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水晶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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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样的地方不宜居住,惘论建城。河络却偏偏有这样的本领,在城中掘出六口井来。说是井,都有丈许的井口,六井连绵相通。主井金牛,更是有半间屋子大小。井中都是好甜水,取之不尽,不但养活了青石这十数万的人口,也造就了胭脂鱼水晶菇这样的名产来。河络设计的精巧,青石城里面不但水道密布,更分明渠暗沟。初一十五的时候,络迦井出水汹涌,抽掉井口的栅板,井水就满满溢出明渠来,把城里的街道冲刷一遍。所有的街道都是左手明渠右手暗沟,井水这一冲,沾污了的青石街道便又亮得耀眼,青得迷人了。这也是青石城名字的由来。尽管是古久美丽的名城,因为偏离了宛州经济运作的动脉建水,青石城在宛州的地位说不上多高。要不是正处在中宛交通的要道上,这个城市大概会逐渐沦为两流。
从姬野的角度看来,欲下宛州必然先取青石,这也是没有悬念的:虽然青石是历史上从未陷落过的宛州第一坚城,可这也是宛州唯一的坚城,陷青石则宛州不攻而破;城外百里平川最适运用骑兵,这是姬野最得意的军力;青石城主筱千夏是宛州商会中抗拒岁募最坚决的一个,私底下跟鹰旗军勾勾搭搭也不怎么遮掩;最妙的是青石本身只是作为交通要塞而存在,就算打坏了也不至于伤及宛州大局。
共帝十年九月,燮军十六万兵发青石。这个时候,永宁道的草已经黄得透了,青石城外的黄黍才刚刚低下头来。三次强攻过后,姬野才发现原来燮军的攻坚能力还是比野战弱了许多。他倒不急,从天启到霍北都是流言的天下,这一仗拖上几天未必就是坏事。天驱军团的铁骑在黄黍田里奔驰,鹰旗军的游击也频频出击,交战或有胜负,这满地的黄黍可都实实在在烂在了地里。一个多月的功夫,鹰旗军彻底失去了对青石外围的控制,燮军不过是在东门和西门各设大营一座,就已经把青石城困死了。尚慕舟和路牵机出使的前三天,燮军在坏水河口刚刚截获淮安来的粮船。以青石的存粮,想养活十几万兵士和居民实在是荒诞的很,姬野两次以箭书催促筱千夏和界明城献城求生了,可是界明城硬朗的很,派了尚慕舟和路牵机送来这样一个食盒示威。虽然姬野对界明城的牛脾气再了解不过,也还是被这个天真的举动给气乐了。
从燮军的大营出来,路牵机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姬野说的那句话让他琢磨不透。
不管是界明城还是筱千夏都没有打算用那个食盒让姬野打消困守的年头。不过粮食的难题也真的不像姬野所期望的那样严峻,断断续续地抢收黄黍和外购粮草的动作在燮军离开九原的消息一传出就展开了,同时青石城内也开始对粮食进行配给。姬野和项空月一直以为青石城里还是十万军民三万军士,却不知道疏散人口的行动已经进行了将近半年。对于这一战,筱千夏的准备比姬野更加充分。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再守上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个月后,燮国进入冬季,下宛州的道路崎岖难行,十六万大军的补给只怕比青石更为麻烦。如果这一个月姬野没有什么主动的攻击,青石之围应该可以自然缓解。唯一的问题是鹰旗军的战马已经开始失去战力。不过,失去外围阵地的情况下,骑兵对于守城战的帮助也不是那么大。
问题在于,要是项空月果然象尚慕舟说得那样神通广大,这些事情又怎么会瞒得过他的眼睛?路牵机用力地想了好一阵子,觉得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还是水源。青石六井的水源是一条不知流向的地下长河,就目前所探知的情况来看,方圆百里唯一可能和这条地下河相关的就只有他刚去过的响水潭了。可就算燮军也知道了响水潭,没有风盈袖的歌声他们又怎么进得去?都是胡思乱想吧!
想起风盈袖,路牵机的心头突然热了一热。从九原城开始的戎马生涯颠沛流离,他算不上一个守身如玉的君子,虽然还至于贪花好色,这些年来经历的女子也着实不少。可是阿袖是那么的不同,纯得好像童年时候的一个微笑,让他心里隐隐作痛。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几乎也就成为了习惯,他差不多忘记了自己那么做的理由。和阿袖相处的那几天,他才恍恍惚惚地想起,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需要守护的。只有时时地去想,才不至于麻木。见过绘影以后,他原本应该立即返回青石,可是他差一点就腻在了那里,忘记了自己在青石的职责。离开响水潭的时候,他还是笑得爽朗。“阿袖,等我打完了这一仗便回来看你。”他记得风盈袖害羞点头的神情,不舍而又期盼。从头到尾,那个女孩子都没有问他要过一个字,可是他知道自己把一些东西留在了那里。风盈袖不知道这一点,路牵机自己也是回到青石以后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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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加芬克尔 ( 2007…07…01 19:38 )
“想什么呢?”尚慕舟也在想姬野的应对。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哪怕阳光明媚山坡上开满鲜花。姬野说尚慕舟治军在界明城之上,路牵机不能同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心思手段,单是界明城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足以让最紧张的士兵松开握得太紧的兵刃。跟了界明城那么久,他也没有把握确认界明城到底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
“想”路牵机浮起了一丝微笑,“老尚,你跟嫂子算不算一见钟情呢?”尚慕舟和阿零是鹰旗军中的神仙眷侣。一个是鹰旗双杰,界明城的老搭档,说是鹰旗军幕后的黑手也不为过;一个是鹰旗军中第一美人,传奇一般的巫舞者。尚慕舟遇见阿零的那场巫妖峒恶斗是鹰旗军中最脍炙人口的传奇,军中男儿哪个没有几分英雄救美的幻想呢?
尚慕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猜测着路牵机又在转什么坏点子,并不回答。双腿一夹,花斑豹“嗖”地窜上了吊桥。
路牵机丧气地望着尚慕舟的背影,拍拍乌椎的脖子:“咱们不跟他比,不就是跑得快么?”
事情来得很快。从姬野营中回来不过三日,一大早的,西关门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路牵机在望山门上值守,隔着橡树青葱的半座青石城自然看不见西关门那边的动静。可是城中马蹄纷沓,背插红旗的青石令兵在青石街道上来来去去,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路牵机把防务交代给扶风营的范西文,跳上马往界明城住的市恩堂跑,路上截住一个令兵就问:“怎么回事?”那令兵跑得急,几乎被他揪下马来,咽了口唾沫才说:“西关门,西关门那里有很多人。”
路牵机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青石的令兵果然不上路,话都说不清楚,比鹰旗军的消息差得太远。
那令兵定了定心神,这次说得流畅了许多:“早上西关门外忽然多了许多营帐,总有万把人,也不是燮军,看起来古怪的很,界将军和筱城主都过去了。”他小心地看了眼路牵机,显然认得他,“路将军,界将军没有召集会议呢!”鹰旗军习惯野战,守城野也是头一遭。这次驻守青石,界明城尤其强调各司其职,无令不得擅离职守。
路牵机“哼”了一声,点头说:“你去吧。”掉转马头往望山门走,脑子里都是见姬野时他说的那句话。想到令兵方才那句“不是燮军”,忍不住“啊”了一声,心中霍然开朗。
自从失去了对青石外围的控制,鹰旗军的斥候派得少了许多。这些日子燮军在大营后面的动作都不能掌握。不过把零零星星的情报汇集起来,总是可以看出燮军的小股部队活跃的很,黄洋岭和南暮山上都出现了赤旅的踪迹。燮国多山岭,赤旅本来精于山地战,可是两山去城甚远,地势又险恶,藏不住重兵,姬野派赤旅上山索敌显得有些奇怪?路牵机起初的猜测是项空月多疑,后来也想到大概和水源有关。青石六井的名气太响,不管谁打青石都不能不打这个主意。对于水源问题,路牵机十分放心,就是机会真有那么巧,姬野发现了响水潭,他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对付绘影。等到西关门出现了那么多的人,路牵机才想明白,原来赤旅那些斥候未必是找水源去的,那些山民才是他们的目标。平原上没有水源,青石的农人大多住在城边,战事初起的时候不是走了就是退入了青石。黄洋岭倒也罢了,南暮山是宛州的桔园,山上的村落实在不少。姬野这次用兵时机掐准了黄黍收割的季节,正是针对粮食而来。困住青石不说,把山上的人都往青石赶,也是增加守城负担的好办法。只是,路牵机想得微微一笑,这个办法虽然不错,破解起来也很容易:只要不开城门,山民就成了姬野的问题。何况青石现在是是非之地,那些山民用刀子赶着也未必愿意进来。
还没走到望山门下,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乌椎的缰绳。乌椎是久经战阵的老马,这一下突如其来地被生人抓住,又惊又怒,连连嘶鸣着后退。路牵机脸色一边,手一抖,手中的破月刀已经朝那人的手臂削了下去。
路牵机自分刀法比界明城或许略有不足,跟尚慕舟相比只怕还要强些,反正尚慕舟称鹰旗双杰是靠得枪法。这一刀应对突袭,又急又狠,满有志在必得的意思。不料那人反应好快,手腕一翻,一柄冷森森尺把长的短刀贴着破月削了过来,只是才推了半把,那刀上力气就收尽了。
中州宛州几年的仗打下来,路牵机所见刀法极多,这样没有章法而又变化极速的短刀倒是头一回见到,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见那短刀的主人收手,他也凝结了腕子,收住刀势。
看了一眼这个一身劲装的扶风营斥候,路牵机的眉毛扬了起来:“宣井童么?”
宣井童显然没有想到路牵机知道他的名字,愣了一愣。
路牵机微微一笑:“你来了青石,不错呀!你的刀法很好,要不要”
宣井童却不理会他,逼近半步,哑声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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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路牵机
宣井童问得没头没脑,脸上满是惶急,嘴唇干裂一条条都是血口子,若是换了别人还以为他是失心疯。可是路牵机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心头一沉已经想到来由,一把抓住宣井童的肩头问:“阿袖也在那里么?”。
宣井童用力点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大声说:“路牵机,阿袖待你这样好你要救她。”
路牵机听他说得凄厉,心下微感奇怪,说:“当然要救,你别着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脸色变了,一颗心冰凉一片,盯着宣井童的眼睛问:“是不是筱城主不让那些人进城?”
宣井童是拾晶菇的出身,虽然没有练习过武技,峭壁练出来的身手刀法却十分可观。到青石的时候正好赶上燮军南下,他卖了大角直奔募野兵的地方,稍显身手,不过三日就进了扶风营。青石城不大,又都在军中,宣井童见到路牵机的机会其实很多。只是大军压境,青石十万军民都在生死线上,就算宣井童这样不谙世事的人也知道眼下不是问阿袖的好时机。
虽然军中有令不得散步赤旅上山的流言,消息却掉到了宣井童的头上来。界明城没有闲着,鹰旗的骑兵不好用,就把扶风营身手利落脑袋的本地人一批一批放出去做斥候。宣井童是黄洋岭上人,正好被派上这样一件差使。出城不久就看见燮军一批一批押着山民下山。他心中挂念风盈袖,一路躲躲藏藏狂奔到山上坳,还是去得晚了。山上坳狼藉一片,整个村子都空了。守潭人的小屋也不例外。宣井童呆了半晌,想起那些山民,便折回去跟了一路往青石走。西关门外是燮军大营驻地,山民们就像牲口一样被圈养在藏在大营后面,守备森严靠不过去。他在大营外伏了两夜,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昨夜山民被驱赶着往西关门前走,上万乱哄哄的人影里面,宣井童终于恍惚瞥见了一眼红裙。
黎明时分,宣井童攀城回到青石,急匆匆地只想去找骆七笙,却看见西关门城头已经忙成了一片他。来来去去的令兵一道一道的发布命令,筱千夏的弓箭手和扶风营的床弩都往西关门赶。他抓了一个扶风营的弟兄打听消息,那家伙却只知道上面说有恶仗要打。燮军的用意,以宣井童的脑袋是想不明白的。西关门守军的调度,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由。可是,再糊涂的人也能看出来,西关门是大战的气氛,只要仗打起来,那些夹在青石和燮军中间的山民是死路一条。宣井童越想越怕,几乎吓得哭出来,总算穷尽脑汁之际想起了路牵机。他知道路牵机是旗军的重要人物,心底的一线生机都放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能救出阿袖来,我便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宣井童想。
筱千夏自然不肯放那些山民进来,路牵机的心里明白的很。若是他坐在筱千夏的位置上,只怕也是一样的决定。兹事体大,牵涉远不是放这些山民进城逃生那么简单。纵然是算无遗策的路牵机,急切间也拿不出好办法来,握着刀柄的手抓了放,放了抓,想到山民夹在两路大军中间的惨状,背心里凉凉的一片冷汗。
宣井童见他犹疑,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放了下来,后退几步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可惜阿袖一片真心。”转身大步离去。没有走得两步,忽然觉得胸中气闷,咳了一下,嘴里咸咸的都是血腥味道。他吐掉满口的鲜血,心里想,要是能陪着阿袖一起死了,那倒也不错。这一想,脚步竟然轻捷了许多。
看看他的样子,路牵机也知道宣井童的念头,脸上不由一寒:他也是堂堂鹰旗军左路游击的副统领,怎么可能连一个女孩子都救不出来,那可真是不如一个扶风营的新兵。
“站住。”路牵机喊。
宣井童扭过头来,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不要回扶风营了,就留在望山门吧。”路牵机道,“我跟骆七笙打个招呼。要救阿袖,也不是你一条命就能换来。”他咬咬牙,“我还真不信我们劫不出阿袖来。“就是今夜。”
对于路牵机的承诺,宣井童并不真存着指望,他点点说:“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