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时间 by arales(架空 西方魔幻 轻松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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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荷关上门,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拿下眼镜,正想再起来拿个外套或毯子盖著,一大片温暖的阴影把他压回沙发,粲然柔和的笑容从模糊到清晰,覆盖在眼前。
「听到你要睡觉,所以我来啦,」西里尔在比荷的额头上亲一下,翻身把比荷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也顺便用毯子把两人卷成一条虫。「早安,祝好梦。」
像游戏里的主人公那样放任自己沈入黑暗,Game Over从悲剧跳跃成喜剧,铜板翻成另外一面
昨晚的魔力已经过去,被挑起的欲望仅留下淡淡馀香,正是最适合美梦的浓度。
早安,请让我幸福的阵亡两小时。
疯狂的时间番外…百年之後
笑脸猫睁开眼睛,然後又用力眨了几下。
唔这里是哪里?
看起来好像是我家。
笑脸猫站起来,用力伸懒腰,把自己拉得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再用力抖一抖,踱步踏了几圈,窝回原处开始理毛,边整理边回想。
我记得我是睡在墓碑上
笑脸猫抱著尾巴仔细清理到满意的程度,重新出发的猫尾巴缓缓扭动。
我是梦游的时候滚著滚著滚回家,还是睡死的时候飘著飘著飘回家?
抓抓耳朵。
也罢,反正是回自己家,过程不重要。
笑脸猫拍拍猫掌唤醒白铁壶,喀咚喀咚嗄叽嗄叽地学著笑脸猫抖灰尘的白铁壶,不知道从哪弄到水把自己洗得发亮、烧好水(火源不明)、洗了个乾净的杯子扛到笑脸猫身边,倒好水自己也跟著在旁边坐好。
因为很烫只好呼啊呼啊地用力吹,等终於能小口小口的啜饮,抬头注视房间里的景象,一个名字像被积尘描绘的光束那般,清晰温柔地透入脑海。
「比荷」
对啊,比荷已经不在了。
因为给我取名字的人不在了,所以我不能再使用那个名字。
笑脸猫化为人形,打开衣柜,忍不住伸手挑起比荷留下的衬衫袖子,彷佛握住不存在的手。
■ □ ■ □ ■ □ ■
笑脸猫还记得他上一次醒来的时候,漫无目的在城市上空滚了几天,才开始悠哉地看看现在的人与城市的特色,溜去看报纸了解这次睡了多久。
这次呢?
笑脸猫也不知道为什麽他要这麽麻烦,一醒来就盯著城市、观察大家手上使用的钱币与衣著,然後从衣柜中找出与现在合适的衣服穿戴好,拿起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提款卡去领钱,等领到钱,他又去买酒、买花,招了台计程车直奔墓园。
百年比人类一生的时间还要多一点。
坐在计程车上隐隐有些急躁,却不知道为什麽不像以前那样带著东西走捷径。笑脸猫化形的美青年表情平淡、没有任何笑容,在寂静的车内忍耐,或许连司机都无法奉陪这种压抑,开车的手离开方向盘打开广播,人类的声音开始回盪在车内。
比荷还好吗?不对,应该是比荷的墓还好吗?
音乐构成的墙让笑脸猫沈浸於一直逃避思考的物事。
虽然当初请了律师,也请了人专门打扫,海格应该也会帮忙维护
但毕竟过了百年。
笑脸猫握著手中的酒,低头看著,默默的笑了。
商店里最老的酒也才二十五年,百年其实很久、很久是他跟比荷在一起的四倍时间,是他目前人生的六分之一或七分之一。
为什麽从来没发现百年其实很漫长呢?
记忆里更多的片段被扰动、悬浮,让笑脸猫回忆起每个百年的城市样貌,那些他一直记得,却时而无趣、时而感慨的片段蒙上一层雾,那些久远的画面依然仅此而已,但是最近的那个却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不敢翻阅。
计程车停下,笑脸猫付钱下车,墓园门口成对的月桂树当年还只是个年轻小伙子,百年之後却显现出沈沈绿荫。墓园的铁篱换了样子,有些石块看来也跟上次看到的不同,笑脸猫往前走,对扫地的管理者点点头,生疏笨拙地走到记忆中的地方。
「嗨,比荷,」笑脸猫放下花束和美酒。「我睡醒就来看你了,你瞧,我完全没变对不对?」
墓碑已经显得沧桑陈旧,笑脸猫伸手抚摸上面的刻字墓碑很乾净,一低头,新鲜的橡实、浆果、和花朵发光似地被留在比荷墓前,他想他知道是谁留在这里听见振翅声,抬头,看见一只燕子犹豫地停在墓碑上,对著他歪歪头,把口中衔著的栗子放在他手中。
『我没看过你,但我觉得你听得懂我说什麽,』燕子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是笑脸猫,」美青年笑了笑,把栗子放好。「这个人曾是我的伴侣。」
『噢~~!』燕子非常惊讶。『您就是笑脸猫大人!好久都没听到您的消息了!』
「嗯,我睡了一百年呀。」
『我听我曾曾曾爷爷说过这个医生,真感慨再也没有这麽好的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不够好呢,」笑脸猫发出笑声。「哎,也不知道他为什麽总觉得自己做事不够真心。」
『因为他人太好了嘛!』
「你这话我爱听。」笑脸猫伸手让燕子站在指尖。「你认识那个帮你曾曾曾爷爷取名字的钢笔吗?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他现在在梅洛那,』显然孙子没有曾曾曾爷爷的粗神经,说话仔细又有条理。『梅洛是海格的孙女,钢笔爷都待在那,梅洛对他很好。』
「谢谢你啦,小朋友,」笑脸猫一抬手,燕子飞了起来,在他面前盘旋。「我下次再带礼物给你。」
『好!』听到有礼物,燕子双眼发光。『谢谢!!下次见!』
燕子一个回旋,然後迅速飙远,笑脸猫的目光回到石碑上,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我何必对著块石头说话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连个鬼都没有。」
可是我就是想来看看。
可是我就是想对你说话。
明知道你连躯壳都腐朽得只剩枯骨,却还是想让你看看我不变的模样。
可是这样又能做什麽呢?
我在这里,你在那里。
我还是不觉得悲伤,可是心空空的。
笑脸猫突然觉得惶恐。
百年前有个人很认真的问他是否幸福,在他心中留下一座遗迹,可是不管现在抑或过去他都不曾为失去悲伤或哭泣,他只是在想起的那瞬间重温第一次看见墓碑时的刺痛,然後心空空荡荡地什麽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我真的爱著那个人吗?我真的爱过那个人吗?
那段宛若梦境般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我想对你说话,我看著墓碑觉得怀念,但我觉得不真实;是因为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所以只要梦境里有个对象就好,还是因为我疯了所以连真实都在脑中迷路?
就像证明你存在的墓碑和记录,记得你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我记得你认真爱著我,可是为什麽我一觉醒来不确定我爱过你呢?
有没有什麽可以证明我爱你的东西?
手指不自觉地抓著墓碑,他还记得拥抱的重量、记得出门前抚摸比荷衣服的触感,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在那一夜看起来像月光石,他记得那个人一脸宠溺地对他说要快乐喔。
我不知道
把额头贴在凉凉的墓碑上,那种近乎窒息的困惑很陌生。
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打开带来的酒一股脑的倒在墓前,亲了一下墓碑,然後站起来。
疑惑的话,就去寻找吧。
笑脸猫一个跨步,消失在墓园里。
■ □ ■ □ ■ □ ■
猫偶尔也会想撇开头逃避一下,那就像聊表心意的躲藏,只藏住头却露出屁股,不是真的想逃或是想躲,就只是暂时的不想面对现实。
笑脸猫说了要去找,来到绵羊家族的店前站了五分钟,还是没能走进去,而是转身走回自己家,扑向已经打扫乾净的床铺。
床上还放著出门前拿出来的、比荷的衬衫,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拥抱那件衣服,埋头嗅闻因为这不合理空间而遗存的馀香,气味很快的变淡、染上自己的味道、变得拥抱也无法挽留,笑脸猫毫不犹豫地换回猫形钻进衬衫里,却又想起以前他变来变去恶作剧的时候,比荷总会四处放一件衬衫好随时递给他。
回忆很温暖,那些衬衫也总是留有洗衣粉和比荷的味道。他不爱扣扣子是因为比荷总会无奈又认真的帮他扣上,当他抢了比荷的衣服,比荷就只能无奈的被他的味道包裹。
早知道不抢了衬衫下的猫缩得小小,知道衣橱里的味道开一次少一次、拿一件少一件,於是开始说服自己至少还有衣服。
而且衣服又不是重点。
当年比荷的杂物全都留在他这里,笑脸猫想趁著这短暂逃避的时间一一翻看,打量之後却发现比想像中以为的要简单——是了,比荷一向不喜欢麻烦人
衣服下的猫郁卒地叹口气,实在太郁卒了所以窝不下去,又变成人坐在床上。
指尖抚挲著手中的衣料,静静地摸著,然後缓缓穿起,仔细地扣上扣子,把自己重新穿戴好,回到绵羊的店门前,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介於成熟与苍老之间的女声从杂物之後传来,笑脸猫照著记忆往里走,在柜台前看见熟悉的存在和不熟悉的面孔。
「嗨,吾友。」
『噢噢噢』钢笔激动的脱离笔架,往前跳几步。『老朋友,好久不见,你好吗?噢噢,不对,我应该先介绍女士,这位是梅洛小姐。』
「我听说了,」笑脸猫对梅洛点点头,抛个媚眼。「小可爱,老祖宗拜托你帮忙的时候不可以逃跑喔~」
「才不会,」梅洛咯咯笑。「我又不是爷爷。」
西里尔点点头,终究没问海格还在不在。
「我想跟老朋友聊个天,钢笔借我一下喔。」
「哪儿的话,老祖宗,」梅洛想到什麽似地转身翻找,一拿出来笑脸猫就知道是什麽。「这是我烤的小饼乾,老祖宗不嫌弃的话,聊天的时候吃。」
「多谢。」笑脸猫举起小纸袋致谢,拿著钢笔一转身就不见踪影。
钢笔以为他们应该是回笑脸猫家慢慢聊,但笑脸猫只是回家拎了一满壶茶、拿了一个杯子,又带著他抄捷径,等他适应捷径外的光线,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比荷的墓前。
不禁幽幽一叹。
「你叹什麽气呢?」笑脸猫把钢笔放好茶壶放好,空空的杯子放在墓碑前面,好像那是给比荷的一样。
『没什麽,』钢笔摇摇头,靠在动物们留下的花朵上。『只是很好奇你带我来这里想聊什麽。』
笑脸猫愣了愣,拿起茶壶把杯子倒满,放下茶壶後却不拿杯子,只是看著水面重归平静。
「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复杂的、带点无措孤单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逝。「我睡著之後,你有来过这里吗?」
『刚开始的时候,每年都会来,』钢笔耸耸肩。『布朗尼先生和戈培尔先生很重感情,一直到他们把我托付给梅洛,我每年都会来看一下。』
「所以,等他们过世之後,你就没再来过了?对了,那家咖啡店怎麽了?」
『还记得那对当邱比特的燕子吗?那时的那对年轻人,其中之一後来顶下或者说继承了那家店和手艺。然後那对年轻人结婚又领养了孩子,现在是孩子们在经营,而当年的年轻人,偶尔会来找我,带我来墓园看看老朋友们。』
「这样啊。」
『怎麽了?老友?』钢笔靠近点,苍老的声音轻柔又担心。『那年你不声不响的睡著之後我就很担心你一定也没看见比荷先生留给你的信,对不对?』
「什麽信!?」笑脸猫几乎跳起来抓住钢笔。「什麽时候!?在哪里?为什麽你知道我却没有发现?!」
『是比荷先生来咖啡馆义诊的时候,跟我约好的。』钢笔缓慢的声音跟著风一起抚动墓园的草地。『他说,如果你过得快乐,看起来很好就不用告诉你。我问他这样不怕被发现吗?他说』
「他说什麽?」
『他笑著说,如果你不曾思念,就不会去翻动他的东西;如果不够放在心上,你也就不够仔细因为你相信他,所以,你不会发现。』
「真是可恶」不知道自己在烦闷什麽,但是听到钢笔的转述,还是诡异的又高兴又生气又烦闷又雀跃,揪著头发、咬牙切齿的说著可恶,脸上却想笑。
忍也忍不住的笑跟著眼中的酸意一涌而上,却尽数耿在喉间无法动弹。
『老朋友,这是他对你的爱情,是很美丽的温柔。』
「我知道,我知道,」笑脸猫喃喃说著,「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心里空空的,我不为失去哀伤,却一直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记忆不够真实,却从你这里知道他有留信我该说什麽呢?我不知道,这超过形容词的范围、超过声音叙述的能力,但我就是想说可恶。」
钢笔靠过去贴在笑脸猫手边,言语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要陪伴就好。
『要我再陪你多待一下,还是告诉你信藏在哪里?』虽然笑脸猫没有哭,但这比哭出来还能让人感受到喜悦与伤痛。
「再陪我待一下,」笑脸猫轻抚钢笔的金色花纹。「然後陪我回去一起看信我想,这次一定会哭吧。」
『哭出来也很好啊。』
「我也这麽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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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喝光一壶茶,慢慢的坐到天黑,笑脸猫把钢笔放进上衣口袋里拍两下,拎起喝空的茶壶茶杯,踱个几步便回到自己家中,提灯们纷纷亮起,点缀得一片明亮。
「比荷有没有说他把信藏在哪里?」
笑脸猫把钢笔放在茶几上,觉得心跳似乎快了点。
『他说跟旅行的回忆放在一起。』钢笔思考了一下,想起另一个附注。『还有还有——从最後面往前看。』
旅行的回忆?笑脸猫眨眨眼睛——绝对不是背包衣服零食,也不会是相机,狐疑的抽出为数不多的相簿从最後一本检查,果然也不是。
那就是记事本了。
拿出被比荷贴满票根、写满札记的活页记事本,从最後面开始检查的时候,终於发现不同之处。
摸起来比较厚笑脸猫想著,找出裁刀小心地割开,从里面倒出几张薄薄的纸。
笑脸猫拿起它、放在茶几上、拉来一张椅子,在钢笔的目光中摊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