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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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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稿于一九八一年五月七日劫后余生第一部完成之小说
    校于一九八七年五月十一日至六月二十三日赴台行期间
    
  

 




杀人者唐斩 
后记 天下难容



    《大侠传奇》和这本《杀人者唐斩》(原名《结局》),同样是一九八一年后的作品,所
不同的是,《大侠传奇》的第一部份和整体构思,是在狱中拟定,而《杀人者唐斩》却是我
“出狱”后第一本完成的小说。这场无妄之灾,对我当时的伤害和事后的浩劫,非任何人所
能想象,我也不想多说,只是想记下那一段惊心岁月,如何孤立无援。凄苦无助,并感谢上
苍在于我磨炼后,也给我因果报应的垂顾,让我得以重新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地站起来,再
开创另一番新天地。对一个跌倒了就立即爬起来而言,的确是没有失败这回事。
    出于《大侠传奇》与《杀人者唐斩》都在寂寞、孤愤与不平中写成的,未免有些愤世嫉
俗。悲观流露,但就我个人,信念是打不倒的,否则,也不是温瑞安了。对那些造成这场委
曲的朋友,我也只有怀念和善意,“复仇”,只是武侠世界里的故事,而且,也是我一向不
赞同的方式。“快意恩仇”是我以前激情生活的指标,现在,把“仇”字改为“情”字,对
人对己都会更好。人生一世,报恩都来不及了,还谈什么“报仇”!
    《大侠传奇》写的时候,无纸无笔无桌子,苦不堪言,发表的时候,也受尽冷落,几被
腰斩,我到现在还佩服自己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完成了该部小说。两年后,这部小说,不论
在港在台,还未印行便被书商抢着盗版,证实了我的坚持没有白费。《杀人者唐斩》撰写的
时候,是在香港“清秀小庄”,那时候,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处境比金庸《笑做江
湖》里的令孤冲被逐出华山还远所不及(当时令孤冲身受重伤,活着只有等死;而我却等比
死还可怖的事情!),一些不常见面但却相知的朋友,在冷暖的人情里,生死的关头上,雪
中送炭,使得我心感温暖,迄今未曾消减,“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插血为盟,刎颈之交,
反不如江湖中的二三知音。
    我感激读者的信任,相信我,我决未曾欺骗他们。
    至于落井下石,诬陷离间的人,我会责怪他们吗?
    决不。

    稿于一九八四年一月十九日与神州廖三弟在港见面后
    校于一九八七年六月与台湾“延平工作室”协议
    “雪在烧”片名事件期间

    


 





  
刀丛里的诗 
 
 作者:温瑞安   




第一章 刀在咫尺,人在天涯 第二章 花开开就要谢了 
第三章 朋友 第四章 带怒拔箭 
第五章 快雪时晴 第六章 好汉只问有情无 
第七章 一自美人和泪去 第八章 河山终古是天涯 
第九章 诡丽风云 第十章 第一滴汗 
第十一章 第三滴血 第十二章 八尺门风波 






刀丛里的诗 
第一章 刀在咫尺,人在天涯



1 岁月的惊心、不遇的伤心
    仇家已布下重重包围,等待他的来临。
    ——他会来吗?
    那个一向把行侠仗义当作是在险恶江湖里寻诗的龚侠怀,
    在这雪意深寒的晚上,
    还是会来
    这条寂寞的长街么?
    来了。
    虬髯满脸、颀长豪壮的龚侠怀,穿着古意悠悠的长袍负着双手,悠闲地走过只觉雪意、
闻杀气的长街。
    他的身旁并行着的,当然是“诡丽八尺门”里副掌门人“大泻神通”朱星五。
    这么多年来,这对结义兄弟,历过风、度过险,以前同历患难,而今共享富贵,仍然走
在一起,
    在雪降未降之际,走过寂寞的长街
    “还不错吧?大概在下雪之前,得走完这条街吧?”龚侠怀还满怀兴致的。他甚至正在
想着初春时要“诡丽八尺门”下的子弟都得好好念点书,他会把张雨溪、程继愚、方兆明等
几位大儒礼聘过来,好好教导“八尺门”第三代弟子成材,不要成天只懂打打杀杀的。“十
年前我们也这样走过,现在也是我们这样走过我们走过去的岁月也真不少,风险更
多不过,幸好我们还能走下去”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忽然想起“岁月惊心”四个字。也许拿刀的和写诗的都是一样,只
不过是要从死亡手上夺回一点东西而已。幸亏这几年在峰回路转里还是摘下了心头志气里的
星,要不然,平白活到现在,除了岁月的惊心之外还得加上不遇的伤心。
    “跟着大哥准没错!”朱星五的手是冷的,鼻子也是冷的,眼里眨着星星一般的光芒,
也是冷的,只有在他一面说一面笑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在呼着热气:“这条路本来崎岖不
平的,但跟大哥走多了,路就踩平了。”
    “不过,当年可没有那么繁华”龚侠怀很有些感慨。
    “对啊,当年哪有今天这般热闹”朱星五附和地接下去。
    “热闹?”龚侠怀笑了起来,望着凄寂的长街,“天寒了,人都躲起来喽。”忽然,他
停了步。
    “怎么?”朱星五发现“龙头”的眼睛在望着一棵树。
    枯树。
    枯枝中有一桠,像骆驼般沉颈折往地面来,在风里正迎着龚侠怀轻颤。
    枯瘦的枝头上,居然开着数蕾的花,色泽嫣红。
    “是春花吧?”龚侠怀觉得这第一朵春花映面像一枝枪,还亮着红缨,在苍寒里分外凄
艳地绽放着,“今年开早了哩。”
    然后一阵风徐来,一朵花薄命地离了干,薄幸地回旋而降,落在龚侠怀的锦袍上,还连
着一截幼梗。
    龚侠怀忽然因为一朵花而想起亡妻,不由叹了一声。
    “大哥,”朱星五笑了,“不是星五饶舌,你也该为兄弟们添个大嫂了。”
    “是呀”后面跟着还有两个年轻气爽的小伙子。他们一个刀在腰、一个剑在背,眉
目俊朗,雄姿英发,其中一个附和道:“龙头老大跟严姑娘”
    龚侠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背剑的汉子立时说不下去了。
    “严姑娘跟严姑娘这个那个”这背剑的汉子叫蔡忍坚,和佩刀的青年
杜小星同是“诡丽八尺门”里第三代弟子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在“八尺门”里,他们只
能算是“外围”,离决策中心的“元老们”尚有一大段距离,也未经历过当年“诡丽八尺
门”创帮立道的苦艰。
    ——所以只要给龙头瞪上一眼,他的话像在喉里结了冰,没有过去大风大浪的力量来把
他现在的话化为激放出去的千堆雪。
    反而他的同伴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严姑娘是个好姑娘龙头就算不为自己想想,
哇”
    龚侠怀一向不怒而威、怒而慑人。
    ——门里门外的人都形容他为一座“燃烧的火山”,所以作为门下弟子,敢对他说出那
样的话,毕竟要有些勇气才行。
    龚侠怀并没有生气。
    他笑了。
    ——他一笑,蔡忍坚和杜小星才松了一口气。
    龚侠怀知道这些人说的话是固为关心他,可是他们误会了。至少在刚才的一刻里,他是
想起他的亡妻,而不是“春雨楼头”的严笑花。
    他也时常想念严笑花。
    想到严笑花就像在寒冬里想起火炉,饭后想起甜品,倦时想起床褥——真不可以想像她
这样一个女子,连冷、艳和傲都化作淡然,竟不似存身于人间,而她偏偏其实又是那么暖、
那么甜、那么柔。
    他常想起她。但刚才想的不是她。
    他在惦念亡妻。
    他并不准备要解释这个“误会”。
    ——世上有许多误会,本就不能也不必解释的。
    就像他和剑侠叶红之间的“误会”。
    “老二”。
    “在。”
    “有空替我送张帖子到叶府去。那几次的争吵,总是我欠礼数。你就代转几句话:我龚
某人一向都很佩服他,说实在的,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江湖上,像他那么样的一位侠士,已经
没剩几个了但愿有日我能有幸敬他三杯酒”。龚侠怀很有几分憾恨他说,“还有那个
‘大刀王虚空’,你传下‘量天尺’,找个道上的前辈与他说一声,姓龚的算是服了他了,
请他不必再来找我比刀了”
    “在武林中的人娶妻生子、成家立室,到头来还不知会不会害苦了人呢!”龚侠怀这句
话是有感而发,但随即醒悟到自己不该把这种看法传达给他的门人知道,生怕这消沉的想法
会影响他们,连忙加了一句:“我这叫曾经沧海变唠叨,是听不得的、学不得的,星五不是
娶了弟妹,乐也融融吗?出外的人有家可回,那是天大的福气呢。就算是在江湖上的好汉,
又有哪个不喜欢世间标致的女子”
    就在这时,长街的尽头,嗯呀一声,一扇门打开了,一个曼妙的女子盈盈步了出来,怀
里还抱了个曼妙的婴孩。
    妇人曼妙,是因为她走在雪意的长街上,美目如画,步履轻盈;婴孩曼妙,是因为裹着
色彩悦目的厚祆,加上婴孩微微挣动,构成一幅优美和谐的图画。
    也许,在龚侠怀、朱星五、杜小星、蔡忍坚的眼里,更曼妙的是小妇人微微掀开的右袄。
    那婴孩大概是在吮吸着妇人的乳房吧,这秀小的乳房大概是因为走动而不是因为雪寒而
颤动吧?不知怎么的,这秀气的乳房就像是一杯暖的雪,让在寒意中的江湖男子忍不住看了
又看、望了又望。
    妇人并不怎么注意他们,盈盈走过。
    背后跟着个又老又驼的仆役,推着一架木头拖车。
    当妇人掠过他们一行四人的时候,四个男子中至少有三个心里正巴不得自己可以马上投
胎。
    投胎转世作那妇人怀里的婴孩。
    可是只有一人不如是想。
    这人当然就是龚侠怀。“那么好看的乳房!”龚侠怀居然还朗声说,“可是除了钟夫
人,谁还能够在寒冬街头里不畏冷来喂奶?”
    他如见着老朋友似的笑道:“千疮百孔,你今回可真是牺牲色相赔老本了!”
    那妇人一听,完全变了脸。
    然后她做了一件事。
    她竟把襁褓中的婴儿,向龚侠怀扔了过来。
    然后她尖嘶了一声。
    这一声尖嘶,就像一只酣睡中的猫,忽然被人踩了一脚。
    她尖嘶的时候身于就开始旋动。
    旋动的时候黑发全披散下来,胸襟半敞,她肤色极白、发色极黑,旋舞出一种极其凄艳
的杀气来。
    而在同时间,她发放了她的暗器。
    五十七枚。
    有的淬毒、有的不淬毒。有的一排七支,有的只有半截。有的细如眉睫,有的比手臂还
粗。圆形、方形、梭形、三尖八角的都有,有的在迅射中根本让人抓不到任何形状。有的尖
啸而且急嘶着。有的无声无息。有的绽放出刺目的蓝光,有的简直是透明的。
    五十六枚暗器,全钉向龚侠怀。
    她的目标只是龚侠怀。她的敌手也只有龚侠怀。
    这时候,她背后的老汉也猝然出手。
    这样一个老人,就像太阳突然从大地里升起来惊破了黑夜一般,他也完全破除了他的苍
老颟顸。
    他发出怒吼,怒吼甚至盖过了木头车冲过崎岖不平薄雪地上的声音。
    车子撞向龚侠怀。
    ——这一撞之力足以撞塌一座城门。
    可是这一撞要比起他的驼峰一顶之力,还差似从临安到长安那么远。
    ——否则他也不叫“山为之开”牛满江了。
    他全力往龚侠怀冲去。
    冲到一半,他兀然半空打了一转,速度不减,以背部撞向龚侠怀。
    在“千疮百孔”钟夫人和“山为之开”牛满江全力发动攻势的时候,雪堆、街角、围
墙、暗弄里同时冒出了十数名大汉。
    快、而无声。
    手里持械。
    他们掩扑向龚侠怀。
    他们的目标都一样:
    必杀龚侠怀!
    ——当然,如果有人拦阻他们,使他们这攻击的目标受到阻挠,他们也照样格杀勿论。
    现在龚侠怀所遭遇的险境是:要应付钟夫人满身的暗器,要避开牛满江的拔山河的一
撞,同时要避开许多人要命的刀、夺命的剑、讨命的兵器
    还要接下一个无辜的婴孩!

2 星星·月亮·太阳
    龚侠怀不知何时己卸下了身上的锦袍,锦袍忽已罩在钟夫人急旋的身上,就像一个最温
柔的情人轻轻为他心爱的女子披上一件风斗。钟夫人正好已发射她的暗器。
    一下子,袍子无法无天地罩住了她,使她变得像是在自己胃里下毒,所有的暗器都被正
罩下来的袍子倒逼了回去——这使得她比在井里避雨还更狼狈不堪。也真够她应付的了。能
放一头恶犬去咬人的主子,不一定能抵抗得了那头恶大的回噬。
    龚侠怀伸手。
    伸出左手。
    左手手掌。
    手掌在牛满江背后驼峰上轻轻二按,就像一个老朋友拍拍久违了好友的肩背一般。
    在牛满江的感觉,仿佛一背撞入海底三万海里,完全浑不着刀,且深不见底。
    至于其他的人,龚侠怀不在乎。
    ——他又不是没见过比这回更意外更可怕的攻击。
    他在乎的是那婴孩。
    他轻舒猿臂,把婴孩稳稳地接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那“婴孩”全身棉袄迸裂成片絮,而且对他发动了攻击。
    要命的攻击攻的往往是要害。
    那“婴孩”两指一扣,就扣住龚侠怀的咽喉。
    ——当龚侠怀发现那“婴孩”不是“婴孩”的时候,那要命的一扣已扣在他的咽核上了。
    如果龚侠怀的颈上不是多了一件事物的话。
    手掌。
    龚侠怀的咽喉上多了一只手掌。
    他自己的手掌。
    那“婴孩”曾一捏就拗断一把钢刀的铁指,扼在这只有血有肉的手掌上,就像一把菜刀
砍在石头上。
    如果真的是刀,得要碰出缺口来。
    如果只是手指——那“婴孩”的手指现在就痛得像切成了十八截的香肠。“啧啧啧,”
龚侠怀惋惜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是星星、月亮、太阳一齐出来了。”“只不过,”
他微责地道:“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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