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王 作者:[美] 罗杰·泽拉兹尼-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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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人?”
“我敢打赌。”
“会不会是某个推进主义阴谋的一部分?”
“这让人难以置信。那些同情推进主义的人并没有真正的组织。一个小集团,也许,但推进主义回到天庭不过是最近的事,它不可能立即组织起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这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后援。”
“那么还存在哪些可能的理由呢?”
“复仇。或是某些地位较低的神祗想要提升自己的位置。原因太多了,人们又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
“你能想出什么特别可疑的人吗?”
“最大的问题,阎摩,不在于寻找疑犯,而在于从中剔除那些不是凶手的人。他们指派你进行调查吗?”
“现在我也不太确定了,我想是的。不过我会找出凶手,无论他的身份如何,然后杀死他。”
“为什么?”
“我需要做些事情,需要”
“杀戳?”
“是的。”
“我很遗憾,我的朋友。”
“我也是。不过,这是我的特权,也是我的意图。”
“真希望你根本没来同我谈过这件事。这显然是绝密的。”
“只要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保证,我不会说的。”
“而且,你知道,我会处理业报追踪的事,不会让心理探针探测到任何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说起这些,还同你谈及湿婆。就这样吧。”
“日安,我的朋友。”
“日安,阎摩。”
阎摩离开了四大法王的楼阁。过了一会儿,女神拉特莉走了进来。
“你好,俱毗罗。”
“你好,拉特莉。”
“为何独自坐在这里?”
“因为没有人来陪伴我,让我不再是独自一人。你呢,为何独自前来?”
“因为直到刚才我还找不到可以谈话的人。”
“你需要建议还是交谈?”
“两者都要。”
“坐下。”
“谢谢你。我很害怕。”
“是不是也有些饿了?”
“不。”
“来一片水果,再喝杯酒?”
“好吧。”
“你在怕些什么?我又该怎样帮助你?”
“我看见阎摩大人刚刚离开”
“是的。”
“看着他的脸,我意识到的确存在着一位死神,存在着一种令神灵也畏惧不已的力量”
“阎摩很强大,他是我的朋友;死亡威力无比,却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二者共存,这确实非常奇特。阿耆尼也很强,他是火,是我的朋友。奎师那也可以很强,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他从无这样的愿望。他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消耗着一具具身体,开怀畅饮、享受音乐和女人。他憎恨过去与未来。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是四大法王中最末的一位,我并不强大。无论我换上怎样的身体。它都会迅速变得臃肿。对于我的三个朋友而言,我更像是他们的父亲而非兄弟。我能欣赏他们的酩酊、他们的音乐、爱情和火焰,因为这些都是从生命中来的,因此我既能爱作为神的他们,也能爱他们本人。但阎摩的另一面令我也感到畏惧,拉特莉。因为一旦阎摩聚集起法力,他便会漠视一切,让我这个可怜的胖子战栗不已。那时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朋友。因此,即使你害怕他也无需为此而尴尬。你知道,当一位神灵心烦意乱时,他的法力便会赶来安慰他。哦,夜之女神啊,你瞧,虽然离日落还远,这座楼阁中却已光线黯淡。别忘了,你刚才看见的是一个心神不宁的阎摩,自然会感受到他的杀气。”
“他的归来十分突然。”
“是的。”
“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恐怕这件事必须保密。”
“与梵天有关?”
“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相信梵天已经死了。我害怕阎摩被召回是为了找出凶手。我怕他会找上我,即使我招来一个世纪的黑夜笼罩住天庭也无济于事。他会找到我的,而我知道自己无法面对那个漠视一切的阎摩。”
“那么,你对这件未经证实的凶杀都知道些什么?”
“我或许是最后一个见到活着的梵天的人,也可能是第一个看见他尸体的人,这取决于他当时的抽搐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情形怎样?”
“昨天一大早我去了他那里,想要为帕瓦蒂夫人说情,求他息怒,准许她重返天庭。我得知他在欢园中,于是我——”
“得知?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继续。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在那尊弹奏七弦琴的蓝色雕像下发现了他。他在抽搐。没有呼吸。后来连抽搐也停了,他变得一动不动,既没有心跳也感觉不到脉搏。所以我召回一部分黑夜,将自己裹在阴影中离开了那里。”
“为什么没有找人帮忙呢?那时也许还不晚。”
“当然是因为我希望他死。我恨他,恨他对萨姆所做的一切,恨他赶走了帕瓦蒂和伐楼那,还有他对那个卷宗管理者塔克所做的事情,还有——”
“行了,这些东西一整天也说不完。你直接离开了欢园?有没有在他的楼阁停下?”
“我经过那儿,看见刚才那个女孩,于是我现了身,告诉她自己没能找到梵天,说迟些再来
他真的死了,是吗?我现在该怎么办?”
“再吃片水果,喝些酒。是的,他死了。”
“阎摩会来找我吗?”
“当然。他会追踪当时出现在附近的任何人。
置梵天于死命的无疑是一种速效毒药。而死亡时你刚好就在现场。因此他自然会盯上你——而且他会对你使用心理探针,对其他人也一样。这会显示你并非凶手。所以我建议你只需静候他来传讯。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我该告诉阎摩些什么?”
“倘若我没能在他来找你之前同他取得联系,你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包括你已经与我谈过这件事。因为我本不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三神一体中若有人死亡,总是需要尽可能长久地保守秘密,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你接受审判时,业报大师们会从你的记忆中读到一切啊。”
“反正他们不会在今天读取你的记忆。梵天的死讯会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然阎摩受命主持调查,而他又是心理探针的发明者,我想他们不会随便拉些人来操作那些仪器。不过,我依然需要向阎摩确认这一点——或者向他提出这个建议——刻不容缓。”
“在你走之前”
“怎么?”
“你刚才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为了保密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否意味着我”
“不。你会活下去,因为我将保护你。”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阎摩在操作探测大脑的仪器。他探测了三十七个,全都是在大神死前一整天内有可能去过欢园见到梵天的人。其中十一个是神灵或女神,包括拉特莉、萨拉斯瓦蒂、伐由、魔罗、拉克西米,穆卢干、阿耆尼和奎师那。
这三十七位神祗与人类中,没有一个是凶手。
技艺高超的俱毗罗站在阎摩身旁,看着探针的数据带。
“现在怎么办,阎摩?”
“我不知道。”
“或许凶手隐去了身形?”
“也许。”
“但你认为并非如此?”
“是的。”
“那让极乐城中的所有人都接受探测如何?”
“每天都有太多人从无数的出入口来来往往。”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罗刹干的?你很清楚,他们已重现世间——而且他们恨我们。”
“罗刹不会对牺牲品用毒。再说,欢园中有驱赶魔物的熏香,我不认为他们有办法潜入。”
“现在怎么办?”
“我要回实验室,好好想想。”
“我能陪你到死亡工房吗?”
“悉听尊便。”
俱毗罗同阎摩一起回到那里;在阎摩思考时。
俱毗罗仔细查看了业报大师的数据带索引,那是在用最初的心理探测器做试验时留下的。当然,它们已经被废弃了,而且并不完整;只有业报大师们保存着迄今极乐城中所有人的数据带。俱毗罗很清楚这一点。
在韦德拉河岸的肯塞,人们重新发明出了印刷机。同一个地方还在进行复杂的下水管道试验。两位高超的神庙艺术家也出现在这一场景中,一个老玻璃匠打磨出一副双光眼镜,并且还在制造更多同样的东西。所有迹象都显示出这个城邦国家正经历一场文艺复兴。
梵天决定,对推进主义采取行动的时候到了。
天庭纠集了一支远征军;在与肯塞比邻的城市中,神庙向信徒们发出呼召,要他们准备好参加圣战。
毁灭者湿婆的三叉戟不过是一个象征,他真正信赖的武器是别在自己身侧的那支火杖。
跨坐于黄金马鞍之上、脚踩白银马刺的梵天带着一柄剑、一个法轮和一把弓。
新楼陀罗拿起了自己前任的弓和箭囊。
魔罗大人穿上一件微微发光的斗篷,不断地变幻色彩。谁也看不出他带着何种武器或是驾着怎样的战车,因为无人能够长久地注视他,否则便会感到天旋地转,感到幻王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形状。
人们惟一能看清的是他的马,它们的口中不断滴下鲜血,无论落在哪里都会激起一股青烟。
最后,从半神中选出了五十位参加这场圣战,他们仍在努力调教自己的神性,个个都急于增强法力,希望通过战斗赢得奖赏。
奎师那谢绝了参战的邀请,到卡尼布拉森林中吹起了笛子。
他发现他正躺在极乐城后一座长满青草的小山上,瞭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
“晚上好。”
他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你过得如何,好俱毗罗?”
“还不错,迦尔基大人。你呢?”
“和你一样。”
“但你杀死了一个弱小的梵天,使一位强大的梵天有机会取而代之。”
“哦?”
“你杀死了一位强大的湿婆,现在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取代了他的位置。”
“生命中充满了变化。”
“你希望得到什么?复仇的满足感吗?”
“复仇不过是个假相,是人称‘自我’的那个假相的一部分。人从未真正生活过,也不会真正死去,他不过是‘绝对’的映像罢了。谁能杀死这样的东西?”
“但你干得倒还不错,即使如你所言,这不过是一次重新排列。”
“谢谢。”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而不是你的宗教小册子。”
“我打算消灭天庭的整个统治阶级。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同世上所有的好意一样,铺就的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只要你说出自己是怎样发现我的”
“很公平。现在说吧,为什么?”
“我认为倘若诸神不存在,人类的生活将变得更好。倘若我能将他们全部处理掉,人们便无需再畏惧天庭的愤怒,重新开始拥有很多东西——例如开瓶器和可以用上开瓶器的瓶子之类。这些可怜的傻子已经被我们压制得够久了。我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建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即使没有你所说的那种自由,人们好歹还是活着,活着,持续地活着。”
“有时是的,有时并非如此。神灵们也一样。”
“你大概是世上最后一个推进主义者了,萨姆。没人想得到你竟然是最致命的那一个。”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感到,萨姆本来会是最大的嫌疑对象,惟一的问题在于他已经死了。”
“我曾以为这足以保护我不被任何人察觉。”
“于是我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萨姆逃过一死呢?除了更换身体,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我又问自己,谁在萨姆丧命当天更换过新身体?只有穆卢干大人。但这似乎并不符合逻辑,因为他更换身体是在萨姆死后,而不是在之前。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你——穆卢干——名列那三十七位疑犯之中,接受了探针的检测,阎摩大人认定你是清白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必定是走错了方向——直到我想起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检验我的推测。阎摩自己就能骗过探针,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这时我回忆起一件事;迦尔基的神性确实涉及对光与电磁现象的控制。他有能力暗中破坏机器,让它看不出任何罪恶。检验这点的方法不是查看机器读出了什么,而是看它如何读取数据。同掌纹和指纹类似,大脑的图案也各不相同。而在身体转换时,一个人会保留相似的大脑模式,尽管此时他已经在使用另一个大脑。无论脑中流过何种思想,思维方式却是各人独有的。我在阎摩的实验室中找到一份穆卢干的纪录,同你的做了对比。它们并不一样。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做到的,但我发现了你的本来面目。”
“非常聪明,俱毗罗。还有谁知道这个古怪的推论?”
“没人,现在还没有。但恐怕阎摩很快就会发现。他总能解开难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不惜以身犯险?”
“通常说来,当一个人活了你我这把年纪,他总不会一点道理不讲。我知道你在发起攻击之前至少会听我把话说完。我还知道,既然我所说的对你大有好处,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有什么提议?”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抱有相当的同情,我愿意帮助你逃出天庭。”
“不了,谢谢。”
“你想赢得这场较量,不是吗?”
“是的,而且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取胜。”
“怎么做?”
“我现在就要回到极乐城,在他们能够阻止我之前尽可能杀死更多的人。假如我能杀死足够多的居上位者,剩下的人也许将无法维持这个地方。”
“但如果你被杀死呢?世界该怎么办?你所支持的事业又该何去何从?你能再次死里逃生,再次为之奋斗吗?”
“我不知道。”
“你上一次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