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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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明明是个已经苍老的人——怎么竟会突然变虚了孩童的身材?
在震诧之中,丁三通便着了对方一拳!
他仰天而倒,在他倒下去之际,已击倒了三个人。
三个想趁他倒地之际制住他的人,反而自己先倒了地。
——受伤的虎,毕竟不是几只小老鼠就可以摆布的!
血是腥、咸和甜的。
——尤其是自己的血,更是份外惊心特别红!
许是因为血水倒冲入喉,丁三通倒了一半,但神奇地弹跃了起来。
可是,这时际,至少有三四十人拥了进来。
这三四十人绝不是普通的狱卒,而是武林高手。
——怎么竟会有一大群武林高手,伺伏在这里?!
丁三通已不及细想。
他只有奋战。
他已血流披脸,但有更多的人在他拳下血流披脸。
他就像一头怒战中的狂马,且不能退后,且要追击。
他虽然狂怒,而且伤痛,但出手依然很有分寸:
——这儿是牢狱。
——这些人很可能是官差。
——虽然很多官差执法不公,无疑都十分该死,但并非个个官差都如是!
——他不想杀尽责执行公事的官差;除非是像“新四大名捕”或“苍老的人”那一种败
类!
所以,丁三通虽在狂愤之中,但他只伤人,不杀人!
他只后悔一件事:因为要溜进监狱来而不为人所觉,自己没把阔斧带来!
没有丁斧,自己的武功至少要减了三至四成!
——此时此境,只怕没有带刀来的王虚空也是这样想的吧?
丁三通勇奋地对掩扑上来的人反击,还击,像一头裂了脸的老虎,但仍是因为没了斧
头,而吃尽了苦头!
他只希望王虚空那儿会比他好一些。
因为他不怕那些拥进来的高手。
——就算他现在已受了伤,这些人也未必拿得他下!
使他唯一感到压力的:是那苍老的人。
那人一直旁观,然后,一抓着时机、空隙、破绽,那怕是闪电般的刹那间,他也能在这
霎瞬之间展开了要命的袭击!
这要命的人攻击很要命。
他们对骨骼很有兴趣。
他已发作七次攻袭。
他已拗断了丁三通左手一只无名指的指骨,踩断了丁三通右脚尾趾趾骨,还扯裂了丁三
通左耳耳骨——这还不包括他一上阵就打断了了三通的鼻骨!
了三通当然也对他作出狠命的还击!
但没有用。
他一反击,对方就“缩”了。
有时候,“缩”得像一头狗那么小;有时候,“缩”得就似一张碟子那么薄,有时候,
“缩”就像一只苍蝇那么轻;有时候,“缩”得像一支毛笔那么细。
这种“缩”比“杀”可怕!
——直如一个隐形的人对你发动攻击!
丁三通从未见过这种“招法”。
但他听说过这种“武功”。
——这是魔家的“寸地存身法”!
如果他所遇的便是正派人士闻名丧胆、魂飞魄骰的“寸地存身大法”、那么,他所遇上
的但是:本来横行黑道后来给招揽入朝廷史相爷门下执行铲除异已、而官位文做得最高的:
——白大帝!
丁三通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王虚空的境遇得要比他好些——
至少,千万,不要,遇上另一个可怕煞星:
——大不慈悲!
激战中,丁三通已汗流如雨。
汗混和了血,他的脸就是血和汗。
他本来到这地方来就是要为龚侠怀流汗的。
——可是现在连龚侠怀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他已流了血,而且,好像还要继续的流下
去。
他当然不知道,比起日后为这件事要流的血,这只算是汗。
——而且只是第一滴汗。
8.好大的空!
高手不断的掩进来,进,是早有安排的,退,也是极有秩序的:就算结击倒了,也立时
有人换上。
这些人的服饰,绝不是狱卒、牢子、节级。
他们显然是一早就伺伏在这里。
一切都早有预谋。
冰三家艰辛的、述惆的、也无力地抬起了头:她设想到会有人来救她。
她开始以为是叶红来救他。
——可是她知道叶红还不知道她是在一个暗夜里,给人逮去了:递她的人,自然会让所
有目睹的人都不敢声张,如此他们才能为所欲为。
他并不认识这两名汉子。
她只知道这两名汉子不但只怕数不了他,恐怕还救不了自己!
王虚空这边所遇的危,则要比丁三通遇上的还要凶险!
凶险得多了!
他面对的只有一个对手。
一个空。
一个好大的空!
——可怕的空!
世上最高明的战术,当然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文章写得最好时,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画画到神采处,反而是留白。
音乐之所以是艺术的至高层次,因为它让人有最大的回圜余地,余韵尚在,余味无穷。
艺术的特色其实就是让人能够低回、沉吟、悲喜其中,也就是说,提供了想像的余地。
武功也是这样:
高手出手,总有余裕——
就像深情的人情到深处,总有余情。
现在王虚空遇到的敌手便是这样:
你要对付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空。
敌人似完全不存在。
——看似不存在的敌人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你忽略他的时候,他便全面猛攻,直到把你挤出空间之外、生存之外!
王虚空感觉到他是在跟绝对的空虚作战。
不论胜败,都很虚无。
——这念头一生,战志顿弱。
空虚己快要把他吞噬。
如果王虚空手上有刀,那凭着他的刀意,或许尚可一战。
但刀不在身边。
一种接近残忍的空虚正侵袭着他,他几乎听得到自己心中有爆炸的声音。
对手却只是一个人。
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
他个子并不商大,温文、温和、温馨、温良得接近温柔。
不过,当他动起来的时候,这些全变成了虚空。
——一个大不慈悲的空虚!
他就是“大不慈悲”。
——当今天子御前的第一号高手!
丁三通和王虚空都疲于应付之际,那原来领他们入室的牌头,忽然拔出腰刀,向架上的
冰三家斫去。刀身上刻有三个星。
王虚空大吼一声,一记大喷嚏随着七记杀着攻了出去,探身飞救冰三家!
(他跟叶红是朋友,也是敌手。)
(他不能跟巴巴让叶红的红粉知已队死在自己身前!)
他双子一拍,夹住了那一刀。
忽然间,他只觉双手一麻。
同时间,刀上镂刻的三颗星,突然离刀飞至!
(完了!)
(这刀涂了极厉害的麻药:“醉生梦死”!〕
(刀上刻着的星子会变成意想不到的暗器,在江糊上,确有这一柄刀:“飞星传恨
刀”!)
(拥有这一柄“飞星传恨刀”和配制“醉生梦死粉”方的人,江湖上也只有一个!)
(——江南,霹雳堂,雷家堡,雷誓舞!)
(江甫霹雳堂分成“毒”与“火器”二宗,雷誓舞就是“毒宗”高手!)
(连雷誓舞都来了,事情已十分明显:他当然不是来这监狱里刍一名牌头的!)
(这牢里已满布天罗地网,只等人来上钩!)
(——而他和丁三通就是个先行上钩的人!)
在手心一麻、同时给飞星和“大不慈悲”击中的王虚空,在倒下的刹那之间但想起这
些
他一倒,“大不慈悲”就用手掐住他短小肥壮的脖子,像拎一只肥猫要把它摔死一般,
扬声道:“丁三通,你再不停手,我就杀了他。”
王虚空大吼:“别投降,快杀出去通知他们,这里——”
“大不慈悲”已随手封了他的穴遭。
丁三通长叹一声:“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白大帝运指如风,也立即封了他的穴道。
“五四行动”至此而止。
——王虚空、丁三通并没有数出龚侠怀,反而成了阶下囚。
刀丛里的诗(温瑞安)
第十一章 第三滴血
1.忧郁的飞
(能飞去哪里呢?她甚至不愿意知道答案:要是叶红知道她给抓来了这里,会不会不顾
一切的来救她?他为一个陌生得江湖中人:龚侠怀,也营救得如此舍死忘生——如果他却不
肯舍身来就自己呢?如果他来了,也像这两名汉子一样,徒劳无功,反而落得如此下场,她
是不是宁愿他不来呢?)
冰三家给绑在高架上,除了觉得担心和辱,还有这么一点的迷茫。
她觉得自己像给掏空了,遇上劲风便给吹起来了,而不是自己要飞想飞的。
他只是浮了起来。
她已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除了想念叶红,她对一切情绪都觉得很乱。
——就算是想念叶红,她也很迷茫。
丁三通和王虚空给制伏了、给绑住了、给封了穴道、给按在刑具上。
“就你们两人来?”苍老的人间。
王虚空嘿然不答。
丁三通冷笑道:“不就够了吗?够把你们吓得魂飞魄散了!”
“你们的同党呢?”苍老的人把臭口贴近了丁三通的脸部。
“拿开你的臭口!”丁三通怒骂:“我们‘大刀’、‘阔斧’,平生从不与人成群结
伙!”
“很好,你凶,我看待会见你怎么凶!”白大帝不以为忤,悠悠的说:“我等着瞧
哩。”
大不慈悲忽道:“我知道你们不只两人。你们有一大伙人,要谋叛朝廷,要救龚侠怀,
他们在哪里?”
丁三通哈哈一笑,道:“我不知道,”他反问王虚空,“你知道吗?”
王虚空更进一步,反而问大不慈悲:“龚侠怀在这里?”
大不慈悲一笑。他笑得很温和,他说话的语气更温柔,温情得简直让你铭感五中、涕位
流泪,抱着他叫恩公,“你们就是有胆色。我这儿最欢迎的就是好汉、侠女的。没有你们,
我们的工作就没什么意义了,生活也没什么刺激了。我们在这里等你们造反起事,已许久
了,抓龚侠怀,主要还是为了这个。你们不反谋,我们吃什么?要是天下太平,我们才不会
受到重用。你们已让我等得太久了。——像我们的白大帝碎爷,我想他老人家早就不耐烦
了。”
白大帝“碎爷”呵呵地笑道:“谁耐烦呢!大不慈悲寇大侠何尝是惹悲为怀的!其实,
你们在牢外窥伺的时候,我们早已觉察了,所以才请‘飞星传恨’雷老弟、‘鬼生虫’毛炸
先生先行布好了局,引你们入瓮——为安全计,我们不必以龚侠怀为饵,只要提了个冰三家
上来,以你们所谓侠道之间的守望相护,一定会出手救人的,你们救人,我们抓人,真是合
作无间,天衣无缝!”
丁三通和王虚空互望了一眼。
他们的心都往下沉。
——看来,朝廷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只等各路英雄好汉来入局!
(可惜他们已遭擒。)
(这消息传不出去。)
(——这消息一定得要传达出去,不然,只怕有更多的人要牺牲,而且,又救不了龚侠
怀!)
白大帝看看两人的脸色,然后笑得皱纹都似洪水泛犯滥区的河沟:“怎么了?想通了没
有?他们藏在哪里?可记起来了?”
丁三通忽然道:“记起来了。”
白大帝“碎爷”登时笑得见嘴不见眼:“在哪里?”
“在你妈的床上!”丁三通哈哈大笑道:“真不简单,他们有好多的人唉!”
白大帝退了一步,侧了侧头,然后用手抚弄他那一络垂下来的白发,“看来,你们是不
会乖乖的说的了”,他忽然抬起头,像要宣布一个好消息的说:“你们可知道我特别请了什
么人来服侍你们吗?”
王虚空怒笑:“谁来大爷都不怕!”
“好,有胆色!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你好吗’。”白大帝笑道:“你们总听说过这个人
的吧?”
丁三通和王虚空都觉得一阵悚然。
——‘你好吗’是一个人的名字。
——遇上了他,他一定会欢容笑脸的向你问好:“你好吗?”
——可是只要遇上了他,就一点也不“好。”
——因为这个人,最有名的,不是杀人,不是武功,而是他的特长:他爱极了用刑。
——他喜欢把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日,几名忠臣良将:黎崇大、郑啸龄、杜
佛等人,就给他高悬城垣上,刻出肚肠,肠肚为烈日晒干,但人仍辗转未死的怖人酷刑,正
是他亲手所为、得意杰作。
没想到,这个人却来了这里。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走”进来了。
留在室内看热闹的人很是不少。
——这些人的武功当然不凡,可是喜欢看热闹的心态,是跟外面那些一般的民众是一模
一样的。
他们喜欢看流血、杀人,只要不是杀着自己,任何人给人杀都是好看的。
杀戮是一场好戏,对他们来说,看一个给人先砍上一百八十一刀,然后分别用灰、蜡、
松脂、滚油在于伤口之中,是一件刺激不过的事。当一位因直谏而造极刑的犯人受刑之际,
这些人还看得冷血迸腾,还鼓噪要求更进一步:“你好吗”循众要求,用铁帚把那人腐了十
一天的肉一一扒开,直致肌肉尽去,只见骨骼,却有本领让那人一时尚未气绝!听说,有人
还看得当场泄了精。
“你好吗?还因为这样巧绝天工的技艺,给封了官衔,以后,他便大摇大摆、堂而皇之
的去执行他神圣的职责了。
只不过,“你好吗”进来的时候,却大出王虚空和丁三通的意料之外。
原来他本身也是个七残八废的人。
他的嘴唇裂开,口里没几颗牙齿;他的左腿瘸了,她少了一目,右耳折揩的像一块踩烂
了的猪粪,鼻子但是用碎骨驳接而成的。——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还是曾给人施过酷刑——
或许因而他才喜欢用刑:把人整洁得比他的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