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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华胥纪年-第29部分

小说: 华胥纪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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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三万两黄金尚未全部交与卿,卿当好自为之。”
  苏碧落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略略一鞠躬:“臣,遵旨。”


☆、永乐侯

  夜晚的永乐侯府只在走廊上挂着几盏风灯,灯内的烛光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苏小公子悄悄从角门溜进,并不诧异地看见老管家早已毕恭毕敬地站在阴影处候着,笑嘻嘻地勾住老者的脖子理所当然地撒娇:“忠伯,怎么不让那些个小崽子等门,这么晚了还劳烦你,真真让人过意不去。”
  老者也就习惯地任他撒浑,半笑半不笑地回道:“那些个小崽子候不来小少爷大驾,我这把老骨头也只好吹会子凉风了。”
  苏碧落讪讪摸了几下鼻子,老实脸上的算计随着夜风散了些许:“呵呵,忠伯这话让小子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忠伯不再说话,扬手摆了个恭敬的姿势,就带着人拐进回廊,一路向书房行去。到了书房门口,眨了眨眼小声说:“夫人在小厨房备了几笼小点心,怕您在外头光顾着做事没吃饱。老奴给您准备了一盅姜汤,也搁在小厨房,冬夜寒凉,给少爷驱驱寒。待会少爷和老爷聊完了,就让长生上那取夜宵。”
  苏碧落看着老者菊花褶子一般的脸上慈爱关心的神色,暖意一点点拢上心头,嘴角翘了翘,就越过他推开门走进去了。
  苏衣世的书房如他的人一样含蓄内敛,不大的空间里半点没有侯府应有的华丽,只是简单装饰过。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苏碧落恍惚记起他难得出宫“探亲”的日子里,最喜欢的,做的最多的就是在这糟蹋书,然后把帐赖给苏眠。苏眠向来宠着自己,任由他诬陷。苏衣世却总能发现两人的破绽,然后两人一块关小黑屋。抬眼,苏衣世正品着大红袍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一步一晃地走进来。皱了皱眉,苏碧落半低下头,如同小时候犯了错的时候,带着鼻音轻轻唤了句:“爹爹。”
  苏衣世不理他,只不断刮着茶杯盖子,“嗑呲”地声音在书房中低低地悬着,就像刮着人心一样,憋得人难受。苏碧落知道老狐狸真气了,而且比耐性的话——他可不想“罚站”一整夜。微微掀了掀眼皮,偷瞅他一眼,再一眼,配着老实脸上无辜可怜的神色,再低唤了一句:“爹爹。”
  苏衣世终于搁下那杯茶,叹了一口气,脸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翘了翘:“想清楚了?”
  苏碧落眼重又垂下:“嗯。”
  苏衣世捻着山羊胡:“王上已许你恢复身份,你也身有官职,算是前程似锦。如今你年纪不小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成家好让你娘和我安心?”
  苏碧落咬咬下唇,一股委屈惶然就这样涌上来,桃花眼下弯成半月。像是小时候承受不来过于苛刻的课业对着父亲抱怨撒娇一样:“爹爹,我不想成亲。”
  苏衣世对着向来疼爱,但愧疚更多的小儿子,只是无奈:“难道你怕爹爹我给你相的亲事不合你意?委屈了你?那爹爹也说过任由你自己做主,爹爹和你娘亲绝无二话。”
  苏碧落笑了笑,既不寂寥也不埋怨,只是认清了宿命。扇形的睫毛轻颤:“爹爹,我从来未曾想过,我也会有成亲的一日。”抬头直直看向苏衣世:“儿年少不能侍奉双亲,如今也尚未成亲,实乃大不孝。但想请爹爹体谅,不要逼我。”
  苏衣世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点头:“也罢,终归是爹爹亏欠了你啊,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由得你去吧。爹爹和你娘亲终这一生,也只希望你和你大哥都能平安长大,喜乐一世。可没想到,盛名累人,情不得已。”
  苏碧落指尖拢过衣袖,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只得欠了欠身:“天晚了,不打扰爹爹休息,不然娘该怨的。儿又即将远行,也要打理一些东西,儿告退。”转身出门。
  转身的时候,脸上表情都已然全部收了起来“爹爹,有些事,是注定的。我都懂。”
  苏衣世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儿子离他很远,可现在,他觉得小儿子走得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清小儿子的心思几深:“落儿,好好照顾自己。”


☆、家人

  见完苏衣世,苏碧落穿过一条回廊,就看到柳如是倚在廊柱下等他,笑着拥过去,搂着柳如是握住她的手搓了搓:“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不睡。您的手很凉。”
  柳如是也笑瞪他一眼,捏捏他手心:“在等你回家呢,玩野了心啊你,这么晚回来。活该被你爹叫进书房。整天这么凉的手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苏碧落嬉皮笑脸蹭去柳如是脸上亲亲:“哪能呢,事儿多么,没办法。我这是天生的,披不披衣服都一样。倒是您,要让爹知道您为我等门,又得关黑屋了。”
  柳如是失笑,摇摇头:“都这么大人了,关黑屋也管不住。以后悠着点身子,别趁着年轻不当回事,老了有你苦头吃的。我给你做了夜宵,长生一直在灶台守着,估摸给热好几回了。难得那孩子如此尽心力,你别老欺负人家。”
  苏碧落点头应承。又陪着柳如是插科打诨了好一会,才送走她回房。捏捏鼻尖,有些疲倦,撑起身子回房。房门口,他看见苏眠正立在园子前。
  “大哥,等很久了?”瞥见苏眠肩头有些潮,眯了眯眼,问道。
  “还好。”苏眠温柔的笑笑,一身白衣莫名刺眼。
  “怎么还不睡?”苏碧落嘴角翘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碧落,”苏眠想摸苏碧落的脑袋,却又觉得现下两人早已长大不复当年,这动作实在极端不合适,手指动了动,悄悄缩进衣袖:“你辛苦了。”
  苏碧落突然觉得很累,干脆越过他向屋子走,冷笑:“不就是事儿多晚了点回来,从小到大我都不在家住,甚少回来倒没见你们多问一句,如今回到家住,你们倒是记起了有我这个人。你们一个二个至于这样么?我很好不劳挂心,就是这样。我累了,想睡。”
  向来老实的苏眠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他并没有苏碧落的嘴利,索性不再绕弯子:“我知道,你委屈了。你一直都受委屈了。”
  苏碧落背脊瞬间挺直。脚步僵在原地,脖颈“嗑啦嗑啦”地一寸一寸扭回来,身子也被带着转了过来,与苏眠面对面:“你想说什么?”
  苏眠被小弟的气势震住,哆嗦了一下,咬住下嘴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高兴,这次你回来,我不用瞒着别人,可以对所有人说你是我的弟弟。大哥自小不如你聪明,但也知道你为大哥,为家里付出了许多。听说你这次又要出外远游了,娘和爹虽然都没怎么说,但也都很挂心,怕你在外头有危险。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你,大哥支持你。大哥虽然愚笨,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哥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如果有人再欺负你,大哥揍他。”搔了搔脑袋:“大哥功夫不如你,估计打不过。不过,大哥总能挺在你前面。好了,天色不早了,这段时间看你准备外出的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快点去休息吧。”
  苏碧落深呼吸,好气又好笑:“傻子。笨蛋大哥,”郁气一点一点消散:“等你挺在我前面,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转身又继续走,嘴里的声音却随着夜风送到了苏眠耳朵里,直淌进心里:“你是我大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一辈子都是。我从来,心甘情愿。”
  苏碧落心情开始愉悦了起来,对于将来,无论如何,他还有家人,总不会太坏的。等完成了这个任务,他也该定下心,好好考虑成亲的事了。
  或许,这次外出,他又能看到如当年那人一样顺眼的对象呢!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把看上眼的人推开了,就算是坑蒙拐骗偷,也要拎回家!


☆、再入符离

  苏碧落再次踏上符离城的时候也不免感叹了一句时光如流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会短。如今的符离城早已不是三年前的符离城。当年他一步步将暗线埋在符离城,如今果然是到了收网的日子。
  “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柳园的侧门口,卫洛舒已是早早在那候着。一袭轻烟色长裙,褶摆层层绣着精致的绛色梨花暗纹,行止之间有恍而不实的淡香自衣领,袖口,甚至身上每个毛孔悠然逸出。妆并不怎么浓艳,却依旧有无言的风情缭绕。面容也不算美艳,甚至可以说是平凡的。却让人看不太清,记不太清。只是看着她,会觉得心跳十分平和。
  “一切尚好。只是卿如今真是今非昔比,行事高调不少。”苏碧落轻轻抚了把折扇边沿。
  卫洛舒不甚在意地回了个笑,行了个完美到就连最严苛的内侍也挑不出错来的华胥国宫廷礼。柔雅且十分有女人味的声音颇有些恶作剧的口吻:“公子驾到,洛舒自是倒履相迎。却得公子如此言说,洛舒真真觉得委屈呢。”
  苏碧落闻言,只环顾一圈,周围侍卫仆从已然把卫洛舒当正主,丝毫不觉得卫洛舒在符离城却行华胥礼有何不妥之处,更不觉得卫洛舒贵为城主夫人,却前来迎接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无名头公子有何不对。摁着扇柄敲了几下掌心:“能被符离城主最宠爱的卫夫人如此抱怨,区区真是荣幸之至。”
  卫洛舒的眉心狠狠地扭曲了,许久才平复,凉淡道:“再被宠爱又能如何,妾身不过是公子棋局中一颗摆好位置的棋子罢了。”
  苏碧落心中一动,目光转回卫洛舒身上。三年的时光给每个人刻上了不同的痕迹,这个当年他做调教师时最得意的作品,特意带来帮助自己完成计划中最重要一环的棋子,经过这三年不在他身边的时光,是不是也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呢?
  卫洛舒垂下脸,似是有些受不住苏碧落太过直接的探寻目光,侧了身子做引路状,道:“欢迎回来,销魂公子。”
  苏碧落收回目光,诚恳万分的面容依旧挂着万分诚恳的笑容,略略颔首回礼,笑意慢慢扩大:“劳夫人费心。”
  苏碧落再次回到柳园心中也是颇多感叹的。园子里尚是他离去时的旧模样,半点也未曾改变。就连那些仆从也大半叫得出名字,就好像三年的时光从未走远。
  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啊,比如某位有家不回专职蹭床的城主公子;比如某位一到雷雨天就化身小恶魔的慕容小少爷;再比如某位从来把这当自己的地盘却从不肯走正门的苗族王子都不在了。苏碧落把手中温热的手炉又捂紧了些,更加讨厌起这湿冷的南方冬天。
  有些无聊地由卫洛舒陪着逛了几步早已丢弃在记忆某个角落的庭院,阁廊。苏碧落就懒得走下去了。直接进了邻着园子人工湖的水榭休息。
  卫洛舒挥退了所有的侍从,却是亲手安置伺候苏碧落,甚至撩起袖子亲自为苏碧落烹茶。
  白色的茶雾从紫砂壶中打着转袅袅向上盘旋。苏碧落盘着腿靠在雅致的软榻上看着面前的女人姿态优美地泡着茶,毫无瑕疵地做着每个动作。有些出神地用手指追逐着那些注定抓不到的白雾戏耍:“绾屏的动作还是有如书本上一样模范呢。”
  卫洛舒的动作不曾变上一变,神情也不曾,只是眉峰间瞬时的轻颤泄露了一些不平静。不过,也只是不平静罢了,最后一道工序后,她扯了一方青色的丝帕擦净双手:“能赢公子夸赞。妾身之幸。”声音平淡,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带上任何风情。
  苏碧落终于放弃无聊的戏耍,湿润的手指放入口中吮了一下,偏头对着卫洛舒温暖地笑:“好茶。可是,,你有必要对区区如此冷淡么?真让区区伤心。”
  卫洛舒终于笑了。摇摇头:“对着您有必要作弄风情么?妾身的风情,都是您教的。”她抬眼微笑地看着他,带着点常年的疑惑。这个人,眼角眉梢明明都带着名为暧昧勾引的毒,五官分开看皆是凉薄寡情,整张脸合起来,偏偏生成了老实诚恳的模样。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她再次笑了笑,抛开了无谓的喟叹。恭敬地递上一杯茶,温度刚好入口——这个人,某些小细节被惯得无与伦比的娇贵。
  “说起来,绾屏这名字,已经三年未有人叫过了。真是叫人无比怀念。”
  苏碧落半眯起桃花眼。粉红的唇碰碰茶水,随即伸手扯过卫洛舒刚才擦手的青色丝帕抹唇,用看着小孩恶作剧的宽容眼神睇去,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语调流水般倾泻而出:“怀念么?区区也很怀念呢,甚至怀念到——想重温一番当年你我相伴的时光。”
  拎起杯子,慢慢倾斜,温润醇香的茶液就这么化成了一滩茶渍。转手间,杯子也掉落在地上,“啪叽”一下被摔得粉碎。
  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旋风一样冲进来一个人,猝地一道银光闪过,来人又被逼退至门槛外。只听清脆的“叮”一声,一枚梅花镖落在了地上。
  “吴宣,三年不见,你倒是‘沉稳’不少。”苏碧落看向来人,似笑非笑。
  一身黑衣的吴宣低眼看见地上的碎片和暗褐色的茶渍,露出一副惋惜,遗憾和不赞同的眼神,只不过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一贯死板无人气的声音此时亦毫无起伏:“属下知错,属下鲁莽。”
  苏碧落继续用丝帕拭去刚刚被溅到的茶渍,不急不缓道:“滚下去候着,回头区区再处置你。”
  吴宣眉色不变,只单膝及地道了声“遵命”,就退了开去,并带上了门。
  此时门内气氛又变成静谧和诡异。厚重的压力感即使在这寒冬也让卫洛舒额头泌出了薄汗。
  直到苏碧落停止了擦拭的动作,才悠悠开口:“你以为区区是谁?不要拿流莺这种不入流的春药试探一个特级调教师。”眼珠无所谓地转了半圈:“还是,你想要让区区重新教你一些东西?”
  卫洛舒用手遮住眼睛,精致的,雍容的面孔一寸寸崩裂,柔雅的,带着女人味的声音此刻全是莫名其妙的某种甜腻:“主人,我错了。不要惩罚吴宣。”
  苏碧落从漆盘里重新拿了只杯子,沏茶一饮,用几乎可说是极温柔的语气说道:“你忘了么,你的手中,从来就不曾有选择权,甚至,连抵抗权也没有。”语调里不带丝毫感情:“你是区区目前为止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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