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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何日彩云归-第29部分

小说: 何日彩云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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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朱美丽,忆兰觉得很累,不光是体力上的消耗,精神上也甚感紧张。过去,她过惯了独门独户的日子,很少与人相交,即便自家有了难言之事,不相干的人是不知情的。如今,搬到这么一个杂乱的环境下生活,她真有些胆怯。
  这时,伊星回来了,一见到母亲,就高兴地说:“招弟会编暖水瓶竹壳哩,时间抓紧点每天编三个,一点问题没有。”见母亲很有兴趣的样子,她又说:“编一个是一角钱,编十个就是一块呀!妈妈,我也想到竹篾行里领料回来编。”
  忆兰说:“小孩子好好念书,家里的事有我和好婆呢。”
  “好妈妈,我不会耽误念书的,只是每天空闲的时候编一会儿,跟玩儿一样。”
  “小孩子把心思用在功课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开学我就念初三了,在空余的时候,编编东西,又可以赚钱,又可以休息休息脑子,何乐而不为呢!”
  “何乐而不为。”见女儿说的一套一套的,忆兰笑了。
  “妈妈,你同意了是吗?好妈妈,我不会耽误功课的,你可以查我的成绩好唻。”
  这时,天佑带着满身的污垢回到了家。忆兰见状,皱起了眉头:“到哪儿去啦?弄的这么脏!”
  天佑满脸的喜悦,把一只小玻璃瓶子举到母亲面前:“妈妈,你看,我在小河沟里捉的蝌蚪,妈妈你看多好玩呀!”
  “还不快去洗洗,看你简直像只泥猴!”
  见母亲不悦,天佑不敢多说,赶紧捧住玻璃瓶,像捧着宝贝似的往后院走。
  伊星拉住了弟弟:“看你这双脏脚,要用多少自来水才能洗干净呀,到井台去,姐姐帮你洗。
  “那我的蝌蚪放哪儿呀?”
  “放在地上吧。”
  “不,我要放在桌上,我还要天天观察蝌蚪的成长过程呢!”天佑把玻璃瓶放在桌上后,跟着姐姐去井台洗脚。
  “要当心啊!”忆兰叮嘱着孩子们。
  “没事的,掉不下去的呀。”伊星拎着水桶,领着弟弟朝水井走去。
  

上卷,十五
更新时间2011…9…22 20:01:47  字数:14629

 十五
  天渐渐凉爽起来,可是每早到井台来洗衣服的人仍不见少。
  忆兰来晚一步,井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空地。她迟疑地扫视着一个个木盆,想找到一个空档。
  “喂,徐忆兰,到这里来。”循声望去,只见木匠嫂正向她招手呢。
  忆兰脸上绽开了笑容,脚步轻快地上了井台,把篮子,木盆,放在了木匠嫂为她腾出的地上。
  “你怎么刚来?”
  “我去买了趟东西。”说着,她把篮里的脏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放进木盆。她提起打水的小木桶,经过朱美丽的跟前,朝她笑笑,想与她打个招呼。可是,朱美丽没有朝她看,只顾眉飞色舞地与人说话。忆兰不便打扰,便到水井去打水。
  这是一口很大很大的井,井口呈圆形,高出地面二尺有余。井台是用青石板铺成,足可容纳十来个人洗衣。井水清凉透彻,水面如镜,映进一片蓝天和一张美丽的面庞。随着小桶落水的声音,如镜的水面荡开涟涟水纹。五十年代初,上海市的水层很浅,三五下便把一桶水拽了上来。
  这里洗衣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人用搓衣板搓、有人用板刷刷、有人用棒槌槌。
  木匠嫂送给忆兰一柄棒槌,说用它省力便当。忆兰在老家码头上洗衣也是用这种工具,因此,用起来很自如。
  妇女们一边洗着衣裳,一边逗趣说笑。好像这一刻,才是她们一天之中最愉快的时光。于是这里也就成了传播各种绯闻的集散地:什么婆媳姑嫂之间的恶言秽语;邻居间的口舌是非;谁家的媳妇俊,谁家的小伙儿能;当然还少不了XXX在外有了姘头;XX家的姑娘跟野汉子私奔了。。。。。。各种绯闻一经众人的舌根,便被渲染的有声有色。
  在这里,也有人喜http://。345wx。欢将自己的烦恼与不平向贴心的姐妹倾述,或者说,到这里寻找同情,寻找支持。也有些暂时没有烦恼,或者心胸比较宽阔的人,则充当起和事佬、调停人的角色,帮着别人化解矛盾、息事宁人。也有些人喜http://。345wx。欢贪热闹,图消遣,不花钞票白看戏。
  每天这里都能见到,耷拉着眼皮噘着嘴的,扯开喉咙哇啦哇啦叫的,或是相互间开玩笑逗趣的。有时,她们的玩笑开的很深,很过火,嘴巴像座敞开的城门,自由出入毫无顾忌。
  徐忆兰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只是埋头洗着自己的衣裳,偶尔和木匠嫂交谈几句。
  不知是谁扯开大嗓门喊了一句:“美丽,你的老头子来啦!”话音刚落,刚才还沸沸扬扬的井台骤然间一片肃静,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朱美丽,一束束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不失时机地摄下她脸上的情感变化。
  当朱美丽听说久不露面的老头来时,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泛出一层红潮,眼睛露出惊喜的神色,并向四周骨碌碌地旋转着,寻找着。未找见老头,她疑惑地朝人们扫视一眼,然后东摸一把,西摸一把地把衣裳统统收拢,慌慌忙忙地拿起她的东西下了井台,由于脚步急促,一不小心,一只鞋从脚上脱落,甩出老远。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单脚蹦跳了好几步,才把鞋穿上。
  她听到身后有人调笑她:“。。。。。。两人呀么两人一般高,进门呀么进门就摔跤。。。。。。”她顾不得人们的哄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走。
  忆兰没有笑,她笑不出来。她觉得她很可怜,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找个老头姘居呢?为什么不找个年岁相当的人结婚?她弄不懂朱美丽是怎么想的。忆兰一面洗着衣裳,一面想心事,她正准备倒掉木盆里的脏水,一抬头,看见朱美丽风风火火地往这里来,脸上全然没有血色,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她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那个烂污X瞎三話四,你要是没舒服够,尽管到马路上去拉一个,没人拦你,为啥拿老娘开心。。。。。。”
  经过她的一番狂轰滥炸,妇女们反而笑的更欢了。朱美丽看看那几个女人被她骂得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起劲了,她的气便消了一半,眼睛在那几个女人脸上横来横去,半怒半嗔地又骂:“是不是你们这几个烂污X作的鬼?快坦白!”她的骂有了几分嬉闹的意思。
  “哟!美丽,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我们是盼着你老头来和你上床摔跤呢。”
  嘻嘻嘻,哈哈哈,妇女们笑成一片。
  “你想和老头练摔跤,尽管说,我让给你,保你满意。”朱美丽反唇相讥。
  “哟,美丽,老头一来,为啥门插的这么http://。快,叫都叫不应你,忙些啥?”
  此时的朱美丽,余气全消,她一边笑着,一边追打那个女人。
  忆兰笑不出来,她没有加入这台“喜剧”里面去,只顾闷着头洗自己的衣裳。再漂洗一遍,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拎起小木桶,来到水井旁,当她刚把桶扔进水里,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咦,怎么老也看不见她的男人?。。。。。。”她感到这是在说她,顿时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呀!”是木匠嫂的声音。接着,人们的话随着木匠嫂说:“是不容易呀,老老小小的,难为她哩。”言语中分明多了几分善意。
  徐忆兰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继续不声不响地洗着衣裳。她心里感谢替她解围的木匠嫂。
  星期六下午,伊星做完功课,把编好的暖水瓶壳,用竹棍串好,扛着到竹篾行里去交货,顺便再领回些原料。
  文秀淑独自在后院忙碌着,摸索摸索这儿,归置归置那儿,一刻不肯停闲。后来,她又蹲在墙根下专心致志地和着煤屑。
  她的衣着仍然整洁,满头的银丝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挽了个鬏,她一面用煤铲和着煤,一面喃喃自语,说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话语。儿子走了以后,她衰老的很快。她很少在媳妇面前提起儿子,只是默默地劳作,以此分担儿媳的负担。
  她把和均了的煤泥在地上摊开抹平,用竹片小心翼翼地在那块平展展的煤泥上横横竖竖地切割成横盘状。待到把一切做完,已是腰酸背疼,然后撑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她一面捶着背,一面叹息:“老喽,腰腿不灵喽!”
  “好婆,你的腰又疼啦?”伊星从外面回来,看到祖母那双混浊而又凄迷的眼睛,听到祖母凄凉的感叹,她快步走过去,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为祖母捶着后背。
  “不要紧的,人老了,蹲一会儿,关节就发僵。”文秀淑侧过脸对孙女说。
  “好婆,洗洗手歇会吧。”伊星从水缸盖子上拿起个舀子,移开缸盖,一舀一舀地把水舀进脸盆。看着祖母洗了手,她问:“妈妈还没回来?”
  “没回来吧,我没看到她。”祖孙俩说着话来到外间屋里。
  “你又领了这么多竹篾呀!”文秀淑看到放在屋角的一捆竹篾。
  “呃,趁有的做,就多做些。”伊星说着,坐到小板凳上,拿起一块布垫在腿上,从捆好的竹篾中抽出几根,麻利地编织起来。
  文秀淑看着孙女又忙开了,心疼地说:“歇一会吧,念书念得挺辛苦,适当的玩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伊星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好婆,你不懂,编这东西也挺好玩的呢!我现在就是休息呢。”
  文秀淑没再说什么,给孙女倒了杯茶,放在她身边的方凳上,自己也倒了一杯,喝着茶,坐下来休息。
  “忆兰在家么?”随着话音,木匠嫂走了进来。
  “她还没回来呢,来,来,坐,你坐,”文秀淑客气地站了起来。
  “阿婆,你坐你的。”木匠嫂靠着桌子坐下来,“我是来请她帮我起个头。”说着把手里的一团毛线和一副竹针放在了桌上。
  “等她回来的吧,她结毛线顶内行。”
  木匠嫂的目光移向了伊星,她被那双灵巧的手吸引住了,只见竹篾在伊星手指间弹跳着,令人眼花缭乱:“倒底是小姑娘的手巧啊,你看她初学乍练,就这么捻熟了。”
  “我已经学会这么久了,算是老手啦。”
  “喔哟,你看你孙女能干不能干!”
  “和她的妈妈一样,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文秀淑不无骄傲的说。
  夸奖了一通伊星,木匠嫂又把话题转到了忆兰身上:“忆兰找工作有眉目了没有?”
  “没有呐,前一段时间,教育局招考一批小学教员,居委会主任也是好心,跑来告诉我们忆兰这个消息,去了之后才知道,人家要高中毕业的,我看得出来,她懊恼的不得了,她能念到高中毕业就好了。”
  “忆兰是什么文化?”
  “初中还没毕业呢,她吃了文化不高的亏喽!这回听说纺织厂招收女工,她又去了,不知人家要不要她喔!”文秀淑凄凄然地又说:“她到我们罗家就没得好,十四岁就去了缫丝厂做工了。”
  “没想到忆兰在缫丝厂里做过,那种地方苦着呐!”
  “谁说不是呢,那时,我男人把家败光了,为了养家过日子,她就缀学了。”
  “那么说,忆兰从小在你家长大的,是不是你家的童养媳呀?”
  “不是,她七岁没了爹娘,是我男人把她接到家来的,她父亲是我男人的好朋友。”
  “唉,忆兰也是个苦命人呐。”
  “可不是,当年把她接到家,拿她当女儿养的,没想到她会是我的儿媳妇。”
  “那怎么就当你的儿媳妇了呢?”
  “我儿子喜http://。345wx。欢她呀。”
  “那你儿子呢?”环套环,话赶话,木匠嫂脱口而出问了这一句。对于平常人家,这类问题是很普通的,大家聚在一起聊个家常,很容易相互询问家庭成员的情况,一般情况下,大家也不会有什么避讳,一问一答很随便。木匠嫂只是不经意的随便一问,不料恰恰触到了罗家最敏感的问题上了。
  伊星一直都在听祖母和木匠嫂交谈,家里的那些“老古董”她也是头一回听说。可是,当她听到木匠嫂询问她父亲的时候,出于本能的保护意识,她猛回头,警惕地望着木匠嫂。
  文秀淑则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目光凄迷地凝视着门外逐渐浓郁的暮霭:“唉!不晓得他是死是活?”
  祖孙两人的神情,木匠嫂看得一清二楚,虽说她没文化,但她并不糊涂,她意识到自己无意的一句问话,触痛了这祖孙俩的心,她抱怨自己不该多嘴。她想马上离开,又觉不妥,不走吧,又实在别扭。她想说些别的话来转移转移目标,可是,一时又抓不到一个恰当的话题。就在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忆兰回来了。
  “忆兰,你回来了,”木匠嫂首先站起来招呼。
  “木匠嫂,”忆兰客气的又说,“你坐呀。”
  “妈妈。”见母亲回来,伊星高兴地唤了一声。
  忆兰脱掉薄呢大衣,换了件家常穿的毛线衣,一边系着纽扣,一边走近女儿,蹲下身来拉过女儿的手细细查看:“为什么不裹上点布?”见女儿的手指被竹篾划得一道道的伤,心疼地说:“手疼就不要编啦。”
  “裹上布,做起生活来就不灵便了,”伊星把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来,“其实一点都不疼。”说着,双手又飞快地编起来。
  “不行,要包上点的,慢慢就会习惯的。”徐忆兰找出布条,坚持要为女儿包上。
  “包上这一个就行了。”伊星只让母亲为她包左手的中指,“其他手指一点都没事。”
  忆兰没法,只得作罢。
  伊星兴致勃勃地对母亲说:“我编的暖水瓶壳,一个返工的都没有。”她欠着身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钞票,硬塞到母亲手里。
  “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留着没用,妈妈你用吧。”
  拿着女儿赚的辛苦钱,忆兰心里不是滋味:“伊星,你帮妈妈的一片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并不希望你赚这样的钱。你不是想当医生吗?有这么高的志向,成绩可不能退步。”
  “我的成绩没有退步呀,我一直把功课放在第一位的。”
  听女儿这么一说,忆兰也就不好再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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