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转正实录-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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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会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作为棋子的贵妃,自然是有宠无嗣的好。她心中一酸,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自己与这个孩子,到底没有相依为命的缘分。
高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似是相互依偎在一起,容萧只听得殿外廊下莲花更漏的滴答滴答声,一下下仿若响在心上。
“你有孕了,朕很高兴。”将她的重量尽数压在自己身上,皇帝声音像是从胸口最深处发出的,参杂着一丝轻快的憧憬,“真的,没有比这更好了。咱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最有福气的。”
思潮翻滚,听他短短几句话,容萧便觉得一颗被吊得极高的心,又缓缓落下。脸靠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五彩云幅金龙蹭在颊边痒痒的,她听着皇帝稳健有力的心跳,与自己合在一处,忽然觉得整颗心都被绷在双丝网中,千万思结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氤氲在他浅浅的龙涎香中,容萧轻轻摇头。低声道:“臣妾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皇帝并不说话,只低首用脸贴在她的鬓发上。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终究是不信朕。”
握着他金玉革带上镶蓝宝石的明黄坠子,她心中微微一酸,却强笑道:“皇上,荷包臣妾绣好了,您喜欢什么颜色的络子?”不敢听他的回答,容萧只盯着眼前的金珠黑丝络。像是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先别做了,仔细伤眼睛。”殿中本就极安静,皇帝轻笑的声音像是锐利的尖刀在丝缎上滑过,他扶容萧在罗汉榻上坐下,目光却不再落在她的身上,只瞧着高桌上摆着的景泰蓝玲珑香炉。
内寝深远,窗子皆是关着。只有午间暖阳从棉纸窗格外透进来,映照一室华光。容萧恍然想起在闺阁中,仿佛也是这样初冬的日子,熏笼中的栀子香娉娉袅袅,就着南窗下的韶光,她一时兴起作画,擎着一支薛涛笺细细描摹。光影转换中,竟添了一支春兰在上。彼时正将要入宫,这样一幅笺,惹得周围丫鬟都笑了,又争相说了许多奉承话。她虽口上轻斥,但心中却也期盼且忐忑着,不知与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否能开花结出果来。
当年的期许如今终于得偿,可结出的果子酸甜与否,连她自己也不能于各种分辨。
杂乱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将沉浸在思绪中的二人都拉了回来,不等开口,便听到门外常福禄传话:“皇上,前头的大人们,还等着您呐。”
皇帝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又在回过神后,仿若松了口气,片刻道:“外面候着。朕就来。”他起身,脸上的笑拢着一层轻纱,对她道,“好好歇着。朕回头再来看你。”不等容萧起身,便大步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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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有孕,自然阖宫惊动,但皇帝临走前下了御旨,各宫妃嫔皆不准打扰贵妃静养,由此道贺的虽多,却只有敬嫔,缘曾与容萧交好,得以见她一面。
敬嫔到的时候,容萧穿一件葱黄綾棉裙,身上搭了件软狐毛织锦披,正歪在罗汉床上看书,她长发半挽,其余披散在后,盈盈皓腕映着窗外霞光,格外温润舒展。
敬嫔曼步拨开珠帘,发出细碎的叮铃,笑道:“姐姐好悠闲,外面都忙得团团转了。”
听得这声音,容萧忙放下手卷,坐起身笑道:“我在里头,只能听着外面来往的应酬话,却半天瞧不见个人,多亏你来,不然要多闷呢。”说着唤宫人为敬嫔奉茶。
敬嫔穿着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上面只绣了几朵长枝玉兰。发髻上也是同款的和田箜篌簪,配着耳垂上的白玉耳坠,整个人仍是同以往清新,却在清新中多了一丝寡欲的意味。她与容萧一齐坐在罗汉榻上,感叹笑道:“姐姐求仁得仁,如今终于有所依靠了。”
“这孩子来得让我一点防备都没有,还不知以后怎样顽皮。”容萧含笑谦了一句,脸上却带着一丝将为人母的光润,她看着敬嫔,见她穿着还是去年时兴的宫装,因笑道:“你来得正好,这一有孕,许是怕过几日显怀,尚服局送了许多料子来,我自己一个也穿不了许多,不若你与我一人做上几身,不也得宜?”
“和宜宫只臣妾一个人,穿出来给谁看呢?”敬嫔无意叹了一声,幽幽道,“这一年来,贤嫔仗着惠妃撑腰,处处与我攀份儿。如今姐姐得孕,不知有多少人暗里绞帕子,更不要说惠妃贤嫔,这二人都是心狠手黑的,妹妹何苦穿着新衣,去给姐姐招祸。”
容萧看她身形消瘦,一向善睐的明眸也不复昔日锋芒,不由低叹一声,抚上她的手,“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得这样地步。”
“都过去的事了,大喜日子,姐姐说这些做什么。”敬嫔勉强笑道,“其实也没比原先差多少,只是一下见过太不堪的人心,觉得实在没意思。”
“听锦宜说,我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你便到乾清宫外跪宫门。何苦这样傻,皇上当时厌弃我,怎么会听你的劝。”容萧心中感动,墙倒众人推,依自己当初境地,贤嫔能相扶至此,也是难能可贵了。
“姐姐说的,我岂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眼睁姐姐让奸人陷害,若不去鸣一鸣冤,怕是都要看不起自己。”敬嫔脸上带着薄雾般的惆怅笑意,低头看着自己的纤指,“从来入不得皇上的眼,如今也就不想求了。我这一辈子横竖也就如此,也许年纪大了,能恩赐妃位也说不定,皇宫给了我很多,也夺去很多,所以心中这点良心、与姐姐之间的情意,怎样也不能再失去。”
这一番话推心置腹,的确是敬嫔的肺腑之言。不过双十年华,却注定一生守着这座寂寞深宫,看着她淡笑的脸,容萧心底也忍不住怅然。
二人正相对默默,便听窗外一阵嘈杂,容萧眉心微凝,对一旁立着的宫人道:“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见流光小步入内,自外卷了珠帘,蹲身给二人行了礼,笑道:“娘娘,常公公来了,带着皇上常务,都摆在了偏殿花厅。陛下现正在太和殿议政,说待会儿直接到清宁宫用膳。”
圣旨来得毫无预兆,下午自己那样对皇上,怎样都应算是不欢而散,容萧以为他月余不会再来,没想到竟直接将常务都搬到自己宫中。容萧怔了一怔,吩咐道:“知道了,你们去帮着打点些,收拾妥当再来唤我。”
流光退下后,容萧还有些转不过弯,实在不知皇上此举何意,转而对敬嫔道:“你来都来了,一齐用过膳再走吧。”
“妹妹若在此,自己不自在,怕皇上也要恼了。”敬嫔绽出一个笑,欣慰道,“亲眼看到圣宠,我才真放下心来,只要姐姐好好的,妹妹才能万事如意。”
明知敬嫔这是想多了,容萧却不能解释自己与皇上并非看上去恩爱,只强笑道:“如此我便不留你了,待过几日我命人备下你喜爱的菜,再唤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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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嫔走后不过半个时辰,皇帝便到了,他先去花厅看了一圈,又命人添了些物事儿,才踱到内寝来。
容萧正由着流光篦头发,见皇帝来,忙带着宫人起身行礼。
皇上就势扶了她一把,道:“你怀着身子,往后不用行礼了。”
“是。”示意流光去端茶盘进来,容萧亲自上前,轻声道,“没想到皇上这么早来,臣妾现在就叫人传膳吧。”
“朕还想早些来,免得你空肚子等着。”皇帝淡淡一哂,说着转过脸来看容萧,她穿着藕色上裳与葱黄綾棉裙,站得不近不远,灯影重重下不施粉黛的脸,竟是许多年前初见一般,有种清晰圆润的美丽。瞧着她乌黑的鬓发,皇帝想起前几日书画院呈上淳浓春烟图中的连绵山峦,不知觉眼中便带出笑意,问她道,“朕看你最近爱带那柄碧玺扁方,怎么现在不插了。”
容萧顿一顿,才答道:“那扁方虽好看,梳成发髻实在繁重。臣妾恐伤了龙嗣,便命人收起来了。”
环顾已无一个香炉的内殿,他低头看着她脚上的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笑道:“朕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小心的。”
回手从宫人的茶盘中端了盏热茶,容萧笑道:“自己的孩子,小心些总是没错。”
皇帝坐下来,眼角余光瞥着那双擎天青红梅盏的手,修得圆润饱满的指甲盖在红梅描花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接过茶盏,轻品一口,感受着茶中浓浓的红枣香气一直暖到胃里,状似无意道:“朕这几日就歇在这儿了,恩,传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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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惊小睡重
晚上皇帝在花厅批过奏章,才轻踱着步子回到内寝,容萧已经喝过安胎药,正阖目靠在贵妃榻上小寐。
她身上搭着条波斯羊绒毯子,因为太长,青红针花相错的边角已经垂到地上,与海棠洋红地毯委在一处。齐衍沉默凝视容萧的睡颜,心中是说不出的安宁,见她半个肩膀都在杏黄常服中若隐若现,便下意识提起绒毯为她盖上。
几番颠沛后,容萧睡眠便愈发轻浅,觉得身上不对,猛然就惊醒了。只见榻前正站着个挺拔人影,手中还拎着绒毯一角。
皇帝本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她,那双眼还夹着惺忪的睡意,同两汪秋潭般让人心驰。他甚少见这样毫无防备的她,不由笑问:“醒了?怎么不上里头睡去?”
容萧想起身,可见他放在榻边的手并没有移开的意思,便只能侧枕着自己手臂,“臣妾等着皇上呢。”
这句话皇帝听过许多次,却不知为何,独从眼前人口中说出来,才觉十分熨帖,含笑道:“虽点着地龙,但报夏里还是冷,往后别在这儿久坐。”
容萧应了一声,借着他伸过的手坐起来,一面整着自己的衣衫鬓发,一面问道,“皇上忙好了?厨下温着淮山药熬的粳米粥,累了一晚上,进些养胃小食也好。”
“恩,一并送到暖阁里。”皇帝点头,目光却无意落在贵妃榻的檀木腿儿边,方才只注意着容萧。却没有注意到这儿,他‘咦’了一声,俯身将那薄册子捡在手中,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说着捻开翻了两翻。
容萧的脑子一下子炸了,眼里只剩下他手中的册子,喉咙里咯咯两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皇帝手中的册子,分明是她令人收集的各宫妃嫔家室底细的记录!
掌管后。宫以来。容萧一向奉行知己知彼的策略,里面细细记载着每个妃子的年龄、身份、何时入宫、缘何抬位、承宠几次、入宫前及入宫后身边伺候的人是谁、都有什么喜好、母家与什么人结过姻亲。
她今晚闲来无事拿出翻看,没多久便手倦眼乏,方才醒来不见这册子,还以为是被流光收起,却万没想到被皇帝捡到!
皇帝似是对手中的簿子很感兴趣,不理容萧渐渐扭曲的脸孔。干脆坐在榻上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幽幽道:“贵妃的小楷很好,骨骼清奇,纤细不失风骨,应当是临了不少闺阁名家。”
容萧只觉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几乎要滑到万丈深渊中去。跟着脖后根儿都有点丝丝发凉,她恨心一咬牙,扑通跪下,顾不得膝盖上的剧痛,叩首道:“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将臣妾交由掖庭发落吧!”今日之事的确是她疏忽,若皇帝因此要了她的脑袋,也毫不为过。方才有一瞬间,她想借着孩子来求他,自己怎样都行,可她不甘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来这世上看一遭。但随后又想到她一去。这孩子怎么会有人护,宫中受罪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受这份苦。
地上绒毯将她手扎得火辣辣的疼,容萧这厢胡乱想着,却冷不防被一下扯起来坐到榻上,皇帝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谁让你跪了!把我儿子跪坏了怎么办?”许是顾及她的身子,他语气不善。手劲却不大。可她那一跪毫不掺假,听着膝盖磕在地上的闷声,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摔到地上,又疼又气。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屁大点事就要你脑袋?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道索命符?”明明是喝骂,却让容萧一颗心微微回落,但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不如自己开口的好,当即厚着脸皮表白道:“臣妾德行有失,明日便自行禁足两月,罚一年俸禄。”本来这两个月就正是养胎的好时候,借着禁足,她还能好好歇着。
“你就成心吧!禁足两月,你是想把我禁在外头吧!知道不招你待见,可朕偏不如你的意!”他瞪着她,直把她瞪得有些发毛,才将目光放回手中簿子上,不屑道,“你这里头写的,差远了。就这么两页纸片子,能顶什么用。”
“啊?”容萧一下没回过神来,听皇上这意思,是根本就看不上她这本手记。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番心思霎时转了十几个个儿,忍不住抬头问道:“皇上。。。您不生气么?”
“让旁人拣着,朕怎么也要罚你禁足。”
这句话尽说明白了,不管他们两人对彼此的意义几何,他面对所有人只能是皇上,即便他心里不想罚她,但被冠上皇帝的头衔,就只能降罪。
“让你这么一闹,朕也不饿了,你要不嫌累,待会儿睡前给你讲讲。”皇帝又哗哗翻了两页,才合上,垂眼瞅着她,低声道,“刚才跪得那么狠,肯定青了,回头给你上点药。至于寿康宫,传朕的口谕,明日不用去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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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齐衍便去上朝,议政后才到寿康宫向太后请安,正巧赶上沈昭仪、庄妃、惠妃、贤嫔亦在寿康宫中。见着皇帝,几人都显得有些拘束,皆低福身行礼。
齐衍在太后下首坐了,才淡淡道:“都起来坐吧。”
见各妃的目光都在皇帝身上打转,太后笑嗔道:“你们方才还说给哀家讲笑话呢,怎么皇帝一来,都不说话了?”
惠妃抽出春丝蝴蝶帕子捂着嘴角,笑道:“臣妾等有日子没见着皇上,好容易瞧见,便想看皇帝是否安好。”
齐衍瞧着她身上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笑道:“你初入宫时,总穿淡色,如今怎么喜欢这样的款式了?”
扶着头上的缠金簪子,惠妃笑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