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海南过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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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工作，心里空落落的，不塌实。
　　海南和我想象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不说是没看到遍地的黄金，就连个就业的机会都是如此难得，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竟然还让人家给骗了。那些骗子也真够损的，骗什么人不好，偏偏选中了我们这些本来就囊中羞涩，等着一份工作维持生存的人。这样的骗子比那些诈骗企事业单位的骗子更可恨，他们是在直截了当地杀人，那个躺在琼山医院中的姑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办案的警察说，这家子虚乌有的“金蒂公司”一共大约收了七百三十多人的报名费和保证金，总的诈骗金额将近八万元，这在公安局看来或许算不上什么大案，但对我们这七百三十个人却可能意味着一个希望的破灭或者一个信念的沦丧，有人或许会因此心灰意冷返回故乡，也有人可能沦落街头，流离失所，更有人会万念俱灰，铤而走险，或许还有人不得不抛弃尊严，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我不敢想象，此刻海口的街头女郎的队伍中，是不是也有张大换的身影，如果是那样，那我倒真希望此刻躺在医院中的那个姑娘就是她。
　　我不能，也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样说不定我也会在这车上发起疯来的。
　　我从府城回海口要换一趟车，换车的时候，我看到车站对面有一家立着硕大招牌的娱乐场，招牌上赫然写着“海港娱乐城”，招牌下面的广告上标明的经营项目中的“电子游戏”让我砰然心动。
　　工作没了，还损失了一百零五块钱，又找不到张大换，让我感到心烦意乱，时间还早，现在回招待所也不过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更难受，倒不如到游戏城里消磨消磨时光，或许还能赚上点儿钱，把遭受的损失补回来。自从在“南海娱乐总汇”尝到了赢钱的甜头，我对玩“扑克机”的兴趣越来越强烈了，就象一个吸毒的人，一旦抽上了第一口，体味了其中飘飘欲仙的感觉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替代那中刺激了。我不吸毒，也从未想过要吸毒，但我渴望财富，对钱的憧憬永远是我心中最强烈的，所以我不会拒绝任何来自金钱的诱惑。在我看来，傻瓜才去吸毒，又花钱，又糟蹋自己的身体，而赌博则不同，这是一种智商的较量，只要你足够的聪明和机智，再加上那么一点小小的运气，你就不仅可以从中获得乐趣，还可以攫取到财富，那是一种双重的满足，双重的享受。
　　在我郁闷非常的此刻，我真的实在需要这样的刺激和满足。于是，我跨过马路，走进了“海港娱乐城”。



第十章　邂逅陈晨
　　赢顿饭钱——无师自通的饕餮者——偶遇邹强——服装公司老板请客——“帝王”歌舞厅——女人是男人使用的“东西”——《驿动的心》——甜歌手陈晨——小姐掐我——原来是她
　　1
　　这“海港娱乐城”的规模虽然不及赵国际的“南海娱乐总汇”，但也着实不小，四个楼面也是吃喝玩乐样样不少。
　　电子游戏厅就设在一楼，我径直走了进去。看看这里的机型，与赵国际那里也是大同小异，我找了台没人的扑克机，掂量了一下自己带的钱，喊过服务生给我上了一百分。
　　我在机器前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悠闲地一分一分地押着牌，心里却紧张地默记着出牌的规律，输到四十二块钱的时候，我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台机器出牌的规律，押了一把二十分的，还不错，给我出了个“FULL　HURSE”，赢了三百分。我乐了，这下不仅连本带利都有了，还把被“金蒂公司”骗去的那一百零五块钱也挣回来了，看来对于我来说，没有哪项工作比赌博来钱更快了。
　　我招呼服务生给我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万宝路”烟，还假充大款地给了他十块钱的小费，赢了钱，咱也大方一回。
　　我又接着玩，看来这机器和赵国际“南海娱乐总汇”的那些扑克机是同一种设计程序，这设计机器的人一定是脑子不转弯，不然怎么就能设计出有这么明显漏洞的程序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要是没有漏洞，我赢谁的钱去呀？幸亏海口不只是赵国际一家经营扑克机赌博，我答应过他不再去“南海娱乐总汇”玩扑克机，现在想想，那几乎是断了自己的最简捷、最有效的一条生财之路啊！
　　今天玩扑克机是我第一次自己掏钱，虽然心里有把握，却也不敢押分押得太大，最多就押上二十分，但就是这样，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面前的机器上的计数器上已经积累了一千二百三十九分了。
　　我退了分，到帐台领了钱，在许多玩家羡慕的目光中走出游戏厅。
　　人真是不能有钱，有了钱就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欲望。刚上岛的时候，偶尔吃上一份夜排挡上的炒河粉就能把我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天三顿方便面虽然经常让我打着翻胃的嗝，还是无怨无悔地吃，现在不同了，那兜里的钱不甘寂寞地往外窜，让我想也不想地就上了二楼的餐厅，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座，一副无师自通的饕餮者的样子。
　　点过了酒和菜，慢慢地品着泡得很浓的“菊花普洱”茶，下午受骗后的郁闷和找不到张大换的忧虑都早已烟消云散了。我觉得自己在赌博上或许是个天才，不过是以前没有发觉罢了，我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除了半斤“基围虾”，我还给自己要了一只膏蟹和一条石斑鱼，钱现在对我来说不再是问题了，且不说存折上那两万三千块，这海口遍地的电子游戏厅就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银行，不过是稍微花点时间和精力来取吧。
　　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吃着，喝着，却发现怎么也不如那天和张大换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饭馆里吃的香。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朱元璋那么怀念那泔水煮出来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人要是不饿，吃什么都不香。
　　吃到桌上的菜还剩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我让服务员上了果盘，现在也就能吃上几片水果，爽爽口了。
　　回去的时间还早，我琢磨着是不是再下楼去打一会儿游戏机，扑克机我已经驾轻就熟了，现在倒是很想去尝试尝试其它种类的游戏机了，比如那转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水果机”、“老虎机”什么的。正想着，冷不丁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大跳。
　　“是你？！”
　　我转头看时，身后站着的却是我第一次应聘时，在招聘会场上结识的来自江西的“工商管理硕士”邹强。
　　“没想到吧？”
　　邹强笑容满面地望着我。
　　“没想到，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我连声称奇。
　　邹强在我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看我独自享用的一桌菜肴，讶异地盯着我。
　　“怎么，这么快就发达了？”
　　我让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瞎混，瞎混！”
　　我赶忙岔开话题，生怕他问起我的一夜暴发的经历，虽然不是偷来、抢来的，可这赌博赢来的也未必就光彩多少，何况邹强是那种很纯粹的书生，就更不能接受了。
　　“你怎么样，在哪儿高就？”
　　邹强不值一提地摆了一下手，脸上却有掩饰不住地骄傲。
　　“一个小公司，也是打打杂。”
　　他说着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以后多联系。”
　　我接了名片，印制精美的卡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海南国际金融投资集团公司咨询部经理助理。”
　　我念着他名片上的头衔。
　　“好家伙，不得了啊！”
　　我赞叹着，邹强名片上这家公司我听说过，很有实力的一家金融公司，想不到他倒是跳到高枝上去了，还当了经理助理，看来高学历就是高学历呀，起点就是不同于我这样的人。
　　“是那天招聘会上应聘的？”
　　我又问他。
　　邹强点点头。
　　“也是凑巧，那天我应聘的时候，正好这公司的老总也在，看了我的简历，觉得还不错，第二天又约我去他们公司谈了一回，就定下来了。现在咨询部，主要是管项目评估这一块儿。”
　　我羡慕地摆弄着手里的名片，他这才是找到了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位置了哪！
　　“哎，以后你要是搞什么项目需要贷款，就找我，我们公司往外放款，我这儿是第一道关。”
　　邹强自觉不自觉地买弄起自己的显要来。
　　我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
　　“恐怕我是没法儿找你贷款了。”
　　“为什么？”
　　邹强不解地问。
　　“你想啊，我这样的就是要搞个什么买卖，也就是倒卖点儿走私水货、假冒伪劣商品什么的，哪有资格跟你们贷款哪？！”
　　邹强捶了我一下。
　　“哪会有这种事情啊！”
　　邹强看看我，有前后左右地扫视了我周围。
　　“你一个人？”
　　我点头肯定着。
　　“这么好兴致？”
　　“不过是路过这里，饿了，进来吃点东西。”
　　我搪塞着。
　　“潇洒！”
　　邹强羡慕地摇晃着脑袋。
　　“你呢？”
　　我问他。
　　邹强一副无奈的样子。
　　“人家请客，烦死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实在觉得他还是在买弄。
　　“你知道，现在要贷款的人有多少啊！一天到晚就盯着请你吃饭，洗桑拿，听歌跳舞，想不来都不行！这不是，有个客户要搞个服装加工的‘补偿贸易’项目，让我们公司给做担保，这几天死命地缠着我。”
　　又是该死的服装加工！
　　“那家公司不是叫‘金蒂公司’吧？”
　　我忍不住随口问道。
　　“不是，怎么了？”
　　邹强略感惊奇地问。
　　“没什么，那是伙骗子。”
　　邹强释然了。
　　“咳，现在海南的骗子多着呢，一不留神就能遇到。象来我们这申请贷款的也有不少骗子，那些项目吹得能吓死人，恨不得连倒卖原子弹的都有。”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感。
　　“吃完饭干什么去？”
　　邹强问我。
　　“回去睡觉，还能干什么？”
　　我懒洋洋地回答。
　　“和我们一起听歌去吧，反正有人买单。”
　　邹强邀请我说。
　　这倒不错，自己这么早回去也是无聊，躺在床上睡不着不说，还得胡思乱想，还不如在外面玩得累了，回去倒头便睡。
　　“行啊，就怕不太合适。”
　　邹强很理直气壮地摆摆手。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现在是人家求我，我带朋友来是看得起他，他求之不得呢！”
　　原来有权力比有钱更厉害！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找邹强贷款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这样“出血”呀？不过至少现在我可以沾沾他的光，潇洒潇洒了。
　　2
　　求邹强贷款的服装公司老板是个海南当地人，这个操着一口让我听了直起鸡皮疙瘩的普通话的男人倒是个风月场上的行家。他没有安排我们在“海港娱乐城”的歌舞厅听歌，说是这里档次不够，而是开车把我们带到东湖路上一家名叫“帝王”的夜总会来了。
　　“帝王”夜总会规模不算太大，却是绝对的豪华。”
　　服装公司老板对我和邹强显派着。
　　我们三个被安排进了一个靠近舞台的包厢，这里透过那面对着舞台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台上的表演，包厢里的光线很暗，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刚刚坐好，一群妖艳的陪侍小姐就莺声燕语地喧笑着拥了进来。
　　服装公司老板很熟谙地和她们打着招呼，亲昵地调笑着。
　　“邹经理，”
　　他故意把邹强头衔中的“助理”两个字给省略了。
　　“你和王先生看中了哪个小姐就留下来，不要不好意思啦！”
　　邹强和我面面相觑，俩人都显得有些窘迫。
　　“亦凡，你自己挑吧。”
　　邹强捅捅我，压低了声音。
　　“没关系，小费都算他的。”
　　我的脸有些发热，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大群漂亮的女孩子扭捏在你面前，让你象挑选商品那样在她们中间挑三拣四，实在让我难为情。
　　“你来吧。”
　　我推脱着。
　　“自己用的东西自己选啦！”
　　服装公司老板很暧昧地笑着。
　　女人们在这里竟然成了让男人们使用的“东西”。我又想起张大换在那家名叫“钻石城”的歌舞厅的经历，看着眼前这群美丽动人的姑娘，我不能想象她们为什么能如此灿烂地欢笑着面对即将到来的蹂躏。
　　最终在服装公司老板的一番热情推荐和小姐们嗲声嗲七地自我介绍中，我和邹强完成任务似地各自选中了一个小姐，而服装公司老板则留下了一个一进门就风情万种地和他缠绵在一起的老相识。
　　没被选中的小姐们退了出去，服务员进来问过我们和小姐们需要的饮料、零食之后，邹强选中的小姐打开了包厢内的电视。
　　“三位先生喜欢唱什么歌？”
　　她把厚厚的一本点歌单递过来。
　　服装公司老板客气地推让给了邹强。
　　“我不会唱歌。”
　　邹强腼腆地说。
　　“邹经理不要太谦虚吗！”
　　老板说话的时候我瞥在陪伴他的小姐胸前的衣服下他那只已经伸进去不停游走着的手。
　　“我真的不会，亦凡，你来吧。”
　　邹强坚持说。
　　小姐把点歌单递到我手上。
　　唱歌我倒是很喜欢，只是从没有在这种场合唱过，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因为紧张走调，硬着头皮点了一首《驿动的心》，算是应付差事了。
　　服装公司老板倒是当仁不让，在我之后一口气点了七、八首歌，有的我连听也没听过，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会唱。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驿动的心》的MTV的画面，伴着音乐，我开始唱起来。
　　起初我还真有点紧张，尤其是陪我的那个小姐温情脉脉地依靠在我的肩头，让我的嗓子不由得直发紧，但唱过两句之后，我找到了一些感觉，声调渐渐自如起来，一曲唱罢，竟然赢得了很热烈的喝彩和掌声。
　　“王先生唱得很好啊！”
　　服装公司老板很由衷地夸赞我，三个小姐也异口同声地附和着，陪我的小姐甚至很投入地在