?”
“封大哥真会说笑话,去年我刚参加了工作。”
“哎哟哟,到底还是我孤陋寡闻。恭喜恭喜,饭碗解决了,现在哪里高就?”
“人家当官那才是高就,咱一个平头百姓不过是找碗饭吃,能高就到哪儿去?我在白菂河设备厂当车工。”
辛建介绍道:“跟铁戈一个厂。”
“好哇,捧了国营的金饭碗应该请客呀。铁戈,何田田在你们厂你可要罩着点。”
“放心吧,有我罩着谁敢欺负她?”铁戈颇为自豪道。
忽然间封老大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看铁戈又看看何田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铁戈,龙晓茜的事你就帮我带个话,初三我听你的信。”
“行,我会想方设法玉成其事,封拐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时郎超雄提议道:“好长时间没有听铁戈唱歌,今日诸位雅集,唱几首歌让我们欣赏一下如何?”
石庵村跟着说:“早就听郎超雄说铁戈的歌唱的好,今天一定要洗耳恭听。”
封老大问道:“铁戈你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要谈打篮球那没话说,你还会唱歌?别把辛建的房子吼塌了。”
郎超雄却说:“老封,你听听就知道了。”
铁戈也不推辞,只是说:“没有乐器,只能清唱,那样效果就差多了。”
辛建突然说:“等等。”一头钻进他父母的卧室,拎出一架手风琴。
左子海兴奋地说:“我来伴奏。嗨,你们家怎么会有这玩艺?”
“我妈解放前在上武汉大学时就是系里的手风琴演奏员,文革以后就不敢拉琴了。”
左子海熟练地试了试指法。
这一下轮到铁戈奇怪了:“伙计,你会拉手风琴?”
那时他和左子海交往不多,所以不太熟悉。
柳六一介绍道:“他在附小当代课老师,教的就是音乐和图画,这才是他的本色。”
左子海谦虚的说:“自学过几天拉得不好,听他们说你的俄罗斯民歌唱得好。唱俄罗斯民歌一定要用手风琴和曼陀林伴奏,那才是绝配。唱什么歌?”
除了封老大和石庵村以外,所有的人都喊道:“《三套车》。”凡是听过铁戈唱过歌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保留节目。
手风琴拉完过门,铁戈亮开喉咙唱了起来。
一时间那风雪弥漫中的马车仿佛驶过伏尔加河茫茫冰原来到众人面前,铁戈已不是铁戈,好像他就是那个俄罗斯荒原上贫困潦倒的马车夫,面对着俄罗斯的母亲河诉说着心中无尽的愁苦和悲伤。他深沉浑厚的男中音把这首极负盛名的歌曲演绎得无比苍凉悲怆,再加上左子海娴熟的演技,两人第一次配合就非常默契。大家听得如醉如痴,静静地品味着,欣赏着。
一曲终了封老大动情地说:“兄弟,《三套车》我听很多人唱过,跟你比起来那些人简直就是糟蹋这首歌,你唱出了它真正的内涵,太感人了!”
石庵村赞叹道:“郎超雄说你的歌唱得好,开始我还不相信,果然不错,郎超雄一般从不轻易夸别人的。”
辛建提议道:“铁戈,再唱一首《小路》。”
铁戈指着何田田说:“这是她的专利,她是我们厂唯一的三栖明星,篮球队员、舞蹈演员外加独唱演员。”
众人鼓掌,要何田田唱一个。
何田田到底是大城市来的女孩,走到众人面前落落大方的唱起《小路》。这首歌她处理得很细腻,把一个苏联卫国战争中的女卫生员,跟随爱人在枪林弹雨里生死与共的感人场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歌声刚落,掌声爆响。
郎超雄赞叹道:“人人都说周璇是金嗓子,我看何田田也是金嗓子,真是‘今日闻君歌一曲,如听仙乐耳暂明’。”
“才女呀!可惜这副好嗓子去当车工,糟蹋人才。”封老大感叹地说。
章子野却说:“说这些没用,还是听他们两人唱歌。”
左子海提议:“来一个男女声二重唱怎么样?”
“那就唱《祖国一片新面貌》。”辛建说。
“打住!”封老大高声叫道:“这歌听得人耳膜都变厚了!还一片新面貌呢,坟头上烧报纸——哄鬼!你信报纸吹牛?如今连肚子都填不饱,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哪来的新面貌?要说新面貌,那些花花绿绿的供应票倒是一片新面貌。听说有的大城市连掏大粪都要粪票,这才是旷古未有的新面貌!”
众人绝倒,訇然大笑。
柳六一推荐道:“来一首《芦笙恋歌》怎么样?”
“好啊!”大家一致赞同。
待他两人唱完后,铁戈开始反攻:“伙计们,总不能光是我们出节目吧?你们也该有人粉墨登场了。”
郎超雄又提议道:“让左子海来一个诗朗诵好不好?”
左子海放下手风琴说:“那我就朗诵一首普希金的《致大海》。”
这是左子海非常喜欢的一首诗,以至于他把自己的名字左和平改成左子海,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浪漫中不乏书生气。这一年他才十六岁,和当时很多年轻人一样深受苏俄文学的影响,十分崇拜普希金、托尔斯泰、果戈理、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而且他的记忆力超群,能背诵很多中外经典的名篇佳作。
他站起身走到房子中间,扯了扯衣角,扶了一下眼镜,目光掠过众人头顶,仿佛眺望着极远的地方,脸上凝固着与他十六岁年龄极不相称的庄重:
“再见吧,自由的元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许多年以后,铁戈还常常回忆起左子海那抑扬顿挫充满激情的朗诵和他消瘦单薄的书生模样,后来他曾经问过左子海:“为什么普希金有那么多的名诗,你偏偏喜欢《致大海》这首诗。”
得到的回答令他十分震惊:“现在整个中国时时让我感到一种文化被窒息的腐臭包围着,一种专制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国家,学习和继承人类优秀文化遗产成了一种罪恶的奢侈。人们只能偷偷摸摸地吸收这些遗产,看书变成一种犯罪!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禁止自己的国民接受历史文化遗产?我想哪怕是纳粹德国都不可能像这样做,希特勒还把德国人写的书留下来了,烧掉的只是非德国人的著作。为什么我们国家这样害怕老百姓接受中外历史文明?眼前的这一切都让我受不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活在这个国家?!”
左子海继续深情地朗诵道: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
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
最后一次了,
我听着你的喧声呼唤,
你的沉郁的吐诉。“
普希金想从敖德萨偷渡出海逃避流放,寻找自由。左子海也想逃避这禁锢压抑的现实,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自由元素。哦!一个早熟的少年……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呀,大海!
多么常常的,在你的岸上
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
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
是啊,“邪恶之极,就是邪恶者之终。”多年以后铁戈读到的《古兰经》上这样说。事实正是这样,邪恶者最终必将受到历史的审判。
有分教:
轻歌慢曲玉堂春,笑语喧阗暖意曛。
何事爱河终不渡?红绳难缚意中人。
正是: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摘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41。…第四十回 何田田巧嘴评菜系
第四十回
何田田巧嘴评菜系
封延龄放言论政治
书接上回。
话说辛建的父母带着弟弟辛强回荆州江陵老家过年去了,临走时给他买了一大堆年货。今天来了这么多平时见不到的朋友,他照例又要好好招待一番。好在有何田田在厨房忙活,大家都在客厅里神侃,铁戈则被派去打下手。
六点钟准时开饭,众人围桌而坐,封老大端起酒杯正要剪彩(湖北话:某项活动之前领导讲话谓之剪彩),被章子野拦住:“按规矩由年纪最大的人剪彩,这里谁最大?”
辛建说:“石庵村最大。”
石庵村本是读书人,不善于在这种场合讲开场白之类的话,便来了个一推六二五说:“我授权由封司令剪彩。”
封老大一听此言,马上神气五扬地站起来说道:“我老封在上万人的大会上讲话也不是一两次,就这小小的朋友聚会剪个彩真是小意思。各位请举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该涨工资的涨工资,该找老婆的找个好老婆,也祝何田田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干杯。”
大家听了封老大这话都笑了起来。
柳六一说:“剪彩应该是件很庄重严肃的事,哪有你这种调侃式的开场白?”
郎超雄却说:“又不是开会,何必搞得那样正规。老封今天讲的都是祝福的话,吉利,有什么不好?”
“听听,郎老师都说我讲得好,你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讲话也要分场合。我要是到猪圈看到一群猪正在抢食吃,我也祝它们涨工资、讨老婆,我不是有病吗我?”
大伙为之绝倒哄堂大笑。
封老大又说:“今天就我们这几个朋友聚餐,随意点才显得亲切,你们几个书呆子,够学!闲话少说,大家都来尝尝何田田的手艺看看怎么样。”
说完率先夹了一筷子红菜苔炒腊肉慢慢地品尝着,然后点点头说道:“嗯,手艺不错,既不生也不烂,吃起来脆生生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而且还保持了红菜苔鲜亮的紫绿色。何田田,这菜是湖北特有的地方菜,你这个北方丫头怎么也会做?有什么秘诀?”
何田田笑着说:“封大哥过奖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秘诀,主要是把油烧热,大火爆炒,在快要出锅之前撒点花花盐,再翻炒几下迅速出锅就行了。关键是放盐的时间不能太早,这样才能保持红菜苔的原色。记得我爷爷在哈尔滨每到过年时总要念叨湖北的红菜苔炒腊肉怎么好吃,所以我爷爷做这道菜时我就特意在一边看,慢慢就学会了。”
“原来是这样做的呀,我们放盐太早了,所以既不好吃又不好看。”众人闻言叹道。
“生活嘛就是要享受这个过程,要活得有滋有味。一个人从娘肚子爬出来再到火葬场,就是一个过程。如果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