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石剑春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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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宛赞道:“山灵松奇,得天独厚,好地方!”
“兄台也去过黄山?”
“闻名久矣,心向往之,可惜无缘一游。”
董卓英听对方谈吐温文有礼,心中颇有好感,酒过三巡,二认经过一番客套后,谈话似乎越觉投机。
何小宛三杯酒下肚,脸现红酡,俊秀中增添妩媚,说道:“董兄这次远道西来,请问有何贵干?”
“在下找人。”
“董兄想找的人,他是住在太原么?”
“听说他以前出现在五台山一带,在下急于想找到他。”
“那人是个什么样子,董兄说说看,说不定区区可以提供一点线索。”
董卓英沉吟一下,转过头靠近何小宛的耳朵,细声说了一遍。
他本是出于无意,是恐怕话说出来,落入到旁桌客人的耳内,所以头靠得很近。
却不意何小宛突然面泛红霞,颇有娇羞之态。
董卓英蓦地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心想此人莫非女扮男装,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害起羞来,而且姓何名小宛,也有女人的味道。
何小宛发觉董卓英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机警的指着楼梯口,道:“董兄,你看,那儿来了一个老者,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董卓英连忙回头看过去,果然从楼梯口上来一名老者。
这位老者,面目清癯,束发不冠,满面风霜,一双忧郁的眼神,一袭单薄的灰白长衫,掩不住他心头负担沉重。
董卓英正待开口说话,那位老者却举步走向自己这桌来。
老者一面走,一面也打量董卓英,待他快要走到桌边时,拱手向何小宛致意,道:“小老头来迟一步,姑娘不要见怪!”
何小宛微微起身,拉拉旁边坐椅:道:“没关系。”
接着,把董卓英介绍了一下。
董卓英心想,这人果然是个女的。
那老者忧心忡仲,来不及跟董卓英客套,径对何小宛说道:“何姑娘,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何小宛忙道:“万掌柜的,请说说看!”
万掌柜道:“杀害我们东家的那个飞贼,是住在一家当铺里。”
“你怎么查出来的?”
“小老儿有位远房内侄,正在那家当铺做事。
“哦!这么巧?”
“是的。”
何小宛淡淡地吁了一口气道:“这位董少侠刚来太原不久,不知道你们东家发生的事,你再简单的说一遍给他听听!”
万掌柜的不解的道:“这个”
何小宛笑道:“说不定董少侠会助你一臂之力呢!”
万掌柜的闻言大喜,忙向董卓英道:“董少侠,务请赐予相助,小老儿愿来生变犬马以报大恩”
董卓英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万掌柜的道:“小老儿的东家在太原开了一家米行,直接由江南运米来卖,所以敝东家经常往返奔波在太原到潼关这条路上”
何小宛插嘴道:“贵东家的大名,还没告诉人家呢?”
万掌柜的道:“我一时情急,倒忘了”
董卓英微笑道:“别急,慢慢说吧!”
万掌柜的道:“敝东家姓乔,名字叫商奎,姓乔的是这里的大姓。”
“乔老板跟谁结了仇,你知道原因吗?”
万掌柜的苦着脸,思索了一阵,才道:“小老儿只知道东家跟另一家开米行的段家,为了生意上的竞争”
董卓英“哦”了一声,点点头没说话。
何小宛道:“董兄,让他先把话说完嘛!”
董卓英点点头。
万掌柜的道:“由太原南下,运米粮我们都是走汾河这一条线,敝店自己常年包有船只运粮。
“段家也是走这条水路,在大前年快过年时,两家就已经闹得很不愉快,在今年已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想不到段家的亲戚程天宝强行出头,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位江洋大盗,就在上一个月的月尾,把敝东家给暗杀了。”
董卓英听得大为不平,怒道:“姓程的怎可如此小人作风?”
何小宛好整以暇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才道:“万掌柜的,你把地址留下,就可以回去了,其他的事,交给我和董少侠来办!”
“谢谢两位援手之德”
“不用客气!”
万掌柜的忙从身上抽出一张纸笺,双手递给何小宛,然后,又打躬作揖的表示谢意,才转身下楼离去。
何小宛等他走后,又低声和董卓英说了一些话。
董卓英听得不断的点头。
两人同意,要想个法子伸手为乔老板报仇,剪除恶霸。
何小宛面泛红霞,对董卓英笑道:“董兄,你感觉意外么?”
“什么意外?”
“就是我这套装束?”
董卓英笑笑说道:“在下早已看出,姑娘易钗而弁,行动倒也方便。”
第 四 章
就在当天下午,快要山衔落日的时刻。
董卓英和何小宛来到了城南的利民当铺。
利民当铺开在一条巷子的顶头,气派雄伟,墙高院大,两扇红漆的大铁门,显得又厚又重。
血红的一个大“当”字,高高悬挂在大门上方,老远就看得到。
如果说这个“当”字,是用鲜血染的,那一定用的是穷人的血。
董卓英和何小宛走进了利民当铺的大门。
董卓英轻轻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柜台内瞄了一眼,故意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嚷嚷道:“老板!老板?”
这时,由柜台内走出一个老朝奉,抬手将老花眼镜向鼻粱上移一移,眯着一双老鼠眼,打量了二人一眼,道:“二位有何贵干?”
董卓英胸脯一挺,大声道:“到这儿来还有什么好干,当东西呀!”
何小宛接口道:“你不是老板吧?”
“不是又怎么样?是又怎么样?”
“不是的话,就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朝奉板着脸孔,极不高兴的道:“二位要当什么东西,跟我说一样。”
董卓英道:“不成,你作不了主,最好叫你们老板出来,亲自成交。”
何小宛在一旁也道:“咱们这一笔买卖,客得不得了,等闲人物不敢沾手,只有贵东家才拿得准。”
老朝奉傻了眼,如果说不相信他们吧!看他们二人一表人才,衣冠楚楚,不像是诳骗之徒。
如果要相信他们嘛!凭自己数十年来的精深门槛和阅历丰富,却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当品。
老朝奉不由怀疑的看着他们,没有搭腔。
何小宛一脸正经的,又催道:“你最好快点,不然,我们换别家去了!”
老朝奉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二位到底要当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先拿出来,让老朽看看,如果真作不了主”
董卓英道:“你看有个屁用,那种价钱你作得了主吗?”
老朝奉狠下心,咬了咬牙道:“好,你们等着,老朽这就进去一趟。”
隔了不到半晌时光,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杂乱脚步声。
董卓英伸出三个指头,表示出来的是三个人。
何小宛眼珠一转,笑笑点头。
首先出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四十多岁年纪,一脸横肉,眉粗而黑,活像两把毛刷子似的。
身上穿的可是讲究得很,团纹的长锦袍,看样子是上等绸缎。
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八字胡的冬烘老先生,瓜皮帽下的两只鼠眼,深如寒潭,透露出一份精明和二份世故。
另外一个就是那老朝奉了。
三人鱼贯前行,快步走了出来。
锦抱人未开口,先打了个哈哈,笑道:“在下程天宝,外号锦上花,二位财神爷上门,敝店荣幸之至。”
何小宛端详了对方一下,开口道:“程大老板,听说你春风得意,赚进了不少金银珠宝,所以人家才称呼你‘锦上花’,是吗?”
程天宝哈哈笑道:“这是商场上册友开的玩笑,哪能当真?”
何小宛道:“好,过去的暂且不谈,咱们兄弟二人,今天来到宝号,正是也要给贵宝号来上个‘锦上添花’。”
程天宝笑眯了眼答道:“承二位瞧得起,程天宝敢说句大话,只要拿出来的东西好,再大的价钱,敝店也出得起。”
站在程天宝后面的那位老冬烘,鼠眉一扬,上前一步,扶一扶老花眼镜的镜框,道:“对,敝东家说的没错,两位客官,请先把东西让老朽鉴赏一下。”
董卓英微微笑了笑,道:“没问题,保证看了满意。”说到这儿,他故意提高声音道:“难道是在这儿看?贵宝号的规矩是一定要站着看?”
程天宝抱歉的道:“对不起!请至内厅奉茶!”
一行人鱼贯的走向内厅。
董卓英沿途留意,发现在几处隐暗之处,有不少破绽和疑问。
他心中暗想,这家当铺的确不单纯。
等到进入内厅之后,下人送上了香茗。
首先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仍是何小宛,她扫视了众人一眼,谈淡一笑道:“程大老板,现在该看你的了!”
程天宝道:“做生意的还是一句老话,见了货色才谈价钱。”
董卓英面孔一肃,接着向自己一指道:“货色就在这里!”
程天宝一愣,道:“你说什么?”
董卓英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大老板不是说看货色吗?区区就站在这里了!”
程天宝、老冬烘、老朝奉三人同时大吃了一惊,他们几乎以为耳朵听错了,哪有毛遂自荐,自己把身体送上来当的!
老冬烘面色一板,厉声喝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卓英道:“没什么意思,区区看上了贵宝号财大势大,特来当我自己,想混一碗安稳的饭吃。”
老冬烘双目突然一睁,寒芒倏闪,厉声道:“小伙子,原来你是来撒野的!”
董卓英皮笑肉不笑的道:“冬烘先生,你最好少开尊口,程老板还没有表示意见,用不着你穷嚷嚷!”
程天宝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年轻人,你坦白的说,你进到我家来的目的是什么?”
何小宛轻笑了一声,婿姗的向前走上一步,娇声说道:“这些问题,在下最清楚,是想一见阁下真面目。”
程天宝眉头微皱,道:“就这么简单?”
“也想借此机会肯定一下自己的身价。”
“所以你们就要求见我的面,把自己当给我?”
“不错。”
“你知道这种当品,是有违常规的?”
“知道。”
“知道了还敢来!”
“我还知道程大老板,现在正需要杰出人才。”
“你有什么杰出?”
何小宛回顾了董卓英一眼,道:“伙计,你表演一手给人家看看。”
董卓英答应了一声:“好。”
然后他故意龙行虎步,走到了客厅中央,双臂下垂,肩不动,腿不摇,人却如鹅毛般向空中浮升了一丈左右。
程天宝和老冬烘双双傻了眼,他们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轻身功夫。
老朝奉不懂武功,只会打算盘,此时两眼如铃,翘起八字胡,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董卓英轻轻的从空中落下地面,随即双掌交握,反复摇摆了三下。
猛听他喝了一声“打”,右掌掌心向前推出。
掌风呼呼,打向了对面五尺远的乙个大理石凉床。
众人定睛一看,凉床“砰”的发出巨响,从中断裂为二段。
这手大力金刚散手玄功,登时震慑住了场中各人,连何小宛也感到瞠目结舌。
程天宝面色阴晴不定,只见他见风转舵的哈哈一笑,赞道:好人才,好功夫,这当品我要了。“
接着,他向董卓英道:“尊驾的价钱,请开出来吧!”
董卓英目注何小宛,道:“谈生意你比较在行,还是由你开口吧!”
何小宛笑笑道:“大老板真要了?”
“不错。”
“不后悔?”
“在下不喜开玩笑,说话算话。”
“那你也不问问我们当物的动机?”
“没有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除了爱钱财以外,还爱人才。”
“说得好,真不枉我二人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