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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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潜大惊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屈罗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了。李兄终身被禁,不能恢复武功,这是何等可怕之事?”
一影大师诵声佛号,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李施主最好看开些。老衲竟也不晓得世上什么家派懂得这等极上乘的闭穴手法,所以无法指点你去求治。”
朱宗潜道:“早知如此,在下就决不肯下毒手击毙屈罗了。”
雪女冷笑一声,漠然地望着天空。
朱宗潜不禁生气,道:“姑娘敢是觉得我们都很可笑么?”
雪女道:“不错!他武功失去了有什么相干,值得如此大惊小敝?”
朱宗潜道:“可惜在下没有这等冰冷心肠,假使失去武功的是姑娘而不是李兄,想来姑娘也不会感到如此轻松有趣……”他可真忍不住狠狠的挖苦她一番。
雪女淡淡一笑,道:“我穴道何尝没有被屈罗点过,但我却没有什么事,难道是屈罗故意跟他过不去不成?”
朱宗潜、一影大师都为之一怔,凝眸望着她。过了一会,朱宗潜才道:“姑娘竟懂得破解之法么?”
雪女道:“当然啦!这等闭穴手法平凡得很,没有什么了不起!”
一影大师道:“善哉,善哉,老衲万万想不到姑娘竟是当世巾帼奇人,既是如此,姑娘何不出手解开李施主的穴道,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雪女冷冷道:“我从来不帮助人的,他的祸福与我无关。”
一影大师顿时愣住,要知他在武林的身份极高,从来没碰过这等不给他面子之人。再者她说的理由不是没有人肯坦白说出。而她居然像天经地义之事般说出来,那能不使一影大师愣住?
朱宗潜气得在肚中闷哼一声,若然这件事的主角是他的话,他宁可一生失去武功亦不愿低头求她。但目下关系到李通天的一生祸福,朱宗潜便是这种只为别人着想的大仁大侠之士,所以硬是抑制住心中的气忿。
他柔声道:“你当真不肯出手解救吗?”
雪女淡淡一笑,缓缓地转眼向他望去。四道目光相触,雪女突然像触电一般微震一下,道:“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话说出口之后,顿时恢复神智,暗暗责骂自己道:“我这是怎么啦?不出手就不出手,为何不敢说出?难道我竟为了他不惜违背誓言,又不惜触犯本宫禁条,当真毫无代价地出手解开他的穴道吗?”
朱宗潜又柔声道:“那好极了,我先谢谢你了。”
雪女正想表示不能这么做,但这话硬是说不出口。她不是不知道冰宫禁条何等严厉,一旦触犯了,当真是后悔莫及,大劫难逃。但这刻一切威胁都好像比不上这男人的观感重要,以致无法拒绝。
突然转身走开,白衣飘举,姿态极为娜轻盈。人人都瞧见她面上流露出一种深思的表情,所以谁也没有开口。
她步态优雅地缓缓走去,李通天迅即在朱宗潜耳边悄语道:“恩公一定求得她答应不可,不管是如何低声下气,也得办到。但万万不可答应她任何条件,即使她仅要求你作个揖也不可答应。”
朱宗潜虽是机智过人,聪明无比,但听了这话也不觉迷糊了,正要询问其故,李通天已退开,连连摇手不要他作声。
假使李通天没有后面那一截不得答应任何条件之言,朱宗潜定必以为他是为了自身,所以如此恳求他。但现在这么一来,可就显而易见内中大有文三。加上雪女竟因此而陷入沉思之中,益发可知必有道理。
他一向热肠侠骨,心想如若要使她答应,务须在她未曾冷静下来之前扰乱她的思路,再随机应变的观察出她的弱点,步步紧迫,才能达到使她出手的愿望。
当下大步走过去,道:“姑娘快点动手吧!”
雪女道:“我要想一想。”
朱宗潜转到她面前,诚恳地道:“姑娘若是出手解救了李兄,在下是感同身受。”
雪女突然仰头望他,眼中露出冰冷之色,道:“不行,你叩头哀求也不行。”
她忽然间作此变化,朱宗潜为之措手不及地愣一下。随即又发觉她决不是说着玩的,心中暗惊,想道:“她明明已有允意,为何陡然如此决绝?啊!我明白了。促使她如此转变之故有二。一是这件事不易做好,她不想多费功夫。二是我一向对她傲慢冷落。但都为了这件事再三放软语气,迹近乞怜。由此反而使她生出轻视之心,有了轻视,才会这般决绝。”
旁人也许会想得出第一个理由,但这第二个理由却十分微妙隐奥,只能意会感受而不能以呆板的推理方法究寻出来。
这朱宗潜才慧十分过人,居然弄明白了第二个理由,也就是握住解决的关键。
他迅快想妥了进行的步骤,当下面色一板,也冷冷道:“不行就拉倒!”
雪女睁大双眼,两颗宝石也似的眼珠流露出疑惑的光芒。
朱宗潜立时感觉出自己的计划已经收效,便又加重语气,冷然道:“不行就拉倒,你听见了没有?”
雪女道:“我听见啦………但你怎么办呢?我是指你对姓李的人而言。”
朱宗潜道:“那可不关你的事,但我告诉你,你这个人真可恨!”
雪女又是一怔,道:“假如我出手解开他的穴道,我便不可恨了,是不是这样?”
朱宗潜本想回答一个“是”字,但其时又觉得这样说法还不够傲慢,便道:“本来是的,但现在你纵是出手,我也未必就不觉得你可恨!”
雪女讶道:“这话怎说,我既是照你的话去做,为何还会令你觉得可恨?”
朱宗潜道:“我第一次求你之时,你就该出手解救李兄才对。”
雪女一方面觉得他这话使人气恼,但另一方面又泛起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自从她懂事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胆敢对她如此放肆大胆和骄横任性的,在她印象之中,所有的男人都是唯想来不及奉承她,唯有这一个男子是如此的傲慢横蛮,但又如此的英俊潇,文武全才。
那气恼之感,本就很微弱,现下心有所思,顿时消失待全无影踪。她暗自寻思道:“他说过我即使出手解救那人仍然可恨,若不出手,那更加不可宽恕了。我倒要试试看当我出手之后,他会不会还觉得我可恨?”
于是,她走过去向李通天道:“跟我来!”
李通天不敢露出喜色,默然跟她走去。两人一直走到墙后,雪女才停下脚步,冷冷道:“闭上眼睛!”
她越是用命令式的口气,李通天就越发窃喜,当下好像完全被她力量控制住一般,闭上双眼。
陡然间身上一阵剧痛,直攻入心,以至他的感觉完全集中在这阵刺痛上。却不晓得雪女趁机连拍了他四掌之多。
他睁眼查看何物使他如此痛苦之时,雪女已做完手脚,转身走开。李通天何等老练,暗中一提真气,竟已恢复了八、九成功力,登时明白她乃是用掩眼法解开自己穴道,免得因他的述说而让别人推究出解穴之法。
雪女回去见了朱宗潜,道:“他的穴道已经解了。”
朱宗潜心中实在很高兴和感激她,可是又知道她性质与常人不同,万一向她道谢反而激怒了她,她当然仍可用原来的手法点住李通天的穴道,那时节不论自己用什么手段,只怕也很难说服她再出手救人了。
因此他只淡淡的点头,道:“嗯,很好。”
雪女道:“你当真还不高兴吗?”
一影大师觉得很是奇怪,暗念朱宗潜实是不该这样不近人情,若然招恼她,李通天岂不是又要遭殃?
他当然想不到朱宗潜的奇特算计,所以暗暗担心。朱宗潜又嗯了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的话难道说了就不算数的么?”
雪女被他如此冷傲的话一顶撞,反而乖乖的不敢作声,只瞧得一影大师心中直叫古怪,却不敢动问。
李通天大步走回来,向朱宗潜躬身行礼,道:“恩公屡次施救,恩重如山,在下真不知如何能够报答。”
朱宗潜淡淡道:“这算不了什么,李兄言重了。”
雪女又忍不住开腔道:“喂!你这难道连一句多谢我的话也不说吗?”
李通天眨一眨眼睛,道:“在下向你道谢也可以,不过这是你叫我这么做的,决不是我打心中愿意的。”
雪女面色一沉,道:“混蛋!我仍可以照样整你。”
李通天道:“这也难怪姑娘气恼,但在下仍然坚持原意,那便是在下只敢领朱恩公之情。”
一影大师发现这李通天的答覆又十分出人意料之外,心想这真是够古怪,个个都变了嘴脸,没有一句话合乎道理的。但他修养功深,仍然沉得住气,静以观变。
雪女似是料不到李通天有这等道理,不能不服气,便不再开口。
朱宗潜向一影大师拱手道:“在下还有一点俗务待理,大师如若有意离开,即管请便。”
一影大师心想怪事又来啦,这家伙居然要撵走我,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当下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老衲亦曾承蒙施主指点破阵脱身之法,甚愿有机会报答。将来施主如若有用得着老衲之处,请派人通知一声,眼下老衲打算前赴济南。”
老和尚虽是很想找个藉口与朱宗潜私下谈一谈,然而他又察觉这些人忽然都变得如此奇怪离谙,内中必有重大之故,目前还是忍耐一下为妙,反正朱宗潜可以不甚困难就找到自己,那时再问不迟。
这正是老和尚老练之处,若是换了旁人,定必忍不住好奇之心而把朱宗潜拉到一旁询问。
这一来不免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影大师走了之后,雪女便向李通天道:“你也可以回家啦!”
李通天胸有成竹,缓缓道:“在下一则深受朱恩公之恩。二则朱恩公竟是如此的年少英雄,举世罕睹,所以在下打算跟随朱恩公略效犬马之劳。”
雪女道:“哦!你愿意做他的奴仆?那就走开一点,岂可与主人平起平坐?”
朱宗潜道:“李兄若是瞧得起在下,那就交个朋友,千万别提什么主仆或者是恩公等等字眼。”
“这是小可自己愿意的,大爷除非认为小可连从仆的资格都够不上,否则就是这样最好。”
说罢,果然退开六七步,让雪女得以单独与朱宗潜说话。
朱宗潜大声道:“这件事等一会再讨论吧!”
接着转眼向雪女望去,道:“姑娘逗留不去,敢是有话要说?”
雪女道:“当然啦!第一件是我的镜子。第二件是我冰宫的来历。你说过三日之内可把我冰宫之查出,那面镜子亦应该当在三日之内找回来还给我。”
朱宗潜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道:“好啦,好啦,咱们三日后再见吧!”
雪女道:“那么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她竟不敢说别的,一迳约定见面之地。
朱宗潜道:“我怎么晓得?或者我因为那镜子追到几千里之外………”
雪女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跟着你,那就不要约定见面之地了。”
朱宗潜摇头道:“不行,我有些密不能让你晓得。”
雪女一怔,道:“那么他呢?”
说时指一指李通天。
朱宗潜道:“他是男人,你是女子,怎可相提并论?”
这话自然含蕴着瞧不起女性之意。
在别的女子听了,也许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雪女出身于冰宫,向来是女性为主,男人全是奴隶,所以她的反应完全不同。
但她既不是忿怒,亦非不服气,只是感到一种新鲜的刺激。而奇怪的是她相当喜欢这种被践踏的刺激,而竟毫无被辱之感。
她那双大眼睛中流露乞求之意,低声下气地道:“我一定很小心地避免妨碍你,这样可使得?”
朱宗潜沉吟一下,心想若然再坚决拒绝她同行,便变成有意赖账了。
当时很勉强地点点头,道:“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跟我在一起这段期间内的一切事情和经过,都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师父在内。”
雪女迟疑未答,朱宗潜皱眉道:“你还是请吧!”
她连忙道:“我答应你,决不向任何人漏一字。”
朱宗潜目光掠过李通天面上,但见他露出喜色连连点头,灵机一动,又问道:“假如你师父问起你,你也不告诉她吗?”
雪女不高兴地道:“当然啦!我这不是答应了吗?”
朱宗潜道:“好,那么我告诉你,这刻便到一个地方去,找一位老人家,问问他那屈罗是不是他的门下?”
雪女道:“原来如此,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敝的?”
朱宗潜瞪她一眼,还向李通天道:“李兄回曾听过有位前辈高人康神农?”
李通天讶道:“康神农,他已失踪了二十余年之久,小可只知他医道精绝天下,却不知他还精通武功。”
朱宗潜忙道:“那么李兄可知道他的门徒的姓名吗?”
李通天仰首寻思良久,才道:“不错,他好像有两个门徒,但姓甚名谁却无法记忆了。”
朱宗潜道:“我刚刚才醒悟一事,那就是康前辈的叛徒们其后定必改了姓名,只有第三个徒弟入门时甚短,外人全不知悉,所以他才敢用原来姓名。走吧,咱们去问一问便知端的。”
他们一行三人昼伏夜行,第二日雪女便不耐烦了,道:“我们走在一块,力量极是强大,何须如此鬼祟?”
朱宗潜道:“姑娘若是觉得气闷,不妨分道扬镖,反正在下自有道理须得这么做。”
雪女碰了钉子之后,不便做声。
直到第三日清晨,他们才走到那座原始森林之外。
朱宗潜带他们入林六七丈之远就停下脚步,道:“你们且在这儿等候,我先进去拜见康前辈,假如他老人家允许你们晋见,我就叫唤你们,不然的话,你们不许往前走一步。”
雪女小嘴一嘟,道:“我受够你的气啦!这一回我决定不听你的话,瞧你怎么对付我?”
朱宗潜摇摇头,通:“你不能进去!”
雪女道:“我偏要!”
举步疾奔而去,朱宗潜又惊又怒,赶快追去。
但她的轻功比他只强不弱,如何追得上?展眼间已奔到林中那片空旷草地。
雪女突然停住脚步,大眼睛瞪住草地当中的那棵大树,树下一张粗糙的轮椅,一个须发又长又乱的老人坐在上面,正冷冷的瞅住她。
朱宗潜连忙躬身行礼,大声道:“晚辈实是该死,竟打扰了前辈清静。”
轮椅上的康神农动也不动,好像是已死之人。
朱宗潜又叫道:“前辈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