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墙头的女杀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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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晏听了只笑道:“练笔而已,何必小家子气,从今后我一笔一划教你就是了。”
谢阿弱晓得齐三公子重文重武,天赋自然异禀,但从未听说他出身何处?曾有人传闻他是京中世家望族的后人,但总没有个定论,却偶尔曾听公子冷讽过攀附家族一事,只说王右军不曾标榜自己是高贵琅琊王家的后人,书圣之名可曾光采黯然了几分?更何况身在魏园,宁作丑角,郎当已久,怎配得上那等荣华显贵?
阿弱正闲思时,那街上远远处忽而一阵尘烟,爆竹之声破空响来,愈来愈近,街上摊贩惊呼之声不绝于耳,如破竹之势,一条闹街人流霎时被分作两旁避让,只定睛看得一匹驾着平板车的惊马飞奔而来,马鞍上盘系着的爆竹串如一簇佛前供品塔,烟火迸裂,光星晕散,噼哩叭拉地响个不停……谢阿弱一见不由击掌笑道:“居然给公子做成了此事!原来耍起来这样精妙!”
但见那平板车上还缚着一人,手脚皆被绳子绑在四角,人被整弄成了大字形,嘴上被绑了颗穿丝核桃,塞住了舌头,那人此时已被爆竹之声吵醒,折腾着手脚挣不开绳索,唔唔大叫又喊不出个所以然,最妙是他胸膛上还题了八个字对仗:左书“枷号两月”,右书“流放三千”!一则楷书清秀,是阿弱手笔,另一则狂草,率意颠逸,自然是公子昨夜折磨这李兆如兴起时,意态狂肆时所作。
那被缚得紧实、赤着上身的李兆如此时面红耳赤、恼羞夹怒,嚷声被爆竹声盖过,整街之人皆识得这平日骑马巡城的将军府义子,街上妇人中自有掩袖轻笑的、撇头避羞的,市井汉们则也有捧腹大笑的,叫骂撞坏东西的,一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纷乱之声皆扑天盖地而来,那车上被绑得严实的李兆如简直恨不得死了过去!
齐三公子瞧着甚是满意,嘴角微微一勾,道:“原本我还想着让他背尸游行,但偏偏你让薄娘子搬走了你房内那位兄台,如今只好这般客气地整治他一番,也实在是他的运道!”
阿弱听了,暗想着公子每每施虐,总如施恩一般,脸皮之厚,心地之毒,世人无可出其右,可她偏偏喜欢这样肆意妄为的三公子,那些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之人,实在令人生厌!
齐、谢正瞧着街上人仰马翻的热闹,却见那马将要撞到街边一个书画摊子,那摊主是个衣衫褴褛的贫儒,看不清年纪,只是十分清瘦,冷风吹来,他正忙着护住悬于竹架的画轴,生怕被风吹散了,摊上还有些行书卷轴,兼卖一些笔墨纸砚。
这会眼看那挟势狂奔的马车就要撞来,那贫儒大惊之下,忽而掠身蹦起,一飞足如有风雷势,转眼踹翻了那马鞍上的爆竹塔!但见一团爆竹扑嗵滚落在尘地,舒卷成长串如龙,兀自噼叭大响,倒像是贺年驱邪!谢阿弱瞧了不由暗喝一声采,连齐三公子亦肯起身凭栏一瞧,但见那贫儒踢飞爆竹后,旋身在空,那等身法轻妙极了!及他落下,坐上马鞍,伏于惊马上,已举手死死挽住疆绳!沿街奔去不过十来丈,他就已奋力勒停此车!此马受惊之余,扬蹄嘶鸣,那男子却丝毫不乱,稳妥挽定,终于平息。
齐三公子瞧了不由眼前一亮,道:“此人倒是厉害,若能收至魏园麾下……”
却见那男子下得马来,解开了车上李兆如的绳子,但一眼余光瞧见他身上的书迹,颇沉吟了一番,尤其看见齐三公子那四个字,不由暗中佩服,挽袖在空中比划了一番,仿佛暗中临摹,寻思走向。而那李兆如受此惊辱,一得解脱,连道谢都不曾,就已落荒而逃了!
齐三公子只吩咐小侍道:“你去请他上来!”
小侍点头称是,下楼,上了街,对那男子恭敬道:“我家公子请阁下上楼一聚!”
那男子却很不解风雅,只道:“我平素不爱结交人,多谢你家公子好意了。”
说着那男子大步走回自家书摊,收拾了画轴、书轴,大布裹起了扛在背上就要走,小侍们忙不迭上前,左右挽臂,那男子喝道:“休要纠缠!”说着左右沉力,登时就甩开了受制!
齐三公子瞧见这些小侍不得力,不由骂道:“蠢材蠢材!”
阿弱听了,只道公子要恼,道:“我去请罢。”
说着她点足一掠身,如轻燕越阑,白衣蹁跹而下,倏忽落地在那男子跟前,近了才瞧清这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强的本事,怎会是江湖无名之辈?阿弱心上犯疑,但仍客气道:“我家公子请阁下品茶论书中法度,不知阁下可愿一往?”
那男子但见眼前白衣女子轻功如此之高,她口中的公子又会是何等人物?他虽有些好奇,但有心要走,也不管许多,只道:“书中法度,都不在世上活人之手,有何可论的?即便要论,我自会往故纸书帖中寻知己!”
说着那男子背着大包袱就要走,几步之间,仿佛故意要试探阿弱的武功,阿弱避过那一瞬如铁锤击来的包袱,已起掌攻向他后背空门!那男子却蓦地一矮身子避过,武功之怪,倒令阿弱佩服起来!只想好好较量一番,却又怕惹齐晏着急,是而也不多动拳脚,只刻意拦在前头,道:
“适才兄台可看见那车上男子胸前的草书 ?''”
“看见了又怎样?”说话间那男子左突右攻,皆破不了谢阿弱的阻拦,只听阿弱又道:“我看你也是个痴人,你可想见这行书之人 ?'…'”
那男子听了此言,终于停了拳脚,道:“姑娘晓得是谁?”
谢阿弱点头道:“此书正是我家公子所题,阁下与作古名家论书有何意趣?不如与我家公子把盏长谈?”
说着阿弱点到为止,转身离去,那些小侍亦随她而去,她算准了此人按捺不住,果然没走多远,那男子就急步跟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有一天,饲主兴高采烈地提着一个购物袋下班回来了。
作者:买啥了,有没有吃的。
饲主:就知道吃!我买了一堆高雅的东西。
作者打开袋子:四个塑料瓶子怎么高雅了?
饲主:你不懂!这很贵的!
作者看了看价标,是很贵:凭什么塑料瓶子这么贵,你是不是NC了?
饲主:BABY,LANGUAGE!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作者:嗯,一个甜白色、一个粉青色,颜色挺正,但改变不了它们是塑料瓶子的事实!你买这些瓶子干什么?
饲主甜蜜道:一个放沐浴露、一个放洗发水、一个放护发素,还有一个没想好。
于是,饲主折腾了一个晚上,把原来放这三样液体的瓶子扭开了,分别倒进了新买的瓶子里!这就是传说中的追求生活品质……
等饲主走后,作者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再也没人告诉作者哪个瓶子是装哪样液体了……刚刚就用沐浴露洗头了!我靠!还是翻了原来还剩的沐浴露瓶子,对照了液体颜色才知道事实的真相!知道真相的作者眼泪掉下来……为什么要给废柴崎岖的人生道路设置这么残忍的障碍!!!!
97金粉幻觉
且说那男子紧随谢阿弱登上茶楼;隔帘只见此雅间内一位公子沉静坐于一隅;身穿华美锦衣;衣上花纹虽极简;但又十分别致,异常高贵清雅,而那衣香更是芬芳熏人;直令人以为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出游。谢阿弱略停步门前,亲自擎起筠帘;回头淡淡道:“阁下不进来稍坐么?”那男子微微一笑;进得门来,将背上包袱放在一旁,大方落坐。此时;齐三公子得以近处打量他一眼;但见此人穿一身破烂旧衣,乱发蓬飞,面有饥色,眼神却光采熠熠。
齐晏淡淡问道:“在下姓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那男子正盯着桌上各色香糕,咽了咽喉咙道:“在下姓林。”谢阿弱瞧了,道:“林公子请用些茶点。”
那位林公子也不客气,似饿了不知几天几夜,转眼将几盘糕点风卷残云去,只剩了空盘,吃得极快,但偏偏吃相极斯文,还有余闲斟茶啜饮,眉开眼笑道:“这糕点极妙,若是祭品就更好了!”
此话甚是不敬,齐三公子却不以为忤,道:“阁下喜欢吃祭品么?”
林公子边吃边答道:“我不止喜欢吃祭品,还喜欢隔几天办一场丧事,请朋友们来饱餐一顿。”
齐三公子淡淡问道:“难道阁下家中经常有人丧命?为何办丧事办得如此频繁?”
林公子却挑眉道:“世上哪条王法说了丧事只能给死人办?难道齐兄不认为在白幔灵堂中与朋友饱食一顿,正是人生一大乐事么?”
谢阿弱闻言不由问道:“不知林公子的朋友都是何人 ?'…'”
林公子道:“都是萍水相逢、无瓦遮头之辈,算命的,行乞的,贫病老残、三教九流都有。”
谢阿弱听了会心一笑,道:“林公子除了爱吃祭品、爱办丧事,不知可还有别的癖好?”
此时,这位林公子终将满桌可吃的吃尽了,满意笑道:“我还有一个癖好,凡我见着高妙书法,必会纠缠不休。我来到南陵城不过也是想访古寻遗,瞧一瞧此处可有大方之家的古碑崖刻?听闻适才那个男子身上的草书是齐公子所书 ?''不知可否再题几字,令在下开一开眼界?”
这林公子话虽说得客气,但哪是要开眼界,不过是想一鉴真伪,怕谢阿弱说大话唬他。说着这林公子即从包袱里寻出笔墨纸砚,铺摆开来,以茶入砚,磨开墨,向齐晏递过笔。齐晏自然看穿他的意思,提笔来,往那纸上书了一横,那林公子看得目不转睛,还要看齐晏往下写,他却搁笔起身道:“我们先行告辞了。”
林公子才看这纸上一横,浓墨如断云,已知遇着高人,是而心跳不已,正要往下看满帖狂草,却听齐三公子要走!林公子登时脸色一急,哎呀叫道:“怎么就走了?”谢阿弱微笑道:“你要看真迹,我家公子已写给你了,还要如何?”
“这才写了一横,我怎么晓得庙里供的是不是真佛?”林公子意犹未尽,故意拿话来拦。齐三公子有心与他结识,故而以退为进,道:“以阁下之才,一眼即可看出真伪,若还要深交,不妨明日此时再到这茶楼来。”
言毕,齐晏已携着谢阿弱要出门去,那林公子忽而举袖一挥,出手相拦,齐晏见机,已指若拈花,柔媚拂去,旁人看来不过轻轻推却,那指上却暗含了极刚劲的力道,正点戳在林公子的臂上,这一招虽不使人受伤,却足以令林公子臂上一软,霎时无力垂下。林公子惊诧之余,怕其后有杀招,忙闪避在一旁,齐三公子却微微一笑,和和谢阿弱缓缓下得茶楼去,众侍跟随其后,望向林公子时皆是面色嘲讽,仿佛在讥笑他不识高山。
那林公子却一点也不羞惭,只回身捧着那桌上只书了一横的白纸,如获至宝,揣磨良久,方喊了小二上来,但见他从袖间取出一锭金子掷下,道:“这雅间给我留着明日会客,好好打扫布置,不可再叫旁的俗人进来。”那小二见他出手如此大方,笑逐颜开,忙不迭应下。
却说齐晏和谢阿弱坐上马车打道回将军府,谢阿弱道:“我适才瞧见那位公子出手,袖底似乎藏着一支紫毫铁笔,他又自称姓林,莫非他就是江湖中失了三年踪迹的章怀书生林月浮?”
六年前,济济无名的穷书生林月浮一举及第,高中状元,得蒙京中世家青睐,要招他为婿的不在少数,他皆以一句糟糠之妻不下堂回拒,但彼时林月浮的结发妻子早因多年贫病交加,先他而去,下堂之说如无源之水,他却仍铁了心不肯再娶,不识时务拂了权贵们的颜面,是而其后委调官职之时,他就被下放到一处叫章怀县的穷乡僻壤,前后做了三年县令。
虽说这林月浮虽性情虽古怪,但高中状元后,以书法闻世,世人竞相求之,一字千金也是常有之事,是而传闻他有万贯家财,常招来无数媒婆上门要替他拉拢婚事,甚至有女子见他相貌堂堂,自荐枕席的也不在少数,但皆被他婉言相拒。
除了被婚配一事烦扰外,林月浮本也可做个一辈子与世无争的悠闲县令,偏偏三年前,有一个达官显贵的远房子侄叫霍富贵的,在章怀县犯下命案,此人生性凶恶,江湖中诨号铁掌九手,也是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
林月浮见此人有靠山依傍,晓得就算开堂审了,向省府递上卷宗申文,早晚也会被驳下来,莫说要致他死地,恐怕连收监都难。果然不久上头传话,要他审时度势、人情两便,林月浮慨叹一声,终将霍富贵无罪开释。
但那日林月浮换下官服,穿上未做官前的书生儒衫,背手握一只半尺长的紫毫铁笔,专于狱门外等候这霍富贵,逋一相见,即坦言要以江湖规矩决一生死。那霍富贵自恃武功高强,更何况对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会惧怕?并且即便这霍富贵打死了朝廷命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章怀县令,自会有人替他平息。
只是那霍富贵万万想不到那血腥一战后即是他的死期,传闻那日在狱门外,霍富贵最得意的双手铁掌皆被林月浮的以铁笔贯穿,血溅五步不说,而后更被林月浮以一招银画铁勾点破了喉咙,一命呜呼!
而自此林月浮的紫毫铁笔声震江湖,无人知他出身何名何派?却只晓得他在杀了霍富贵后,便辞去了县令一职,失了踪迹。三年间孤身一人,萍踪浪影,偶尔江湖中又会传出几起林月浮刺杀贪官恶吏的逸闻,但都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此人在武林中“章怀书生”的名号倒是越来越响亮。
齐三公子道:“若真是林月浮,倒不好招揽。既不爱财色、更不爱权贵,年纪轻轻已历经起伏,只怕他眼中通透,再没什么看中的。”
谢阿弱听了他这话,倒不像单说这林月浮,魏园中多有极年轻即入园的,多是看破世俗的通透之辈,人生二字,不过是场金粉幻觉。不过人活着,即使不着迷于那些外物,总会有些割舍不下的东西,阿弱遂道:“这林月浮不肯再娶,是为有情;斩奸除恶,是为有义;我料他合该是个锄强扶弱之辈,明日公子大可开门见山、招揽他入魏园,大概可以打动。”
齐三公子淡淡一笑道:“我正有此意,适才你和他也过了几招,可曾看出他武功出自何门何派?”谢阿弱答道:“我并未瞧出端倪,他似乎刻意隐藏武功,但仍可见他一招一式都似脱胎书法,当世武林并未听说这样的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