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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常鸦鬓-第8部分

小说: 常鸦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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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一个“又”字。
  当初常蕙心怎么就没听出弦外之音呢?谢景十六、七岁遇着她,但在这之前,只怕早跟苏家大小。姐两两相许了吧!而后,谢景和常蕙心成亲,苏小。姐得到消息,巴巴地赶到会稽夺情郎,那两三日,连常蕙心也觉出了古怪,可惜一句“吃得飞醋”,她便深信他的忠贞不移。
  纠缠缱绻,珠胎暗结,苏小。姐随苏老太尉还了乡,人离了谢景,肚子却大了起来,生下太子掐着指头算算,到今年可不一十九岁!于是,苏小。姐再守个七、八年,陪嫁上娘家数万精兵,终得上位。而后,再生下冀王来
  常蕙心和谢景成婚,自认为夫妻恩爱,该有最基本的信任,所以谢景来往信件虽频,常蕙心却从不盘查。她真是傻呀,那几年信件不断,该有多少与他“妻”儿的通讯呀?!
  常蕙心觉得刚才陌生的举子总结得对,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始终做着隔世痴人!最最可笑的是,常蕙心提及苏小。姐,谢景面色一沉,她不仅不能领会其中肮脏,还傻兮兮给他道歉呢!
  常蕙心扶额大笑,笑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泪水就随着汗水淌下来:他想扶正苏小。姐,跟她说一声讲个明白啊,以为她不肯让位么?若实在担心她不肯,就写了休书出妻啊!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为什么要一出手,就是夺她性命
  常蕙心忽然没了力气,前行不得,蹲在地上,哭得痛心欲绝。
  纷乱的马蹄声骤响起,亦闻到阵阵扑鼻酒气,酒香醇厚,常蕙心惊得抬起头来。泪眼近干,她看得分明,总共八人,皆骑在马上,面色微醺,擒鹰牵犬,拥着领头戴獬豸冠,黑袍骑白马的年轻男人。白马从常蕙心眼前驰过,疾而不乱,透过男子的玄色缂丝罩衫,瞧见他里面同色绫袍上的忍冬纹。
  男子腰间玉佩发出清响,袍裾飞扬,隐隐露出玄黑的六合靴。
  至于面目,与记忆中相仿又相异,他的五官都长开来,一家两子,谢景继承了新阳公主的柔美,他则更肖像谢还颀的英气。
  男子端坐马上,目不曾斜。俄顷,就留给常蕙心一个挺立的后背,和那背上的白羽雕弓。
  常蕙心望着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觉他们是一副画,初见惊心,归于沉寂。
  尤其是他,白马、黑衣、白羽、黑弓,非白即黑像极了宣纸上的山水,明明灭灭,都是淡的。
  “汉王真是不羁啊,不仅不参加上巳郊祀,还带着家侍去狩猎”
  “嘘!汉王可不像皇帝那样圣明,脾气很坏的,当心被他听到。”
  “听到又怎样,汉王一贯青白其眼,金玉其音。待所爱者便青眼相加,待所鄙者便白眼相向,他怎么会搭理你我呢?”


☆、明月逐来(一)
  常蕙心听路人三两言语,恍若听隔世闲言,去狩猎的汉王,应该就是谢致了。原来他长大了是这副模样若能得谢致帮忙,报仇之事定事半功倍。
  但谢致是谢景亲弟弟,弑兄的事未必肯答应不是有句俗话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更何况常蕙心还是件不穿了,被剪子绞毁的旧衣裳,谢致会舍了亲兄,帮她这个毫无骨血联系的旧人?
  只需须臾思忖,常蕙心便认定谢致不会帮她。而且她也不会主动去认谢致,认他,差不多等同于自投罗网。估计谢致前脚见到常蕙心,后脚就会把她“卖”给谢景
  常蕙心缓缓抬手抚摸胸口,悲哀地发现,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常蕙心站起来,并不想回客栈,便继续往前走。街上行人三、四十,不算少,但在常蕙心眼里,空空荡荡,渺无人烟。走了约莫一刻钟,常蕙心意识到不对劲,蹙眉疾走,迅速转入另外一条街道。
  果然,那跟踪常蕙心的男子也转弯,追在她身后走,鬼鬼祟祟。
  常蕙心埋头用余光瞟了那男子一眼,只看得见他子穿褐色衣衫,脸面看不到。常蕙心靠着街道右边走了五、六十步,步入一家茶楼,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料定那跟踪之人也会进入酒楼,在不远处落座。
  很好,坐着,才能仔仔细细看清,究竟是谁在跟踪她。
  谁知常蕙心只料对了一半,跟踪她的男子进入酒楼,眺望一眼,并没有选择其它桌子,而是径直走到常蕙心跟前,落座。
  他跟常蕙心坐同一张桌子,面对面,且坦荡抬着脑袋与她平视,并不惧常蕙心打量的目光。
  常蕙心观察了半响,确认这是一位陌生的,并不认识的男人。
  小二上了茶,台上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满堂茶客听得聚精会神,没人分心注意常蕙心这一桌。
  常蕙心举杯,喝茶,也听书。
  陌生男子却开了口,轻轻地,听得出他在刻意压低声音:“姑娘好。”
  不知他有何意图,常蕙心并不搭话,不承认自己的女子身份。
  男子小臂前伸几寸,再唤:“姑娘。”
  常蕙心举着茶杯,问道:“兄台何事?”
  “我家主人约您京郊一见。”
  “你家主人是谁?”
  “楚后。”
  常蕙心瞬间屏息,这暗语只有她和谢致才懂。
  从前,常蕙心陪小谢致一起玩,他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规定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游戏来。其中有个游戏,将桌子称作椅子,将椅子喊作床榻,将床榻呼作桌子如此类推,将家中的一切事物打乱,故意颠倒,然后两人一起找一本书,随便翻一页,逐字读来,比方说读到“桌子”,两人立马手触椅子,看谁反应快。
  在那个游戏里,棋盘上的“楚河”指代“汉界”,“汉界”则是“楚河”,“楚”“汉”颠倒。
  同理,“后”颠为“王”,“楚后”既是“汉王”。
  谢致邀约常蕙心京郊见面。
  方才策马擦身而过,他认出她来。
  这么一想,常蕙心竟忍不住鼻头发酸,几分感动。
  但防备很快淹没了感动,常蕙心冷冷拒绝,“多谢你家主人诚意相邀,然实是抱歉,在下从不认识什么楚后,怕是你家主人认错了人吧!”
  “不,我家主人说,他绝不会认错的。”男子话语稍顿,续道:“主人还吩咐说,姑娘您听见‘楚后’两个字,一定会赴约。”
  常蕙心旋即笑了,“如果我不赴呢?”她凭什么要赴约,好不容易从棺材里活过来,不知惜命,却去送死?
  谢致去京郊的目的是打猎,可她常蕙心不愿做他的猎物。
  男子迟滞:“这”汉王吩咐他时,志得意满十足把握,因此作为汉王下属的男人,也没料到常蕙心会拒绝。
  男子想了下,劝道:“姑娘若是担心自身安危,这个大可放心,我家主人身边的护卫各个武功艺高强,姑娘和主人一起狩猎,猛虎豺狼皆不须惧怕,不会有危险的。”
  常蕙心心里笑道:她怕的是人做的豺狼虎豹呢!
  男子注视着常蕙心的笑容,似乎猜着了一星半点她的心里,再补充道:“若姑娘是担心出行不方便,这个也没问题!来之前,主人吩咐过小的,姑娘随小的至京郊,自有方才街上经过的护卫打马过来,与姑娘换衣修容,不须多少功夫,姑娘就能变成那护卫的模样。调包后,姑娘就能任意随在主人身边,一起狩猎了。主人说他有许多话要单独同姑娘谈。”男子说到这,不禁忆起汉王吩咐到最后,幽幽自语呢喃,“攒了十年的话啊”
  当时男子仰望汉王,见汉王一双眸子里烟笼雾罩,脉脉迷离。
  
  “实在抱歉,你家主人肯定是认错人了!”常蕙心站起身来,她起得有些急,脚后跟不可控地踢在椅腿上——常蕙心是逼着自己起身的,她担忧男子再劝下去,自己会心软,答应他去京郊,又入谢家毒瓮,做枉死之鳖。
  常蕙心调头就走,临走不忘告诫男子:“对了,你别再跟着我的。”常蕙心右手按向腰间剑柄,“否则,别怪刀剑无情。”
  ~
  汉王青春飞扬,意气勃发,倘若林间有双兔傍走,汉王能挽强弓,一箭同时透穿两只猎物。
  然而,汉王今日狩猎的兴致似乎不大,和其余七骑立于林中,并未驰骋。汉王执着缰绳的手有些不稳,偶尔微颤,引得马头扬起,马蹄左右挪移。
  汉王听见后头有马踏的声音,锁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回头笑道:“阿蕙——”
  见来人是自己的属下,汉王表情一怔,似感诧异,“怎么她没有来?”
  属下单膝跪地,正要禀奏,汉王却抢先再问:“她不肯来么?”
  属下犯难,姑娘不仅仅是不肯来,她连相认都不肯相认呢。
  可是再犯难也得说,属下低着头,将茶楼里如何碰面常蕙心,又如何邀请她,她是如何决然拒绝的一言一句,一举一动,皆向汉王如实描述来。
  汉王待这些忠心的属下均宽厚,未责怪他们什么,让他们都退下去。汉王勒缰一喝,嗓音清冷,独向林中深处驰骋去。他眯着眼,很快发现了远处的一只兔子,便缰绳令马速放缓、放轻,一人一马悄然靠近白兔。汉王取弓、拔箭,俯。身、张弦,时时刻刻思的念的却都是常蕙心为什么不来?箭头随着兔子的移动而移动,他突然就想到“狡兔三窟”。
  人说狡猾的兔子为了防止被猎人捉到,给自己安了三个窝,虚虚实实,不辨真意。
  但兔子是一开始就这么狡猾的吗?还是落入陷阱伤了数次,学会不得不防。
  就像她一样。
  汉王发现,因将常蕙心比作白兔,他手中瞄了半响的箭,再也不忍心射出去了。
  汉王黯然收弓,羽箭重入箭筒,狂奔出林。候在林外的众属下见汉王策马归来,两手皆空,只有骏马两侧卷起数股清风。
  汉王抿了抿唇,命令道:“回城。”
  ~
  常蕙心在城中转转绕绕,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回客栈。一进门,常蕙心就望见容桐等在大堂,周峦坐在容桐身边,手撑着头,眯着眼,似乎在漫不经心陪容桐等。
  容桐面色紧张,瞧见常蕙心,立马就站了起来,“慧娘!”他三步两步走近常蕙心,关切道:“你去哪了?一眨眼就和我们走散了!”
  常蕙心的目光却去瞥周峦,容桐随着常蕙心的目光,也去望周峦。一望之下,容桐才领悟过来:糟糕,他称呼“慧娘”,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
  周峦高举起来右臂,挥了挥,“早知道啦!”周峦也不起身,就坐在椅子上,得意自夸道:“我周一川分辨男女,还是很有一套的。”
  容桐楞了会,笑赞:“一川,你真厉害。”
  周峦大笑起来:“琴父,你也能这么厉害的”周峦说着站起身,朝容桐这边走过来,以手掩口,在容桐耳边低语几句。容桐脸一白,似受了惊吓,接着面皮由惨白转为通红,万分尴尬。
  容桐手不停地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容桐吓的不行,周峦却偏偏还要大声对常蕙心说:“哈哈,你瞧,我只是告诉琴父常去哪儿,就能练得和我一样厉害,他就怕成这样。”周峦意味深长看着常蕙心,笑道:“琴父以后娶亲,肯定是要‘惧内’啊——”
  容桐私下拽周峦的袖子,“一川,休要胡言”
  周峦却总是话多,继续告诉常蕙心,“今日上巳,我和琴父瞻睹完圣颜,便提议也去河边走走。琴父却不肯。他到处找你找不见,无心它事,就奔回客栈一心等你”
  容桐满心尴尬,早将要询问常蕙心的那些问题抛在脑后。他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把周峦拉走,容桐使劲拽周峦;“一川,走了,走了!回去温书了,过几天就要春闱了”
  容桐生拉硬拽,满脸通红,硬是将周峦拽回了房。一路上,容桐都没勇气回头望常蕙心一眼。
  常蕙心见容桐和周峦都走了,心叹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也心事重重回自己房内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有人轻叩房门。
  
  常蕙心喊了句“谁啊”,无人应答,她便自认为敲门者是羞涩的容桐,过去把门开了。一开门,常蕙心就后悔了,门外站着的,竟是不久前在茶楼搭讪她的男子。她目露冷光,厉声道:“在下告诫过的,叫你别跟踪我。”
  “阿蕙,是我。”男子的嗓音陌生而崭新,与方才酒楼里听见的,完全不同。
  不知怎地,常蕙心的身子竟不由心控地僵在了。须臾之间,男子已自跨入房内,转身关上房门。
  常蕙心起手拔剑:“你是何人为什么擅闯她人房——”
  “我是三吴!”谢致一跺脚,直接按下常蕙心已拔出两寸的剑。
  宝剑“哐当”重回剑鞘,谢致急匆匆地去扯自己头皮,连带头发一起撕下来,发出“滋溜”一声。谢致也顾不得痛楚,举起手上面皮挥了又挥:“这张人皮面具是假的,我拿来易容的。底下这张样貌才是真的,今早街上你见着的。我是三吴啊”
  谢致见常蕙心伫在原地,表情严肃,便抬指戳戳自己的脸:“阿蕙,这张的确是真脸,不信你撕撕?”真脸,撕不下来的。
  常蕙心竟真抬手去撕,拇指和食指已捏上谢致的脸蛋,她才清醒过来:这是怎么了?正确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否认自己的身份,持剑相向吗?
  常蕙心恼恨不已,指上的力度不知不觉加重,掐着谢致的脸皮重重一揩。哎呦,他疼得暗地里咬牙切齿。
  谢致本来想抱委屈的,但转念一想,笑出声来。他伸长脖子,把脸往常蕙心脸旁凑,一本正经道:“阿蕙,方才那一下掐得仓促,你还是不能确认么?没关系,再掐一下。”


☆、明月逐来(二)(捉虫)
  常蕙心怎么可能还掐谢致,她退后半步,徐徐道:“公子好像认错人了。”不费力气,她轻轻松松说谎:“在下不是什么阿蕙,公子定然认错人了吧。”
  谢致摇头,“我不会认错的,你是阿蕙,十年模样一点也没变。”谢致固执地说:“到时我模样大变,你生了嫌隙,因此不肯与我相认。”
  常蕙心暗想:三吴,我不与你相认,可不是你变了模样这么简单!
  谢致掀起袖子露出右臂,指着肱骨处一颗痣道:“阿蕙,这颗痣只有你知晓。小时候很小的,你让我别挑,我不听话挑破了,长这么大。腿上那颗也挑破了”谢致说着说着就掀锦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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