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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永远是什么意思-第26部分

小说: 永远是什么意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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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一两句人话,还是蛮中听的。”

等我能自己扶着梅干站起来时,雪已经停了,熄灯时间也早过了。如晦引着我去研究生楼,说正好今天同房的两个人都不在。我坚持要自己走,走得像个帕金森氏综合症患者。他在后面虚张着两只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样子很好玩。

一进宿舍,首先看到的是个大蛋糕,我径直打开来看,是架钢琴的形状,上面一枝梅花压着乐符,下面是红色奶油写的祝辞。我指着自己的名字浪笑:“这么血淋淋的,好像要砍头的告示啊。”

如晦偷眼看我,沮丧地自言自语:“都是我设计的,还以为你会感动呢。”

我的心无端地一颤。倚坐在桌上,我放肆地端详着迂如晦,问:“喂,你爱我吗?”

如晦大概万料不到我有此一问,像偷糖果的小孩被逮了个正着,扭捏脸红起来,嗫嚅道:“我也不知道。”话一出口,我估计他肠子都悔青了,却又改口不得,脸顿时憋得紫黑。

(奇)我爆笑起来。并不以为忤,半天才叹口气,楞楞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干嘛对我好?”

(书)“我也不知道,”如晦吃吃的,“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自虐,不愿你这样……挺让人心疼的。”

我纵情大笑:“心疼,哈哈哈,心疼……”

他开始慌不择词,但还是只会不可救药地实话实说:“我就是……就是……。你别笑,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一个人活着不能倚仗别人的心疼,比如,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没有……,就是哪怕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关心你、爱你、心疼你,你也还是应该自己心疼自己,不要自贱自弃。就算全世界都舍弃你,你至少还要保证一个人爱你,就是你自己,是不是?”

我莫名地嘎然止了笑,痴痴地看他。心里慢慢回味他的话,不觉心酸起来。原来即使“他”走了,世界上也还有心疼我的人;原来即使“他”对我无心,世界上还有人对我含情;原来即使没有“他”,我也不是那么可怜的人。我突然凭空生出一丝恐惧,害怕会失去他。如果他也没有了,我能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心疼自己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来心疼我?还有谁会知道、会在意我的苦痛和哀惧?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命各有其命定之人。我游离于所有人的生活之外,被所有的人抛弃。我已经因为孟浪蒙昧,失去了“他”,或许现在我正在犯同样的错误,终将失去他?

不知不觉中,我就缓缓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仅仅为了证实他的真实存在,证实我此刻并不寂寞孤苦。我把他拉近,柔柔地抱住,柔柔地说:“借用一下。”

“什么?”他脸上露出智商60的人常有的表情。我懒得说话,直接把头靠在借来的肩膀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冰就这样抱着如晦睡了一夜,居然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早上醒来,宿酒搅的人头痛如裂,却是彻底清醒了。如晦要给她冷敷额头,被拒绝了。远冰靠在床头,虚虚地问:“我昨天都说什么了?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他一概阴郁沉闷地回答:“没什么呀,连蛋糕都没吃。”

如晦笨手笨脚地切了蛋糕,俩人对坐着吃。远冰看着蛋糕上的梅花,依稀记起他昨天的只言片语。不管怎么说,他陪她渡过了她生命中最难过的一夜。她凝望了他,低声说:“如晦,谢谢你。”

他似乎很惊讶地抬头看她。凝视了片刻,如晦突然丢下蛋糕盘,抱住她的肩,猝不及防地在她唇上很轻很快地触了一下,又很快地放开了。

冰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一声脆响。俩人似乎都惊住了。她看到他的脸颊上慢慢泛起五个红印。他吻得轻,她打得重。可是打得再重,巴掌印总会消失,吻得再轻,初吻也不可再得。她似乎能听到自己体内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只要一瞬间、就永远失去了。

她赤脚就冲了出去。

3、各得其所商与参

小板凳的全奖到底没有浪费。春夏之交,阴阳交替的季节,别的学生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四做各种战斗准备,小板凳的签证在被锯三次后,终于拿下来了。终于要如愿以偿地登上美联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飞向她梦中的伊甸园了,小板凳在堕落老街请701到704的全体姐们搓了一顿,因为来的人生生疏疏、冷冷热热的都有,所以一顿饭吃得很夹生,气质洋化的小板凳穿了件暗花滚边盘扣的浅色旗袍,盘着高高的发髻,虽然格外漂亮,却也是夹生的。

“签证的老美也很蠢噢,”她笑,“前几次总说我有移民倾向,后来我换了这么一套衣服,跟他们讲了点古典诗词,他们就P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板凳不舍亲疏地挨个给大家敬酒,又说到美国站稳脚跟后要把妈妈接出去。说她平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妈妈过上体面的生活,好好地享清福。

然后大家又挨个得回敬小板凳,说恭喜的话、祝福的话、留念的话,语调客气合理,语言中规中矩,却到底过于程式化,有点生而冷,而且还多少有点掩不住的酸溜溜。满场里只要小板凳的欢笑是真切而嘹亮的,她的形象是高大而带着光芒的,她是东大这一届学生中的凤凰,艳光四射,不可方物。

远冰没想到的是,小板凳走的前一天,又单独约了她。她从东市高校文艺汇演的直播现场赶回学校时,小板凳已经在“好再来”等着了。散淡地含一杯冰橙汁,见了冰懒懒地挥一下手,不像打招呼,倒像张爱玲说的“苍凉的手势”。

冰儿知道小板凳活得比较庄重,不免客气一句:“还请我双份啦?那以后我补礼就压力大了。”

小板凳有点落寞地摇摇头,没说话。跟几天前在堕落老街里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的小板凳相比,她现在是寂寥而萧瑟的。冰突然有点感伤,想到她明天就要走了,异国他乡万事未卜,而且天高地远,大家有可能从此永不再见,果然是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消魂别而已。

“嗨,我刚才在想……”小板凳没有铺垫地破颜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入校的时候,我和花吵架,当面锣鼓地对骂,好直接啊。想想以后,就是要再找个人这样明明白白的吵架都不能了。早知如此,当时真该吵得再凶一点,干脆打一架才好。”

大概是嫌橙汁不过瘾,她又要了杯扎啤。冰喝她的榨猕猴桃汁,笑道:“是啊,还说是年轻了一回,居然连打架都没有过,好遗憾!不过你该想,年前还在这里吃入赘席,现在就要跟阿福一起爬自由女神了,多好!”

“阿福?”小板凳怪怪地一笑,“他真的挺可爱的,单纯、真诚、直率、温柔、幽默,就是没钱。其实我还真的不在乎他的钱,我如果不是中国人,我们……不过我们其实早就吹了。”

阿福是因为喜欢中国才学汉语、来大陆的,他也喜欢中国的女孩小板凳,可是小板凳并不假装喜欢中国,并不掩饰自己对这个落后的文明古国的不满甚至痛恨,对此他无法理解。小板凳跟第一个男朋友是因为所学语种不一样,以后注定不能去同一个国家而分手的,他也不理解,甚至觉得小板凳不够坦诚:“如果你们因为不相爱而分开,你不必找任何借口,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奇怪的原因放弃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人生最大的事情。”

小板凳灌一口酒,苦笑道:“他对世界的理解在我看来像个弱智儿童。我看他就像……”

冰儿顺口接过话头:“像风雪中的野狗透过玻璃看吃肉的家狗,又羡慕又鄙夷。”

小板凳被逗得扑哧一笑:“你就不能说文雅一点吗,比如野外的树看温室里的花什么的。不过你比喻蛮像的。我眼红,也不服气。论才华能力,我都比他们强,真要抢一块骨头时,家狗哪是野狗的对手?何况我还这么努力。可我努力得来的东西,他们生来就有了,凭什么?凭一块玻璃?”

“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冰捏一个鸡爪子,半天不啃一口,笑道,“你要这么比,我还跟你比呢。你有什么了不起?怎么你是本地人,我就不能留在东市?”

小板凳大笑起来:“你要说到这个才有趣呢。有多少人拼死拼活就为了捞一个东市户口,所以我赚大了。不过我这个户口跟草的又不一样,你们外人不知道,我们彼此却心知肚明電孖書網WWW·UMDTXT·COM。其实我是郊区的,算农业户口,读小学的时候城市扩建征地,明县成了明区。我家搞农家乐、民俗区旅游,作老外的生意多,也算发了财,就在市区买房过户,冒充地道的东市人,说一口你们都不懂的东市话。其实我到今天还有郊区口音,就一点点,但草能听出来。你没注意到我和草在一起是说普通话吗?就是这个道理。人都有三六九等,阿草家也就一普通市民,我们新东市人骨子里其实看不起他们的好吃懒做,可他们自认为是正宗市区人,又看不起我们外来户。很好玩吧?”

所以她发誓要做一个真正的上等人、体面人,让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家狗们”匍匐在她脚下,她却连眼皮都不抬。她要把所有比她更骄傲的人都比下去,让他们无地自容。她要让所有的金凤凰在她面前黯然失色,统统变成乌鸦麻雀。

“其实没必要,做自己就好,人比人会气死人的。”冰没料到小板凳会跟她交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有口无心地泛泛劝。

小板凳冷笑:“冰,你说这话,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是,你会认为我太比着别人活,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活得不够洒脱。可我能不在乎吗?”她的眼神开始迷蒙飘忽,“我到死也记得,六岁时我妈第一次带我进东市,吃麦当劳。我要上厕所,我知道城里人上厕所跟乡下不一样,完了还要用水冲,就特别注意这个,一进去就找开关,可是死也找不到,我好久以后才知道有自动冲便这回事,当时我就不敢方便了。……那天我是憋了一肚子的屎吃的炸鸡你知道吗!?”

冰儿见一向考究淑女的小板凳说粗话,知道她是醉了,软语慰道:“你别这样,也许是你想多了呢?其实现在这年头,大家都各活各的,互不相干。”

“不相干?哈!”小板凳正喝酒,把杯子重重一跺,发出很大的声音,同时怪笑一声,“不相干哪来那么多闲言碎语!当我不知道?我要出国,为此用点心计又怎么了,谁没做过?事有好坏,但我哪件事都做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板凳激动起来,冰赶紧拿走她的酒杯,换上冰橙汁。小板凳咬着吸管,是咬牙切齿的那种咬。远冰突然有点心疼,小板凳跟大家一向比较淡漠,也别扭,但她也会受伤害。

“还有我的私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有什么可嚼的?草倒还罢了,她向来心口相通,不经脑子的。可阿花凭什么?我再怎么着,出国是我自己凭本事考试和联系出来的,她呢?她为了保研,不是上窜下跳、机关算尽?可笑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跟阿哨又有多干净……”

小板凳声音渐高,远冰止住她:“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抱她起身的时候,心疼的感觉再次涌起,冰儿突然很想拥着她,给她理解、温情和关爱。没有任何理由,仅仅因为再坚强、孤僻和冷漠的人都需要这些。也许那天晚上,如晦抱着自己时,也就是如此纯粹的感情?

“喂,我收你作我的第三填房,好不好?”冰认真地玩笑。

小板凳久久地凝视冰,到底粲然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谢谢你。”

有了这一层亲密关系,冰理所当然地带领大小老婆极其老公们去机场送行,“三姨太”走得很热闹很风光。草看着高空流云吞飞机,感慨道:“你们看小板凳那开心样,许了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牛博在一边深深地点头。外人只当他是胡乱附和老婆,其实在他心里最深处藏的小秘密,没有人知道,他因为小板凳今天去国离乡的圆满,而格外感谢冰儿。他知道,小板凳和冰一样都不开心,不过他无能为力,他不是她们命中的人。

草还在发议论:“所以说嘛,女孩子还是要找到自己命定的人。女孩子的快乐可以自己制造,但是幸福一定是男人给的。”

花嗤之以鼻:“虽然我不是女权主义者,但你这话我很不爱听。”哨则不满地报之以哼哼。

冰瞍一眼哨,贼笑起来,故意攻击花道:“虽然我是女权分子,但是这话我还是爱听。”

大家笑起来,笑声在辽阔机场里荡漾,撩动颗颗年轻的心,就这样今年欢笑复明年,转眼到了最后一年。

据不完全统计,多数校园鸳鸯是被求职棒打散的,毕业总是学生爱情乐章的终止符。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想留东市,可心想未必事成,双方都能留下的寥寥无几。哪个用人单位会自觉承担成全有情人的社会责任?回家乡?回谁的家乡?为了一句年轻的承诺远走他乡,那是上个世纪蹩脚剧本里的情节。剩下的可行性结局,就是结束生命历程中的一个时代,把青春爱情刻录成回忆的光盘随身携带,从此天各一方、各奔东西,留到多年以后再“握着老同学的手,只恨当年没下手。”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年轻人的未来是不定的,本来就没有资格参与跟永久或长远有关的任何计划。

所以大学的最后一年是爱情危机年,花哨也不例外。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花哨”和“牛吃草”一样,毕业带来的爱情危机并不明显。本来嘛,情人中有一方是东市人的前景会好得多,更何况就算人才市场再饱和,要在哨伯伯上通天、下入海的关系网里安插一个小女孩,就像用筷子捅粽子,总挤得进去的。

坏就坏在两个人的脾气。

花哨本来是隔天要吵的,通常是花挑哨的毛病,嫌他靠着父辈坐享其成,还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偶尔哨也会反击兼自我辩护,说花整个儿就一受压迫穷苦人的攻击型人格,自我保护意识滋生了一身的刺。这些状词和辩护词、起诉和应诉、控告和回应,大家都听熟了,也习惯了他们的冷冷热热,再不至于感冒。草和冰通常的调解辞就是事不关己的不痛不痒:

“她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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