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云深 (河图未删节全本)作者:紫屋魔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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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确实是有点问题,」
察颜观色,吴羽似是看出了什么,他对着面上狐疑的姬平意摇了摇手,着他不要妄动,「不过也未必是跟杨四爷有关的问题。杨姑娘既不肯跟我们这些大老爷说,不若晚些跟姬夫人与石夫人私下说说如何?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确实不适合让连妻子都没有的大老爷们听到,说来若与此事无关,两位夫人也知此中分寸,不会随意泄漏出去的」
见杨柔依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和当初被自己逼问时咬紧牙关死不开口全然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感觉自己被耍了的全极中大是恼怒,偏偏身份摆在这儿,也真不好跟个小姑娘呕气:只他对吴羽的火气却更大了许多,威天盟的结义兄弟之中,连那身段幼小犹若童子的石渐都娶了妻,只有自己和杨梃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杨梃向来高傲独行,也还罢了,自己身为远雄堡之主,却始终没个夫人,早是全极中一块心病,没想到这人边说边望自己还边偷笑,摆明了是说出来气死人的!
说来全极中也是威震一方的豪雄,又年当盛壮,本来绝不会没有姻缘,只是他气性大,又喜迁怒,一不如意便又打又骂,堡中家丁星离雨散,转换之快比之姬园过世后的栖兰山庄还要严重。
家丁已是如此,枕边人更是受不住,原先虽也曾有过妻子,但没相处个几日便下堂求去,久而久之连这么点机会都没了,身边除了徒弟之外,几乎没什么可以和他相处过十来年的人。
只是这等事终属私人小事,无论如何也不登大雅之堂,吴羽虽明讥暗刺,全极中却不好发作,只冷澈地瞪着身后差点忍不住偷笑的两个徒儿,迫得他们都闭了嘴,死气沉沉一如道学面目,这才转了过来,「难不成吴兄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五爷说的是哪儿话?此事如此重大,自然不能算了,」
嘴边淡淡一笑,虽说吴羽面上彷佛被土石磨擦过般难见真实面目,但一直笑意盈盈,将面目也减了三分丑恶,「只是姑娘家的事,身为男儿未必能弄得清楚,若事涉私密也有所不便,不若交姬夫人与石夫人探问,比之五爷或三爷来问要好得多当然,若远雄堡肯派女弟子出面,几方会议一番也不是不行」
「胡闹、胡闹」
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全极中虽是怒火冲天,却不能不承认自己落在下风,偏生他向来性直气大,最是不耐女子细腻多变的心思。
远雄堡阳盛阴衰,除了厨房中几个老年仆妇外再无女子,便是朴锺瑞、金贤宇等徒儿,也都错过了姻缘,要说到女子私密之事,确实有些不便,只他没有想到,吴羽竟敢借着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将远雄堡从审问中排除出去,这吴羽至多三十出头年纪,怎如此心思诡谲?心想着现在不跟你争,晚些再找机会发作。
见全极中被气得转头没法说话,向来仗他势子的朴锺瑞等人也无话可说,姬平意心中暗自得意,见石渐目光中也掠过一丝得色,心想五叔向来得罪的人多了,让他吃个不大不小的暗亏,也算给受气太久的大伙出了口气,不由向吴羽投过一道赞赏的目光,但厅中气氛却不能这样压抑下去,「不知二叔停灵何处?平意想先行祭拜,以尽晚辈之礼,不知三叔可行个方便?」
知道结义兄弟虽是情深,但全极中向来高傲自负,收拾尸首这种事是绝不可能亲自动手的,若以个性而论,收殓刘濠尸首之事,十有八九是石渐亲力亲为,想来刘濠的尸首也绝对远不到哪儿去。
姬平意站起身子,一躬到地,声音中满是诚恳:虽说当年段翎事后,姬园和刘濠间颇有心结,连带着姬平意也与这二叔不亲,但人都死了,身为晚辈,这等礼数还是该尽的。
「这这个」
不知为何沉吟了片刻,石渐还没来得及说话,全极中已先说了出来,「老二便停灵在后院,只是还没入土,平意你既然回来,确实该先去上灶香,尽些礼数才是。」
「既是如此,那我也去好了,」
站起身来,吴羽轻轻地拍了拍手,声音平平淡淡,好像说的是吃饭睡觉般的平常事,全极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问一句「你去干嘛」,耳中听到的话已让他气得差点跳起来。「顺道验一下尸首这回的事情着实出人意料,不亲眼看个详细,实在不能放心」
「你说什么!」
怒吼声震得桌上茶杯都格格响了起来,全极中一跃而起,一双钢鞭已然在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除了震怒外,还外加一丝得意,方才所受的气,彷佛都随着这一下发泄了出来,若非心知此人武功只怕不弱,以全极中的个性,钢鞭只怕比声音还早打下去。
也真不能怪全极中怒吼,就连向来不喜欢这五弟的解明嫣,听到这话也是怒上心头。虽说还没有入土为安,刘濠终究已被收殓入棺,俗语说死者为大,你竟然敢说要开棺验尸,身为死者家属如何能够不怒?
就连一直支持吴羽的邵雪芋及姬平意,脸上也颇为尴尬,一时不敢面对旁人愤怒的目光,倒是向来最怕这等剑拔弩张气氛的姬梦盈,却是一点色变也没有,只好端端地留在当地,显然对吴羽信任至极,全然不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厅里只剩全极中的怒吼。
「便还没有入土为安,老二终已入棺,你凭什么开棺验尸,徒扰死者安宁?」
虽是怒吼,全极中眼神中却有自己也没察觉的一丝兴奋。入厅以来这吴羽虽是言语带刺,可都是依足了理,让全极中便是受气也难以发泄,好不容易等到了对方一丝破绽,教他如何忍耐得住?」
原先你欺我远雄堡,本座便忍了,没想到你妄自尊大,竟是不把威天盟放在眼内,看我如何教训你!」
「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复仇为大啊!不亲眼看看死者的伤痕,不亲眼看看对手究竟有多少本领,教我们如何为死者报仇雪恨?想必死者在天之灵,便被打扰了些许,但也真心希望同盟之人能为他复仇,此乃是必要之恶,为了满足死者遗愿,这等事我等还是非做不可的。」
听吴羽说的理所当然,解明嫣的满腔怒火才熄了一半,邵雪芋与姬平意也渐渐面色如常。毕竟吴羽所言也是在理,敌人如此神秘,到现在众人也不知是否真是杨梃和影剑门所为?
即便证实了对手,但向来练剑的杨梃,竟会将石渐的绝艺偷学到六、七分火候,连以智计自矜的石渐自己都没有察觉,其人隐伏之深可以想见,对上这种敌人,能多了解对方一点就是一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追查对方一点根底,便多一分克敌致胜的把握,这种事众人还是了解的。
虽说如此,但石渐却仍是眉目紧皱,彷佛对这提议很不满意,也不知是否因为怕打扰了自家兄弟亡魂,而全极中好不容易找到这机会动手,哪里有可能放过?
吴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双钢鞭已打了下去,恰恰跟吴羽掌中细细的铁链战到了一处,一时斗了个难解难分。
只是两人边斗,旁观者愈发觉得佩服,自然被佩服的绝不是众人皆知其实力的全极中,而是眼前这丑陋无比的吴羽。先不说吴羽在全极中狂猛的攻势之中,还能好整以暇地说话,光只在说这几句话之间,语气竟没半分停顿,若是闭目听来,便跟心平气和的坐着说话一般无异,决不相信他在说这几句话之间,已连续闪避了全极中风声虎虎的四招猛烈进击,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虽说双方所用兵刃都以鞭为名,但相同的却也只有名称而已,吴羽掌中铁链飘忽灵动,挥舞打击之间却不带劲风,即便全极中一开始攻击时直捣其身侧,却是应付的轻松简单,竟将全极中迫了开来,显然所用的法子与长鞭类似,却是更进一步,飘忽之间更为难测。
而全极中所使的钢鞭,其形虽与长剑相类,却不似长剑以削刺为功,反而是强攻硬打,以打击为主的兵器,一时间场中风声虎虎,混着全极中的吼声,打得热闹无比,看得目瞪口呆。
本来这类兵器,其形虽似长剑,使将起来却比轻灵飘动的长剑多三分刚烈的战场气息,毕竟那是为了避免沙场久战之后,长剑锋钝刃折而减低威力,才发展出来的兵器,以全极中气性之刚猛锐烈,使上钢鞭正好得其所哉:加上他震怒之下出手,虽少了三分谨慎,却也多了三分刚猛,威力愈增,却没想到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吴羽,竟还是轻而易举地接下了他的钢鞭。
看场中战得热烈,石渐一双眼只盯着吴羽的一举一动,似要把他的动作全然印在脑海。以石渐这等眼力,自是早已注意到吴羽非以掌握鞭、以腕使鞭,而是将细铁链束于指上,力道虽弱了一半,灵巧处却恰可弥补不足:加上人有五指,现在吴羽不过是食指用鞭,偶而中指和姆指轻扬,似有若无地旁敲侧击几下,彼此援护之下,在全极中毫无察觉中间带动战势。
若他五指齐出,全无所觉的全极中只怕是非输不可,他一时看得呆了,竟是全然忘记了要喊停阻止这场战斗。
「够了吧?」
心知石渐既不出言阻止,在场众人中若论武功身份,也只剩自己能够挡下这一战,邵雪芋微微摇头。她知段翎身份,即便有金龙刺十余年摧伤,这样单打独斗之下,全极中仍远非其对手,现在他在场中不过是耍着全极中玩而已,只是全极中却是全无所觉。
邵雪芋轻叹之间,人已观出空隙,闪到了两人之中,长剑连引带拨,将两人兵刃荡开,「这可是在怡心园!」
被邵雪芋瞪了一眼,吴羽收起手中铁链,退到了一边,被堵住的全极中只气得脸红耳赤,但眼前之人是大嫂,又是出手息争,已隐隐感觉自己落在下风的他自然不愿继续打下去,正好趁此台阶收手,只此人所言确实过分,他便收手也不想住口,「难不成大嫂也想打扰死者不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邵雪芋收起了长剑,她何尝不知吴羽之所以出手,一来是为了试全极中的本领:二来若威天盟中隐伏有敌人,也好让其误认他的真实本领。
没想到吴羽为了隐匿身份,不只弃剑不用,将自家兵刃整个改了过来,连在这等细节都做足了功夫,邵雪芋确实发觉,当年自己之所以几次擒不到此人,恐怕也不是先前所想的老天爷不长眼,「为了看穿敌人的本领,有些事也是不做不行若二叔在天之灵有怒,便降到雪芋身上吧!」
「哼!」
邵雪芋的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全极中也知自己阻止不了,方才一战他虽怒火中烧,但几十年的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吴羽鞭法灵动诡谲不说,当中还隐有其他异处,战了数十合他也察觉到了几分,自知不是其对手,心下又气又怒,栖兰山庄从何处寻了这么难搞的人物出来?尔后远雄堡只怕不能像先前那般傲视威天盟了。知此时冲突不好,他索性也收了手,等待下次机会再定行止。
众人在祝祷之后开了棺木,看着那显然技术还不娴熟的小家丁们弄得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棺木打开,本来还有几分好奇的姬梦盈虽同众人一起凑过头去,却是一见棺中情景便吓地缩回了头,簌簌地发着抖,害得众人中本该负责验尸的辛婉怡不得不空出手来,安抚着这小姑娘。
也难怪姬梦盈发抖,数年前姬园过世,身为女儿的她虽也协助过处理亡父尸体,但姬园终究是因病辞世,死相便不好看,也没可怕到那儿去:可现在棺中的尸首,却被烧得面容焦黑,加上掌创深陷,便再高明的眼力也难看出死者形容,显然凶手为了隐瞒死者真容,不只一掌击在死者脸上,还刻意烧毁其面目,为的就是让旁人难以分辨死者身份,其机心着实险毒。
只是老天有眼,那火未及烧毁死者全身便即熄灭,加上石渐灵目看穿衣裳上的破绽,让凶手难以全功,有了这些线索,加上影剑门神秘失踪的事实,真凶已是呼之欲出,便连邵雪芋望向杨柔依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戒备,更不用说一旁那手仗钢鞭,怒目在杨柔依与吴羽身上不住流动的全极中了。
反倒是石渐还撑得住,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棺中自家兄弟的尸首,退到了一旁,空出位置来好让吴羽验尸,一边轻拍着身边全极中小臂,似是深怕兄弟一个沉不住气,又再争竞起来。
虽说尸首已被石灰炼过,加上时已入冬,尸首全无腐败之象,但棺中尸气仍是令人颇为难受。闭住了气,深怕受尸气所侵,吴羽还没来得及俯身下去看尸首,一旁姬平意已扑了上去,握着尸体的手放声大哭起来,那模样看得一旁的邵雪芋柳眉轻蹙,鼻头一酸,泪水几也忍不住流下。
说来自当年段翎坠崖,为了争那仅余的一颗「九转龙珠」,栖兰山庄与明石山庄闹得不甚愉快,即便后来刘濠因此消沉,受姬园之助才能东山再起,两家仍不如先前结拜时那般和睦,姬平意这哭,多半非因心感刘濠之亡,而是从此想到了自家事。
自姬园死后,栖兰山庄也渐有衰败,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受人所侵。原先人在君山派,便有心痛也能稍忍,如此触景伤情,教姬平意怎不为之悲从中来?那哭泣之哀,让原本一心想找麻烦的全极中也为之黯然,按鞭的手也松了。
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吴羽瞥了姬平意意味深长的一眼,也蹲下身子,伸手握住死者另一只手,仔细观察着死者伤势:只是那一掌盖在脸上,偏生死后又惨遭火焚,便以吴羽目光之锐,要看出什么痕迹也是难上加难。他检视良久,终究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换辛婉怡上场。
在姬平意的哭声之中,辛婉怡金针连发,刺入了死者几处穴道,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金针入肉时的反应,纤毫不漏地检视着死者身上任何一点痕迹,许久许久才站起了身子。
「是「洪涛无尽」的伤势没错,」
轻轻吁了口气,辛婉怡摇了摇头,虽说身在医家,见识过的尸首哪还少了?但这样验尸的经验,对她而言也是不多,尤其死者死后又被毁尸,那模样着实堪怜,「与姬夫人所中同出一源,威力远不若石三爷精纯,显是半路所练,只是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