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经典悬疑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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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是,猫也好猪也好都忍受不了系在它们尾巴上的小打簧表的动静,到处狂奔想法子
对它泄愤。它们乱蹭乱拱,发出刺耳的尖叫,窜到人们的脸上,或是从衬裙下穿过,所制造
出的一片混乱的糟糕场面,简直让有理智的人难以想像。让人更加恼火的是,尖塔上那个不
可救药的小恶棍显然正尽其所能的作恶。人们不时地能透过烟雾瞥见他,正在钟楼里骑在仰
面朝天的看守人身上。他用牙齿叼着钟绳,不停的用脑袋猛拉,那发出的喧闹的声音我只要
脑子里一想起,耳中就会再次“嗡嗡”作响。他的膝盖上摆着那把硕大的小提琴,他正两手
刮擦着它,演奏着《佛兰纳甘的朱迪和瑞佛提的帕迪》,既不合拍又不着调。这个傻子!
事情就这么悲惨的发生了,我厌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正在此向所有热正确时间和美味
的卷心菜人求助:让我们集体赶赴那个小镇,从尖塔上赶走那个小坏蛋,再次恢复沃顿沃提
米提斯古老的秩序。
(1850年)
威廉。威尔逊(1839年)
怎么说呢?冷酷的良心幽灵样神出鬼没,怎么说呢?
——张伯伦《法萝妮德》(张伯伦(1619…1689 ),英国医生,于1658年完成长篇叙事
诗《法萝妮德》,叙述游侠阿加利亚与公主法萝妮亚的爱情。——译者注)
我姑且自称做威廉。威尔逊。拿我的真名实姓糟蹋面前的这张白纸,那又何必呢?这姓
名已经害得我的族人受尽轻蔑、厌恶和憎恨。难道愤慨的流言,还没把族人无比狼藉的声名
传播到天之涯、海之角?哦,最自甘堕落的浪子!难道你对人间的一切已经心如死水?对尘
世的荣誉、鲜花、美好的愿望永远不再眷顾?在你的希望和天堂之间,难道并不是一直阴云
密布?
近年来,我遭遇了无法言说的不幸,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如果可以,今天就不在此
详加描述了。在近些年这一段岁月里,我突然之间就坠入了深渊,现在,我只打算把原因交
代出来。人们往往都是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而在我这里,所有的德行像披风一样,刹那间
就从身上掉落了。我犹如迈着巨人般的步伐,越过微不足道的邪恶之境,陡然堕入比依拉加
巴勒那类滔天罪行还要罪恶的深渊。(依拉加巴勒,约生于公元205 年,是叙利亚以米沙太
阳神庙祭司,218 年被选为罗马皇帝,荒淫无耻,恶名远扬,于222 年被侍卫杀死。——译
者注)究竟出于何种偶然——出于何种事件,我会犯下这邪恶的罪行?请容我讲出来。死神
一点一点地逼近;死亡的阴影反而使我的灵魂获得了安宁。我穿过朦胧的谷地,(意指临死
的痛苦时分——译者注)渴望着世人的同情——我差点说成渴望世人的怜悯。我只求他们相
信,我多多少少受了环境的摆弄,那是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但愿意他们看了我即将讲述的情
节,能在茫茫一片罪恶的沙漠,为我找出那么一小块天命的绿洲。我想要他们承认——他们
无法不承认——尽管以往也有过不小的诱惑,可是至少人们并没有经历过,当然也就没有这
么堕落过。人们真的没经历过在这样的痛苦吗?难道我不是生活在梦里?世间的一切怪诞幻
象都那么恐怖、神秘,难道不会把我吓得一命归西?
我们这族人,一直以想象力丰富,性子暴躁而闻名,在幼年时代,我就表现出了完全继
承家族特征的秉性。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这种秉性益发显著。由于多种原因,搞得我的
朋友焦虑不堪,我自己也备受伤害。我变得一意孤行,沉溺于胡思乱想,情绪常常失控。我
的父母天性优柔寡断,而且患有我这样的先天虚弱症,所以,他们也拿我那与众不同的坏性
情毫无办法。他们也曾花费过心力,但因为软弱,方法不当,终于还是一败涂地,而我当然
是大获全胜的一方。此后,我的话便成了家法。在大多数孩子还得牵着走路的年龄,我就开
始率性而为了,除了名义上有父母,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当家作主。
我对学校生活的最早记忆,总离不开一幢结构不规则的伊丽莎白式大房子,(指伊丽莎
白女王时代流行的建筑式样,特征为窗户巨大,回廊幽长,烟囱高耸,还有很多带形装饰—
—译者注)房子建在伦敦一个雾蒙蒙的村子里,那儿有很多浑身疙疙瘩瘩的参天巨树,所有
的房子都特别古旧。说真的,那个古老的小镇的确是个梦一般抚慰人心的所在。这一刻,在
想象中,我体味着浓荫如盖的大街上那份沁人心脾的凉意,嗅着灌木林里散发出的芳香,听
着低沉而空洞的教堂的钟声,我重新怀着说不清的喜悦颤抖了,钟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冷不
丁地敲响,阴森森的,在寂静的暗淡天光里回荡,那被岁月侵蚀的哥特式尖塔就掩映在暮色
之中,沉沉而睡。
或许,详细追忆一番学校及相关的事,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喜悦,超过眼下任何的一切带
给我的感觉。我现在特别悲惨——悲惨,哦!千真万确——原谅我软弱地写上一些杂乱无章
的琐事,以寻觅些许暂时的慰藉吧。这些事情虽然特别琐细,甚至可笑,可在我看来,一旦
跟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联系到一起,反而显出意外的重要来。我明白,正是在当时当地,命运
第一次给了我模模糊糊的忠告,此后的年月,它一直如影随形。那么且让我回忆一下。
我说过了,那幢房子古旧而不规则。那里的院子广阔,围着一圈坚固的砖墙,高高的,
墙头上涂抹着一层灰泥,上面插着碎玻璃。这监牢似的堡垒就是我们活动的有限领地;每周
只有三次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次是星期六下午,在两个老师的带领下,才可以集体到附
近的田野散会儿步;另外两次在星期天,早晚两次中规中矩排队到村里惟一的教堂做礼拜。
我们学校的校长就是教堂的牧师。我常常坐在靠背长凳上遥望他迈着庄严的步子,缓缓走上
讲坛,心中的惊奇和惶惑深得难以言表。这位牧师面容一派道貌岸然;法衣闪闪发光,飘飘
扬扬——只有牧师的法衣才这个样子飘扬;假发上扑满了粉,又坚硬又庞大。这就是不久前
的那个人么?那会子他可是容貌酸腐,身着讨厌的制服,手握教鞭,严峻地执行着学院律令。
哦,真是自相矛盾得无以复加,荒谬绝伦到无从解释!
沉闷的围墙一角,不甘不愿地开着扇笨重的大门。门上钉满大头铁螺钉,顶端耸着尖尖
的铁钉。一眼望去,吓得不由倒退几步。除了刚才提过的三次定期出入,大门从不打开。因
此,每当巨大的铰链嘎吱一响,无数奇妙的事物就闪现在眼前了——一个庞大的世界,值得
仔细观看,沉思再三。
宽广的院子形状并不规则,墙壁有很多地方都凹进去很大一块。最大的三四个壁凹连成
了操场。地面平坦,铺着上好的硬沙砾。我记得很清楚,没有树,也没有凳子,没有任何可
以坐的东西。当然什么都在屋后。屋前有个小花坛,种着黄杨及其他小灌木,不过说实话,
只有赶上难得的机会,才能经过这片圣地——比如第一次进校,最后一次离校,还有,就是
在父母或朋友来找,我们兴冲冲地回家过圣诞或夏至节的时候。
可那幢房子是多么离奇有趣、古色生香呵!对我来说,它真是一座迷宫。回廊迂回曲折,
没有尽头;房间多得不可理喻。无论何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楼上还是楼下。从一间房到另
一间房,免不了要遇到或上或下三四级台阶。套间也数不胜数,多到难以想象,一间套一间,
我们对这幢房子的确切看法,和想到无限这个概念相去无多。我在里面住了五年,和其他一
二十名学生住一间小寝室。五年中,我没有一次弄清过这间寝室究竟藏身于哪个偏僻的角落。
做教室的那个房间最大,我不由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间。房间狭长,屋顶很底,
煞是沉闷。窗子是哥特式的,天花板是橡木的。在远处一个恐怖的角落,围出了个八九英尺
见方的小屋子,那是一间密室——是我们的校长,牧师勃兰斯比博士“授课时间”的密室。
小屋结构坚固,房门厚重。即便主人不在,我们宁愿活活地处罚死,也不会开一下门。在另
外两个角落里,还有两个相似的斗室,虽然远不及校长大人那间令人肃然,但也让人心生敬
畏。一间属于“古典文学”教师,一间属于“英语兼数学”教师。教室里散布着课桌和凳子,
横七竖八,数也数不清。桌凳都是黑漆漆的,老旧破烂。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翻黑的书本、
刻满缩写字母,有的连名带姓刻上长长的一串、还有希奇古怪的图案和用刀子刻了多次留下
的记号。因此,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房间的一头,放着一只水桶,
里面盛着水;另一头,是一个大得惊人的钟。
从十岁到十五岁,我一直在这个古老的学院里度过,不过倒也没怎么嫌恶。童年时代幻
想丰富,用不着去琢磨外面的世事,也不必以此自娱自乐。学校生活沉闷、单调,这是明摆
着的,可偏偏又无比热闹,后来较为成熟的青年时代的奢华生活,完全成年后的罪恶生活,
都及不上那会子热闹。不过我必须这么认为,在我的心智初步发育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地方
不同寻常——乃至超越常规。普遍说来,成年后,人们很少能清晰地记得幼年时的生活。一
切都是灰扑扑的影子——记忆扑朔迷离,依稀可见——记起的,是淡淡的喜悦和幻影般的痛
苦。可我并非这样。童年的一切至今依然清晰如画,像伽太基奖章上的刻记一样分明、深刻
而持久。想必在童年时代,我就像成人那样有力地感受到了那时的一切。(伽太基,非洲古
国——译者注)
可事实上——就是世人眼里的事实上——有什么好回忆的呀!清晨梦醒起床,晚上熄灯
睡觉;默读,背诵;定期的半天假,散步;操场,打闹,嬉戏,捣蛋——因为早就忘记了,
才在时光的魔法下,勾出不少特别动人而有趣的事件,荡起说不清的侬情我意,激情、惊心
动魄的刺激也一波一波再次泛滥开去。哦,童年真是黄金时代!
说真的,我生性热诚、激情、专横,不久就在同学中出了名,渐渐地——不过是自然而
然地,年龄比我大不太多的人都听命于我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位同学尽管跟我不沾亲也
不带故,但却与我同名同姓。其实这也没什么希奇的。我虽然出身贵族,但我的名字和很多
普通的名字一样,根据时效权利,似乎随岁月的流逝,这名字早已为平民百姓所拥有。在这
里,我自称作威廉。威尔逊,其实是个跟真名相差无多的假名字。“江湖”——按我的同学
的措辞——之中,惟有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才敢在课堂里的学习方面、在操场上的打闹
和运动方面跟我较劲儿,才敢拒绝盲从我的指令,才敢不屈服于我的意志——说真的,无论
我在哪方面武断地发号施令,他都敢横加干涉。如果说天下有什么至高无上的绝对专制,当
属少年时代的孩子王对唯唯诺诺的伙伴的专制。
威尔逊不服气我,这让我很是困窘。尽管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肯定会虚张声势,不吃他
那一套,可越这样,我在私下里也就越怕他,我不得不承认,他能那么容易就和我打成平手,
这证明他确实比我厉害。如果不想被他打败,就必须进行长久的斗争。其实,他比我厉害也
好,与我平手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承认,不知怎的,同学全然看不出这一点,甚至连一丝疑
心都不起。说真的,他和我较劲儿,尤其是放肆而又顽固地跟我作对,虽然尖锐,但更其私
密。看起来,他既缺乏与我作对的野心,又少有激情四射的性子。我反倒占了上风。他和我
较劲儿,或许纯粹出于一时性起的欲望,以阻碍我的专横,让我感到惊讶,或者让我克制自
己。有时我留意到,他伤害我、凌辱我、反驳我时,极不合适地夹杂着一种柔情,的确令人
讨厌到极致,我心里就不由升腾起愕然、自卑与愤怒的感觉。我只好这么想,他之所以有这
种特别的举止,不过因为他极端自负,想摆出一副以保护人自居的庸俗样子罢了。
或许,正因威尔逊举止中的这点亲热,加上我们又同名同姓,刚巧又在同一天入校,所
以,在高年级里就流传开我们是兄弟的说法了。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学生的事情,很少认真
查究。其实,威尔逊和我家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在前面说过,我应该是说过的。
如果我们是兄弟,那么准是双胞胎,因为在我离开勃兰斯比那个学校后,无意中得知,同名
同姓的那个人生于一八一三年一月十九日——这真是惊人的巧合,因为那一天,正好也是我
的生日。
尽管威尔逊总和我较劲儿,可似乎有点奇怪的是,他那叫人忍无可忍的反驳精神,虽然
令我时时感到焦虑,却没有勾起我对他的恨意。我们自然是几乎天天吵架,可当着人的面,
他总是让我赢,可一边又能想办法让我感觉到,赢家应该是他。不过,由于我的自尊心以及
他那份真正的尊严,我们总是保持着“泛泛之交”,与此同时,我们有很多地方又性情相投。
这让我意识到,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才是我们成为朋友的障碍。要想给我对他的感情下
个定义,那真是太难了,甚至描述一下,都不易。这感情错综复杂,一言难尽——有几分任
性的仇视,却也并非仇恨;有着尊重,多的是敬意;害怕的成分不少,却又好奇得心神不宁。
对道德家来说,倒没必要补上一句,我和威尔逊是难分难舍弃的好同伴。
无疑,我和他的关系很反常。所以,我对他不遗余力的攻击——攻击很多,明的暗的都
有,总是表现为半真半假的嬉笑怒骂,而非清坚决绝的敌对。但我的玩笑,却总刺痛他的心。
不过我在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